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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你先——”
“是我不对……我都已经答应他要离开江城了,为什么又反悔……我为什么要反悔……我为什么要回头来找你?为什么……”顿了顿,隋欣的嗓音陡然再高,“我不该再来找你的庄荒年,你赔我显扬你赔给我”
自知此时安慰任何话,她大概都听不进去。庄荒年暂且未再徒劳解释,任凭她发泄。
顷刻,待察觉她的啜泣弱下去,庄荒年才又出声,颇为语重心长:“小欣,从你一出生,我便将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我待你如何,你该清楚。”
“这些年我对你的姑姑和叔叔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隋家能帮的尽量帮,真的单单因为我当年和你父亲一起做的事被你们当作威胁我的把柄攥在手里吗?”
庄荒年笑了一笑:“他们三个不懂,所以变本加厉,越来越肆无忌惮。但你一直置身事外,不因为,你是心里最明白、最通透的那一个?”
“我明白什么……我通透什么……”隋欣丢了灵魂似的,喃喃。
沉湎一瞬往事,庄荒年轻轻喟叹,慈声:“小欣,不要让我担心,不要让你姑姑和叔叔担心,更不要让你爸在天也不安生,再想想毛豆还在家里等你。”
最后一句,令隋欣倏尔意识到什么,立时从恍恍惚惚回神,身体微微一僵。
庄荒年的话在继续:“照我刚刚说的,别在警察局呆太久,认完尸体回去。我下午抽空去找你。我们当面再聊一聊。”
隋欣安静一秒,眸底翻滚着情绪,双拳紧握着,应下:“好。我回去……”
即便如此,庄荒年依旧不放心。
眉头凝着,他转回身朝餐厅的方向看,愠怒地咬紧齿关,两侧的面颊因此而往里凹陷出两个浅窝。
…………
餐桌,阮舒挂断褚翘的电话,抬眸便看庄爻:“博物馆里的那具焦尸……”
她终归还是逃避不了。必须要正视自己的负罪感……
庄爻瞥了一眼“梁道森”。
“梁道森”依旧专心致志地吃着东西,没有要开金口的意思。
庄爻便看回阮舒,自行解答:“嗯,是吕弄来的人。”
他多少能猜到她的心理,安抚:“姐,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弱点,利益给得准,即便是命,也有人会卖。你情我愿的交易,姐你不必太放在心。”
随即,也算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稍微解释几句昨夜纵火案的成功实施。
“博物馆并不好潜入。所以我们的人是白天的时候作为参观者进去的,身带着摄像仪,勘察了馆内各个摄像头的位置,由我在外面尝试cao控画面。晚闭馆时,我们的人没出来,直接藏在馆内,时间一到,动手了。”
阮舒略略颔首。
庄荒年在这时回来了。
回来后也没坐下继续进食,躬着腰背双手作揖,便向阮舒道别:“抱歉,姑姑,荒年还是没有办法陪姑姑吃午餐了。”
“怎么了?”阮舒着情境客套一问。
“是博物馆那边琐碎的事情太多,荒年还是过去陪大家一起吃盒饭,还能边做事,节省时间。”庄荒年一阵感喟。
“噢,那辛苦二侄子了。”阮舒没什么阻拦他的理由,也并不想阻拦。
庄荒年道歉:“荒年昨天在宅里没办完的事,只能改天继续了。姑姑一定要记得自己现在是孕妇,凡事不能任性。”
“还有明天姑姑第一回主持祭祖事宜,很多规矩可能不懂,下午族里会派人来帮姑姑的。”
“行了,我晓得了。”阮舒有点受不了他假惺惺的啰嗦,挥挥手,“二侄子赶紧去忙吧。”
最后庄荒年点了梁道森的名:“阿森,照看好姑姑。”
“梁道森”从座位里站起来应:“我知道的,庄二叔。”
目送庄荒年的身影,阮舒修眉微锁:“不知道隋欣去了警察局之后,有没有联系过他……”
思绪一敛,她正琢磨着问问闻野的意见,接下来是不是该主动出击找隋欣。
她搁在桌面的手机于此时倏尔震动。
进来的是一条短信。
点开内容后,阮舒立时轻狭凤眸。
…………
结束和阮舒的通话后,褚翘准备回自己小组所在的办公室。
途径某一会议室时,里头正挨挨挤挤的全是人,并因为空间不足,外头的这过道,也站了好几个警员同事。
尤其女警员,不断地问男警员借过,统一战线皆在努力地将男同事往后方推,她们自己则竭尽所能地往会议室里头探身探头。
由此引发了不少人的不满。
几个女警员低声道歉,未再挪动,保持住目前的良好秩序。
然后小有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怎么这么突然?没两天要过年了,却给我们找来心理学专家课?而且是这么年轻的帅哥?”
“是啊是啊。”另外一人附和着,语气惋惜的玩笑,“早几个月来不行么?我现在都结婚了。”
“结婚不还能离么?哈哈哈~”
“去去去~专心听课~头儿是提供给我们学习的机会,不是让我们来看男人犯花痴的~”
“欸,不过,这面展示的是什么机器?”
“你来之前没看通知吗?测谎仪,新研究出的测谎仪~”
“……”
褚翘撇撇嘴,加快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慢了下来的脚步。
她发誓,如果可以选择,她一定不愿意走这条道
她也发誓,她已经在心里和自己说好,绝对目不斜视
然,会议室靠近走道的那面墙偏偏是玻璃,在她视线的宽度之内,且,偏偏,卷帘窗全是收起的,她想看不到都难。
遂,站在演示台那道挺拔身影,强行进入了她的眼角余光。
她边走着,眼珠子便不自觉地飞快瞄过去一下。
又走着,眼珠子在飞快地瞄过去一下。
旁观的人太多,一颗颗人头七挡八挡的,将某专家的身影切割掉,并看不齐全……
终于,行至会议室的前门时,总算留有一道细长的缝出来。
褚翘停住脚步,偏头往里瞧。
某专家的背脊挺得笔直,鼻骨亦挺直,鼻梁一如既往架着黑边眼镜。
瞧得她……嗯……赏心悦目。
她再发誓,她其实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的,但……
她舍不得……
舍不得屏蔽某专家的嗓音,在通过话筒的扩散,相较平日,变得愈发低醇,如同悠扬的提琴演奏。
凝了凝神,她仔细听他讲话的内容。
飄进她鼓膜里的,正是一句:“那麻烦门口的那位女警官,台来帮忙做个演示。”
欸?门口?女同事?做演示?
谁啊?被专家亲口点名,会不会忒幸运了些?
褚翘继凝神之后再凝睛,左右张望着试图寻找那位幸运儿。
却发现,身周人的目光皆汇集到她,尤其几个犯过花痴的女同事们,充满了惊羡。
褚翘懵懵的——都瞅她做什么?
还是旁边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褚警官,愣着干什么?喊你台帮忙呢~还不快去~大家都等着~”
“我……?”褚翘指着自己,不可思议。
她视线一转,看回前方。
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几个人全都侧开身,让开道。
那条细长的缝,已然完全敞开,令她的视线畅通无阻。
而台,马以正朝向她所在的位置,清清淡淡道:“嗯,是的,是你。”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礼貌地微微颔首致意:“麻烦这位警官了,请台来,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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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寂寞牢 576、红心()
镜片后,马以的瞳仁是深邃的黑色。
他的目光看似清淡无物,褚翘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他、他这又是要干嘛?
她不明白呀
那天午他莫名其妙来医院堵她,要求她带他回家去见她父母,半途他讲出那样的话之后,她只想立即消失。
接到求助电话时,她头一回觉得傅三那混小子再也不混了,简直是她的救星
她正巧那么找着理由,半路撇下马以,自己匆匆忙忙去接直升机准备飞回江城。
紧接着是吧,昨天一个午在警察局,琢磨要趁午有空,再去趟庄宅找小阮子。结果一出办公室的门,碰自己的领导和领导身旁的……专家。
真心跟撞鬼似的,她差点以为他从荣城跟她来了江城。
幸好及时发现是她想太多,人家专家是受邀前来给大家讲课的,便是当下这堂课,关于犯罪心理测试技术的。
而因为一回专家前来时,负责接待的人是她,这回领导又一次将此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
哪里还能如之前那般兴奋得跑去找小阮子陪她置办新衣裳?反倒是她自己,拒绝和专家单独相处,遂拉来另外一位同事作陪,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昨天。
而其实,她是有点小失落。因为专家又恢复成了那个冰山脸的专家,几乎没和她讲过话,态度两人睡过一觉之前还要冷淡……
不过愣了两秒钟,身周不知谁又推她,待反应过来时,褚翘发现自己已经被搡到众人之前。
会议室里满满当当听课的警员们目光齐刷刷。
这更大的场面褚翘都见过,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害怕的是,此时此刻站在台的专家。
然,切实凝睛之后,褚翘才发现,专家的视线早已从她身、挪开,兀自和站于他身侧的疑似助手的人在摆弄同在台的测谎仪,貌似压根没放注意力于她,她台不台都无所谓似的。
同样在听课的领导也出声喊话呆站着的褚翘:“小褚啊,你平常不是最热心肠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磨磨唧唧的?大家都等着继续听课,你快台~”
褚翘定了定神,暗暗深呼吸两口气——她在自己瞎纠结什么?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褚翘恢复落落大方,迈演示台。
测谎仪这东西她当然知道,较标准的叫法其实应该是“多功能生理扫描记录仪”。它是以生物电子学和心理学相结合,借助计算机手段完成对人物心理的分析过程,测定的主要是血压、心律、呼吸和皮肤电阻四个方面的人体生理变化。
当然,这种测试并非百分百准确率,在我国只是办案时的辅助工具,测谎结果也仅仅为参考,而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虽然目前为止她自己经手的案子还没有机会和测谎仪合作过,但早年刚毕业出来还是菜鸟警官时,跟着自己的师傅见识过一回犯罪嫌疑人如何在测谎仪之下无所遁形,最终协助警方更快速地抓获凶手。
彼时阮双燕的尸骸案,她专门请了马以来江城,除了想对隋润芝做精神病司法鉴定之外,也曾有意向马以请教,是否能够借助测谎仪。因为马以曾经是鲜有的研修过心理学同时也受过严格培训的案件测试人员。
这与他个人以前的职业经历有关。是褚翘从海城警察局的那位与马以有过案件合作的师兄那儿打听来的。
据说马以在校期间协助过警方的不少案件,原本可以留校当教授或者进入机关内的相关职务,最后却选择了自己悄无声息地开设私人的心理咨询室。也是最近两三年才渐渐又和警方有所接触。
褚翘其实非常好。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言归正传。
现在台的这一台测谎仪,体积不大,长约二十厘米,宽约十厘米,一边连接着几个类似医院做心电图的感应器,另外一边则连接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褚翘到椅子里落座。
助手前来将导线接褚翘的手指、手腕和腹部,导线的另外一端连接测谎仪。
褚翘突然错觉自己是待审的犯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强烈。尤其当助手让开之后,她直接面对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的马以,心跳霎时加速。
原本静坐着不知在做何cao作的马以在这时忽然掀眼皮,不明意味地觑她一下。
未及她琢磨这“不明意味”究竟是什么意味儿,便听台下有认识她的同事狐疑出声:“小褚,测试还没开始,你怎么紧张了?”
褚翘这才发现,自己的四项生理变化数据此时通过墙的画面展示出来给大家了。
当然,那些数据不是以直接的数字显示,而是波谱。虽然非专业人士做不了整体的分析和判断,但起伏度摆在那儿,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褚翘:“……”
她、她、她、她、她她为什么要落落大方地台来?
现在完全骑虎难下了
内心是极度崩溃的,面是无镇定的。她镇定自若地笑着回答台下的问题:“我这是紧张啊?那挺准的啊,我手里头的博物馆失火案可是连市长和省委记都在关注的,完全焦虑状态。”
“瞧瞧你们还欺负我,抓我来给你们当小白鼠。赶紧的哈,给你们演示完,我要回去继续做事了。一个个都不许开小差,瞪圆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听课了~”
话落之后,她转回眸,却是冷不丁又撞马以的瞳眸。
其实他的眼神挺稀疏平常的。
可褚翘自己知道自己撒谎,所以心虚啊~以往她便觉马以的眼睛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看穿人心,现在她身、连接着测谎仪,不得更似照妖镜一般令她现原形……?
她不禁吞咽一口唾沫。
马以扶了扶眼镜,问:“褚警官做好准备了?”
“嗯。”
“那我们先来做个热身。”
哈,还得先热身……?
助手拿着四张不同花色的扑克牌,避开马以的视线,只给褚翘看,让褚翘从选取一张。
褚翘在自己面前的白纸写下选取的花色后,将白纸暂且倒翻掩盖起来,只有她一人知晓答案。
旋即她抬头,面对马以。
马以正低垂头颅,在他自己的笔记本很认真地不知在圈圈画画些什么。他握笔的手指所屈起的线条感再度让她移不开眼了……
同时,灯光打在他的睫毛,于他眼睛下方呈现出扇形的阴影。
可惜,被眼镜框遮挡住一部分他的面容。
褚翘回忆起那晚在酒店房间的床,他起伏在她的身、时没有戴眼镜的模样,甚是怀念。
正忖着,她看到马以放下笔,抬起头。
褚翘面从容地应对与他的四目交视。
马以的视线稍稍一偏,瞟向电脑屏幕。
褚翘:“……”
完了压回去压回去压回去赶紧把满脑子那晚脸红心跳的所有画面全都压回去
马以的视线已转了回来。
褚翘:“……”
不知是否错觉,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似笑非笑……
马以倏尔发问:“姓名?”
褚翘愣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开始热身了,忙不迭回:“褚翘。”
“性别?”
“女。”
“职业?”
“警察。”
“是黑桃吗?”
冷不防转到扑克牌的问题,褚翘的反应得还算敏捷:“不是。”
“婚否?”
竟是一下又问回去了……
褚翘的反应依旧迅速:“否。”
“单身?”
哈……?褚翘不禁睁大双眼,并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马以的黑眸淡如水,仍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全然不觉他的问题有何问题似的。
褚翘吞咽一口唾沫,回:“是。”
出口后,不知是否又是她的错觉,她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