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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走前,伸手在枕头摸了摸,然后扭头望向落地窗外。
海天一线,更成一色,无边无垠,于灿烂的阳光下白灿灿的,颇为晃眼。
再收回来视线盯着摇椅。
方向对着可真准。
她可没忘记他的那个“海霸主”的愿望。
他每回躺在这儿,眺望的都是他自己的野心?
嗯,很好,他的初衷不改,会朝着他既定的目标一直走下去的。
唇角淡淡一弯,阮舒用力地推了一把,摇椅立刻轻快地晃悠起来,摇脚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动静,响在安静的空间里。
照理这里一个多月没有人住,应该积了不少灰才对。然而阮舒并没有摸到,看来每周两次的保洁工作还在继续?
门窗紧闭的缘故,屋里的空气有些闷。不过起闷,更浓重的是和闷气混杂在一起的过时的烟味儿。像是之前有人在里面抽烟,而且抽了很多,但是并没有通气直接离开了。
这个所谓“有人”,当然只可能是傅令元了……
阮舒记起,刚开始和他处的那会儿,他烟瘾儿特别大,在车里抽烟却不通气的坏毛病令她几度无法忍受。不过他算有绅士风度,都能及时察觉,嘴里说着抱歉,马为了她而四面车窗大开。
收回飘忽的思绪,阮舒先进去卧室,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装进行李箱,然后去抽屉翻自己的各种证件,却并没有找到,心头不由一磕。
之前去陆家的私人岛屿,行李是由傅令元帮她收拾的,尔后她直接乘直升机回海城,最后又从医院被拐到别墅里,她并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行李在别墅里。所以昨晚傅令元还没回来之前,她特意翻查过一遍,重要的东西多数在她的手拎包,有她的钱包,钱包里是她的各种卡和身份证,以及少量现金。
早出门去医院前,她特意换了个方便携带的手拿包,装了述的那些东西,外加傅令元还回来给她的手机。也一直都带着。然而现在,她原本留在这里的其他证件,包括护照在内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应该是住别墅期间不知什么时候被傅令元整去了。可她昨晚分明没有翻到那些东西啊。
咬了咬手指,阮舒很是烦躁,判断不了只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
同时心里默默数着,除了护照之外到底还有哪些东西。如果只有护照也罢了,那种东西完全可以挂失重新办理,但是她的林家的户口本、林家的房产证、林氏的股权,全部都得要回来的。
怕怕傅令元不厚道,拿这些东西来要挟她——经过被他软禁之后,她觉得他干得出这样的事。看来需要协商的不止是离婚……
拿完该拿的东西,回到陈青洲的别墅,乍一进门,便见黄金荣从沙发里蹦起来,神情有些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看。转瞬目光瞄见她身后的行李箱,他才似松一口气,却是揪起八字眉教训荣一:“去哪儿不能支会一声么?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荣一:“……”他不是一向只需要和二爷汇报事情够了……?
哼哼唧唧着,黄金荣双手负背,又瞟了眼阮舒,旋即看回来荣一,催促道:“别杵在这儿,行李搬来了赶紧帮忙送楼去。”
说罢,他重新坐回沙发里,抓起他面前的杯子,自顾自悠哉悠哉的茗,旁若无人般。
阮舒礼貌地向他打招呼:“荣叔,我先楼去。”
“嗯。”黄金荣把架子端得高高的。
阮舒禁不住弯了唇角,让荣一给她带路,迈步楼。
她的房间和陈青洲的房间在相反的方向,位于对面的过道,过道的第一个房间是,离楼梯口挺近的。
荣一将她的行李箱放在门口止步,没有进去:“大小姐,你有什么事再找我,或者找佣人管家也可以,我先下去忙了。”
阮舒淡淡颔首,兀自拉着行李箱推门而入,稍稍愣住。
呃……这个房间的布置……该怎么形容……
红木家具什么的都挺正常的,但这窗帘和被单的色调是偏梦幻的粉紫色,明显和别墅里的整体沉稳风格有些不搭,像是临时换去的,稍微突兀,还有点不伦不类。总而言之,如同在一堆男人里,看见了一个人妖。
房间里还有一个梳妆台,而这个梳妆台的样式,如果她没记错,是早前在家具城她帮陈青洲挑的那个。
阮舒蹙眉——这不是买给傅清辞的么?怎么搬这儿了?还是说,傅清辞曾经在这个房间住过?不对吧,陈青洲怎么可能和傅清辞分开睡?
正狐疑着,身后传来黄金荣的问话:“咋滴了丫头?咋不进门?是不喜欢么?”
他自她的身侧探头进去瞅了两眼,表情透露出一丝的紧张,还有一丝的疑似失望又疑似落寞,继而道:“不喜欢的话,咱们换个房间。这里房间多,你想睡哪里睡哪里,随便挑。”
心思一转,阮舒大概猜到了什么,浅笑着摇头:“不是,没有不喜欢。不用换了。住这个房间,谢谢。”
黄金荣的脸色有所缓和,双手重新负到背后,恢复长辈的架子:“行,那不打扰你。你收拾收拾吧,看看房间里还缺什么少什么,有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说罢他便负着手下楼去了。
阮舒蹙眉,轻轻吁一口气,透着浓浓的无奈——面对这样的黄金荣,压力好大。
关门,打开行李箱,阮舒将几套衣服随意挂到衣柜里,然后拿出她带过来的她的iPad——总算可以用这些通讯设备了。
手机还不敢开机,依旧是担心接到傅令元的电话。还是那句老话,她暂时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他。
登陆微信,她以为一定会收到无数条的消息,毕竟一个多月了,肯定会积累很多的。然而并没有很多。大概也十来条,一部分是生意伙伴或者客户的问候之语或其他,另外的则来自于李茂和林璞,都只是在大概她刚被拐去别墅的那两天发来的询问,前一个询问她什么时候能休假回公司,后一个则询问她怎么默默出院了现在身体状况怎样件要还要继续送么往哪儿送。
是的,仅限那前两三天,之后再没有消息,仿佛并不再关心她的去向。
或者说,已经有人帮忙清楚地交待了她的去向。
不用多猜,除了傅令元还能有谁能够向他们交待她的情况?阮舒凤眸冷冷眯起,首先第一个对话框不是敲给林璞,而是给李茂——林氏下下,她最信任的也这个市场部的主管了。从他那儿先悄悄了解消息,是最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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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慈悲刀 239、如堕冰窟()
李茂第一时间回复:“阮总?”
他的这个问号有点怪,像是不确定给他发消息的人是她,又像是难以置信她会找他似的。 阮舒敏锐地问:“怎么了?是我太久没出现,吓到你了?”
李茂顿了好几秒,才发过来一句:“阮总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瞅着,阮舒越发觉得古怪:“我一个多月不在公司里,想问问你现在公司的情况。”
“问我现在公司的情况?”李茂回复,“阮总,我已经辞职离开公司半个多月了。”
心头一磕,阮舒也烦这一来一去的字,直接点开语音通话。
大概是他那边并不太方便,李茂隔了十几秒才接起,不等他说话,她率先问:“为什么辞职?”
李茂没有回答她,反问:“阮总,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语气十分小心翼翼。
阮舒简单道:“身体有点状况,在休养。”
“真的是坐月子啊……”李茂冒出来话。
阮舒一愣:“是谁告诉你的?林璞?”
“傅总亲自交待给大家的,说阮总你不小心流产,休假坐月子。”李茂回答。
傅令元?阮舒又一愣。他怎么会用如此直白又私人的理由?
便听李茂下一句话出来:“我离职前,公司内部都在流传,阮总你这次流产是因为操劳过度,所以往后的重心会回归到家庭生活,一门心思备孕下一胎。”
重心回归家庭生活……?阮舒再度一愣,转瞬眸子冷下来,嗓音同样也是冷的:“我不在,公司的事情是谁在负责?”
“我离职前,是林总。现在不清楚。”李茂道。
如果是林承志,倒还在她的预期范围内。阮舒绕回来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离职?”
李茂不知为何犹豫了,犹豫了数秒之后才苦笑道:“阮总,是我自己在业务犯了错误,造成公司很大的一笔损失。公司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我自己是没有脸继续呆下去了,愧对阮总你。”
“什么业务的错误?讲清楚。”阮舒沉声,“你是跟在我身边的人,事情都没有向我交代明白,谁允许你离职的?”
“阮总……”李茂沉默许久,最终只是道,“阮总,公司人事那儿会给你交代的。你如今人也不在公司,我算不自己离职,也总有一天会被林总排除异己的。”
“排除异己?林承志还妄图排除异己?”阮舒冷笑,“李茂,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认为我会是一个为了家庭放弃事业的女人么?”
李茂又是沉默,少顷,坦然道:“我说不准。毕竟阮总你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有一个疼自己的丈夫和一个美满的家庭。阮总你如果真的想回归家庭,也是合情合理情有可原的。你和傅总之间的感情,大家也都看得真真切切的。说实话,这些年你不仅是我的司,我自己私下里也是把你当朋友的。见久你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如今你能有依靠,得到幸福,终归是为你高兴的。”
阮舒听言只觉一口闷气卡在胸腔爆不出去又咽不下来,任由其翻滚着道:“那些传闻我暂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坐月子确实是真的,但只是暂时的休假,过两天马回公司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回归家庭生活。”
李茂不知是不是被她给堵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
“你离职之后在做什么?”阮舒问。
“已经在另外一家公司职了。”李茂回。
“行,我知道了。”阮舒隐忍下恼怒,“你的离职情况我会自己去详细了解。再联系。”
言毕她掐断语音,深呼吸两口气。
她要回归家庭生活……?
除了傅令元,她想不到第二个会在林氏里散播这种传闻的人
他想干什么?他原本是真打算把她软禁一辈子不让她再和外界接触?
火气蹭蹭蹭地又起来,阮舒找出林璞,直接挂语音通话过去。
第一通没有人接。
阮舒又播了第二通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
阮舒再播第三天过去。
这回到快要掐断的时候,林璞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姐?”
“是我。”阮舒嗓音凉凉的。
“你坐月子出来了?身体恢复得还好么?姐夫一定每天大鱼大肉地给你补营养吧?”林璞急哄哄又欣喜地表达关切。
阮舒可没想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便问:“公司里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都挺好的,和以前一样。姐你不在,照例是由我爸负责处理公事。不过你不是完全专心致志做月子么?所以你原本要求的什么让我和苗助理每天给你送件也没有办法执行。不过我和苗助理都有给你整理周报和月报,方便你出月子之后若想了解公司的情况,能有东西给你快速浏览。”
相较于李茂的郁郁,林璞的态度俨然十分正常,好似并没有因为她这一个多月的休假而有所变化。
“李茂离职是怎么一回事儿?”
“姐你和李主管联系过了?”林璞猜测着,狐疑,“姐没有自己向李主管了解么?”
“他没具体说。”
林璞踌躇着道:“姐,这事儿的详细情况公司里大部分的人也不清楚,我只从我爸那儿听出些风头。貌似说,李主管是商业间谍,出卖了我们林氏的很多资料给外头。最近总和我们林氏做对的华兴能抢走我们的客源,是李主管泄漏了我们和那些客户之间的交易底价。”
“商业间谍?”阮舒眉头拧成小疙瘩。
这和李茂自己说的业务犯错误可是天差地别。
而且——“谁说他是商业间谍的?你爸?”
太扯了吧?李茂究竟是什么样的员工,她一清二楚。倒不是因为她对李茂有多了解,而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难怪李茂会提及什么排除异己,林承志栽赃污蔑的吧
然而林璞的话却否决了她的猜测:“不是我爸,这事儿是姐夫亲自处理的。”
傅令元?阮舒怔忪,下意识脱口,“他什么时候开始处理林氏的内部事宜了?”
问完后便觉她自己傻——傅令元本是三鑫集团调派来掣肘她的副总,只是因为此前他几乎没有插手,她习惯性地将他忽略,但实际他还是有权力的。他背后的靠山可是三鑫集团呐。
不过她以为如今他已在三鑫集团总部任要职,林氏会重新换个副总过来,难道没有么?
林璞困惑的声音正传来:“姐,这些事姐夫都没有告诉你么……?”
很快他又道:“噢,对,忘记了,是因为姐在坐月子。他都不让我们去烦你,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和你聊公事的。”
阮舒心里头是梗着的,语气维持如常,问:“他现在可以越过我直接处理林氏的事情?”
他有权力归有权力,可不管怎样,林氏的负责人还是她。他顶多是三鑫集团的员工,而林氏的股权在她和三鑫集团,能够有资格越权的,只有陆振华。这事的性质明显已然不是普普通通的裁员那么简单了。
“你爸呢?你爸没有什么反应么?”她补了句问。
“姐……”林璞像是从她的话里嗅到了些许端倪,“你和姐夫是不是又——”
“别扯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行。”阮舒不再掩饰此刻的真实情绪,声音陡然冷薄。
林璞约莫被她震慑到了,连忙道:“我爸没有特殊反应。”
他声音有些弱:“姐,姐夫不是以林氏的副总身份处理这件事的,是三鑫集团高级副总裁的身份。不止我们林氏,还有另外好几家和我们差不多时间被三鑫集团收购的子公司,如今都在姐夫的管辖范围之内。”
阮舒怔了怔——对了,她倒是一时忘记了,他现在在三鑫集团里的职位可高着呢。那么是不是说,陆振华已经授权他能够直接处理这些子公司的内部事务?
犹记得李茂曾为她担心过,随着收购时间的越发长久,三鑫集团肯定会对各大子公司的负责人渐渐收权,逐步侵蚀,甚至完全掌控。她早在被收购的那一日起心里有底,但彼时并不是什么需要有危机感的事情。
现在……是开始了么?三鑫集团开始收权了么?
阮舒咬了咬指甲,后背隐约有些森凉。
总部要对子公司集权,是在预期之内的,终归是像现在这样,找个人压在头罢了。当初允给她的股份很多,她并不是特别担心自己被“欺负”得太厉害。而且,多多少少也念着有傅令元在。
然而如今,这个帮三鑫集团收权的人是傅令元。
她承认她不够理智,一方面其实清楚,无论是谁都一样,该被收权还是会被收权,傅令元怎么都是公事公办,但另一方面,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自己和傅令元之间的亲密关系,他……
她太久未吭声,林璞在那头不停地唤她:“姐……?姐?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