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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砚对这儿的方言心里有数,随便拿了张a4白纸,问老乡:“怎么用本地话说这个?”
老乡非常干脆:“裴挚!”
好的,同归于尽,打平了。
第36章 少年()
要在西北待两个月,白砚原定的住处是县里的一家宾馆。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外景地到宾馆之间的距离不算近,大概45分钟的车程,每天来回就得一个半钟头,遇上恶劣天气则另算。
所以,白砚第一反应就是让助理去打听附近村里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租用的房子。这不算什么,真撞上剧组拍摄日程吃紧,他们风餐『露』宿都有可能,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凌小花则一点都不怕麻烦,据说签合同时,特意询问过最近的星级酒店在哪。
最近的星级酒店当然在市里,导演是这样对白砚说的:“当时听说那酒店只有三星,好说歹说,她经纪人才同意住在那,还险些让我们给她找个度假别墅。最后,剧组给她们一行人订了五间房。算了,每天一来一回三个小时,只要她能扛住,少迟到几回,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出门拍戏,让剧组给订五间房,真是挺不怕开口。白砚平时签演出合同时,最多向剧组要求两间,自己跟助理一人一间,偶尔经纪人要来,超编的则由他自己承担支出。
导演这话倒未必是抱怨新人架子大,因为出钱的不是他。重点在于,要是凌小花一如既往地不把拍戏当回事,请白砚再调教几句。
白砚没说话,凌小花住哪跟他没多大关系,但这位女主角要是真像以前在别的剧组时一样,自己每天姗姗来迟,总拖着全剧组的人等她一个,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有生活制片牵线,白砚的助理果真在不远的村里给他找了个小院。院子的主人已经搬到城里,家里两老去世后,这老屋一直空着,经过电话沟通,主人表示能一直让他们租住到春节。白砚带着助理和裴挚,顺便把佘晶也算上,四个人,一个院。因为变动突然,而且还带着裴挚这编外人员,白砚干脆没添麻烦让剧组经手。
夜里,白砚回去时,院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灯光从木格窗透出来,给天井笼上一层红『色』,很有些喜气洋洋的小日子情调。白砚认真一瞧才看清这红『色』从哪来,他和裴挚这间屋,窗子上贴了个喜上梅稍的大红剪纸。
裴挚正好开门出来,“你自己回了?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白砚摇一下头,“用不着,”眼睛一直朝那剪纸窗花瞧着,“哪来的?”梢头喜鹊剪得非常精致。
裴挚说:“隔壁大妈给的呗,村里人特热情。”
白砚微微笑,怕是裴少爷自己要的?
裴挚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见人家窗上贴着那个,上去就是一通夸,人家大妈被这小混蛋哄开心了,见他们正收拾屋子,还不得热情洋溢地送小混蛋一个?
惦着家里有人,白砚没吃剧组放的饭。这晚,饭是他助理做的。四人一桌,裴挚对着白砚夸起了助理,“真没想到,她还会用土灶。”
助理这次总算没被裴少爷抢活儿,乐滋滋地答:“这算什么。”
白砚也得意道:“那当然,往常咱们拍片,更偏远的地方都去过,她会的可不止这点。”
佘晶却没急着端碗,掏出手机问:“我来拍张照?”
白砚下意识地问:“拍什么?”
佘晶说:“我可是头一回跟您住同一屋檐下,得拍下来发到群里,让他们眼红眼红。”
白砚这天心情不错,所以,这也未尝不可。
佘晶身子略微后仰,把饭桌和桌边其他三人都收进镜头,“咔擦”,画面定格。
佘晶低头发信息。白砚还没瞧见照片效果,很职业病也掏出手机查看。
裴挚终于发现重点,什么群?这些人还有个群?
更关键的是,这种有他哥参与的重要组织,居然没带上他!?
于是,裴挚一直忍到吃完饭回房才要求看照片。
白砚靠着被子倚在炕头看剧本,听见他说话,神『色』未动,“有什么好看的,别闹。”
他枕着白砚的大腿躺得很舒坦,“我总得瞧瞧佘晶把我拍难看了没。”
白砚略抬眼皮看他一眼,『露』出无奈神『色』,像是在说“真是拿你没办法。”接着『摸』出手机滑屏解锁,点开app,把电话递到他跟前。
裴挚接过手机,见果然是群页面,立刻点击右上,下滑屏幕,点开群二维码,拿自己电话对着一扫。
白砚面无表情:“……?!”
裴挚粲然一笑:“……”哈哈……
白砚夺回手机一瞧,果然,裴挚扫码加入群聊。
他想不通地问:“你加我公司群干嘛?”
裴挚一脸认真地说:“我跟陈小斐熟,跟你这灵魂人物更熟,我还算外人?”
神特么不算外人。白砚正要呛他几句,一瞧屏幕,立马就不想说话了。
小老板已经开始欢迎仪式:偶像,是你吗?
裴挚:就是我本人。
小老板发了个兴高采烈跑着跳着撒花的表情。
接着,草台班子一群人挨个冒头,问这是哪位。
小老板给人科普裴挚的战绩:在电视台痛殴『淫』棍贺玉轩。
跟白砚进群时一样,下面一排66666666666。
大家的画风真是足够一致。
而后,裴挚就跟草台班子众人聊上了,聊着聊着,觉得有必要标记一下自己的归属,把群名片上的名改了,还是两个字,白纸。
白纸&白砚,是?一看就是一家人。
白砚简直啼笑皆非,干脆把剧本放一边,“你到底要干嘛?”
裴挚连忙蹭上去,跟白砚并头躺着,“我这叫深入内部,抓好各方面关系,布置天罗地网,只求让你『插』翅难逃。顺便时刻注意可能出现的敌情。”说着又把手机屏往他哥眼前凑,“我跟你姓,看看,这就是诚意!”
白砚嗤地笑出声,“开展敌后工作?”
裴挚不依了,“这叫抓群众基础。”
群里还是哗然一片,白砚打出一行字: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他闹。
裴挚瞧见他哥的群id,乐了,能徒步上火星的白砚。
说到敌情,敌情果然来了。
白砚这一句话刚发出去,裴挚瞧见下面有条消息跟上,阴阳怪气的:“哟,裴少也来了,白砚老师果然是白砚老师,进个群还拖家带口。”
裴挚认真看了下说话人的名字,险些竖起浑身狗『毛』,这他么谁啊?
能秒杀白砚的仇安平?
白砚根本不想搭理仇安平,也吩咐裴挚:“别理他。”
裴挚愤愤地说:“他居然敢跟你用情侣名!”
……
眼瘸?哪儿情侣了?
不是,格式的确挺像的哈。
这疑似情侣名还是白砚自己改的,于是影帝爸爸一时没说话。
裴挚也没立刻就跟仇安平怼上,又点开群名片,给自己换了个群id:能光脚上月球的白纸。
然后……
能光脚上月球的白纸:我哥就拖家带口了,不用欢迎。
白砚气笑了,顺手拍了下裴挚的额头,“你幼稚不幼稚?”
裴挚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哪幼稚了?我要是连这个都能看过去不管,你不得嫌我怂?不得怪我不把你放眼里?”
……
那倒是。
住在村里,每天去剧组的确是比住县里的酒店近,可是,小院生活的便利程度从某方面来说还不如酒店,比如用热水得自己现烧,以及,洗手间就一个,得四人轮着用。次日清晨,裴挚见他哥就在院子里用凉水洗漱,不由地问:“这些年你外出拍戏总这样?”
虽然他以前登山时,生活条件跟野外求生差不了多少,可他哥不同,他哥金贵啊。
白砚擦了把脸,“这儿就不错了。”
的确不错,小院子住着干净舒坦,还有土炕,降温后应该也挨不着冻。以前,比这简陋许多的环境也是有的,就拿他们这次来说,很多场工都就地住在剧组,那真是风餐『露』宿。剧组大部分人都分散住在村里的民宿,条件远不如他们。要不是带着裴少爷,白砚自己可能就那么住了。别说裴少爷玩极限,风餐『露』宿的经验比他还多,这不是伤还没好多久吗?
这天的第一场戏,白砚跟佘晶演绎将军与太后的过去。
在这个时间轴上,他们还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和热情如火的红衣少女。
表现他们互生情愫的戏只有一场,接下去的第二条就是情人生隙。
导演和监制按惯例跟白砚说戏。
导演说:“你父亲出征身受重伤,经查实,是军伍中出了内贼。朝廷这时候已经觉得你父亲拥兵自重,可你没想到,投靠朝中权臣对你父亲下手的、竟然会是她的父亲。你父亲经这一难,身体大不如以前,以后可能都没法上阵杀敌。你们两家已经成仇,可她还不知情,她在你眼里是无辜的,你自己要把情绪拿捏好。”
又是这样的剧情,白砚心情不太美妙,“行,放心。”
接着,他又听见导演对佘晶说:“你对你们两家的恩怨还毫不知情。按剧情,待会儿,他对你会欲言又止,会比以前冷漠。这种冷漠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你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佘晶说:“不适应,难过。依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监制说:“你这个角『色』有自己的傲气和骄矜,以前,一直是将军跟着你捧着你缠着你,现在他态度却发生了转变。你再体会一下更深层次的情绪。”
佘晶点头,“我再想想。”
白砚脚步就此顿住,好半天,艰难地开口,“一个一直被宠着的人,突然不受宠了,心理落差会很大。这时候,你……对他的怨恨,更胜过你想知道原委的心情。把这种情绪说残酷点,那就是,不管因为什么,如果他对你不再像以前一样予取予求,他的存在也没多大的意义了。”
佘晶问:“会不会太残忍了些?那么太后究竟是爱将军本人,还是喜欢被将军『迷』恋的感觉?要是真爱,她怎么会这样不体贴?计较自己受冷落的心情,还远胜过,弄清她的爱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砚喉头像是被什么噎住了。
许久,他才涩涩地说:“这是人『性』,人总是从自己的需求出发,任何感情面前,先相信人『性』。”
这一句话,好像,还不足以解释一切。
白砚又说:“她还年轻,就是,太年轻了……”
第37章 少年()
岂止年轻和骄傲,可能还有些自私。
所以这真是个让白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他对朋友都能无私,对裴挚却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裴挚刚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他真没办法究其原委吗?其实也不是。当时,他至少知道裴家夫『妇』一反常态闹得不快。他问过裴挚为什么,裴挚开玩笑似的说裴明远在外边有狗,他就真当玩笑听了。关于裴明远跟太太不合的原因,他只从白女士那得到一个模糊的答案。
他其实可以知道真相的,毕竟,他们两家交情在这,那时他自己上几趟裴家也算不得突兀,如果那样做,他至少能看出些端倪。
可他没有。
如果把这个行为的成因深剖下去: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裴挚对他不如往昔,更胜过,他想知道裴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好像是一回事?不,差别大了。
首先出发点就不同。
前者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计较他为什么遭遇冷淡,另一个则是站在爱人的立场,关心裴挚的遭遇。
他站在自己的立场,还足够骄傲,接着就萌生出这种想法:就为了求你关注,我急吼吼地把自己掺到你家事里去?开玩笑的?
可是,对于他跟裴挚来说,这样的态度真的恰当吗?即使他们不是情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白砚跟佘晶这场对手戏又是一次通过。
边城驿站的后院,两位年轻的情人甚至没有见面,将军坐在屋顶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红衣似火的窈窕背影点亮满眼凋敝的枯黄。
那是他的情人,也是仇人的女儿,少一瞥是不舍,多一瞥则是罪恶。可他依然恋恋不舍地朝那一团火红瞧着,从怀中掏出一早备好的珠钗,放在掌中细细摩挲。恣意少年头一次知道什么是苦涩,那一团红,让他轻不得重不得,远不能近不得。
少女太后跟侍女迈进对面的草庐,将军拿红缎将那珠钗裹了个严实,翻身而下,把物件放在草芦外的石阶上,这天是姑娘的生日,生日总是该有礼物的。
接着,他又跃回屋顶。
直到看见侍女出门,拾起他那一层把持不住的心意,将军这才转身而去。
这一场拍完,导演又对白砚竖起大拇指,而后同一布景,佘晶跟侍女对戏。白砚也在旁边围观。
侍女捧着珠钗,回到屋子里,“小姐,你看。”
侍女能猜到谁来过,少女太后自然也能猜得出。少女蓦地起身,窗外,如洗碧空下只有个空空的院子。
少女明媚笑意倏忽消散。
侍女劝道:“将军这段时日都这般不寻常,小姐,莫非出了什么事?”
少女气急败坏,猛地将珠钗砸到地上,“如今,我不想知道了。”
少女太后的骄矜果然被佘晶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天天气格外好,头顶一轮白花花的太阳,白砚突然被晃得有些头晕。
这是他跟佘晶最后一场对手戏,之后,将军和太后在阴差阳错间分道扬镳。戏里的节奏总是比现实更干脆更残酷。
布景转换,中途休息,白砚目光朝周遭扫视一圈,裴挚不在。一直挨着下戏就凑上来逗趣调笑的小混蛋,不知往哪去了。
助理来给他递水,白砚很顺嘴地问了一句。
助理说:“刚才你那场演完,裴少就走开了,他早先就嘀咕车上都是土,应该是出去清理了?
白砚在原处坐了一会儿,五分钟后起身,到了驿站外头。
裴挚还真在洗车,应该是为了避开驿站外边停着的其他车辆,把车停在十多米之外。正午艳阳当空,裴挚把外套脱了,留着白『色』短袖t恤,『露』出两条精实健壮的胳膊,一副墨镜挡住上半张脸。
白砚缓缓靠近。
裴挚目光终于停在这个方向,墨镜隔开眼『色』,让整个人气质显得有些冷硬,可唇角挂着的笑意相当爽朗,“你怎么出来了,别过来,这儿又脏又晒。”
白砚在两米之外停住脚步,“我就在这儿待会儿。”
裴挚打量他一会儿,见近处没旁人人,问,“你想我了?”
白砚望着裴挚比阳光还炽亮的脸庞,没说话。
裴挚用带水的抹布在车身来回擦拭,眼睛一直朝他瞧着,半晌,应该是见没人注意这儿,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这样看我,再看我得亲你了,这……大庭广众的,被谁瞧见都不好。”
真是力度足够的威慑,可白砚依旧岿然不动,抿唇不语。
裴挚眼光又在他身上滞留一会儿,干脆把抹布扔一边儿,弯腰从桶里浇了几捧水把手冲洗干净。接着起身,掸去手上的水,缓步朝他靠近,“你不高兴?”
白砚从漆黑镜片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身古代戎装,末路英雄似的,英挺而落寞,片刻后才干巴巴地问:“从哪看出来的?”
裴挚眉峰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