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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心肝一颤,硬着头皮道:“这个时候,王爷肯定帮您的,他是巴不得世子快点娶亲。”
一语惊醒梦中人,息扶黎冷哼一声:“养父千日,用在一时,明个我就找他去!”
已经在睡梦之中的端王爷,硬是生生打了个冷颤,不由得下意识裹紧了被子蜷缩起来。
息扶黎起身,准备回房,可前脚才踏进门槛,他折身,想了又想,没忍住道:“去膳房备上点心,我去瞅一眼酥酥。”
这明摆着心头痒痒的想见上一面,伏虎也不戳破,私心里,他默默多提了个食盒,顺手给雀鸟也带份点心。
两人摸黑出了端王府,避过京城巡守,悄然出现在沐家。
息扶黎熟门熟路地摸到小姑娘的院子里,伏虎机灵的将食盒奉上,再隐退下去。
此时,姜酥酥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间就听闻窗牖被叩了三下。
她挣扎着翻了个身,不想理会,还没睡沉过去,就又响起叩窗声。
小姑娘有点起床气,火大地坐起来,人还不是十分清醒。
“叩叩叩”叩声节奏分明,很小声,可恰好能让她听到。
姜酥酥一个激灵,她似乎想起什么,翻身下床趿上软鞋,随手抄起黄铜仙鹤衔芝的高脚烛台,悄悄靠过去。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问:“谁?”
窗牖外头沉默了会:“酥酥,是我。”
姜酥酥被吓的心差点没跳出来,她连忙放下烛台,扣开栓子推开窗牖。
外头夜色之下,鸦发迤逦,眉目俊美的青年身姿遗世的站在那,盖因月光不明,姜酥酥并不能看清他眼中情绪。
她讶然地睁大了眸子,压低了嗓音问:“你怎来了?”
息扶黎将手上食盒地给她,表情淡然的说:“给你送点心。”
姜酥酥抱着食盒,有点发愣,所以寒冬腊月大半夜的,他偷摸跑来就为送点心?
息扶黎见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外裳都没披件,遂摆手道:“去窝着,小心受凉。”
姜酥酥应了声,她放下食盒,跑屏风后头披上厚厚的小袄,又拿了件银毛红底白梅的大氅裹上。
她哒哒跑回来立在窗牖里头,娇娇的问:“大黎黎,你是不是睡不着才过来的?”
息扶黎挑眉,看着她没说话。
小姑娘低头,磨了磨脚尖:“其实我也睡不着。”
息扶黎不死心的问:“我今个送你回姜家那边的时候,你真没话想跟我说的?”
姜酥酥眨了眨眼,夜深人静的,又是孤男寡女,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厉害,有一种背着长辈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兴奋和期待感。
她竟是无师自通地学会欲擒故纵欲拒还迎:“难道是大黎黎想听我说什么吗?”
息扶黎语塞,小姑娘单纯无辜的表情,衬得他用心险恶极了。
他摸了摸鼻尖,口不对心的道:“没有,你想错了。”
姜酥酥忽的就笑了,她趴窗牖台上,朝他勾了勾手指头,很小声的说:“其实有的,你低下头来点。”
息扶黎弯腰低头,认真凝神,带着几分隐晦的期待,连凤眸都深了几分。
瞧着面前放大的俊脸,小姑娘眸光微闪,她翘起嘴角,半是羞怯半是促狭地踮起脚尖,噘起粉唇,飞快往青年脸上亲了一口。
息扶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面颊微凉,有一点柔软仿佛蜻蜓点水地触过,面前的窗牖啪的就关上了,并传来小姑娘调皮的声音——
“太晚了,大黎黎你快点回去。”
第107章 先成亲()
伏虎跟了息扶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他脚下生风;嘴角上翘;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种竟是有些傻的浅笑。
息扶黎背着手;两拇指相互摩挲;他居高临下地睥睨伏虎:“可是见到了雀鸟?”
伏虎点头;表情稍有柔和:“托世子仁厚,属下见到了雀鸟。”
两人八字已合,目下正在请期;待期一定下,就只等迎亲娶妻。
息扶黎哼了声:“雀鸟没跟你说两句体己的话?”
伏虎茫然,不就送个点心;还有甚话可说的?
息扶黎嘲弄一笑;意味深长又略带炫耀的道:“睿智是天生的,没法子本世子出身不凡;相貌俊美;不然何以你是侍卫;我是亲王世子?毕竟;你连个点心都送不好;你当真以为本世子吃饱了撑着;大半夜的夜探香闺就只是单单送点心?”
伏虎嘴角抽了抽,折腾半夜,他居然还怀了别的心思。
他忍了半天;干巴巴地憋出句:“世子前生;定然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所以,胎投的好。
听闻这话,息扶黎更是不屑了,不过他也不想跟伏虎解释,遂拂袖回端王府:“吩咐下去,准备妥当,后日我带酥酥往法华山去看雪。”
伏虎心头一动,赶紧小心翼翼的问:“世子,酥酥出门身边定然需要婢女照料,您看?”
息扶黎瞥他一眼:“酥酥出远门,不是都带着阿桑和雀鸟?”
素来无甚表情的高大青年,咧起嘴就笑了:“多谢世子。”
息扶黎哼了哼,不去管他。
他漫不经心踩着清冷月华,步伐流星,身姿飘然,有夜风徐来,他也不觉得冷,脑子里一直闪现小姑娘踮起脚,噘着粉嫩小嘴亲他的那一下。
他不自觉摸了摸面颊,反反复复,好似还能感觉到小姑娘花儿一样娇嫩的小嘴触感。
轻轻的,软软的,带着湿凉,勾着人想咬一口!
“呵!”他低笑了声,也不知到底在笑什么。
伏虎诧异地看他,那表情像是见着鬼了一样。
他家世子,从前不是冷笑就是嗤笑,再不然就是讥诮地挑眉,哪里会这样“傻笑”?
许是伏虎的目光太过明显,息扶黎横了他一眼,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本世子这么俊的人么?”
伏虎别开视线,很是一言难尽。
法华山,盖因半山腰建有香火鼎盛的法华寺,故而常年都有善男信女往来。
然,鲜少有人晓得,山阴背后,有清溪山涧,并青松生陡崖,崖上平坡,坡上垒茅草亭。
“那叫天涯亭,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京中那些酸儒书生,还囊中羞涩的,没事就爱跑来此处开甚诗会。”
息扶黎牵着小姑娘,慢吞吞地往崖上爬。
姜酥酥爬了一路上来,便是隆冬大雪天,她也出了一身细密的汗,小脸红扑扑的,瞧着很是精神。
她喘了口气,随着呼吸嘴里白雾缭绕:“既是有天涯,可是有海角?”
息扶黎回头看她,屈指拂了下她鼻尖细汗:“那崖上青松,同天涯亭隔涧相望,那些书生就取名叫海角松。”
姜酥酥寻迹看过去,果然见茅草亭对面长着颗葱翠葳蕤的青松。
青松树冠如盖,针叶郁郁,扎根于悬崖峭壁,枝丫叶间缀着点点白雪,翠色和极白,又兼广阔的山巅之景,就成一幅不用水墨渲染,也美到极致的画卷。
“真是,鬼斧神工!”小姑娘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这会立于此间天地,叹喟造物神奇的同时,才倏觉自身的渺小。
她用力拽着息扶黎的手,黑眸雾气蒙蒙的说:“大黎黎,你以后空闲了能不能带我四处走走?我想出去游历。”
息扶黎并不意外她有这样的想法,毕竟闲鹤教出来的学生,十有八九都想往外跑,从前他大哥也是,若不时他拖累着,只怕早云游四方逍遥自在去了。
他同她并肩而站:“先成亲,成了亲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他见过那等游学的,没个三五年,根本不会归家。
今年,他已经二十六了,小姑娘才十六,再有个几年,他可等不起,到时才真是老了。
姜酥酥揉了揉微凉的鼻尖,黑眸欢喜又晶亮:“不呢,我才不想那么快成亲。”
息扶黎皱起眉头:“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想?可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想再多玩耍几年?姜酥酥,我已经二十六了!”
他目下是半点都不想等!
小姑娘才没有被情爱冲昏头脑,她踩了踩脚下积雪,很小声的问:“大黎黎,你此前都不应我的,我想不明白,你怎的忽然就就要娶我了?”
再是了解对方,也捺不住患得患失的心情。
凤眸轻撩,映着山巅白雪,那瞳眸琥珀色就越发显得清浅,仿佛也同样覆了一层雪色。
姜酥酥偏头瞥他一眼:“所以,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心悦我,才会想娶我,还是说,你只是觉得自己不想娶别的姑娘,我又不想嫁人,才”
“不是!”息扶黎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
他脸上表情冷肃,眉心蹙起,显得再认真不过。
姜酥酥被慑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性子恣意惯了,任何事上都不会勉强将就,”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又明白,“若不是我搁心里,真正心悦的,我又岂会轻易将嫁娶二字挂嘴边。”
姜酥酥睁大了眸子,她听到自个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越来越快,怎么都慢不下来。
息扶黎低头,温热的大掌扣着她后脑勺,额头抵着她的:“傻姑娘,我起先不应你,那是不确定,也还没想好,后来应你,自然是思前想后,万事俱备,可保证给你一生安稳。”
不然,他若不能做到这一点,又何谈做她靠山,让她一辈子快活?
姜酥酥眨了眨眼,忽的就鼻尖泛酸起来,她抽了抽,逼回眼眶的涩意:“说好了哦,你要说到做到,往后我也会对很好很好。”
没有华丽辞藻,也没有海誓山盟,小姑娘就这般软糯糯还带着娇气的话语,反而更让息扶黎觉得贴心。
“说到做到,”他揉了她发髻一把,眉眼舒展,眸光滟潋,芝兰玉树不可方物,“今天带你看雪吃锅子,保管你开心。”
姜酥酥弯着黑眸,嘴角止不住地上翘:“我要芝麻酱的。”
“行,都有。”息扶黎牵着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走在前头。
姜酥酥跟他后脚,两人进了伏虎等人早打扫好的天涯亭,亭中被细致地铺了长毛软褥子,中间放着正煮着的锅子,四下还摆着各式需要涮的菜。
息扶黎率先撩袍坐下,又拉着姜酥酥坐身侧:“都是你喜欢的。”
姜酥酥往锅里看了眼,瞧着咕噜冒着热气的奶白色汤汁,已经开始在咽口水了。
她一回头,就见着山巅涧间丛丛簇簇的积雪,这里用锅子,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息扶黎已经挽了袖子,执起竹箸开始在涮薄薄的肥牛肉:“那边有热的杏仁牛乳,你先用点。”
姜酥酥左右四看,觉得没有哪里的景致能比这更好了:“大黎黎,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息扶黎挑眉:“整个京城,还能有我不知道的?”
他这话才落,亭外就响起清脆抚掌声。
紧接着,一身披宝蓝色灰鼠皮斗篷的男子遥遥走过来,他面容器宇轩昂,眉目贵气,左手拇指还戴着个帝王绿的玉扳指。
男子站在阼阶上,伏虎对雀鸟和不明所以的阿桑使了个眼色:“见过二皇子殿下。”
姜酥酥恍然,原来这人就是二皇子息朝安,她犹豫了下,不晓得该不该起身见礼。
息扶黎抬起眼皮,冷淡地看着来人,案下的手还抓住了小姑娘的,不让她起身。
姜酥酥顺势也就当没看到,她还若无其事地用筷头蘸了点芝麻酱尝了尝。
二皇子息朝安朗声轻笑:“瑾瑜,要来这天涯亭看雪,怎的也不说一声,不然咱们还能一道出城。”
说完,他抬脚就准备进亭。
息扶黎眼梢浮起讥诮,他半点脸面都不给,一扬手,手里竹箸嗖地飞出去,直直插进鹅暖石镶的阼阶上,刚好挡在二皇子脚尖前。
二皇子看了看面前的竹箸,他居然半点都恼,脸上笑意不变,还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莫不然,是二皇兄打扰到你和佳人相会了?”他说着这话,视线从姜酥酥扫了圈。
息扶黎重新拿了竹箸,扬起下颌,慵懒倨傲的道:“天涯亭今个是我的,没你的份。”
闻言,二皇子摇了摇头,他看向姜酥酥,片刻恍然道:“这位是姜大人家的小女?从前听闻姜大人有女舜华,藏在家里不给人看,今个一见,果然不错,瑾瑜你怎早不跟二皇兄介绍一下?”
息扶黎当即眸色就沉了!
第108章 没力气()
二皇子息昊出身中宫;尊贵不凡;上有生母皇后;下有百年世家卢氏为外家。
四大家族里;于三十年前;卢家还排最次;然;自打今上娶了卢氏女当皇后,经过多年谋划,卢家如今竟已稳稳压着崔谢两家。
除却一门良将武行的战家;从不将自家姑娘往皇宫里送,并不和其他三家相较,目下的卢家当真是如日中天。
故而整个朝野;半数的朝臣都很是看好二皇子;即便今上对他极为冷淡。
息昊也就成了永元帝膝下众位皇子中,实力最为强劲的皇子。
息扶黎时常出入宫闱;打小也算是和众位皇子一并长大;论起来;他从来都看二皇子息昊不顺眼;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亲厚。
要说起缘由;其中也并无过节;甚至于诸多场合,无论息扶黎唇舌再是毒辣,二皇子脾性甚好的一应纵容;从不会跟他红脸闹架起来。
就如此刻——
“瑾瑜;你要早些同我介绍,我今个也好略备薄礼,省的这会抹不开脸面。”息昊并未将脚尖前的那根竹箸放在眼里。
他径直绕过,走进天涯亭来,还继续说着:“上回我母后还在忧心你的终生大事,好歹你今年也二十有六了,寻常京中男子,早娶妻生子,今日回去,我可就要同母后分说一二,让她好生赏赏姜小姑娘。”
话语之间的家常,熟稔的口吻,落旁人耳里,还当皇族之中,居然也有这等手足情深的。
息扶黎冷笑一声,很是无礼的道:“与你何干?”
姜酥酥暗中审视地打量二皇子息昊,她将脑子里不多的记忆片段翻出来琢磨了瞬,没想起来别的。
她只是凭直觉的,头一眼就不喜欢这人。
小姑娘不着痕迹得往息扶黎身边挪了挪,她吸了吸小鼻子,嗅着锅里热气腾腾的香味,越发觉得饿了,毕竟爬了半日的山,多消耗体力呢。
她视线落在锅子里就移不开,越看越饿,整个人都恹恹的,她不满地伸手,在案几底下轻轻勾住了青年的拇指,还抠着他指腹老茧。
息扶黎指尖一动,余光瞥她一眼。
就那一眼,顿叫他周身的煞气消泯于虚无。
小姑娘这是馋虫冒出来,不耐烦了来着。
他同样不耐烦地眼刀扫过去,锋锐又凌厉:“半刻钟,你若不走,我就送你一程。”
说到最后几个字音,已然带上森寒的不善,没人能怀疑,息扶黎绝对会说到做到。
息昊眼皮一跳,他脸上笑意终于淡了:“瑾瑜,你”
“还有十息。”俊美无俦的青年,眼睑半阖,侧脸显得冷漠无情极了。
二皇子息昊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息扶黎,你你不可理喻!”
“两息。”息扶黎不按牌理出牌,哪里真会给对方半刻钟,一派纨绔混不吝的作风。
息昊表情泛冷,当即甩袖旋身,愤然出了天涯亭。
息扶黎嘲弄嗤笑,他漫不经心地夹了片切得薄如宣纸的鹿肉,往滚烫的锅汤里一滚一涮,然后放进小姑娘盏里。
“饿了就用,鹿肉吃了暖和。”息扶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