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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如此重视二阿哥福晋的丧仪,已是仁德了。”瑭淑向贵妃微微一福表示领旨,望着即将盛极而衰的满池荷花叹道,“既是皇上重视的人,按亲王福晋的仪制也使得了。”
“是啊……你跟我想一块儿去了——二阿哥犯错,可他这福晋真是万里挑一的好,让她在咸安宫委屈了这么久,临了总该给她个体面罢——”贵妃的母亲是索尼的女儿,如今舅舅索额图已死,赫舍里一族扶植的胤礽又落到这般田地,贵妃实在难掩心中恻隐。她转过身子,将讣闻递到瑭淑手里,“皇上今儿会到你那儿用膳,你就替我回话罢。”
“这如何使得……”接过贵妃的嘱托,瑭淑觉得自己仿佛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一时诚惶诚恐,小腹的疼痛也加剧了,“何况奴才今日月信方至,小腹坠痛,也不方便侍驾——”
“皇上身体欠安,如今太医正调理着,到你那儿也不过就是坐坐——”贵妃忽然抿嘴一笑,“你还当是十年前么?”这话说得瑭淑一时好不羞涩,连耳朵根都烧红了。
“贵妃的意思是,按亲王福晋礼葬。”晚膳后瑭淑强撑着扶皇帝往院内的凉亭歇息,待皇帝坐下,便即刻回了皇帝的话,“一切听凭皇上做主。”
“这是她的意思,倒叫你来回话……这个佟世画,现在倒也跟朕玩起‘迂回’来了——”皇帝牵过瑭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叹道,“朕知道她是为了避嫌,这些年无论佟家还是赫舍里家发生什么,她都不跟朕提一个字……也是难为她——其实她就是求个情,朕也不会怪她的。”
“皇上圣明……嘶——”入秋夜凉,一阵西风吹过,瑭淑的小腹又疼了些,捂着腹部低下头去。皇帝不免一阵心疼,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瑭淑即刻推了推皇帝的手道,“奴才……奴才不碍事……圣体安康要紧——”
“你这是来了月信着不得凉,朕现在就是冬天难捱,此时身子好着呢!”皇帝不由分说用斗篷将瑭淑紧紧裹住,许她倚靠在自己肩头,偷偷在她耳边笑道,“你的好日子朕都算着呢……”一句话说得瑭淑又喜又羞,扯了那沉香『色』暗花四季海棠葡萄纹斗篷的一角遮了脸,只留一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在月『色』中熠熠闪光。
“前日我收到老师的书信,说汗阿玛预备让他去西北军前效力了。”又是一年中秋至,胤祥与胤禛在雍亲王别苑圆明园对月小酌,“四哥知道这次十四弟去木兰围场向汗阿玛请安所为何事罢?”
“还有我不知道的事?”胤禛卸下一只蟹腿,沾了香醋送入口内,“八弟他们觊觎大将军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八弟彻底没戏,看中了初出茅庐的十四弟——也好啊,十四弟也三十岁的人了,‘三十而立’不是么?”
“四哥竟一点儿也不担心?”胤祥见胤禛吃得聚精会神,便知胤祯此去不至于成为胤禛的威胁,心中对胤禛好生佩服,“十四弟若是立下军功,汗阿玛可就要士别三日了!”
“他那个『毛』『毛』躁躁的样子,给他这个机会都成不了事——更何况还有你那行事古怪的佟法海老师‘帮衬’,我呀可要高枕无忧了!”胤禛大快朵颐之后,又自斟了一杯黄酒一饮而尽,“汗阿玛给了他广东巡抚的差事,干不了两年就给召回来了,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派不上用场——也就是汗阿玛宽仁,又看在他是佟家人的份上才曲意回护……”酒过三巡,胤禛有些飘飘然了。
“四哥言之有理,老师是个有才的,只可惜为人狷狂,总是抑郁不得志……”胤祥听胤禛这般评价自己的老师倒也不生气,只望着一轮明月沉『吟』低语。说到后来,他竟觉得他是在自评了,忽然自嘲道,“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看我还是认命罢!”
“你跟他可不一样,你有四哥我——”胤禛虽然对胤祥的老师颇有微词,却始终真心欣赏眼前人,“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一直埋没的,我要教你与我一起发光。”胤祥随着胤禛的目光一同望向皎皎冰轮,倘若能发出那样的光彩,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胤祯此次去往木兰围场,乃是皇帝与他写信,说德妃在热河行宫想他想得紧,唤他速去请安。胤禟进宫向宜妃请安时提及此事,不由振奋道,“八哥嘱咐他一定要把握机会,让汗阿玛选他做大将军,如今西北必有一战,十四弟看来是大有可望了!”
“哼,德妃才不是想十四阿哥呢!”宜妃接过胤禟替自己夹好的核桃仁送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要是想儿子,她怎么不叫四阿哥一块儿去呢——也就是我,生了你和你五哥这俩烂泥扶不上墙的,只能看着你们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叫好。将来要是跪在德妃脚下叫太后,我可不服气!”
“是是是,儿子没本事——”胤禟自知既不如胤禩有人缘,亦不像胤祯那般会讨父皇欢心,跟自己这个风风火火的母亲比起来实在是实力悬殊,因此由着母亲数落,只一味点头认错,毫无怨言。宜妃本来窝了一肚子火,看见儿子这样孝顺,气也消了大半,只吩咐宫人布菜,要留他共进晚膳。
“来来来,多吃点——”围场行宫德妃帐内的晚膳,正是火气腾腾。铜锅内的羊肉汤毕毕剥剥沸腾着,德妃不断地往胤祯的珐琅彩碗里添菜,见他狼吞虎咽,满心欢喜,“今日你可做了一回巴图鲁,给额涅长脸了!”
“阿哥们一同狩猎,儿子是第一名——汗阿玛说,围猎就是练兵,围猎也要谋略。儿子在围场上能拔得头筹,也能在西北大显身手。”胤祯将碗里的肉汤一饮而尽,顿时全身涌上来一股暖流,“明日儿子就去向汗阿玛请缨,额涅就等着儿子凯旋罢!”
胤祯的话使德妃备受鼓舞。康熙十四年作为上三旗包衣宫女被选入宫时,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得蒙圣恩;康熙十七年生下胤禛给孝懿皇后抚养,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而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青年,更被她视为老天爷额外的恩赐——胤祯出生的那一年,德妃已经年逾三旬,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皇帝却依旧对自己眷顾。还记得第一次把胤祯搂在怀里的时候她曾对自己说此生足矣。只要两个儿子平安成人,得封王侯,她也就此生无憾了。谁料如今皇储之位空悬,德妃的愿望此时此刻已经初心难再。德妃心中倒未曾有难填之欲壑,只是现在儿子有了这么远大的志向,做娘的怎么能不支持呢?
“西北条件艰苦,你肯为了你父皇赴汤蹈火,额涅好生佩服!”看着眼前雄姿英发的英雄儿郎,德妃心『潮』澎湃。从不饮酒的她头一遭破例为自己斟了一杯,“来,额涅敬你——”
“儿子谢额涅——”胤祯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此时此刻他在自己眼中宛如一位巾帼女英雄一般。他举起杯盏,把这盅掺杂着热泪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翌日晌午,命十四皇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的消息传遍行宫,不久更传至京师。瑭淑与荣妃、王嫔等在行宫侍驾的后宫姐妹得知喜讯后皆往德妃处贺喜。
“德妃妹妹好福气,生了一个这么争气的儿子啊!”荣妃从皇帝处得知自己的女婿乌尔衮亦已被派往西北即刻启程,因此脸上格外有光,“回头跟你们家十四阿哥说说,多多照应照应他姐夫——”
“这是自然,荣妃姐姐见外了。”德妃知道胤祉是荣妃唯一的指望,如今西北战事胤祉只能在京中纸上谈兵,她的女婿又成了胤祯的部下,荣妃对她的语气自然要比往日更加客气。
“贵妃身子不爽,特派瑭淑向德妃姐姐贺喜。”瑭淑等荣妃与德妃寒暄完方才开口。荣妃听了,脸不免红了一阵,懊恼自己应该让着瑭淑才是,人家代表后宫之首来贺,倒被她抢了先。好在瑭淑似乎并不在意,只缓缓说道,“贵妃的意思,是咱们姐妹在十四阿哥出征前给他送件御寒的衣服,也算是我们这些做母妃的一点心意。”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不知娘娘凤体如何了?”德妃闻言,自是受宠若惊,又不忘关切贵妃的身子,“可是老『毛』病又犯了?”
“是,这两天围场天寒,各位姐姐也要注意身子。”瑭淑说着便起身告辞,其余人等见瑭淑要走,也纷纷离席。
“姐姐留步。”从德妃处出来,瑭淑忽然回头叫住了王嫔,“方才人多,我没好意思开口。贵妃说你针线活最好,缝衣裳的事,主要交给姐姐你来做。”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王嫔方才在里屋如同外人一般,德妃等人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到底是瑭淑,养了她的儿子几年,总还挂记着她。
“皇上给姐姐拟的封号是密嫔,倒很符合姐姐安安静静的『性』子呢!”瑭淑见王嫔脸上的愁云似乎散了一些,又笑着走到她身侧,索『性』再给她一个喜讯,“皇上说等封了嫔,就让你做长春宫主位。”
在宜妃屋檐下低了近三十年头的王嫔,直到正式得到密嫔封号,搬到长春宫的那日,才敢相信瑭淑没有骗自己。
第四十二章 七旬彼此对堪怜()
册封妃嫔典礼完毕后不久,贵妃便因父亲佟国维病重得旨回灯市口佟府照料,后宫大小事务皆交瑭淑署理。
元旦桑柔回宫向皇帝朝贺时听说佟国维病危,想自己毕竟是孝懿皇后的女儿,当即请旨与贵妃一同照看佟国维。皇帝感念桑柔一片孝心,欣然从之。
“富察福晋,喝茶罢!”前夜守了佟国维一宿,桑柔渐有些体力不支。出屋时只见隆科多的侧室李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扶她坐下道,“妾身早就听闻福晋与贵妃情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如此待我们家老爷,福晋真是有心了。”
李氏跋扈名声在外,桑柔远在张家口这些年也略有耳闻。她深知此人惹不得,便只随意应付了几句,推说自己要回厢房照顾贵妃,告辞而去。
“阿玛怎么样,还睡着么?”桑柔刚到贵妃床前,便见贵妃猛地睁眼起身,焦急万分地握住桑柔的两只胳膊,“有没有好些——”
“您放心,国舅爷服了『药』睡下了。刚才大内来人说皇上今日要来探望——我服侍您梳洗罢。”桑柔轻言细语,将贵妃扶下床榻,指引丫鬟替她穿好鞋袜,梳洗妥帖。
“奴才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辰时,皇帝着便装由隆科多陪同,抵达灯市口。贵妃率家眷于胡同口迎接,引皇帝入府。
“舅舅的后事朕已有旨了,按大舅舅之丧办理。”进府内回廊,皇帝转身见贵妃面带泪痕,不免心疼,驻足附在贵妃耳畔轻语一声,只为让她宽心。
“奴才……谢主隆恩——”这么多天来悬在贵妃心头的石头,此时此刻终于落地了。此时皇帝走到佟国维的卧房门口,吩咐除贵妃外其余人等皆在外静候。
“奴才……”佟国维已经无法下床行走,但听说皇帝要来探望自己,早早着人替自己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靠在床头恭候。见皇帝进屋,佟国维激动莫名,强支起身子请安,幸被贵妃一个箭步扶住了才没有栽倒。
“世画,快扶舅舅躺下!别硬撑了——”皇帝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朕跟舅舅说两句话就好。”
“皇上身体可好……”佟国维躺下后咳嗽了两声,看着皇帝步履蹒跚地坐下,不免心疼,“天候尚寒,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多谢舅舅关心。前岁太后薨逝,朕病了些时,今年好得多了……舅舅年近八旬,朕也快七十的人了,都得保重。”皇帝握住佟国维的手,恍惚想起幼年牵着这只手追纸鸢的情形。现在二人俱是白发老翁,恍然如梦。
“奴才得皇上眷顾,忝列内大臣之位数十年……虽因立储一事得罪……然——然皇上不计前嫌,乃对臣等恩宠如常……臣每思及此不由汗颜——”皇帝听佟国维边喘边说,心中揣想他定要提及其一等公承袭一事,“奴才……奴才恳请万岁顾念我佟佳氏赤子之心,准犬子隆科多替奴才——”话犹未尽,佟国维一时痰涌,剧烈咳嗽起来。贵妃赶忙上前为父亲抚背,擦拭涎水。
“舅舅要说什么,朕知道——你且好好将养,朕改日再来看您。”皇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贵妃用余光看到了皇帝脸『色』的变化过程,心中顿悟——隆科多袭爵的事,皇帝怕是要搁置了。
皇帝离开后不过数日,佟国维溘然长逝。贵妃在桑柔的陪伴下料理好佟国维的丧事方才回宫。
“老身多谢娘娘、富察福晋——”送贵妃回宫那日,卧病在床的赫舍里氏在隆科多正室的搀扶下为女儿送行,“自老爷病笃,老身肝肠寸断,竟一病不起……更有不孝儿侧室李氏兴风作浪,弄得家宅不宁,实乃家门不幸……”说到隆科多的侧室,只敢躲在赫舍里氏屋内照顾婆婆的隆科多夫人不由哭泣起来,她恨自己没用,压不住那个母夜叉似的女人。
“额涅保重——这个家今后还得靠着弟弟支持……额涅千万要以大局为重……”贵妃知道隆科多和那李氏绝非善类,但如今能够撑起他佟家二房的却只有这个人了。赫舍里氏只得流着泪默默点头。
“富察福晋……你长得——竟和我那二女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谢你来佟府,我竟觉得像是皇后娘娘给老爷送了终似的……”赫舍里氏并不知道桑柔的身世,只听女儿说这是佟国维母亲觉罗氏府上的女儿,算是佟家的远亲。如今近距离仔细瞧着桑柔,赫舍里氏难免有些恍惚,感叹老天眷顾。
“夫人客气了……贵妃娘娘于我有恩,此次归宁,我理当陪伴左右的。”桑柔听赫舍里氏提起自己的母亲,不免心中酸楚,“夫人保重,有机会桑柔定来探望。”
桑柔陪贵妃乘马车回畅春园后不久,即往澹宁居向皇帝请安辞行。碰巧瑭淑正侍奉皇帝文墨。二人许久未见,不由会心一笑。
“瑭淑,给富察福晋上茶点。”皇帝见桑柔进屋,忙搁下手中的笔招呼她坐下。瑭淑领着宫人铺陈了一桌『奶』茶克食,都是桑柔喜欢吃的。
“佟家的事,让你年都没过好。”皇帝坐到八仙桌旁,抱歉似的冲桑柔笑笑。
“皇上言重了,太后崩逝时桑柔便因风雪阻碍不曾回京奔丧,已是不孝。孝敬长辈是桑柔分内之事,岂有推卸之理。”桑柔见父亲形容憔悴,不免心疼,“还望您保重身子才是啊!”
“这次在佟家住了那么久,他们家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舅舅遗折上说,希望隆科多承袭一等公的爵位,你怎么看呢?”瑭淑正给皇帝斟『奶』茶,忽闻皇帝向桑柔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由一时手抖,险些将『奶』茶洒了出来。
“朝廷上的事,桑柔不懂——只有一样,如今佟府二房上下大小事务,皆由隆科多侧室李氏主理。这李氏颇有野心,赫舍里夫人对她颇有微词。”桑柔倒是胸有成竹,这样的回答出乎皇帝与瑭淑的意料之外。
“那你的意思是——”皇帝沉『吟』半晌方道,“佟国维的折子朕先留中,以观后效?”
“一切但凭皇上圣裁。”桑柔只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外祖母,她不愿意看到一个李氏就把佟家上下弄得人心惶惶。至于朝政国事,桑柔不想懂。
“你有没有觉得桑柔和过去不大一样了?”送走桑柔后,皇帝伏案批了几份折子,忽然抬头望向伫立沉思的瑭淑。
“她似乎越来越有主意了……”瑭淑回忆着桑柔坚毅的眼神,“大概是在外面呆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