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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似地想着这些问题的,毕竟是一个男人,成天“儿女情长”的多丢脸!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他这时候正坐在小店里,处理着一些售后问题。顾孝成人一晃,又拿了张椅子坐到他身后了。看他在电脑上回复一个给差评的近乎于谩骂的评语:亲,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十分抱歉。这边客服已经将问题反应到厂里去了,一定尽快跟进。顾孝成抬眼看了看,先问了一句:“不是差评师。”方杰头都没抬,说:“就算是差评师也得这么回。我一看到有问题的评语都这么回,统一的。一句都不能吵,吵一个字的话,就算是你有道理,让别的买家看到了也十分难看,就觉得你是一个手工作坊里的,生意做不大,你哪怕说得再有道理,有理有据,人家看的都是你的笑话,你就分分钟变成一个泼『妇』骂街的形象,就像是那种往地上一坐,跟来往的人说‘各位客官你们给我评评理啊’,我才不要那样呢。还不如像我这样统一这么回评,然后周一再给人打电话跟进。”顾孝成看了他两眼,说:“没想到你还有些心计嘛……”方杰回过头来瞥他一眼:“是啊,我能没有心计啊?你不是还跟我爸暗指我拜金吗?什么没个三五百万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子,——哪个拜金的人是没有心计的?嗯?”说完就回头了。顾孝成一听,忙赔了笑脸,一脸犯贱地把胳膊都搭到他肩膀上去了,说:“哦呦,我那回不是说了吗,是说想引你说两句话,你怎么还记到今天呢?”方杰头也没回,拿笔记了点东西,一边说:“我就是懒得跟你在嘴皮子上面计较……你每回还老是得寸进尺的。”顾孝成右胳膊搭着方杰的右肩,整个人趴到了方杰的左肩上,点点头,问:“哎?方杰啊,你刚刚说的道理倒是那么个道理,只是,这个……你有客服吗?你有厂吗?弄了半天你网店里的客服就你一个,一人分饰几角,而且那些加工厂又不是你的,你却说得像是你这芝麻大的小店有多大规模似的,——我就问你丢不丢人……”方杰本想动怒,而后一想,一旦动怒,就中了顾孝成这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就干会磨磨嘴皮子的贱人的『奸』计了,于是,他神『色』动也没动,就撇撇嘴,没有要接碴的意思。顾孝成见讽嘲他竟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于是还动了动右胳膊,非得要方杰对他有所回应。方杰被烦到了,一回头,说:“我丢我的人,关你啥事!”说完,右手放下笔,往上一举,把顾孝成的右胳膊往后一丢。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忽然门口传来敲门声。外面日头酷烈,方杰向此时正紧闭着的门扉一看,光线恍惚中,竟看不清是谁在敲门。方杰倒是第一反应坐得离顾孝成远了一点,再将手摆在眉『毛』那儿,挡去了一些光,看清了门外的是他爸的房客小秦。他起来去开门,要把小秦让进屋,小秦则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说他是要去上课的,正好经过这里,看见他坐在里面,就在门口打声招呼。方杰问他去上什么课,他说就在宝石广场有一家英语补习中心,他最近“下血本”报了一年的英语补习课程,要两万呢,不过他分期付。方杰则问他不是在日企上班吗?怎么还要补英语。他则说这年头在日企也得要有英语沟通能力了,平时不补习就只能等着以后被淘汰。方杰点点头。两人又聊了几句,那小秦就去上课了。方杰关上门,走回桌边,一边往下坐,一边问顾孝成:“刚刚他没看见?刚刚那个是我爸房客小秦。”顾孝成耸耸肩,说:“能看见什么?不就是勾肩搭背,又不是什么夸张的举动。”方杰也耸了一下肩,说:“唉,不管了,应该没事。”顾孝成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了,凑近了一点,问方杰:“哎?对了,你过一段时间问问他上得好不好,要是好,你也报名去那个英语学校算了。上一年,把口语练练。”方杰无动于衷:“把口语练练?我现在书面的都困难,你还让我练口语……”顾孝成则说:“总得练……才两万块钱,我给你出了!”说得如此之“义薄云天”,第二天他去那学校先打探了一下情况,看到一堆如花似玉的美女英文老师,都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他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跟方杰说:“我跟你说,那个什么英语补习的地方不要去,都是骗人的,我在外面听了听,一个个发音要多不标准有多不标准,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还教人呢!这不是骗人吗?别去花那个冤枉钱,你到时候每天上线,我单独教你!”
第30章()
对于顾孝成这个人的专断; 方杰心中还是有所了解的。一时一样的,前一天还说着要他去补习,第二天又说不让去了,方杰反正就只是听着,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波动。他其实是想着,再过没有多久,顾孝成就要回那边去了,而他自己则可以静下来,在一个人的时候; 可以好好想想这些事。之前顾孝成在那天晚上,抓着他的手跟他说,会找一个中介把他给办到纽国去的时候; 他也只是因为将有可能体验到新鲜生活而激动了一下,也因为顾孝成把话说得那样真诚而感动了一下。可是再细想想; 其实这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如果要去的话; 他还得学英语,而他最烦的就是去学鸟语。他是一个对空间结构又或是『色』彩十分有概念的人,比方说用解构主义去设计切割他的小文具模型,又或是将一些二维平面『性』的文具——纸张、纸胶带那些,给进行繁丽的配『色』着『色』却又不显得俗气。可是; 他对于学语言这样事情就最是头疼的了。就像画画与唱歌不太通一样,许多服装设计师都是音痴——当然不是全部,只是音痴的比重比较大罢了; 还大有那种越高端知名的就越音痴得厉害的趋势。要是方杰音乐好,那学一门什么二语应该是容易的,可问题是他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了结构、图形与『色』彩上,大脑中这一个区块的比重大,就相对地把学习语音语义的区块挤压得很小,得不到开发,这意味着如果他要开始下功夫学这鸟语,他的这个“万事开头难”要比别人的开头难还要难上好几倍,更何况他以前在学校里英文这科就不是很好。按照顾孝成的说法,再过一年半,他就得去那个纽国了,而在那之前,他只有这一年半的时间,他能学得会吗。他心中有些犹豫,就在顾孝成跟他说让他以后天天上线,他要单独教他英文之后,过了没几天,他又转转宛宛地去找顾孝成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他起码得表达一下他的看法,他说:“其实……要么我到时候不去你那里了……”顾孝成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对他的反悔带了一点愤怒的情绪,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想了想,我那个英文是学不会的了,你以前上高中时也看到的,我英文拼死拼活地能过一百分我都高兴死了。而且是死背的,一考完就全忘了。我到时候如果去你那里读书,我相信还得要我考什么雅思、托福的,我连高中英语都搞不定,我还怎么去考那些难的试,更何况接下来还要用全英文念一个科目的研究生……我、我不行的。”顾孝成一听,原来他是怕他自己英文学不会,而不是想不信守那天晚上两人口头上说好的事情,他说:“嗯,这个不怕,你这段时间能学一点是一点。到了那里去还有语言学校的,有那个生活环境,再在那里上语言学校,不是学得很快吗?”方杰犹豫了一下,说:“还要语言学校?我……”他本来想说:我没有那么多钱,这一年半里,就哪怕是读研究生的钱我可能都没有办法攒到。可是他想了想,觉得顾孝成可能会说“那些钱我会帮你出”这样的话,而他不想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像是在变相地要钱似的。话说到了现在这份上,已经说不下去了。顾孝成端相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色』,只说不要再想了,等到时候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他也只能点点头,反正顾孝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已无力辩驳,活在一个专断的人身边,就总有一种时时刻刻被弹压住、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感觉。人生的大方向上似乎一点主也做不了了,只能被那人去安排。这样的感觉并没有十分地好——确切地说,是十分地不好。方杰不想自己越过越像一个女人一样,在生活中处于从属地位,连自己的生活方向都把控不了。男人也分很多种,有些男人遇上家庭富有的女孩,是忙不迭地要贴上去,并且也不觉得这样是恬不知耻的;而有些男人遇上富家女,就总是觉得相处起来感觉不对,就是不想攀高枝,还会主动提出分手。问题是,方杰这个穷酸的小子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富家女。他有时想想,就觉得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要知道他面对的是一个富家少爷,要是温柔好控制一点倒也罢了,可问题是那是一个集专横与狡诈与一身的一个人物,你跟他讲理的时候,他不讲理;你跟他不讲理的时候,他比你还不讲理。就像事情发展到了眼下这一步,方杰思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如果要长期在外国生活,那就必得学英语,那还不如不去生活,如果真是想要体验一下国外的生活,那旅居两个星期不也是可以的吗,花钱少,最主要是还不用学那让他头疼的鸟语。可这由得他选吗?就由不得,顾孝成说要他去,他就得去——他想了想,觉得顾孝成非要他去,一半是为了他,想要为他创造机会去体验别样的生活,一半是为了他自己,想要他去陪他。不过也不知哪天顾孝成会不会变卦,临了又说不让他去了。就像那次前一天还说要他补习英语,第二天又变卦说不要他补习了一样。七月最后那个星期六,上午时方杰去西丘区的厂子拿了货,下午又带了一些样品去老城区找那女老板给样品拍照。顾孝成这段时间因为他爸妈快回浯城了,所以联系得多了起来,他在方杰出去忙那些事务时,留在方杰小店里跟他爸妈通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方杰回来小店。顾孝成收拾了一下,下楼来,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回家去一下,约了人来打扫房子,大概六点前能回来,——方叔叔今晚来吗?”方杰站在长桌前一边将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一边说:“我爸啊,他昨晚跟我发微信时也没说今天不来,那应该就是要来的。”把东西收拾出来后,又一转头,看向正在换鞋的顾孝成,说:“你晚上确定那个时间点回来?那到时候也做你的饭。”他们两个在这几天里,看似也在进行着有如往常的生活方式又或是对话方式,稀松平常,有时有一点玩闹,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有点无处抒发的情绪。他们都清楚就要分开了。顾孝成还没有跟方杰说他要搬回他家去住的具体日子,方杰也不知道顾孝成爸妈回浯城来的具体日期,只是据推断应该是在八月上旬又或是中旬的某一天。顾孝成只是曾跟他提过他爸妈回来那天,他要自己开两小时的车去虹桥机场接他们,再多的,他也不曾提到过。所以方杰不知道顾孝成是会在他爸妈回来前的哪一天先搬回他家那个私家园林里面住。而事实上,虽说两人都有无处抒发的情绪,可两人心中郁结的点又不太一样。顾孝成是主导着两个人关系的人,他其实自在得很,分分合合这种事也不会看得太重,即将分开的一年里,如果实在想念,他偷偷地回来看他,也是可以的——反正他也不缺买机票的那几个钱,只是不便长期生活在这里,因为他爸妈到时也住在这城中。这城也不是说大在哪里,万一在街上遇上了就会有点麻烦,他还是想着:时机不成熟,得尽量避免就在爸妈眼皮子底下跟方杰这软柿子‘偷情’的。他心中郁结的点就是:妈的就要走了,竟然还是没能把软柿子再一次磨上床。软柿子体内抗体越来越强,这段时间里,不但把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那个严密的包裹程度绝对不输机场里卖的三明治外面包覆着的那层保鲜膜,而且一旦他用一种恳托、哀求、无辜、绝不猥琐的眼神想要表达与传递一个绝对猥琐的信息“我要上x”时,软柿子就把脸一撇,又或是把头一坑,完全回避这种眼神,回避眼神现在对于软柿子来说就是规避风险。而软柿子真地在这段时间之内做到了成功地避开了一切可能会跟他上^床的风险。而且软柿子再也没有一次只穿着条内裤就在房间里晃『荡』了,软柿子后来也不知哪一天竟然买了一条五分的棉质睡裤,那条泡泡纱的睡裤倒是不再见到他穿着了,改成了穿那条棉的五分睡裤,房间里与被窝里都穿着,没有脱下来的时候。顾孝成还在想:软柿子还真是下血本啊,就为了包裹自己,竟然还肯花钱去买条好睡裤。因为以顾孝成对方杰的了解,他知道软柿子在家是不包装自己的,一切从俗就简,看他以前五、六月里,天一有点热,就开始只穿条内裤就在房中晃『荡』,就说明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而现在七八月里,这样暑热难耐的一个天气里,他竟然还买了条五分睡裤来穿,那不是为了包裹他自己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顾孝成不知道,这买睡裤的钱,方杰已由他钱袋子里面拿回了。方杰是觉得这些花销都是因他而产生的,就得由他支付。方杰心中郁结的点与顾孝成这种完全从肉体上去考虑的点是不一样的。他不得不说,他这段时间有点患得患失的。他本应十分高兴的才是,毕竟顾孝成在他眼里一直是一个跋扈的贱人——不管是一开始的小媳『妇』脸贱人,还是后来的霸道贱人,总之就是贱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他却似乎没有因为顾孝成就要离开、还他清静而觉得畅快。反而总是在想着:他这样离开了,事情会产生一些变数吗?可每每想到了这个念头上去,他就又着急着想撇开它,他就觉得老想着以后和他的事情会不会有变数,不就相当于说他对他还是在意的吗?而他是不会在心里承认他对那贱人有一点点在意的。所以事情就变成了:在贱人临走前的一两个星期内,贱人与软柿子之间有一种僵持不下的局面。贱人老想着‘妈的都要走了,软柿子竟然还没有一点点要趁着大好时光做点什么该做的事的意思。’而软柿子则总是浸溺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之中,一会儿想想他和贱人的未来会不会充满了变数,一会儿又把这想法否定掉,因为他觉得如果他老有那想法的话,就代表他对贱人还是在意的,而他是打死也不要承认这个的。
第31章()
又过了几天; 离顾孝成搬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两人说话做事都刻意地保持着一种轻描淡写,隔着肚皮,还不是各揣着各的心思。周四晚上的时候,老方就跟小方提前打了招呼,说他周六不去他小店里了,因为老早以前弄堂里的另一户老邻居家的女儿生了孩子,正好要在周六那天办满月酒,而他和老吴都要去吃满月酒。其实大家都是老邻居; 曾经的孩子们之间也都是相互认识的,就是有一个亲疏远近的差别罢了。那家生孩子的女的方杰也认识,只不过没有那么熟。其实人家给请柬时按例还是要把要请去的那一户人家的所有人都写上的; 比方说发给老吴的请柬上面就把老吴、老吴老婆、老吴家的女儿都写上了;而发给老方的也是按例把老方和他儿子小方的名字都写上的。只不过到时一家去几个人也是由着被请的人家自己定的,反正一户去几个人都只是包一份的钱; 少去了哪一个的话,摆酒的人家也不会怪责; 反而少去几个还更好不是吗。这请柬老方是上周末就收到了,一直没跟方杰说,因为他想着方杰也是不会去的。他知道他儿子将很大的热情投注到了小店的事情上面,对周围的万事万缘都有点放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