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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叶心下一跳，像是被马蜂给蛰了一下，先是一阵刺痛，再是麻麻痒痒。
杨一叶脑子里顿时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大脑空白，来不及思考。
就在杨一叶微怔的功夫，季则修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
“好久不见。”
季则修很高，在他过来的功夫，杨一叶感觉一道阴影压了过来。
心里莫名一阵紧张，甚至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不知是不是杨一叶的错觉，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少言寡语的男生，经过岁月的沉淀，似乎平易近人了些。
杨一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头，“真巧。”
说完她便垂眼，不再看他。
……
季则修不动声『色』的扫过她放在桌上的图纸，视线稍稍在图框处停留，“谈工作？”
杨一叶局促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空气中短暂沉寂。
“那你忙，不打扰了。”
头顶阴影消失的那刻，杨一叶暗松口气，空白的大脑，总算稍稍回过神。
她眼角余光处感觉到那黑『色』的身影，但又不敢去看。
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他……
季则修也是在约友人谈事，在杨一叶的身影出现后，他注意力基本就放在她身上。
友人瞧出些名堂，笑着问，“怎么，对旁边那位美女感兴趣？”
季则修收了目光，“同学。”
“只是同学？”
季则修未答。
他想起昨天杨一叶挂自己的电话事，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终还是按捺不住，给她点了杯咖啡让服务员送过去，好让她注意到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变了。
眉眼间再不复往日那般纯净狡黠的笑意，如今的她，文静内敛许多。
季则修和她简单聊了两句回座位时，友人很识趣的道，“不打搅你跟‘同学’叙旧，我先走一步。”
季则修默认，“回头给你电话。”
友人经过他身边时，在他肩膀极深意的轻拍两下。
……
杨一叶等了十来分钟，客户终于来了。
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
杨一叶之前谈方案时，主要跟咖啡厅老板在谈，今天过来敲定合同的，是老板底下一个管事的，具体什么职位，她也不大清楚。
中年男子态度有点高高在上，从杨一叶自我介绍时，就没怎么正眼瞧她。
杨一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今天陈总过来让我跟您签订合同，这是方案图纸和合同，您先过目，看一下有没有……”
杨一叶话还没说完，对方打断她，“图纸怎么就这么两张。”
杨一叶解释，“这是平面方案，等合同签后，我们会陆续出施工图纸。”
中年男子，“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问你，你的施工图纸具体有哪些内容，几天能给我出来。还有，工期安排是怎样的，今天干什么明天干什么，什么时候完工，这些我都需要一个准确的时间。包括施工材料，数量，单价，你都要跟我列个表。”
杨一叶：“您要不先看一下合同，关于有哪些图纸，合同上都有说明，至于你说的工期，施工材料，这个是下一步需要等深化方案出来才能确定……”
中年男子不耐烦再次打断她，“合同我不看，现在看没意义，我要你确定给我一个答复，你回去把这些准备好了再来跟我谈。”
正常的流程，她今天带图纸和合同是没问题的。
男子显然有意刁难。
杨一叶态度平和，“是这样的，按照我们公司规定的流程，先敲定设计，再谈施工。之前跟李总也沟通过，李总叫我过来，也主要是签……”
“说这么多没用，我就问你有没有刚才我说的内容！”
杨一叶依旧微笑，“这样吧，我也做不了主，回去我跟领导沟通一下。”
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敲着桌子，“我跟你说，你不要跟我谈公司规定，我现在就要我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工地马上就要开工，这些都等着要，你不要因为这些借口来拖我工期，最好明天就准备好了再过来跟我谈。”
杨一叶不卑不亢，“现在我跟您合同都没有签，还不是合作关系，又怎么算的上是我影响您工期？”
中年男子一时被她这句话给堵住了，态度愈发不好，“你就说你们能不能做，就这么简单！”
“我问一下再给您答复。”
“你要给我快点，我刚才说的，你一项项记好，拿笔记着。”
男子嗓门不小，咖啡厅本就安静，更何况季则修就坐在离杨一叶隔个走廊的位置。
男子所有的话，季则修悉数入耳。
早在男子坐在杨一叶面前，那副似高人一等的姿态就让季则修皱眉。
第五章（）
中途，季则修起身走出咖啡厅。
他刚才走过去和杨一叶打招时，看到她图纸上的名称，写的“岛岸咖啡厅设计”，心下便已了然。
“李总。”
“哎呀，季总您好您好。”
季则修眼睛扫向落地玻璃窗后的人影，眼神微眯，“李总，有件事还得麻烦您一下……”
季则修打完电话进咖啡厅时，和杨一叶谈事的中年男子正在接电话。
此刻那中年男子哪有刚才在杨一叶面前的高高在上，一直在那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虽然打过招呼，但季则修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刚才起身时，他真差点就直接拉她走人。
经过杨一叶身边时，季则修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走吧，我请你吃饭。”
杨一叶愣然。
她刚才明明看见季则修离开了，怎么又回头……
还在这个时候请自己吃饭？
怕被他看出来什么，杨一叶只轻扫一眼，便赶紧移开视线。
“我……”
膝盖上那双葱白如玉的手红了又白，嘴唇轻阖。
刚才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他瞧见了吧。
从季则修这个角度看，面前那张脸线条格外柔和，且消瘦；季则修眼神微收。
印象中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笑，眸底晶亮。就连上课故意踢他板凳，都笑的那么理直气壮。
季则修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中年男子终于打完电话，再看杨一叶眼神，变得极其尴尬。
他疑『惑』的看了季则修一眼，心想这是哪里忽然冒出来的人。
但中年男子又见季则修穿着气质均不俗，脸上的嚣张全然不见踪影。
中年男子拿起放在桌上已拟定好的合同和黑『色』签字笔，“杨小姐，我们现在就把合同给签了，需要在哪里签名？”
语气急迫，好似生怕慢了一步杨一叶会反悔一样。
杨一叶还在因季则修忽如其来请吃饭的话分神，不知如何回答，听到中年男子说要签合同，更是诧异。
什么情况？好像接了个电话态度就变了。
虽万分疑『惑』，杨一叶还是佯装淡然的伸手翻过合同的倒数第二页，指着签名处，“这里。”
中年男子大笔一挥，签的极快。
“是不是两份合同都需要签？”
杨一叶点头，把被图纸压着的另一份合同拿出来递到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又问，“图纸需要签字吗？”
“需要，在这里签。”
弄完这一切，中年男子满脸堆笑的看向杨一叶，“设计一期款，今天下午财务应该会打到您公司账上，杨工到时候查收一下。”
杨一叶礼貌回，“好的，谢谢。”
“那今天的事就谈到这里，后面有什么问题再沟通。”
临走时，中年男子又道，“差点忘了，杨工坐了这么久还没请你喝东西，喜欢喝什么？我让服务员给你送来。”
中年男子陡然的热情，让杨一叶很是不自在，她心中疑虑更甚。
“不用不用，您来之前我已经点了一杯，还没喝完。”
“那杨工您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季则修站在一边，只手『插』着兜，眼睛注视着杨一叶，“我记得你以前挺会怼人的，现在转『性』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乐。
杨一叶抬眼，便对视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她心跳又稍稍快了些，不自然移开目光。
她『摸』不清季则修这句话里的含义，感觉像是讥诮，可语气又不是。
“呃……”为什么感觉像是看她很不爽的样子，就算她以前得罪过他，可这都过去多久了。
要不要这么记仇。
“东西收好，走了。”
“啊？……哦。”
季则修车停的不远，上车前，杨一叶纠结起来。
副驾一般是女朋友或者老婆坐的地方，可要坐在后面，又会不会显得不大礼貌和刻意了些。
还是后座，不然要是被他女朋友知道不太好。
杨一叶往后座走，拉了一下车门没拉开。她默默缩回手，等着。
已经坐在驾驶位的季则修看了眼后视镜，打开副驾驶车窗。
“后面有东西。”
杨一叶闻言，向前走了两步。
果然副驾驶位车门一拉就开。
杨一叶从小晕车，这些年晕车的『毛』病虽然没那么严重，但对车内味道很敏｜感。
不过季则修车内，却并无半点让她感到不适的味道。
时间还早，并不是吃饭的点。
杨一叶本来还打算谈完合同回一趟公司，现在看来，也只能作罢。
车内短暂的沉寂，车缓缓上路后，季则修开口，“你做室内？”
杨一叶点头，轻“嗯”了一声。
“哪个公司？”
“蛮小的，你应该没有听过。”
跟ibs比起来，完全没有可比『性』，杨一叶都有点不大好意思提。
“学的什么？建筑？”
不对啊，怎么感觉像是在面试。
“我……学的环艺，不是建筑。”
“你把你公司名字告诉我。”略一停顿，季则修又道，“我刚看了一下，你们公司设计平方单价不高，有些活我们公司做不了的，可以介绍给你们。或者，你私人。”
杨一叶是缺钱，但并不想要这种施舍『性』质的。
“我……快要跳槽了，所以不用，谢谢。”
季则修听到“跳槽”两个字眼，侧脸轻扫她一眼。
“找到下家了？”
“还没。”
“昨天吴茂跟我提到了你，说你在做设计，我打电话给你，你挂了。”
季则修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像是不经意间提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句话就像个炸｜弹在杨一叶脑海里炸开了。
季则修……昨天给自己打电话？她……还挂了？罪过罪过。
杨一叶大脑迅速回忆，昨天她接了几个陌生电话？三个？是不是工地上那个？
难道他今天一副看自己很不爽的样子，得罪大发了。
她赶紧解释，“那个我……我们公司有工作电话，所以我平时都带两个手机，私人手机很少打电话。再加上最近广告『骚』扰电话比较多，以至一看见私人手机上的陌生来电，下意识就以为是『骚』扰电话。当时我又正在工地，挺吵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啊，大神您的电话，小的哪敢挂。”
季则修失笑，好像还跟以前一样贫。
“没事。”稍一停顿，他又补充，“不过我确实以为是不是得罪过你。”
“呃……怎么会。”
“前些日子我在饭局上碰到凌旭。”
很简单的一句话。
杨一叶先是微怔，随即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她轻咬着嘴唇，垂下眼睑。
车内安静极了。
……
第六章（）
车况较好，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身匀速向前行驶。
红绿灯路口，季则修轻踩刹车，很稳。
绿灯亮，右打方向盘时，他视线缓缓扫过杨一叶被垂下来的发丝遮住半张脸的侧容。
季则修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只能依稀瞧见细密的睫『毛』下，那黯然不已的眼睛。
明明知道唐突，却还是没沉住气。
杨一叶起初没吱声，后还是低低开口，“我跟他早分手了，已经几年没有联系。”
亲耳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季则修压｜在心上的一颗石头总算松了。
只是情绪隐藏的极好，毫不显山『露』水。
“你别多想。”
“没事，都学生时代的事了。”
她不想被季则修看出来什么，故作轻松的道，“回头想想挺唏嘘的，看看你们，再看看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跟你们是同学。”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她，想知道有关她一切的事。
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来日方长。
吃饭的地点离咖啡厅不远，十来分钟的车程。
菜上后，她也没怎么夹菜，就默默吃了几口放在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青菜。
季则修不动声『色』把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接而步入正题，“昨天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想问你工作上的事，我们公司眼下正缺设计师，不知你有没兴趣。”
闻言，杨一叶握着筷子的手差点不稳。
ibs这样的大设计公司，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白天听到同事提周琳娜在ibs时那羡慕的口吻，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终归，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你们公司招聘设计师的要求我看了，我还不够格。”
名校毕业，拿过奖项，还得有七年以上大型设计公司的设计经验。
她没有一样符合。
季则修：“可以进来后慢慢锻炼。”
杨一叶诧异，他的意思……是给自己开后门吗？
一时间，杨一叶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
起初有些小喜悦，可很快，那份喜悦又被自尊心给击的分毫不剩。
杨一叶心知季则修也是看在同学面子上，她自我调侃，“算了，还是别进去给你丢脸。”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季则修意外。
不提别的，ibs的薪资和前途，绝对远超于杨一叶现在的工作，而且他刚才也听到杨一叶有辞职的计划。
季则修：“我相信你不会。”
杨一叶微怔。
她看向季则修时，正好对视上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眸，明明清冷的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沦。
季则修：“除此之外，你的顾虑还有什么。”
杨一叶：“虽然我也很想进ibs，但我还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的应聘进去，谢谢你的好意。”
季则修搁下手中筷子，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玻璃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
半晌，他似笑非笑看向杨一叶，“你工作了这些年，应该很明白一个道理，在当今这个社会，工作能力是一方面，社会资源人脉也尤为重要。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放在你眼前，你不觉得不利用，很是可惜？”
杨一叶摇头，“可对我来说，维护人脉关系是一件很难的事，我的脑容量不够我应付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季则修：“到底是你觉得维护人脉关系很难，还是你心里根本就不愿意在上面花时间？”
杨一叶原以为自己拒绝后，季则修不会再说什么。
她没想到他会接二连三的问自己，好似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回答，只是她这几年一直都埋头工作，并没更深层的思考过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