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梅挽起被风吹『乱』的发梢:“我先上楼了,明天见。”
法国虽然是经济极其发达的国家,有着世界上最时髦的现代化超市,但临时搭建的集市始终是巴黎乃至整个法国城乡的最重要商品流通途径之一。*
穷人集市有一个专门的法语名字,叫做“le marchéde misère”。
misère的意思是“悲惨”,比通常所说的“穷困”更加严重。这种集市往往沿街摆摊,以价格低廉着称,专卖一些捡破烂回收的物品。
美丽城的集市无人管理,卖家自发地聚集在一起交易,覆盖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里一直保持着巴黎旧日集市的风范:以分享代替买卖,以慷慨代替浪费,以各取所需的方便,代替没完没了的讨价还价。**
肖铎熟练地支起桌子,将食物并排放在洁白的桌布上,就远远地退开一段距离站定。
桌上有事先标明的价格,客人们随便试吃,按需取用独立包装的商品后,会自觉地将零钱留在桌角的纸盒里。
几十分钟过去,他根本不用开口说话,那些造型精致的糕点就被顾客们一扫而空。
杨梅目睹了男人甩手掌柜的做派,又被一群孩子排队亲吻,点数着比平日多了许多的零钱,感觉幸福得快要昏厥过去。
肖铎好奇:“刚刚还在发脾气,怎么这会儿又笑了?”
“笑是因为孩子,生气是因为你。”
杨梅抹了把脸,一边收餐具,一边批评道:“不好意思叫卖,懒得招呼客人就算了,躲那么远站着是为什么?不怕小偷吗?”
“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熟人,小偷混不进来。”
等到她把桌子收好,男人主动将大件物品接过去,毫不费力地扛上肩头,随着人流往小广场外走。
杨梅两手空空地跟着,发现对方步伐极慢,仿佛有意与他人保持距离。
似曾相识的场景令人『迷』『惑』,没有得到回答的第一个问题被再度提及:“你为什么要站得那么远?”
“……我身上脏,客人看到了没食欲。”
遭遇警方的驱逐行动之后,肖铎只做了简单的伤口消毒,就连脸都没洗干净。他把破衣烂衫被撕成背心短裤,又从旧货堆里翻出一双人字拖穿上,就恢复正常生活了。
除非绝对必要,两人很少有肢体接触,让杨梅无从质疑对方的邋遢。
如今听到这番解释,她当即哑然失笑:“我还以为这小脏辫、雷鬼风格是你独特的审美品味呢。”
他挠挠头:“懒得讲究。”
“正好今天赚了钱,给你买套衣服去。”
听明白杨梅的意思,肖铎立刻试图争辩,却被直接带到集市的另一头,站在二手衣的摊贩旁,充当人体模特。
这些衣服大多是回收来的旧物,简单清洗之后以一、两欧元的价格出售,也算物尽其用。
他个子太高,大部分衣物都不合身,挑来挑去还是t恤裤衩,配上脚下的人字拖,倒显得有几分度假气息。
杨梅付完钱,踮脚看了看男人额角的伤口,估『摸』道:“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你记得顺便洗个脸。”
反抗无效,肖铎认命地抱起衣物,独自进入街角的流动卫生间,被迫改头换面。
充满明亮『色』彩的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和货品。周末的集市格外热闹,声音和『色』彩弄的杨梅眼花缭『乱』。她眯起眼睛,看着洒满整个广场的灿烂阳光,呼吸着夏日的清新空气,闻到集市上所有货品的味道,心中隐约期待着什么。
卫生间的门由内而外推开,那人站在阳光下,顶着一头『乱』发,笑容尴尬:“还是拿回去退了吧?”
额头的绷带被撕掉了,洗干净的皮肤『露』出本来的颜『色』,白皙细腻得令人发指。那双眼睛沾了水,湿漉漉的充满光泽,仿佛是流动的黑『色』大理石。
若非络腮胡子遮脸,杨梅相信对方还能给她更多惊喜。
“说实话,”清清喉咙,她道出心中长久的疑问,“你为什么会在法国流浪?”
流利熟练的法语、善良温柔的『性』格、卓越强悍的体能素质,再加上这样的身高和容貌,不应该被留在上帝遗忘的角落。
他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好好生活,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肖铎皱起眉头,似是回忆起无法言明的过去,最终涩声道:“我行李丢了。”
“什么行李?”
“随身行李,护照、钱包、手机、登机牌,一切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杨梅讶异:“没报警吗?”
第5章 大奖赛()
“大使馆也没办法吗?”
从集市中走出来,道路不再拥挤,人流也渐渐变得稀疏。杨梅加快脚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肖铎一手提着桌子,一手揽住食品盒,毫不费力地朝前走:“丢了就丢了吧,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你的家人朋友呢?难道不会担心吗?”
他保持沉默,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回避着什么。
杨梅不准备强人所难,因此见好就收,蹦蹦跳跳地跟上前去:“陪我回一趟学校吧,把明天要卖的东西准备好。”
肖铎这才低头看她,面『露』难『色』:“在家里不能做吗?”
“公寓里的烤箱太小了,每次成品太少,浪费时间。”她解释,“趁现在生意这么好,要赶紧扩大再生产才行。”
“必须要我去吗?”
杨梅瞪眼:“你去了才能多拿点东西回来卖,别想偷懒。”
一句话封堵了所有可能,肖铎作为合伙人,只好选择答应。
两人将摆摊用的桌子收好,还给公寓楼下的超市,再次回到juares地铁站,搭乘11号地铁去往巴黎市中心。
大半个月以来,都是他目送她离开,如今并肩坐在车厢里,感觉很是新奇。
“你一直都在美丽城吗?”杨梅主动搭腔。
他耸耸肩:“从机场出来以后就上了大巴,被人赶下车的时候正好在这儿。美丽城物价便宜,生活也很方便,算是误打误撞吧。”
充满艰辛的流浪街头,被他说得像度假一样,也真够随遇而安的。
列车前进的过程中,停靠站点的间隔越来越短,乘客也越来越多。有老人走上车,肖铎立刻起身让座,伸手扶着吊环,稳稳站在一旁。
巴黎地铁没有空调,渐渐拥挤的车厢内,空气开始变得浑浊。
杨梅侧首望向车窗,籍由反光看清那人的模样:无论车厢多么摇晃,他始终保持平衡,身材比大部分法国人都高,颇有几分睥睨群雄的味道。
又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时运不济的英雄。
列车抵达目的地,大量到站乘客同时向外挤,制造出汹涌的人『潮』。肖铎终于不再与她保持距离,而是主动靠近了些,用身体抵挡住摩肩擦踵的压力。
眼看男人在撞击下踉跄,却始终试图为她创造一方安稳天地,杨梅的心顿时变得柔软无比。
她主动伸手牵住他的衣角,用力向下扯了扯,仰脸『露』出一抹微笑:“没事,我不会走丢的。”
肖铎低头看见这一幕,像触电一样愣在原地——被人撞到才回过神来,连忙移转视线,慌慌张张地寻找出路。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杨梅似乎看到他脸红了。
大高个在人群中伫立,就像一座天然的了望塔,简简单单地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包围的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地通过检票闸机时,她还死死拽着那半片衣角。
蓝带学校位于商业区,临近法国最贵的beaugrenelle购物中心,环境优美、风景宜人,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杨梅主动要求带路,像导游一样走在前面,边走边介绍校园周边的情况。
提到那些特『色』小店的时候,她则干脆停下脚步,扳起指头如数家珍。从品牌形象到产品设计,从价格定位到人员素质,整条街上,几乎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肖铎笑了:“你真的是来巴黎学厨吗?我怎么觉得你念的是商科?”
女孩吐吐舌头:“我当过ab公司的产品经理,养成职业习惯了……但这些店真的很有意思啊!”
ab公司是国内的老牌民营商业企业,在行业内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能在那里做到产品经理的职位,需要付出非同一般的努力。
他对此显然也有所了解,惊讶道:“产品经理需要不少阅历吧?你看起来年龄不大啊。”
杨梅不好意思地说:“我从q大商学院一毕业就进了公司,领导们都很照顾。”
肖铎愈发惊讶,睁大了眼睛:“q大?!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好学校,怎么……”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他的态度早已证明一切:从顶尖高校毕业,顺风顺水地进入职场,年纪轻轻做到产品经理,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厨子?
这不是杨梅第一次面对提问,她已经能够平静地说出原因:“我病了。”
对方顿时释然,却不满足于得到的标准答案,转而换上一副忧心的表情:“什么病?严不严重?我看你挺健康的啊。”
迟疑片刻,她涩声回答:“抑郁症。”
作为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抑郁症的发病率持续上升,每13个中国人里,就有一个抑郁症患者。近年来,随着影视明星『自杀』案例的曝光,抑郁症已经越来越为人们所熟悉。
肖铎听说过这种病,知道患者的基本症状是悲观厌世,极端的还会自残『自杀』。
因此,他很难相信杨梅也有抑郁症,本能质疑道:“不可能!你这么开朗,成天说说笑笑的,怎么会是抑郁症?”
“内因『性』情感障碍,又叫‘微笑抑郁’,说白了就是假装嘻嘻哈哈,真心随时想死。”
肖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消失,恨不能将其用力握在掌心里,好好地保护起来。
杨梅做了个鬼脸:“别担心,我一直在吃『药』,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
那抹灿烂的笑容与头顶的蓝天相互映衬,仿若最有力的证据,抚平了他心中强烈的不安。伸出去的手掌被握成拳头,又无声地收回到身后藏起来。
“念书的时候争强好胜,工作之后勾心斗角,想到一辈子都要这样,我只觉得人生没有希望。”
女孩跳上马路牙子,像走平衡木一样,踮着脚往前挪:“去年受了点刺激,整个人都崩溃了,也无法继续工作。”
肖铎走近了些,与她保持并排前进,用身体提供保护,确保对方随时能够得到支撑。
“在家养病的时候,我学着给爸爸做饭,他夸我手艺好。结果越陷越深,以为自己真的适合干这行,最后干脆辞职出来念蓝带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完短短一生的故事,杨梅如释重负。
两人此时已经来到商业街的中心地带,大量人群聚集在玻璃橱窗外,仰头围观一处高高的步道。这条步道又长又窄,横放在街道旁边,有点像模特走的t台,却只有光秃秃的一条道,不知道该从何处登场。
步道一侧,电子屏幕闪烁红蓝光芒,显示计分器数字。
“这是要干嘛?”
杨梅假装感兴趣地凑过去,看着写满法语的公告牌,无奈一个词的意思都猜不出来。
她太急于掩饰自己的尴尬,对这稀奇古怪的陈设又太过好奇,丝毫没有发现身后人迟疑的步伐,也没有留意到他主动靠近的决心。
肖铎清了清喉咙,简要翻译道:“大奖赛,商业街的住户们提供奖品,鼓励大家参加活动。”
刚听见“奖品”两个字,杨梅就两眼放光,像探照灯一样看向橱窗里面。
之前经过的那些特『色』小店,似乎都赞助了这场活动,步道的另一侧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报名。
正是周六午后,灿烂阳光透过行道树的叶子洒下来,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影。喜爱夏天的巴黎人热衷于待在户外,商业街上的活动也吸引了众多观众,比赛似乎很快就要开始。
步道上,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们身着白衣,用一根尖尖的刺往彼此身上捅去,背后的计分板上随即红绿光芒闪烁,提醒分数的变化。
与琳琅满目的奖品相比,杨梅更好奇比赛的形式,回头追问:“比赛什么项目呢?”
肖铎没有看她,而是将视线投向不知名的焦点,声音些许沙哑地说:“……击剑。”
眯起眼睛,她看清工作人员手中的东西,揣测道:“就是那种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的东西?”
男人明显哽了哽:“差不多。”
“看不懂,走吧。”
正当肖铎松了口气,跟随对方步伐前进,准备离开危险地带的时候,杨梅却再次停下了脚步。
她这次直接趴在橱窗上,一双眼睛巴巴地看向那堆奖品,整个身体都无法移动,就差直接流出口水来。
“又怎么了?”
杨梅用做梦般的语气回答:“白马庄!”
法国葡萄酒的主要产区在波尔多,波尔多右岸最大的法定产区叫圣达美隆,圣达美隆最好的酒庄叫做白马庄。
一瓶白马庄葡萄酒,相当于国内白领一个月的工资,属于可望又可及的奢侈品,因此才更加撩人。
法式甜品充满创造力,好几次作业都用到了酒——与其他种类的甜品相比,杨梅的成功率很低,她于是理所当然地把责任归咎于原料。
眼看顶级葡萄酒也被当成奖品,她似乎明白了击剑比赛对于法国人的意义。
第6章 白马庄()
直到两人开始排队报名,杨梅还没反应过来,依旧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同伴。
肖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笑问:“怎么了?”
“……你真的会?”
他嘴角略微抽搐,涩声回答:“真的会。”
大奖赛采取单败淘汰制,已经有选手开始试剑,金属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吸引了众多围观者的注意。
杨梅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场上去。
又长又窄的步道上,身着白衣的一对选手互相行礼,锐利的剑锋在阳光下闪耀。
从下向上仰望,剑手的身影被衬托得格外高大,她好奇:“那么高的台子,摔下来怎么办?”
肖铎解释:“那个‘台子’叫剑道,大家必须在剑道上比赛,如果有谁双脚离开剑道,会被罚击中一剑。”
剑道两侧另有平台,一边是红绿『色』的计分器,通过细长的电线与选手身上的金属服相连;一边则站着本场比赛的裁判员,身材矮矮胖胖的,看起来像个大冬瓜。
大奖赛的规则并不复杂,计分器从1跳到5,落后方被淘汰,获胜者直接进入下一轮。
由于是临时比赛,选手们大多没带装备,好在组委会经验丰富,准备了各种尺码的击剑服,就连鞋子也一应俱全。
登记报名、领取号码牌和装备,肖铎进入临时更衣室之前,特意回头确认:“要不要其他奖品?”
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只要白马庄。”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橱窗里的介绍:“那是三等奖。”
杨梅做了个鬼脸:“你就冲着第三名去吧。”
剑道上,比赛仍在继续,选手们你来我往,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攻防,让人眼花缭『乱』。
红绿『色』的指示灯交替亮起,计分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