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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和林季同本来还在朝中讨论南方水患的事,无奈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实在存在感太强。
周绥朝林季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沉声道:“殿外何人吵闹?”
皇上一问,殿外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又过了几秒,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牵着手里同样衣不蔽体,瘦小可怜的孩子跨过高高的殿门,匍匐几步,在周绥面前全身贴地的跪了下来。
女人披头散发,脸色蜡黄,但看上去年龄应该不大。
她朝周绥连续拜了三次,最后一次膝盖着地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舒乐甚至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响声。
女人全身都发着抖,拉着自己的孩子,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尖声道:“民女是西南人士——此次前来,为告御状!”
竟是为了告御状来的!
纵然舒乐永远都是个吃瓜心态,也被这女子的所作所为给惊了半晌。
自古民告官都吃亏,能告到皇帝面前的,就算不死,只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更何况告状事小,告到天子面前,这不就等于亲自打了皇帝的脸,说他用人不当,屠戮百姓吗?
果然,周绥的面色当即就很难看了,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方的女人和孩子:“你所告何事?”
女子的面色中透着显而易见的苍白,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似乎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周围的朝臣面面相觑,舒乐站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把女子扶了起来,柔声安慰她道:“你别急,慢慢说,陛下是个明君。只要你言之有理,他定会为你做主的。”
女人感激的望着舒乐,抖抖索索道:“谢谢,谢谢,您真是个好人。”
被当着周绥的面扣了一张好人卡的舒乐:“”
人在朝中站,锅从天上来。
周绥心情也不太好,舒乐这人平时上朝最喜欢在朝上怼他,还明里暗里的扶持舒家的势力。
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舒乐现在的表情,但周绥心里却有一种猜测,舒乐此时整个人一定都非常温和。
周绥登基三年,也没见舒乐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过一次话。
对一个破衣烂衫的女人比对他都好。
周绥越看越看不下去,直接开口道:“来人,给朝下女子赐坐。舒爱卿,你可以站回去了。”
舒乐吐了吐舌头,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一张竹椅被宫人搬了上来,女子喘匀了气,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紧张。
她下意识又朝刚刚帮过她的舒乐看了一眼,接着才小心翼翼的对周绥道:“民女此次前来,是因为家乡战争频发,驻边士兵屡战屡退,甚至不战而退,边境知府从不作为,甚至虚伪求和”
女子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哽咽道:“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还请皇上明察!!!”
女子越说,舒乐就发现周绥的表情越阴沉。
屡战屡退,不战而退,昧主求和
这个瓜实在是太大了,舒乐吃的非常开心,于是抽空去看了周绥一眼。
相处时间长了,纵使隔着帝旒,舒乐从周绥露出的嘴角来判断周绥的心情如何。
现在,周绥的心情明显是非常不好了。
果然,女子说完之后,周绥立即沉声问道:“你说的这些是何时开始发生的?”
女子抹去眼泪,凄苦道:“自新将军上任,就与西南知府沆瀣一气,坑害百姓。小女子言语绝无半点虚假,皇上您可亲自查证!”
这还要查什么?若是有虚,怎会千里迢迢如此狼狈的前来?
周绥一拍御案:“现在驻守西南边防的将军是何人?”
吏部尚书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抖抖发发道:“回回陛下,五个月前,您将舒弘毅将军从西南召回来,新派了新派了张,张将军去。”
周绥这才想起,半年前他为了收缴舒弘毅手中的兵权,借一小事将他召回了京城,趁机收了舒家一半虎符,派了算得上半个心腹的张同胜前往西南驻边。
如今舒家除了舒弘毅手中还有几万亲兵,只有舒乐手中还有西北驻军的虎符。
也正是如此,舒婉怡才嫁入了宫中。
吏部尚书的神情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他偷偷摸摸看了看周围其余人的表情,朝中其他人都耳观鼻鼻观心,只有舒乐用他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脸给了他一抹同情的眼神。
吏部尚书:“”很好,可以说是非常同情了。
周绥坐在殿上,看着朝中一个个低着头的臣子,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片刻之后,他将叠的整整齐齐的奏折往前一推,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绥站起身怒道:“看看你们每天呈给朕的折子!天下太平!纸上的太平吗?!”
群臣瑟瑟发抖,吏部尚书站在最前面,颤巍巍的道:“陛下可要卸了张将军的职,将他召回京来?”
周绥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冷冷一笑:“你们没听到吗?卖主求荣,不战而退,就只让朕撤了他的职?”
吏部尚书赶忙跪了下来,连磕几个响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周绥觉得自己要气疯了,怒道:“跪着有什么用?朕养你们是为了每天让你们来跪朕的吗?!啊?!”
又是一阵安静之后,殿下传来了一个清悦的声音。
舒乐缓缓站了起来,朝周绥拱了拱手,不紧不慢道:“陛下,臣请愿带兵出征——平西南之乱,杀乱臣贼子,安我朝民心,扬陛下之名。恳请陛下准奏。”
在朝臣都是跪着的时候,舒乐站起的身影便显得分外挺拔。
他依旧带着面具,着三品官服,衣袍上绣龙虎猛兽,赫赫生姿。
舒乐望了周绥一眼,道:统统,我这个逼装的是不是,就很棒棒?
系统无言片刻,半晌后,在舒乐的脑海里传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舒乐:
可以,很直接的表扬了。
舒乐年轻气盛,本身就骁勇好战,再加上还有系统的金手指从旁辅佐,自从上战场之后从未有过败绩,被来回念叨了好几次之后,整个人头都快要大了。
临行前一天,停朝一日。
皇帝亲自驾临了将军府。
据说是许久没出宫了,想来将军府坐坐。
周绥本来是想带舒婉怡一起来的,但碍于几天前皇后坑了他一晚上的不良作为,于是硬是没拉下这个脸,自己带着福全来了。
舒弘毅正在前厅看兵书,突然就听到外面的侍卫进门汇报,三言两句还没说清楚,福全公公就跟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一身锦衣的周绥。
舒弘毅:“”
舒弘毅也是一身便服装扮,面上表情变了两变,跪下给周绥请安道:“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赎罪!”
周绥面上带着假笑,亲自将舒弘毅扶了起来:“老将军客气了,怎么只你一人,舒乐呢?”
舒乐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难得不上朝,他是决计不会在日上三竿前起床的。
而周绥是个勤快的皇帝,吃完了早饭没事做,正巧出来遛遛。
舒弘毅老脸一顿,当然不好明着告诉陛下自家儿子还没起床,于是只能对身旁的侍卫板着脸严肃道:“还不快去寻舒乐在哪儿,叫他速来前厅,参见陛下!”
舒弘毅是个名副其实的武将,善兵器而愚情商,表情全挂在脸上。
周绥只一眼就看除了舒弘毅的迟疑,当即便将那侍卫拦了下来,宽和道:“不必着急,朕难得出宫一趟,不如舒爱卿带朕逛逛舒家的院子?朕刚好也想瞧瞧婉怡的闺房。”
此话一出,舒弘毅的面色更僵硬了。
周绥来得突然,他甚至没时间跟舒婉怡说一声。
而要是带着周绥在院中四处乱转,要是刚好碰上舒婉怡那丫头
然而皇帝亲自下的令更不能不从。
舒弘毅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迟疑的伸出手:“陛下驾临,自乃老臣之幸,陛下这边请——”
大难当前,舒弘毅终于难得机智了一把。
在门口等待周绥跟上时,舒弘毅快速冲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便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周绥不着痕迹的将视线收了回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般的挑眉一笑,跟了上去。
第85章 浮生欢(19)()
此为防盗章毕竟联系不上舒弘毅他就不能知道舒弘毅有没有背着他和舒婉怡在外面和西南的辣妹子搞来搞去。
毕竟这幅身体的令堂已经故去许久,而舒弘毅在被调回京之前又常驻西南。
万一真的
舒乐不得不顶着凛凛的寒风从城墙缝隙间露出个脑袋;遥遥望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
旁边的小士兵很有眼色的道:“将军你看最前面;蛮夷大将军身边押着的那个就是据说是舒老将军的另一个儿子。”
舒乐顺着那士兵说的方向看过去。
夜色本就浓重,再加上两方对阵的火把闪烁。
很好;几丈之外人畜不分。
舒乐叹了口气,真想亲自拉弓射箭把这人给弄死算了。
但他又担心舒弘毅那不靠谱的老爹万一真在西南有了个儿子妈的,除去他这冒牌货;下面这个说不定还是根独苗苗。
舒乐招来卫兵;沉着声道:“蛮夷荒谬,去问问!有何证据证明这是舒老将军的儿子?”
卫兵遵命离开;过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城楼;手里抓着一只玉佩。
“禀报将军——!蛮夷将军说;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说这是舒老将军贴身的玉佩!将军你可识得?”
舒乐低头一看:“”
还真认识。
他身上也挂这个一模一样的。
可以可以;大兄弟;失敬了。
舒乐又往阵前看了一眼;火光与月光的跳跃中依稀看到那人似乎也抬起了头。
两人目光相对。
舒乐实在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便对身边的人道:“敌军什么条件?”
士兵脸上全是愤慨:“要求我们退出川南城;还要与陛下签订将川南赠与蛮夷的诏书。”
舒乐都听笑了;差点乐得从城墙梁子上翻下去:“哎哟喂!别说是舒弘毅的儿子了,就是我爹本人被俘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无辜的小兵:“”
“行了!别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舒乐伸手在士兵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握住红缨枪;又走到城楼上的弓箭手身边吩咐了几句。
接着又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转身往城门走去;“为了不让本将军无辜的大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开城门,我们去凑个热闹!”
川南城其实易守难攻,再确定城内已经全部控制下来后,舒乐就让将士封住了城门,以绝后患。
然而这才没多久,舒乐又骑着追风从城门里晃了出来。
冷风飒飒的寒夜中,两军对峙。
舒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蛮夷将领身旁,这才将那人看了个清楚。
高挑而瘦削,面上没什么表情,自然也没有被俘的惊慌。
五官十分清秀俊俏,不像舒弘毅,更和舒乐的阴柔完全不似。
若真是他老爹舒弘毅的私子,那大概是随了他娘的长相。
见舒乐亲自出来,他面上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长长的凤眼看了过来。
舒乐习惯成自然,下意识就撩了一句:“大兄弟哎,你长这么好看,粗鲁的蛮夷军没怎么地你吧?”
那人:“”
被俘那人还没说话,蛮夷将军倒先开了口,极其不满的怒声道:“舒将军这是何意!?令弟堂堂男儿,为何在你口中倒似成了如女儿家被我军百般欺辱?”
舒乐在这位将军身上看到了直男的光辉,反而替那人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背上问道:“兄弟,怎么称呼?也姓舒?”
那人望了过来,眼神显出几分柔弱:“我随母姓温,单名一个容字。”
“温容啊,好名字。”
舒乐敷衍了两句,长缨在手中一挑,直指蛮夷将军,“既然本将军亲自来了,废话不论,你们的条件绝不可能。”
蛮夷窥探西南数载,将军也曾与舒弘毅对阵几次,但确实头一回撞上舒乐。
更没想到舒乐比舒弘毅更加放肆,丝毫不顾任何颜面。
蛮夷大将军脸色一沉,抽出剑架在温容脖子上:“既然舒将军不讲道理,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舒乐瞅了他两眼,觉得明晃晃的刀刃甚是辣眼,于是将追风马脖子一抱,朝身后的将士们大喊:“你们都看清了点啊,不是本将军不救兄弟,而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后周社稷,我舒家堂堂男儿为国捐躯了!”
无辜的将士们:“”
舒乐说完,晃了晃脚,笑嘻嘻的道:“朋友,你也太小瞧我舒某了。本将与父亲可不一样,打起仗来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蛮夷将军气得手中的剑都抖了起来:“这可是你亲兄弟!”
“那谁知道呢?本将军父亲尚在,说不定我今天有一个兄弟,明天就有第二个,再以后就有一个小分队?”
蛮夷将军:“”
舒乐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缨枪,甚至催了起来,“你快砍吧,砍完了我就关城门。楼上的火石火箭都给你们备好着呢。将军不如试试,能不能活着出去!”
敌军的将领终于被激怒了,抬起胳膊,明晃晃的刀刃猛地就要砍下——
而就在这时,一支准确无误的羽箭准确无误的迎面撞在了刀口上。
依照惯性的作用,直接将那将军手中的剑撞飞了出去。
“按之前吩咐的,掩护本将军!”
舒乐瞅准时机,扬鞭一抽追风,整个人如电一般的冲出了城门,直奔温容的方向而去。
蛮夷军本就困守城下,两方间隔不远。追风又是出了名的战马,在舒乐的催促下极快便到了蛮夷将的位置。
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舒乐伸出一只手,从身前将温容拉上马背。
另一只手则熟练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明光晃晃的刀刃朝那蛮夷大将的脖子上猛然落了下去!
动作刚毕,又是一勒缰绳。
追风猛然转身,载着两人就从蛮夷阵地飞速的往城门内飞奔。
城门已经在缓缓闭合,刚刚反应过来的蛮夷将士大喝一声,马蹄和奔跑声响彻了整片夜色。
舒乐扬起马鞭抽了两下,声音里没有慌乱,反而带上了几分染了血的邪肆味道。
他搂住温容的腰,发现这人腰上竟然还有几分肌肉。
大概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舒乐摸了两把温容的腹肌,才朗声道:“坐稳了啊,兄弟!”
纷纷扬扬的羽箭伴随着蛮夷军的怒吼从两人背后放肆而来,纷洒在阵地各处,多了几分战场的腥味。
舒乐扬起马鞭抽了两下,突然身子猛地一抖,一股凉意瞬间从背后席卷上四肢,接着便是难以形容的痛感将他整个人吞没。
温容感受到舒乐僵硬的动作,立即开口道:“你受伤了?”
城门就在眼前,舒乐口中已经泛出了几丝腥甜。
他喉咙一滚将嘴里的血咽了下去,笑道:“受的哪门子伤!你哥哥我在战场上从没有受过伤!”
温容分明感觉到身后的躯体在颤抖,就连他握着缰绳的手抖颤了起来。
追风到底要比蛮夷普通士兵的马快上不少,两人赶在城门闭合前冲进了川南城。
舒乐还没来得及下马就朝城内的将士们中气不足的喊:“蛮夷大将军已亡!给我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