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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电梯出来,就被走廊里跑动的护士重新推回去:“别出来。”
她身后,是同样慌张奔逃的医护人员。伴随着惊叫声,以及大声驱散围观人群的避让声,以电梯为中心,一片慌乱。
应如约心下一咯噔,一手隔开就要关上的电梯门,拉住刚把她推进电梯里的护士,问道:“发生什么了?”
护士脸色难看,明显不愿意多说,指挥着从医生办公室方向撤出来的人往前跑,快速说道:“有人持刀闹事,见着医护人员就动手,一路往温医生办公室去了。”
应如约瞬间唇色顿无,她抬眸看着墙上的指示牌,手脚僵冷地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正想去看看,被护士一把抓住手腕。
她抓得紧,表情凝重地正色道:“已经报警了,保安队也赶过去了,别添乱。”
远处还有惊叫和怒吼声,已经分不清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家属,乱哄哄的,像浪潮一样,水声沿着岸边一潮一潮地打来,拍击在岩石上。
应如约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站在安全的地方等保安镇压,可担心温景然的心情,让她整个心脏如同悬在半空,没看见他,就一直踏实不下来。
被药瓶割伤的手指有些发麻,她盯着落在地上晕成一圈的鲜血,抬手拂开护士抓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我不会添乱的。”
她逆流,冲开三三两两逃散的人群,耳边渐渐远去的是护士高声制止的声音。
她一路沿着走廊往前,绕过一个拐角后,终于看到了事发中心。
闹事的人被人高马大的保安队围在包围圈里,牢牢地制住。作案工具被打落在温景然的办公室门口,刀锋还沾着血,整个墙面,乱七八糟的沾了不少的血渍和污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走廊里还有事情发生起初就在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心有余悸地看着被制服的男人,指指点点,低头交耳。
应如约在看到温景然办公室门口被打落的刀具时,就慌得整颗心都不安地跳动着,鼻尖酸得厉害,她抬手擦掉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冷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知道这个办公室的医生去哪了吗?”
束手立在温景然办公室前的是病人家属,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医生,仍耐心地大概描述了一下:“你可以去急诊看看?好几个医生受伤刚被送走。”
魏和就站在对面的办公室门口,转眼看到应如约,诧异地挑了挑眉,几步上前拉住正要往急诊室跑的人,指了指不断发出闷哼和挣扎的包围圈:“温医生没在急诊室。”
应如约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嗓子里似堵了一口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张合着嘴唇。
魏和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的唇形,隐约看懂她说的是“人没事吧”,摇摇头,正想说“没事”,握着如约手腕的手被人瞬间卸了力道。
魏和的小臂被抓握得发麻,正想骂脏话,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温景然,顿时闭上嘴,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我帮你拉住人而已,你别这么看着我”
应如约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去,呜咽了一声,用力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想问问他哪里受伤了,哪里流血了,话到嘴边全变成了哭声,呜咽不明。
那颗心仍旧起伏不定,哪怕此时见到了他,也没有半分安定。
她环在他腰后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直哭得快喘不上气来,才听他低着声音覆耳道:“我没事,不哭了,嗯?”
也不在乎这么多人还在看着,温景然抱紧她,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一直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不哭了。”
他的声音,穿透一切,从无边的恐惧无尽的深渊里传到她的耳边。
应如约哭声终于微歇,她仰头看他,朦胧的视线里,他的面容温暖又柔和:“你”
“我没事。”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不哭了,嗯?”
饶是平时,他能应对各种糟糕的场面,此时也只会反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没事了”。
她吓着了,所以他也慌了。
78()
他站在时光深处78
掌心濡湿。
应如约拧着他白大褂的手指微微松开;仔细地想看清他。
眼里还含着泪;眨也眨不完;她抽噎着;抬起手背想揉眼睛;手刚举起;还没挨着脸;就被温景然扣住手腕拉到了身前。
手指上抽药留下的伤口刚止住血,只是未经处理,血迹沾了满手;看上去触目惊心。
温景然刚舒展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小心地圈住她的手腕,目光四下一扫;抱起如约几步越过魏和;占用了他的办公室。
走廊里寂静得唯有一片嘘声。
魏和眼睁睁看着温景然毫不见外地征用他的办公室,立在门口简直目瞪口呆。
他正打算跟进去;脚尖刚转向;门就被进屋的人顺手合上;锁扣一声轻响;彻底把魏和挡在了办公室外。
靠?!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的魏医生不敢置信地瞪着门半晌;思想斗争良久,到底没勇气叩开;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守在了门口。
温景然带上门后;踢开办公桌前的座椅;三两步把应如约放在魏和的办公桌上,轻车熟路地从储物柜最上面的柜子里取下急救箱。
他从急救箱里翻找出双氧水,握着她受伤的手冲淋了一遍,看她忍痛忍得脸都白了,耐着心,尽量温和着语气转移她的注意力:“抽药割伤的?”
应如约点头,哭得太用力,嗓子还哑着:“总觉得要出事,心神不宁了好久”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皱得一团:“结果真的就”
温景然不着痕迹地打断她:“怎么没及时处理?”
“刚弄伤。”应如约解释:“我给灵芝打了电话,让她暂代我,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清洗完,温景然看着她手指上那一小截被药瓶割得皮肉翻卷的伤口,蹙起眉,想斥责她的不小心,话到了嘴边,抬眼看见她满脸泪痕还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又把什么话都咽了下去,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医用碘伏做伤口消毒。
应如约察觉到他顷刻间压低的气压,连抽泣都不敢大声,抿着唇,安静地看他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
从清洗完伤口,手指上的痛觉神经就格外敏感,哪怕他温热的手指仅是贴着她的手背,她都觉得伤口疼得像是撒了一层辣椒粉,一炸一炸的,血管涨得似下一秒就能喷涌。
好不容易等他包扎完伤口,应如约缩回手,胡乱用手背蹭了蹭脸颊。
脸有些烫,耳根也热得发软。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能有多狼狈。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从办公桌上下来,手刚撑在桌面上,他的手先一步穿过她垂在耳旁的几缕发丝扶在了她的耳后。
他低头,扶在她耳后的手指微一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他寻到她的嘴唇,覆上去,轻蹭了蹭。
如约一僵,从嘴唇开始的酥麻一路蔓延进心底,她浑身发软,就这么呆愣地看着他。
“伤口再深一些就要缝针了。”他微抬起头,轻吮了一记她的鼻尖:“怎么办,有点心疼。”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十分钟前还在办公室里和病人家属沟通手术方案,等听见走廊里传来异常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持刀的歹徒来势汹汹,劈下的刀锋就落在桌沿,锋利的刀沿碾过他片刻前还在把玩的钢笔,溅了一桌的墨水印。
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刀已经快速又毫不迟疑地再次劈下。
若没有及时避开,此时此刻他不会在这里。
耳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尖利的求援声,响彻整个走廊,纷乱的现场,他只来得及先打落歹徒的刀具,才有机会反击。
变故其实只有几分钟,从他牵制歹徒让病人家属先离开,到打落刀具,逼着歹徒从办公室逃脱到空旷些的走廊。
幸好,陈医生当日遇袭让医院提高了警惕,每层楼都有保安值守。
擒获,压制,到听见她的声音,恍若隔世。
但此时,温景然没有心思去回想刚才惊险到让人后怕的那几分钟,他眼里心里全是她。
温景然扶在她耳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窝,指下柔软温热,让他一颗冷寂的心重新有了余热,他低头,吮着她的唇,亲吻着,碾磨着,含吮着。
丝毫不顾忌门外的那片混乱,也无心顾忌。
他含住她的舌尖,深吻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
被他舌尖扫荡过的上颚,微微麻痒。
应如约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揪紧了他的衣领,回应他。
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那么清晰的明白,温景然是那么重要。那些她所坚持的,所固执的,统统都没有他来的重要。
他是医生,是她曾想敬而远之又深深迷恋的外科医生。
他有自己的职责,有身为医生的责任和信仰,那又如何?比起他的职业,她更怕像刚才那样,会突然就失去了他。
不是她闹闹小脾气,耍点小聪明,撒撒娇就能哄回来的失去她害怕那种彻底失去他的感觉,好像天都塌了,整个世界暗无天日。
是,好喜欢他,喜欢到这条命都可以给他。
就是这么无可救药。
——
整个案件简单明了,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
警方封锁现场后,拍照取证,很快就押走了歹徒。
意外的是,这次出警的是迟盛,忙完现场,他转身看了眼温景然,目光落在他腰侧那一片血迹时,微微皱眉:“受伤了?”
温景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脱下白大褂挽在手弯,莞尔道:“是我女朋友,手指割伤了。”
迟盛颔首表示理解,目光下意识地扫至他身后,没看到人。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通常一个眼神就足以。
不用迟盛开口,温景然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片刻前,魏和闷声提醒他警察来了后,应如约就先离开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到御山了。
“怕她听到细节受不了。”
“理解。”迟盛挑眉,唇角勾着一抹笑:“我也是受人之托。”
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温景然做完笔录先行离开。
途中接到a市来的电话,从车驶入车库,一直到开门进屋看见鞋架上端端正正摆放的一双小短靴,他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他抬眼,站在玄关和客厅接壤的地毯上往里看了眼。
天色渐渐昏暗,家具格局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和这些暗影完全不同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
温景然的耐心彻底告罄,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后,他随手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置物格里。
应如约刚好在水果上挤完沙拉,听见脚步声,端起果盘迎出去。
她不请自来,有些害臊也有些尴尬,还捧着水果,就解释道:“我担心你,在家里待着就胡思乱想,索性就来这里等你。”
理智和冷静重新回来,她低着头,穿着明显比她的脚大上许多的拖鞋,笨拙地站在原地,等他说话。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说
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起码夜深之前,让她待在他身边,只是看着他就好了。
只是这些话对于她而言,太过露骨,她实在难以启齿,就只能用笨办法想给他做一顿晚饭,可她不擅厨艺,在厨房里束手无措了半天。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有些忐忑地望着迟迟没有回应的温景然,犹豫道:“我会烤饼干做蛋糕,但你这里没有材料”
她斟酌着,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话未说完,温景然伸手接过她一直捧在手里的果盘,随手放在桌几上:“沾水了?”
应如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伤口有没有沾水。
她摇摇头,想说没有,一张嘴却是呛得她心口疼的酸涩泪意,她生生止住,一双眼微微红着,又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我错了。”她终是没忍住,借着揉眼睛的动作去擦眼泪。
三个字,饱含歉意和愧疚。
明明没头没尾,温景然却听懂了。
他抬眸,眼神沉静,嗓音也是一贯的清冷,低低沉沉地问她:“哪里错了?”
应如约咬着下唇摇摇头:“不知道但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认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不知他是怎么惯的。
温景然低叹一声,那颗心早就因为她刚才那眼欲语还休柔软得化成了一潭春水,此时哪还有心思去真的计较她错哪里了?
他伸出手,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过来。”
几步远的距离,她一步一步走进他的怀里,双手抓住他腰间的衬衫时,仰头看着他。
温景然同时低了头,双手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看清楚了?这次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话落,他落下手,轻轻地抱住她,手指贴合在她的肩线下方和背脊上,明明没有用力,应如约有那么一瞬间紧张得喘不上气来。
然后感觉他的双手渐渐拥紧她,那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似低沉的音弦,格外动听:“以后,你休想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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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时光深处79
她指尖的衬衫触感柔软;应如约低着头;抵着他的肩;摇了摇头。
离开?
不会;也不敢想。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走到他身旁。
那么破釜沉舟;岂敢再动摇。
她的手沿着他的腰环到他身后;缓缓的,十指相扣。
他身上有清香,很淡很淡。
不知道是这个拥抱抚平了她的不安;还是他身上的淡香唤起了她的疲惫,她闭上酸疼的眼睛,环在他腰后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他的腰线:“我能不能先去睡一觉”
她好困;那种神经放松下来后的倦意;像夜晚来临前急着归巢的翼鸟。
“去楼上睡。”温景然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随即垂落下来;寻到她的手腕;沿着腕骨绕到身后去摸她受伤的手指。
纱布是干的;的确没沾水。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去楼上睡;睡一个小时我叫醒你。”
——
一个小时,能做什么事?
读一篇字数不长的文章;看一集电视剧;收一台普通的急诊;一个不欢而散的视频电话。
温景然关掉电脑;倚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眼角余光落在桌面上的钟表上,他起身;去隔壁卧室叫如约起床。
黑夜本就已经降临;拉合了窗帘的室内,漆黑得不见一丝光。
应如约睡得沉,眼皮子重得像是缀了千斤的巨石,她潜意识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惫以及精神上紧绷后释放的酸痛感。
可唯独,无法掌控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那倦意,拖拽着她,沉入深海中,越沉越深,越沉越看不见底。
原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渐渐就化成了光影,飞快地从她脑海中掠过。
从a市回来后,到现在,外婆确诊胃癌又结束治疗。
时光漫长得像是在她的生命里踱步走了小半辈子。
再回首和温景然初初认识的时光,仿佛是从时光里取了一碟陈旧的磁盘,她按下的播放键,无论落在哪一帧都是重新回放。
她拧起眉,被薄被压出了一身的汗。
呼吸沉重又湿热,应如约想醒来,意识又困在沉睡中,无力到只能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