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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它鼓足了气;在阳光下五彩缤纷。可心里却明白;拿针一戳,它就会立刻破碎。
只是没人会去计较这个回答下的真实想法。
就如每一位刚迈入医院的医生;他们或有着救死扶伤的理想,有扬名立万成为名医的抱负;可从业几年后;现实就会渐渐磨平他们锋利的棱角,让他们看清医患关系的现状。
那些人里,少数人坚持初心,多数人把曾经为梦想的职业当做饭碗。
没有谁是失败了。
医生还是医生,他们每日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做着医生该做的事。
所以,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妨碍如约对这个职业的热爱。
沈灵芝的第二个问题是站在麻醉医生的角度发出的提问,与其说是提问,更应该归类于是警示。
那是很详细的一句话:“麻醉医生的工作部门就在手术室里,一天数台手术,从交接班开始,你就负责为病人的生命保驾护航。对于女孩而言,工作量很大,肩上要担的责任很重。你恋爱时,可能会没有时间去照顾男朋友的情绪,而同时你还得承担许多的不认同以及不谅解,这些是你就职前就考虑过,并且做好准备了的吗?”
沈灵芝实习期便在s大附属医院,毕业后留院当职,数多年的从业经历,她的心得体会可以说是麻醉科所有麻醉医生第一线的心路历程。
麻醉医生在许多人眼里,仅是术前打一针的医生。
相比较拥有精密头脑,需要开膛破肚,终结各种患处的外科医生,麻醉医生就如同站在幕后不为人所众知的影子。
鲜少有人知道,从确定手术开始,麻醉医生在术前就需要了解病人的基本信息,既往病史。术前探视时,需要告知患者及家属麻醉的风险,安抚病人情绪。
甚至病人的身体状态是否符合做手术的条件,都是由麻醉医生评估的。
手术过程中,麻醉医生要全程监测病人生命体征,保证病人的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在正常的范围。术中若是出现病人术中大出血,呼吸心跳骤停,皆需要麻醉医生实行抢救。
可以说,灯亮起时,麻醉医生就在生命的回航里保驾护航。
这些,应如约都知道,也引以为傲。
所以沈灵芝的提问,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有一颗为医者的初心。
而今天,她就要带着这颗医者初心,重新迈入她这一生都要为之奉献的岗位。
——————
应如约直接到麻醉科报道。
沈灵芝接到通知,早早就等在了手术室门口。
她是麻醉科的住院总医师,负责带应如约参观手术室,了解手术室的布局以及器材摆放位置。
半个多月前,因为温景然的缘故,沈灵芝在东居山温泉会所就和应如约有过一顿饭的交情。
不是正式的饭局,又是一趟放松享受的旅程,沈灵芝对那时候结识的应如约其实有着很大的好感。
再抛开温医生的面子不谈,应如约在面试时表现出的自信,沉稳,以及作为麻醉医生所拥有的职业素养都极大的吸引了她的好感。
对于应如约的入职,沈灵芝其实有些期待。
沈灵芝的性子本就温和,处事也耐心,加上对如约有几分喜爱,在做好本职的基础上更是不吝啬地给她普及了一些院里医生的脾性。
比如普外林医生的耐心不好,还有轻微的强迫症,手术过程中若是出现一些他不可预料的情况,他那张阎王脸板得更加冰冷冷。
可手术过程中出现不可预料状况的时候往往是比较多的
总而言之,搭台普外林医生的手术时,要记得温和了声音,发挥女生的优势,以柔克刚。即使术中被林医生瞪几眼,也要云淡风轻,切忌有情绪。
再比如胃肠外科的魏医生。
胃肠外科几乎是s大附属医院里颜值最高的一科了,除了有温景然坐阵,压实了“院草”的头衔以外,加上魏医生以及上一年刚入职的一位年轻男医生,数量和质量都压了别的部门一头。
相比较温景然的高冷,魏医生算是胃肠外科一缕和煦的春风,一轮温暖的骄阳。
他天生笑脸,即使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时,也感觉他的唇角,眼睛在泛着笑意。所以在初识魏医生之初,所有人都觉得魏医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说起魏医生,最有特点的应该是他比较八卦八卦到什么程度呢?院内大大小小,哪个医生婚外情了,哪个护士出轨了,哪个病人看病时闹的笑话他都一清二楚。
沈灵芝提起此人时,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一个春风和煦的大暖男,反而瑟缩地打了个寒颤,警告如约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必要之时还得敬而远之。
应如约听得似懂非懂,似明非明的,但仍是点点头,表示记下。
最后重点提到的,是温景然。
温景然的高冷是医院众所皆知的。
只要在工作状态中,千万不能对温医生抛媚眼,表达好感,凡是不吃教训的如今过得都比别人少一层脸皮
“温医生的手术其实最好跟。”沈灵芝领着她到一间手术室,推门而入,继续道:“你师兄的本事你也知道,他做手术的时候,手术室很安静。像魏医生啊,一台手术时间如果太久,要是不让他说话他肯定憋不出。有时候他还会说些荤段子,逗得那些小护士面红耳赤的。”
“但温医生的手术,只要温医生不开口,谁都没胆多说一句跟手术无关的话。不过有意思的地方也在这,手术程度复杂的时候,医生护士高度紧张后很容易疲劳。”
“那时候温医生就会开口,别看他平时那拼命程度都快直接住在医院了,可s市哪里的商场开了家好吃的餐厅,哪个地段开了新的楼盘,就连哪位明星来s大开演唱会他都知道。”
应如约脑补了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景然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她一个s市土生土长的人都不如他对s市的布局更了解,开在弄堂里的老牌餐厅;开在疙瘩角的台球馆;开在地下负二层的游戏厅
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是他居然会关注娱乐圈的消息,这还真是让她有些新奇。
边走边聊,沈灵芝的话有趣又生动,不多时就带着应如约参观完了所有的手术室。
了解过手术室的布局,以及器械摆放位置,沈灵芝高效率地掐着点把应如约送进了手术室了解流程。
整点开台的手术,所有医护人员都已在手术室里就位。
病人已经进行了麻醉。
沈灵芝带着应如约进手术室后,目标明确地找到正坐在电脑前的麻醉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引得麻醉医生转身看来,她眯起眼,推了推身旁站着的如约:“付医生,这位是新来的麻醉医生,你帮忙带一下。”
一听说是新来的麻醉医生,除了被沈灵芝拍肩引来注意的麻醉医生,室内所有医护人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
胃肠外科的手术,主刀温景然,一助魏和魏医生,以及实习医生二三名。
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饶是应如约这种泡惯了医院的人,一时也有些难以招架。
她尴尬地推了推罩在鼻梁上的口罩,庆幸口罩遮去了她大半张脸,否则此时脸上的羞窘怕是要暴露无遗了。
她清了清嗓子,只能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今天新来报道的麻醉医生,来熟悉下流程。”
她的目光落在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最挺拔的身影上。
几乎只这一眼,她就能准确地辨认出温景然。
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里似有光。
这一窝医护人员里,只有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没有一丝的陌生感。
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被沈灵芝塞进手术间里,丝毫没有意外。
魏和早就听说了今天报道的一批新鲜血液里有位温景然的小师妹,医院这次只招收了这么一位麻醉医生,听说还是以面试第一的分数进来的。
本来,温景然的小师妹这个噱头就足够吸引人了,偏偏人实力一脚踏进来,这会半个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想见见这位麻醉医生。
魏和原本打算下了这台手术后去麻醉科转悠转悠,不料,惊喜得很,这会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原来这位就是让温医生反常的关注人事科,还旁听面试的小师妹啊
他一如既往笑眯眯地问道:“怎么称呼?”
话音刚落,站在他对面的温景然就瞥了一眼过来,那一眼眼神森然,凉飕飕得像是走廊过道上穿隙的风。
魏和一哆嗦,牙齿险些磕到了嘴唇。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温景然。
后者低垂了眉眼,看上去并不关心的模样
难道他是传感出错了?
“我叫应如约。”应如约眯起眼,友好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虽然在a大附属医院有无数台手术经验,可在s大附属医院,她没有任何光环加持,就是个纯新的新人。
无论心怀多少抱负,初来医院,就该摆出新人的样子来。
手术间里,如约需要熟悉的,是麻醉机的使用以及手术过程中麻醉记录单的记录。
手术开始后,过了来新人妹子的新鲜感,所有人都埋头注意着自己所需负责的。
就如沈灵芝所说的,温景然的手术除非他开口,否则谁都没胆多说一句和手术无关的话。
于是,刚开始时,安静得只有仪器轻响的手术室里,除了偶尔温景然低沉着声音言简意赅地报出所需器械的声音外就只有麻醉医生付医生偶尔和她说话的声音。
因为太过安静,应如约甚至能听到付医生偶尔吞咽口水时发出的声音。
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而落到手术台前。
这台手术跟了几名实习医生,温景然会简要地叙述处理方式和注意事项。
他的话很少,每一句都精简到没有一个废字而又能让人听懂。
此时,他低垂着头,颈后是一截白皙的脖颈。
照理说,男人的皮肤总该是麦色的看着健康些,可温景然的白皙并不病弱,反而比那些粗糙的男人多了几分精致。
真是诱|人得很。
24()
他站在时光深处24
应如约跟过温景然的手术;那也是她医生生涯中的第一台手术。
在a市;五十多岁的男性患者;胃癌。
她进行术前探视;告知麻醉风险时;他从病房独立的卫生间里走出来;站在一片层层叠叠的光影里。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位病人从外省请来的专家是他。
那台手术,温景然主刀;另还有一助二助从旁协助。
麻醉医生是她。
组成的是一个完全陌生,也从未有过契合的组合。
应如约也像今天这样,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信息采集仪精密地记录着来自监护仪的信息;呼吸机也有节律地向病人输送氧气以维持病人的呼吸。
她从屏幕前抬起头;放松有些酸涩的眼睛时,有一瞬间模糊的视野里;她先注意到的;也是他耳后那一处白皙的脖颈。
修长的;如同天鹅汲水时;弯曲脖颈般优雅。
相似的是;两次她都站在最初的地方。
——
甄真真在s大附属医院附近值完外勤,瞄了眼时间;心里盘算着这会她也算下班了,不知道能不能正好去医院和应如约一起吃顿午饭?
如果就她一个人;毋庸置疑;她这会就能掉头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耐心等如约下班。
但关键是,这会她的车上,还坐着个阎王爷
副驾的车门,车窗半降。
s市冬日的妖风随着汽车的行驶,呼啦啦地涌进来,灌着风,引擎声和风声混在一起,一片嘈杂。
甄真真被风吹得鼻子都有些僵了,她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提醒:“老大,能不能把车窗关上?”
迟盛正在翻看现场资料,闻言,在烟灰缸上点了点他指尖的烟。
言下之意是:“我在抽烟,不关。”
甄真真咬牙,敢怒不敢言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作为她的上司,每日差使奴役她也就算了。有一辆大切诺基,却非要坐她这辆破旧的小车。
加油没有报销就算了,他又是个老烟枪,尤其是思考案子时,就算不抽烟也会点上一支烟。
久而久之,甄真真以防自己这小破车被他烫出洞来,储物盒里给他备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烟灰缸,每日在烟灰缸上铺湿纸巾的习惯快比每天喂养她家豆丁吃罐头勤快多了。
结果呢?
这大爷享受着她的伺候,依旧没拿正眼端详过她。
迟盛看完一页的现场资料,终于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标识牌。
指尖的烟头轻轻点了点,燃烧了大半烟卷的灰烬尽数落入铺着湿纸巾的烟灰缸内,把白色的纸巾染得透出了旧时光的昏黄。
“你开车也用爬的?”他眯起眼,讽笑:“那要四个轮子干嘛?给你拆两个还能省点油。”
正好路口红灯,甄真真缓缓刹了车。
挂了停车挡后,她松开安全带,把整张脸凑过去,就杵在迟盛的眼前。
那动作豪迈又迅速,饶是迟盛,一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怔在了原地。
甄真真一脸怒容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我跟着你熬了几天夜,现在案情告一段落又没有新发现,我不管,下午我要准时放假。”
话落,生怕自己的表达不够准确,甄真真退离几分后扯着嗓子嚷道:“我!不!加!班!”
“本来我是没打算让你加班。”迟盛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落在调节椅子的按钮上往后退了退。
他舒展了窝着的长腿,手肘撑在车窗上,眉目慵懒地看着她:“但你顶撞上司的毛病还没治好,要是这会不让你加班,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甄真真之前的上司虽然办事效率不高,但整日乐呵呵的,性格随和。
过惯了好日子,这一年到头都被迟盛这王八蛋压榨,甄真真积攒的怨气都快直达九霄云外了。
但这种时候,她显然不能发飙,不止不发飙还要狗腿地给他捧着烟灰缸,极力表现出自己刚才的犯冲只是活跃气氛的小情调
迟盛不吃这一套。
他看了眼快跳转的红灯,目光落在不远处高高矗立的s大附属医院的红十字招牌,心下了然。
他记得,甄真真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在医院就职的,至于在哪家医院,就职什么科室,男女性别,他一概不知。
相比较之下,甄真真在他眼皮子底下暴躁地写报告比在外面撒欢看上去要顺眼多了。
迟盛抬了抬下巴,示意甄真真转头去看信号灯。
旁边车道呼啸而过的风声里,甄真真扭头看见进入倒计时的绿灯时,手忙脚乱地起步离开车道。
“下午回去总结下这几天的调查,写份报告交给我。”迟盛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抽出她就放在一旁的口香糖,抛出两粒咬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在她炸毛前补充道:“下午忙一会,明天给你调休。”
甄真真到嘴边的抗议顿时咽回去,她侧目,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眼s大附属医院的正门,踩下油门,呼啸着往警局奔去。
迟盛垂眸,继续看他手里的资料。
纸页被风吹得卷起一角时,他顿了顿,抬手关上了车窗。
——
手术室外显示正在手术的指示灯暗,手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