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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哒哒急促响起;没有轻快地、假装谄媚的语调喊老祖,也感受不到内心深处各种各样的吐槽申屠坤很是焦躁。
按照往日经验,唐昱早该回来了。就算这小家伙又找机会摸鱼偷懒;也不至于比往常晚这么久!
侍立亭外的赵景烁胆战心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亭子里的老祖开始一下一下的以指轻敲桌面。随着敲击频率越来越快;老祖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
怎么回事?平日里老祖看书是情绪最平稳的,怎么今日这般焦躁?赵景铄摸摸胸腹;觉得自己前几日刚好的内伤仿佛在隐隐作痛。他是不是应该赶紧把林管事找来比较妥当?
他正惴惴不安;一股拉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拽着拖进亭子里。
申屠坤眯着眼睛看他:“唐昱呢?”
赵景铄狼狈站好,一听这话顿时不明所以:“老;老祖?”
申屠坤一把伸手揪住他衣领:“本尊问你,唐昱呢?”
赵景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眼见申屠坤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不敢迟疑,急忙回话:“回;回老祖,唐昱今日去坐忘峰听讲学——”难道这小子做了什么事惹怒老祖?
申屠坤一拍桌子——轰隆一声巨响,石桌粉碎不见不说;石桌所在的位置直接被拍出一个大坑——“你在搪塞本尊?这个时辰他怎么还不见人影?”
赵景铄脸都吓白了;他有些哆嗦:“回老祖;弟子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是不是?”申屠坤拍桌的右手一抬,直接扣住他脖子,语中已开始带上杀意。
脖子上的力道让赵景铄深切感受到老祖的杀意,窒息的危险让他抓住申屠坤的手拼命挣扎:“不”情急之下,他想到一点,忙涨红了脸提醒,“神识”
盛怒中的申屠坤经他提醒,早就忘记适才还提醒自己不要用神识。他一把扔开赵景铄,神识如蛛网飞速蔓延扩散——
找到了!申屠坤的神识贴到目标身上蹭了蹭,暴虐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再一看,唐昱这小子竟然他登时哭笑不得。
顾不得搭理赵景铄,申屠坤一甩袖,人已离开停云峰。
被扔出亭子狠狠摔倒在地的赵景铄捂着喉咙痛苦地干咳几下,顾不上爬起来,他急急翻开储物袋——得赶紧发讯符通知林管事,老祖又发作了!
***
彼时唐昱在干嘛呢?
不会飞行法术,没有飞兽乘骑,又不想去求助牧安歌这些大佬,唐昱原本是要很苦逼地从宗门前端的坐忘峰跑上两三百里路直达宗门最后端的停云峰的。
原本。
唐昱表示很无辜。他一开始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唔都怪路上的风景太迷人。
咳咳,再说,他的灵力压根无法支撑他一路不停歇地跑几个时辰。
咳咳,好,他只是在路上不小心看到一只野兔,然后脚底附着灵力的奔跑速度,让他一不小心抓到了野兔,再然后又遇到一条溪涧
一句话,总归他今儿都是赶不上回去伺候老祖,干脆歇歇脚顺便,野个餐嘛咳咳,很合乎常理,不过分是?
这么一想,唐昱就心安理得地在溪边安营扎寨,哦不,就是掏土挖坑搭灶坐锅。
就着溪水把兔子剥皮去血去内脏,唐昱又兴冲冲地跑到林子里捡了些枯枝落叶,再跑回溪边的简易灶台。
掏出老祖给做的一套厨具,把这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的兔子加盐加酱涂抹揉捏,再抹上一层油,把兔子搁在一边静置等入味。
接着他脱了靴袜跑进溪涧,挑挑拣拣拾捡了几块指头大小的石子,洗刷干净,回去铺到锅底,等会可以防止兔肉粘锅糊底。
再把腌制了一小会儿的兔子放到石子上,盖上锅盖,整锅架到简易炉灶上焖。
然后不过是烧火看火的功夫。
申屠坤的神识探过来的时候,唐昱正光着脚丫子,裤脚捋到膝盖处,嘴里衔着一根野草,翘着二郎腿,哼着现代流行歌曲,悠哉地躺在灶边上的一块形如卧榻的大石头上——还是他特地跑到下游处捡回来的——晒太阳。
突然,一股异样的触感自心底深处传来,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亲切,犹如被世上最亲密的人柔柔拂过心头,唐昱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下一瞬,那股感觉就如流水褪去。
唐昱一个激灵,腾地一下爬坐起来茫然四顾——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像是有人过来了一样?
四周除了虫鸣鸟叫,就只有潺潺溪流声。
唐昱茫然地挠挠脑袋。他刚才睡着了做梦了吗?
正懵逼,一阵微风拂过。
“你在这儿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唐昱一把捂住差点就要怀孕的耳朵,战战兢兢地回头。
申屠坤正俯身面无表情盯着他。
坏了,摸鱼被抓包!他似乎没生气能不能装傻糊弄过去啊?唐昱傻笑:“嗨,老祖,这么巧——哎哟!”
申屠坤没好气地收回手:“巧什么巧,你这是在干什么?”
唐昱揉揉被敲疼的脑门,心虚地、结结巴巴地辩解:“那个,那个,”他偷眼看申屠坤脸色,“我这是有苦衷的!”心虚之下,连‘弟子’的自称都忘记了。
“嗯哼?什么苦衷?”申屠坤扫过边上噼里啪啦烧着柴草、冒着烟气的泥土炉子,“说说看,是什么苦衷让你丢开当值的活儿跑到荒郊野外做饭。”
唐昱苦着脸:“真的不是我不想回去啊。我这是没法子,今天不知道干什么,飞兽看到我就跑,没法骑飞兽,我只能自己跑回去了。”完了他还补充,“就我这脚程,跑到晚上是妥妥的,所以我就抽空歇会儿嘛”
申屠坤诧异。飞兽?
唐昱再次偷瞄他一眼:“那个,我就是歇会儿。我歇会儿就走的。我算好了的,今晚铁定能回去的。”
申屠坤已然想明白他为什么坐不了飞兽了。只是“那你早上是怎么到坐忘峰的?”
唐昱挠腮:“嘿嘿,早上恰好遇到牧长老了”
牧安歌?申屠坤拧眉。
唐昱没发现他神情有些异样,自顾自往下说:“嘿嘿,牧长老真是亲和,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得意洋洋,“牧长老送了我,还给了我一张讯符,让我回程的时候若是没法子就找他再送——唔!”他连忙捂住嘴。
申屠坤眯眼:“那你怎么不找他?”
唐昱傻笑:“那个呵呵那不是,没脸麻烦牧长老嘛”他急忙解释,“那个,真不是我偷懒啊,我区区一名筑基小弟子,蹭了牧长老一程已经倍感荣幸了,哪里敢再次劳动他大驾啊。”
申屠坤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很是赞同:“做的好。”他虽然不喜欢牧安歌那个小白脸长相,但是不可否认,这厮确实是长得好。他还没把小家伙拐到手呢,哪里能让牧安歌在小家伙面前刷存在感?
唐昱松了口气:“对对——”
“以后我送你。”语气自然地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唐昱一口气登时噎在嗓子眼。
他懵乎乎地抬眼回视申屠坤:“什,什么意思?”顿了顿,他怪叫,“你知道我为什么坐不了飞兽?”
申屠坤点头:“应当是药浴的问题。”他摸了摸下巴,“喝的药也有。”
是他疏忽了。唐昱之前吸收的那滴残血放置了太久,妖息早就所剩无几,被他吸收后,自然影响不大。
可两日前泡过的药浴、喝下的汤药,却是带了他的新鲜血液及发丝,不说妖力如何,光是那气味,没有十天半月,估计都下不去。
而唐昱接下来的日子,每隔两天都要泡一次喝一碗
这么看来,唐昱接下来几年,不对,是余下的寿命里,他身上必定都有自己的妖息,差别只在于他是否会收敛气息而已。
想到唐昱未来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血肉、每一个呼吸间都会带上他的味道,申屠坤就禁不住心神荡漾。
唐昱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瞬。他整个上午都在回想是不是自己带了什么东西有问题,却不曾想到,这气味竟然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顿时头疼了。药浴还得持续几年,在他学会飞行术之前,他可怎么上学啊?
等下,他心里为什么会觉得很欢喜?他很确定自己是在头疼——靠,不会是原主的了灵魂在搞事?
“等等!”唐昱惊叫,他突然想起一细节,“我还抓了兔子呢。”他满怀希望,“是不是药的气息半天就能散去?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了?”
申屠坤回神,眼神扫过那熟悉的锅子,唇角一勾:“不,这兔子太傻,闻不出来。”就好比蚍蜉撼树,蚍蜉压根看不出来自己与树的差别。
唐昱不相信:“兔子聪明着呢,一有风吹草动就跑。”
申屠坤点头:“它也只有感知风吹草动的能力。”
“好。”唐昱无语。
一股肉香飘到鼻端。
锅里的兔肉好了。
唐昱连忙爬起来,才发现他刚才一直是坐在石头上仰视申屠坤。他有些尴尬地瞄了申屠坤一眼。
申屠坤不以为然,见他要下来,直接伸手扶他。
唐昱愣了一瞬,傻傻地被扶下跳下石头。
“还不去看看你的兔肉?”见他站稳,申屠坤提醒道。
唐昱低呼一声,一下蹦到灶炉边。
揭开盖子,浓郁肉香登时扑面而来。
他拿出筷子翻了翻,满意地确认了兔肉已然熟透,然后麻溜地熄火,端开锅子放到一边,顺手就掰了一只兔腿下来,‘嗷呜’一口咬下去——
嫩、滑、香!好吃!
“咳。”
唐昱一僵,立马转身,狗腿子般将手上的兔腿献上去:“老祖您尝尝,可好吃了。”
申屠坤毫不客气接过来,丝毫不介意唐昱在其上咬过一口,撩起袍角随意一坐,捧起兔腿就开始啃。
唐昱愣住了。这他就是随口拍拍马屁而已,申屠坤要是要,他自然会再给他掰一块干净的,现在
吃口水什么的
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唔,大中午的,太阳真是太晒了
唐昱支着油乎乎的手低头看脚,就是不敢看大马金刀坐在前面的申屠坤。
申屠坤倒是心情愉悦,眼睛直勾勾盯着难得有羞意的唐昱,仿佛在拿他下饭。
一时间,空气突然暧昧起来。
“师伯——”巫怀致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师伯——手下留——”余下的话生生噎在嗓子里。
第037章()
看到来人;唐昱连忙行礼。心里却开始哀嚎——他这是摸鱼摸到要众所周知了吗?
申屠坤施恩般扫了巫怀致一眼,语气很是嫌弃:“你过来干什么?”
巫怀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师伯;劳烦您下回做什么事先给其他人打个招呼好吗?”
申屠坤不悦:“本尊做事还需跟你们交代?”
巫怀致痛心疾首:“师伯您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您不知道吗?要不是您没事发飙吓着别人;我至于收到讯符就急巴巴赶过来吗?结果;你们竟然”
申屠坤冷哼一声,不搭理他;两三口把手里的兔腿连肉带骨头嚼碎了咽下去。
巫怀致转而看向唐昱;一脸严肃:“小唐昱啊;我今儿要仗着掌门身份好好说说你了。”
唐昱连忙肃手:“掌门您请说。”
申屠坤甩掉一手油;眯眼看向巫怀致。
只听巫怀致语重心长:“掌门求求你;管管你家老祖好吗?”他的辛酸简直溢于言表,“没事你也别乱跑,要乱跑就带上你家老祖!别随便放他出来祸害我们!”
唐昱:
申屠坤:
这话说的。
虽然知道是因为灵魂的关系,可这话说得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唐昱很是尴尬:“掌门;这个”
申屠坤反倒露出几分愉悦。他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在理。”
唐昱:大佬们都这样说话的吗?
巫怀致心力交瘁:“反正师伯您没事别给我搞事。下回再有情况;我让人直接找唐昱。”
申屠坤想了想;再次赞同:“可行。”顿了顿;他嫌弃道;“本尊也跟你打腻了,每回都得控制力度;没法尽兴。”
巫怀致再次翻了个白眼:“师伯;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让您打得尽兴的?您尽管数;超过十个算我输。”
申屠坤轻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径自伸手示意边上无措的唐昱:“再给我来一块。”
还没等唐昱反应过来,巫怀致跟着在炉灶边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气地道:“小唐昱,给我也来一份,我心累,需要补补。”
唐昱登时把适才的话题抛诸脑后,注意力一下子转到锅里——就只有这么一只瘦兔子,老祖刚才已经啃掉了四分之一了!这么一分,哪里还有他的份儿?他统共就咬了一口啊!!
申屠坤仿佛察觉了他的小心思,瞪向巫怀致:“没有你的份。”
巫怀致忿忿:“师伯,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合着我连口肉都捞不上?”完了他一脸悲呛,“因着隔三岔五跟您交手,连我都进益不少。我现在都什么修为了,短短几年竟然能进益这么多,我过得有多惨可想而知了都这么惨了,还不让我吃口肉吗?唐昱你评评理,这肉我能不能吃了?”
两位大佬对话,让他怎么插嘴?唐昱很是无语。虽然这掌门对他的态度确实是挺亲和的可这话他也不能接啊。
申屠坤也不废话,手一抬,直接将整锅兔子连锅带肉拽飞到自己跟前。他探手抓起兔子,撕下一只腿递给唐昱:“吃。”
唐昱傻傻接过兔腿,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申屠坤把剩下的整个兔子骨架抓在手里,低头开啃。
巫怀致也跟着错愕,下一瞬他就跳了起来:“一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兔子而已,您至于这么抠门吗?!”
申屠坤咔嚓咔嚓嚼着骨头,眉都不带动一下的。
唐昱听着这嚼骨头的声音,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再看巫怀致那幽怨的小眼神——他抖了抖,偷觑了眼状似专心吃肉的申屠坤,准备把兔子递过去——
“吃你的,别管他。”申屠坤头也不抬。
唐昱迟疑。
巫怀致郁闷地摆摆手:“吃吃,下回你记得多做点,让我也能尝上几口。”
唐昱轻咳:“其实弟子也就是把肉做熟了而已,说不上什么美味,掌门大可不必如此。”
巫怀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瞪着申屠坤,嘴里解释道:“我好几百年都没怎么正经吃过食物。冷不丁地摆上这么香喷喷的肉,我自然想尝尝。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你也无需太过介怀。”
唐昱了然。
“话说,你今天怎么跑到这里玩儿?”
唐昱汗颜,如此这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巫怀致摸摸下巴看向申屠坤。师伯这是给人打上标记还是怎么滴?
申屠坤冷冷回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巫怀致瞬间了悟,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然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旁观的唐昱莫名其妙地看俩人打完哑谜,想了想还是不理会他们,直接席地坐下,抱着兔腿开始啃。
***
申屠坤携着唐昱返回停云峰的时候,赵景铄正站在湖畔亭子里准备着手修补损坏的地方。他愣愣地看着申屠坤的手搭在唐昱肩膀,俩人状似亲密地缓缓落地。
高空飞行老祖带自己一程,这动作挺正常?再说,寻常友人不也这样勾肩搭背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