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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可看着谢七的眼睫,却又想起了一件趣事。
“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了我?我记得那时候我就多看了一个女仙一眼,说了一句,她睫毛长眼睛大。你就气鼓鼓地回来说你也可以有那么长的睫毛和大眼睛。”
“说便说。”景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跑回去了你六姐那里,也不想想她靠谱过吗?最后你把睫毛都剪了,长了好久才长回来的,还记得吗?”
“小七。”景安手中的犀角逐渐被他修补完整,他握紧了犀角,俯身在谢七的额间烙下了一吻,“快一点醒来好不好?你看我们有那么多的故事可以聊。”
***
“主人,小主人他”影子睡了一觉,睡醒了发现树下的两人还维持着他睡前的姿势。他以为主人弄醒他是因为小主人醒了呢。
谢七还是躺在床上,而景安还是倚在床边摆弄着那个断角。
见影子出来了,景安摸了摸下巴:“你帮我找个东西,黑乎乎的,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三足鼎。”
影子点点头飞快地消失在了景安的眼前。
虽然谢七还是没能醒,但是景安眉梢却挂上了一丝喜悦,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当年他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劲时,便是遇见了千年后的“景安”。也就是在秦家的屋顶上那晚,他喝了谢七的指尖血做的那一个梦。
千年前的他正是竟然看见了丧失了神体的自己,才对未来产生了探究之意。
他请玄武大帝演算过未来,发现他的未来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浩荡星途;另一个则是千年坎坷,生死未知。
但是只有一条路通向那千年的坎坷。
玄武大帝本来是劝他不要太过在意,他未必会走那一条路,太过惦记反而心生魔障。
但是景安却不这么想,尤其是在他第二次看见“自己”后,他想一定是有一个他必须走这条路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找,其实最早他没有从小七开始排查。或许也带着逃避的心态,他总是安慰自己斗宿是天子星,天生高贵,自然是福禄双全。
但排查了一圈后,景安不得不承认,似乎能让他选择一条千年坎坷道路的人,也只有小七一个人。
“小七谢木佑?”玄武大帝叹了一口气,“你当真要算?”
“大人。”
玄武大帝见他意志坚定,便翻了龟甲:“不必算了。”
景安瞬间就明悟了,以玄武往前掐万年往后算千年的神通,应该在算出自己千年坎坷时,便已知成因。
“灾从南方起。”玄武缓缓道。
“南方?”景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为了避免灾祸不要去南方的意思吗?”
“祸起九重天。”
景安神色一凛,若是涉及到九重天,玄武大帝方才说的“南方”他便有了不好的推测。
“仙魔一死决。”
“天子生未卜。”
景安再也忍不住了,霍然起身。他明白了玄武大帝说的意思,早在大公主远嫁魔界时,他便已经感到了隐约的不妙。祸起九重天指的应该是天帝的野心。而天子若是指的谢七,那就是说谢七的生死跟这场大战息息相关。
当然也是到了后来,他才意识到天子一语双关指向的是魔族的王子。谢七的生死不只和大战有关,更和魔族王子的生死息息相关。
而这个祸源的“南方”景安闭紧了双眼,但愿是他想错了。
但后来发生的种种证明他没有猜错,凤君压根没有走什么阴谋诡计,便直接找来了他。言语间,竟是让他在他和小七的性命中做一个选择。
后来景安再去求玄武大帝时,玄武大帝却说,他能看见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若他选择千年坎坷,之后便是生死未卜。而若是从小七的命格卜算,小七的未来里能够不孤独终老的路也只有一条。
玄武劝过他要三思。
景安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答案——“大人,我选择千年坎坷的结局只有一条,小七不孤独终老的路也只有一条,您说,是不是挺巧的?”
究竟是不是这样,景安也不知道。
只是当他在承受因为魔族王子主动死在自己剑下后来自天道的惩罚以及凤君的攻击时,他想的是,这样的痛苦他怎么也不舍得小七来承受。
当然,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条千年的坎坷之路,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走。
小七比他走得还累,还苦。
在他每一次恢复记忆时,胸口涌动的都是懊悔与骄傲。
他怎么能够不骄傲?他的小七在这些他没能够完全陪伴的岁月里,渐渐地从只会往前冲的狼崽子,变成了运筹帷幄独当一面的男人。
他也心疼,但是他总是没有时间心疼。他逐渐摸清了凤君的手段,凤君为何每次都能在他恢复记忆后便把他带走。应该就是他恢复记忆后,恢复了一部分的神力,而这样的神力让主宰南方七宿的凤君足以掌握他的动向。
所以之前在洞府之中,意外地因为千年前在洞府残留下的气息恢复记忆的景安强行地将自己的识海封闭了。
还不是时候。
景安曾经以为什么都是能够算计到了,但是没曾想谢七永远是自己生命中的意外。
就像在洞府中的自己,哪怕那时候恢复了部分记忆。也没有想过,小七会把他自己的角给自己。
“一定很疼。”景安喃喃道,他抚摸着白玉犀角,其实真要说灵犀角,这才是灵犀。
小七的原身是獬。他不知道人界神话是怎么说獬的,但是小七作为天地间唯一的斗木獬,浑身的毛发都是雪白的,四蹄雪白,长长的犀角像是白玉的质地。小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还会变回原形。再大些,便知道他们是星君不是神兽,便再也不肯变回兽态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总爱穿黑色的衣服。自己唯一骗他穿白衣服还是千年前去人界游玩,路过雀氏一族所在的那个镇时哄着他穿的。
“主人。”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手上抱着一个灰扑扑的三角鼎。
“多谢。”
影子放下三角鼎,想了想还是道:“我去外面时听他们说天帝同意四灵圣殿不再归属仙庭管辖。”
景安点了点头,淡淡道:“挺好。”
影子叹了一口气,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小主人不醒来,怕是主人做什么都打不精神。
“对了。”景安突然叫住了他,“说了别叫我主人,小七会吃醋。”
影子:“”
待周围重归寂静后,景安将三角鼎放在了在了自己面前,随后将小七的角放了进去。
之后,他二话不说用双影剑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就这样从他的手腕汩汩而下,景安眼中却划过了惊喜。只因为涌出来的除了自己的鲜血,还有上面附着的功德之光。
血不断地涌向三角鼎,又从三角鼎底部流了出来。
是的,这是个破鼎。
景安还记得,这是一个洞府中,比他们年纪还大但已经陨落的仙人留下来的。整个洞府为了这一个破鼎设置了重重关卡。
可当他拿到手时,却发现鼎的底部有个洞,之后他便将这个鼎抛之脑后。
但在之前琢磨着如何修复犀角的时候,景安突然记起来这个三角鼎下的台子,写着“功德”二字。那时的他还云里雾里的,但是在感受过天降功德后他突然想起来,也许这个鼎不是拿来盛凡物,而是拿来盛功德的。
而此刻留在破鼎中的功德之光,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
当整个鼎盈满功德之光后,景安就看见被息土黏合的白玉犀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合裂缝,重新披上光泽。
“小七。”
景安手持着尚覆着一层薄薄的功德之感的犀角放在了谢七的额间。
他记得,这个地方便是小七最敏感的地方。
景安的手在抖,他紧抿着唇,生怕小七没有反应。若是连这样都不能让小七苏醒,景安觉得自己只能再一次去研究替命之术了
突然间,起风了。
极度紧张的景安想让影子不要捣乱,但其实捣乱的不是影子,而是空气中的风精,因为风比所有人都先感知到生机,他们在为两位主人感到欢喜。
谢七的羽睫颤了颤,在景安焦急的目光下,他睁开了双目,虚弱地笑道——
第十一章 回家()
生死约;相伴老
谢木佑被景安用力地揉进了怀中,他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景安的力道碾过。
疼,很疼;可是他却舍不得推开。
而且这样的疼痛仿佛提醒着他;他活着回来了。
当初他将在自己体内肆虐的天雷不断地挤压,在最后一刻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它们释放出来砸向了凤君。
随后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景安的怀抱。
谢七是有感知的;他知道景安跟天帝对峙上了。
但是他浑身动弹不得;仅存的一点神力不断从断角处泻出。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听见景安碎碎叨叨的声音;在他印象中景安极少有这么话痨的时候。从前话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指导自己练功时;他听着景安说着千年前的事,说着这千年的事。他用尽全力想给他一个回应,却换来了骨头的碎裂。
他大概活不长了昏昏沉沉中谢七这般想着;可他不甘心;他也不舍得。
“我以为;你会睡上千年。”景安左手紧紧地搂着小七的脊背;右手按在小七的后脑,揉着他软软的头发。
“本来想的。”
见景安的手一顿,谢木佑眷恋地蹭了蹭头顶的大掌:“可我不舍得。”
“你不是挺舍得的吗?”景安不知道没入谢木佑体内的角有没有长好,但是一想小七的断角,他的心脏就在隐隐作痛;“不疼吗?”
疼啊;怎么能不疼呢?硬生生地把角锯下来;因为谢七想不出什么样的办法能在真火之中保住景安的神魂。灵犀角,他的角应当比所谓的灵犀更加管用才是。有自己的角,加上角中孕养已久的太阴真火,至少能保证景安在真火中神魂无损。
“亲亲就不疼了。”
景安一怔,感受到了怀中的小七回抱住了自己,双手在自己的后背紧紧相扣。
谢木佑用脸颊蹭着景安的颈弯:“不舍得你也等上千年。”
景安舌尖泛起了苦涩,他想说他并不知道,玄武算出来的千年坎坷路会是小七陪着他一起走过来;他想说他后悔了,可他却也知道,只有这条路,他的小七才不会死。
“抱”景安想说抱歉时,嘴巴却被谢七用手给捂住了。
谢木佑松开抱紧他的双手,微微后撤,认真地看着他:“我给你提供一个道歉的模板。”
景安无声地点点头。
谢木佑歪头想了想,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景安却觉得他的笑容格外甜。
“第一个选项,抱我。”谢木佑就像人界那些跟爱人撒娇的小情人一样,“第二个选项,抱紧我。”
“可以多选吗?”景安重新抱紧了他,努力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导给他,试图温暖那没有温度的身体。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项的。”谢木佑窝在他的怀中,声音变得认真了起来,“我说了,你得答应我。”
“好。”
“君子一诺,不准食言,食言了就罚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景安无奈:“怎么发这么毒的誓?”
“我要你答应我,再有下一次这样的情况”谢木佑顿了顿,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你不会看着我死的。”
景安只是搂紧了小七,时光倒转,他还是会做一样的抉择,但是也许会安排得更妥帖一些。
“我要你答应我的是若有下次,我不要独活。”
景安僵住了。
谢木佑体内中的功德金光在逐渐地修复他的五脏六腑,修复他的筋骨皮。
当谢七终于有力气挺起脊背时,他离开了景安的怀抱。他双手捧起景安的脸,两人额头相对,双目相汇,鼻尖相抵——
“景安君,谢七不求权势,不贪长生,只求与君生死契阔,相伴此生。”
他们没有轮回,既然没有轮回,那便只求此生相伴。
景安认真地看着他,他看见了谢七眼眸中的浩瀚星空,可再一眨眼,却又见那对凤眸恢复了井水般的黝黑和平静。
“好。”景安终于释然了。
长乐逍遥也好,艰难坎坷也罢,求的不过是——你我二人一起。
***
谢木佑的身子需要休养,景安更是懒得理朱雀圣殿中的那些事务。
第一次那些人找上门来时,景安便把白穹唤了过来,让他们有什么事都向白穹禀报。
不理会众人的面面相觑,景安让影子把他们全部轰出了洞府。
说是洞府其实不太贴切,景安只是把洞府那块湖心岛搬到了自己的后院。但这是千年前他为小七准备的礼物,也是千年后他们定情的地方,有些碍眼的人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都交给大白?”谢木佑失笑,“你也不怕惹出麻烦。”
“你当没有天帝那个老头插手,圣殿还能有什么事?你看你常年不在斗宿宫,不也没什么大碍。”
“这倒也是。”谢木佑丝毫没有无意中成为了甩手掌柜的愧疚,“对了,凤君最后”
景安掐指一算,突然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今日。”
“今日?”
“今日行刑。”
谢木佑突然想起来,那一年景安也是这样,天道施罚也是选定了日子的。只不过凤君想抢景安的精魂,结果两边一碰撞,反而使景安成了漏网之鱼。
其实谢七那时候也不知道景安究竟有没有元神俱灭,但是凭着本能,在凤君说景安星君陨落时,咬定他并未死亡,为此他扛住了天道七七四十九天的拷问。没有理由,只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要抗住。
若是真从了凤君的意愿,井宿宫的主人怕是要换人了。
之后他才追去了地府,却被告知景安入了心魔道。
这句话开起了他千年的追寻之路。
“想去看吗?”
景安的意料之中,谢七摇了摇头:“不去了,去了难受。”
“还不舒服?”
景安条件反射地去摸他的额间。
谢七还是摇头。
“凤曦他死有余辜,天道要毁其神魂是因为他妄图颠覆人界。”
谢木佑眨了眨眼,倒是笑了出声:“我可记仇,我不会同情他的。我不想去是因为从前你也在那儿受的苦。“
“更何况”谢木佑回想起了当初被景安下了禁制的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天雷砸下,待他赶到时景安只剩下一口气了。
揉了揉额角,谢木佑不再想那些事情,指了指大树:“这里看得更清楚。”
景安不得不承认,这里简直是最佳观景台。而且闻讯前来的不止是他们,还有玄武殿的一群人。
看着蹦着冲他们挥手的茯苓,景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七弟,哥哥们来看你了,开个门啊。”
谢木佑看着被挡在禁制外的兄姐们,挥了挥手,这堆人面前就出现了桌椅和瓜果,甚至还有美酒。
“小七”胆子最大的茯苓叉着腰,“我们要进去。”
谢木佑懒洋洋地倚回了景安的膝头:“可我想谈恋爱,过二人世界。”
哥哥姐姐:“”弟弟长大了啊,管不了了。
景安也施了一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