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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只是三日,王纁儿却全然不同了,从之前依恋寿王被寿王呵护娇惯着的小女人,成了一个担得起大事的王妃。她清减不少,神色憔悴,却异常冷静坚定——她始终坚信寿王会醒来,若是寿王不醒,她便也不会独活。
銮铃心下犹豫,她很怕王纁儿撑不住会做傻事。正此时,门外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王、王妃,不好了,惠妃娘娘她——”
“母亲怎么了?!”
提到武惠妃王纁儿脸色骤变。这几日武惠妃神智倒有些不清,第一日先是疯了一样痛哭着向所有人道歉,像是要赎罪。第二天寿王仍没醒,便兴师动众地出宫到慈恩寺去烧香祈愿。第三天又搜罗了满满一屋子的佛经,把自己关在房中看经书,饭不吃,水也不喝,要请佛祖保佑寿王。精神一直处在异常亢奋的状态。
“回王妃,娘娘不知为何突然发怒,又下令把所有经书都烧了。”
王纁儿闭了闭眼,把嘴唇咬的几乎流血,才快步走了出去。这三日来,一边是昏迷不醒的寿王,一边是折腾不停的武惠妃,所有的事便是她独自担着。
殿内剩下銮铃和李墨兮,李墨兮走近前:“咱们也该回去了,有诸葛先生在这儿守着,他不会有事。”又吩咐风冽:“你去惠妃娘娘那里瞧瞧,解决不了,便告诉皇上,让皇上心里有个底儿。”
两人一路走得极慢,初冬的风,暗沉沉的暮色,入眼一片萧瑟。冬天总是难熬的。前几日尚未清扫干净的积雪白日消融化成水,晚间天一寒,又结成了薄冰。
銮铃担忧着王纁儿和寿王,一个不留神踩上去,“嗤”地往前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却是李墨兮眼疾手快把她揽住。竹凊已兀自在一旁惊出一身冷汗。
她只道是銮铃这几日身子弱,太医又说胎儿不稳,要是真摔了一跤,还不知后果如何。
这是一个残破冰冷的世界,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互相偎依,给予温暖,应该会快乐许多。可是看见李墨兮,銮铃总觉无言以对,无法面对。
心冷了吗?冷了,冷了吧。看到寿王整日昏迷不醒,王纁儿憔悴不堪;听到竹凊每每在身旁提醒她小心身子,小心孩子——她无法原谅他,尽管她又不可遏制的心痛。
她站稳之后,从李墨兮手臂间挣出来,李墨兮却反手把她的手握在他指间。銮铃下意识就要挣开,李墨兮手上用力攥紧。
“放手!”銮铃声音压得虽低,怒火却表露无疑。暮色褪尽,夜色来临,李墨兮杵在黑暗中的身影不可察觉的僵了僵。他没有说话,拉住銮铃往前走。
“放手!”銮铃的声音大了些,撤着身子往后,她的嗓音本来清凝,然,此刻夹在冷风里,仿佛也带上冷风如刀似剑的寒意。
竹凊在一旁真是干着急,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了!她硬着头皮上前,劝慰道:“小姐,你别动气,小心孩子——”
“你住口!”竹凊话未完,却仿佛触到李墨兮的禁忌,他眼中竭力的隐忍猛然喷发,低喝道。竹凊脸色一白,垂头不敢再说话。李墨兮眸光颤动,在夜色里盯着銮铃,缓缓出口:“我知道你怪我。”
他话语一顿,眉峰愈凝,神情低迷而苦涩:“可你让我放手?”他话是这么问,手上却愈发用力,用力到身子也轻轻打颤。他蓦地深吸口气,这几日总是寂静无声的眼中有了难以言说的深情。
“事到如今,我还放得了手么!”
銮铃只觉耳畔呼啸的冷风仿佛停止,她在李墨兮的注视下陷入一团迷雾,懵懂不清。只是他幽深的目光直击她心底,那一片柔软疼痛的地方。
“若是两年前,我们就此别过,再无瓜葛,我或许还可以放手!”
“若是当日,在菊花台与我相遇的是选W,我或许还可以放手!”
“若是当日,虽说弄错了,我娶得还是选W,或许还可以放手!”
“若是当日,我错怪了你,你已经离开了,我或许还可以放手!”
“若是你没有做出这样多的事,让我一步步沉沦到不能自拔,我或许还可以放手!”
“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你才让我放手?!”
李墨兮一句一句,沉甸甸把话说完,神情痛苦而剧烈变幻。銮铃只觉得她的心在迷茫中一点点被提起,提到很高很高的云霄,她张大了眼,震惊地望着他。
“我也想放手,可是谁来放过我?!”
銮铃呼吸一滞,眼中已有了泪,却说不出话。只呆呆望着李墨兮。李墨兮低吼着说完,微闭了闭眼,平定着起伏的心绪,他抿紧唇角,慢慢松了手,把銮铃冰冷的手放开。
心打了个颤,从高空俯冲下坠!
銮铃生生打了个冷战,正要出声弥补,却不防她身子一轻,已被李墨兮打横抱在怀里。
李墨兮的怀抱温暖,他俊眉凝起,然,他的神色已然强势的冷定,嘴上不容置疑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即便是演戏,你也得配合我演下去!”
回到思玄殿,銮铃惊魂未定,李墨兮已把她往床上一放,他却径自直起身便往外走。銮铃吃了一惊,忙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李墨兮脚步一缓,却没有停留,他迟疑了下,随口道:“这温泉宫夜色甚好,我出去,赏月。”
銮铃一愣的瞬间,李墨兮的身影已然消失,只是他残留的空气中似乎有些幽怨和慌乱。
向銮铃表白的事,他本已在心中酝酿了很久,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脱口而出。李墨兮用力揉着发疼的前额,太息池的风吹得他清醒了些,当时真是脑子一热啊,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
若是她再也不肯原谅他
思玄殿内銮铃洗漱完毕,本已在床上躺下,然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披衣走出来。风冽曾无意提到李墨兮常常会一个人到菊花台去。当下,她谁也没喊,独自寻了出来。果然,李墨兮独身立在木栏亭中,正无声无息望着波光静寂的太息池。
她不自觉加快了步子,来到李墨兮身后。
銮铃走近他,略略迟疑。
忽而伸手从身后拥住李墨兮,她把脸贴在他僵硬挺直的背上,语调不自觉放得很柔,柔中一丝哀伤:“我们把话说清楚,都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李墨兮神情一呆,下一刻,他蓦然转身,低眸望着她。
李墨兮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看透,銮铃心下一慌,却是没有躲闪。说清楚,爱或者不爱,不要错失,不要后悔。
凝神盯了銮铃片刻,李墨兮并未说话,却是俯身,用力吻住銮铃。
冷风中銮铃的嘴唇被冻得微微发白,而冰冷,却是柔软异常。李墨兮吻住她的那一刻,便被吸住了一般,天荒地老生生世世,再也不愿放开。
銮铃心跳极快,渐渐窒息,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恩怨情仇了,只是伸手把他深入骨髓地抱紧。如果可以,再也不要失去。
李墨兮抱着銮铃一转,銮铃便抵在木栏亭的横栏上,而他压着她亲吻,深深探寻。她的脸微微仰着,长发在夜色里飘舞,她的白衣与李墨兮的浓墨交融绽放。她迷乱中瞥见幽深夜幕上绝美的星辰,微光银亮,而那莲子般白净的圆月,挂在青如水的天上。
今夜月圆。木栏亭旁的花丛里,几株仿佛是世纪末的晚菊,悄然绽放,开出柔嫩的花瓣,在夜色里娇俏妩媚。
这是一个悠长复杂的吻。饱含曲折坎坷和浓烈情绪。这样一个沉默隐忍的人,爱和恨都是这样激烈。而在那吻的最深处,却又似有雪花般清凉的记忆飘在心头,銮铃蓦地想起一句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许久。
许久。
李墨兮才低低喘息着把脸埋在銮铃颈侧,若有似无地轻吻着,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缓解着什么。
他的手指滚烫停在銮铃腰间,把她揉在怀里,整个人便压在她身上。銮铃无力支撑,便靠在那横栏上,横栏本来圆润,可因为重力太大,此刻也咯得她的腰疼得钻心。
然而她一动不敢动,李墨兮的手指和嘴唇都灼烫,所到之处放佛都要有燃烧的火焰。她知道这其中的意味,她和李暖在一起的时候,李暖也曾这样过。
想到这里,她心神一紧,忙要把李暖的记忆赶走。却是李墨兮原本绷紧的身子缓缓放松,他哑声道:“你身子快点好吧我快要忍不住了。”
他的话一出口,便被寂静卷走,銮铃说不出话,只是脸色燃烧,像是平白涂了层胭脂。两人便这么默默相拥,倚在那横栏上,其间或有起伏莫名的心绪嫌隙,便也都被此刻彼此生出的温暖填充。銮铃忽而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只这么抱着他,被他抱着,就很好很好。
然而安静只是短暂,只听夜色里轻微的“嘎吱”一声,被他们倚靠的那根横栏竟然从中间生生断裂!
銮铃还未惊呼出声,两人已紧紧抱着往太息池中坠落!
就见半空中李墨兮抱着銮铃猛然转身腾起,眼看要掉入太息池的他们,不知怎地,生生直了起来,在太息池上一阵凌波飞渡,带起微澜,便停在波光飘渺的水面,站稳。
在,在水面上站稳?
銮铃下意识环顾四周,确实,他们已到了距菊花台挺远的地方,而且正站在水面。准确地说,不是他们站在水面,而是李墨兮。她全部的人都很难看地扒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我们不会掉下去?”銮铃面露惊诧,莫非这古人的功夫真的可以水上漂?
“这水下有跳舞的柱子,我正站在那柱子上。”李墨兮俊眉挑了挑,望着她的一脸若有所思。
“哦。”銮铃恍然,即刻道:“那你放我下来,我也要站在那柱子上。”
这样被他抱着,实在有损形象,她很难堪。
“这柱子只容得下一人一脚,你恐怕不行。”李墨兮神色为难。
“啊?”銮铃不信,手上抱紧李墨兮,侧过身子往下看,果然,李墨兮是单脚立在水面,她这么一动,他似是站立不稳,他们俩便都摇摇晃晃起来。吓得她忙乖乖扒好,再不敢乱动,“那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被人看到可不好”
李墨兮微笑:“要看的人早已看了,不要看的人永远不会看,你怕什么?”
“呃真是的,那横栏怎么好端端就断了,我们好像也不是很重吧?”銮铃被他看得躲不过,就有些胡言乱语,话出口,她脑中翁的一声,窘透了,刚刚是他们俩把那栏杆给压断了?!那可是上好的什么木,精雕细琢的
李墨兮颊上一红,也略略发窘,搪塞了句:“不是那木栏亭年久失修,早该收拾收拾了”
“这样啊。”銮铃微微有了些面子,清眸明湛地看向李墨兮。却是李墨兮被她这么一看,脑子里也翁的一声,他不自觉便凑上去,再度吻住銮铃红热的脸颊。
周遭宁谧,水波安稳,而高空明月,碧天亦如水。两人便夹在这两汪广袤澄澈的碧水间,飘飘然忘乎所以。
只是銮铃情意痴迷间忘了发现,李墨兮的另一只脚早已放下来,稳稳站在水面。
第121章()
寿王在第五日醒来。整个温泉宫都欢腾。唐玄宗阴沉了几天的脸色终于缓和。武惠妃再次出宫到慈恩寺拜佛谢恩。王纁儿终于憋不住,先是委屈地扑在寿王怀中矜持地哭了一场——怕寿王为她担心呗,才又扑在銮铃怀中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迅速恢复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銮铃也有了笑颜。李墨兮也舒了口气。李蕙憋屈了很久的小日子也重新见了天日,又开始活蹦乱跳。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可知也。
这日,寿王愈发好了些,不愿让王纁儿整日闷在寝殿内陪着他,正好銮铃过来,便赶王纁儿和銮铃一起出去走走。王纁儿心情大好,容颜迅速恢复,虽是清减不少,却娇艳无边,甚是美丽。
銮铃细细打量她,果然是佳人倾城,国色天香。
那王纁儿和寿王这一劫应该过去了吧?
两人漫漫走着,王纁儿忽而说句:“铃儿,十八郎说他好了之后,我们要离开长安。”
“离开?”
“嗯。十八郎已向父皇请旨,想如太子哥哥一般,远离长安,到僻静的地方做逍遥王爷,父皇也答应了。”王纁儿笑望着銮铃,神色轻松:“我现下是明白了,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和十八郎在一起,只有十八郎好,我才会好。我真盼望早点离开。”
“你们一起,双宿双飞,做一对富贵闲人?”銮铃怔怔再问。猜测王纁儿有可能是“杨贵妃”之后,銮铃对王纁儿的感情总是带着一丝悲悯和怜惜,此刻,知道王纁儿能和寿王携手天涯,她就是狂祝福,狂羡慕了。
“是啊!”王纁儿几步走上菊花台,面朝着太息池张开双臂,深深呼吸,似是觉得时光无比惬意美好。
“铃儿。”王纁儿又回头,眸光在銮铃小腹上扫了一眼,微笑问:“你的脸色好了许多,孩子可还好?”
“嗯,还好。”銮铃下意识垂了头。
李墨兮撒了个弥天大谎,欺瞒了所有人,她其实并没有怀孕。她一直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直到那日他们从菊花台回去,他怔然片刻,才出声解释:“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其他人远离你,只是想向所有人宣布你是我的,我只是想留住你,想让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很自私。”
李墨兮没有说“其他人”到底是谁,但銮铃想,应该有寿王和煦王吧?然,谁能想到,他给出的理由竟是这样?而他给出这样的理由,她还能去抱怨吗?
只是话到后来,他轻轻把她拉进怀里,懊悔道:“风飐说这药对你身子无碍,我没想到你会病得这么厉害。”
都说她脉象异常,銮铃便也没有纠结。銮铃所纠结的重点,却不是她的身体状况,而是他撒了这样的弥天大谎,稍有不测就是欺君之罪。唐玄宗纵然爱护李墨兮,知道李墨兮这样骗他,又会怎么样呢?
李墨兮笑了笑:“只要你身子好了,我们该很快就会有孩子。只要我们很快有了孩子,便不是什么欺君之罪。”
“为何我好了,就会很快有孩子?”銮铃听得发绕,一时没能理解。李墨兮却是眼眸一深,在她耳畔含糊不清道:“因为你好了,我便不用再忍着,我们就会很快有孩子。”
“啊!”銮铃惊了一跳,脸色迅速灼红。
銮铃兀自沉浸在这里回忆,王纁儿却是瞧着銮铃的肚子微微发怔,片刻,才笑出来,眸光灿烂夺目,十分坚定:“铃儿,等咱们下次再见,你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到时候我也一定重新做了母亲。”
銮铃蓦然回神,没听到王纁儿的话。却是王纁儿此刻才瞧出銮铃红润的脸色,惊诧道:“铃儿,你近日容光焕发,到底有何喜事?”
王纁儿是真的好奇,銮铃刚刚得知有身孕的时候,似乎并不开心的。
“啊,我”銮铃窘迫地躲闪,不妨眸光扫过波光粼粼的太息池,不由抬手指了指那湖水中央,岔开话题:“那水里有支撑跳舞的柱子?”
銮铃暗暗觉得这古人十分会想办法,在水上舞蹈,定然十分好看。
“柱子?”王纁儿愣了愣,也随着銮铃指的方向看去,沉吟一会儿,才道:“不是柱子,听说下面有个白玉莲台,常常会有人在那莲台上跳舞。”
“白玉莲台?”銮铃一怔,“不是只能容一人一只脚的柱子?”
“哪里是柱子?十八郎说,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