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个人之间隔着风雪茫茫,无限凄迷。
林音初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我总不至于离了萧府就没地方去吧。爹爹虽然不在了,哥哥还在呢,我去找他,他该也不会把我和铃儿扫地出门。”
萧华的脸色在风雪中,随着林音初的话几番变化,最终,他的语调还是软弱下来。
他带上一些请求,低声道:“我知道今日的事与你无关,我知道是母亲无理取闹你别走,和铃儿都别走,我不会让你再这么委屈下去,我向你发誓,初儿,答应我好不好?”
林音初面无表情把他拦在身前的手推开,萧华又要阻拦,她指间“咔”地一声轻响,弹出一线冰凉的利刃,冰凉的抵在萧华喉间。这柄风华小箭,她为他暗藏了二十年,终于还是为他拔出来。
当夜她追杀一个以权谋私的高官,正要得手。
“姑娘手下留情!”他冲出来阻拦。她冷然回眸,瞧见他不顾死活的模样,嗤笑道:“你个破书生,管得了我?”他像是不通刀枪剑戟,手无缚鸡之力的,却毫不胆怯地直视着她:“在下知道姑娘是谁,若姑娘杀了这个人,在下即刻就去官府报案!”
“这里轮不到你见义勇为,本姑娘也懒得对你动手,让开!”
萧华却抢上前,拿身子护着那昏倒在地昏迷不醒的贪官。林音初怒不可遏,喝道:“臭书生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她袖中暗箭正要射出,萧华却朗朗道:“姑娘江湖女侠,一定不会,也不能杀在下。”
她被他的义正言辞说的一怔,他已又道:“姑娘杀的都是贪官污吏,都是坏人,可在下是个好人,姑娘若杀了在下,或伤了在下一根头发,就违背了江湖道义。”
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自命清高的书生,她都见了不少,却不知为何她一时竟不能反驳他的话,她不知为何就相信了他的话,他是好人,所以她不能对他下手。
那时深夜,刚下过一场雨,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夜雾黑蒙,也像是被雨淋湿的样子。两人就在空寂的街道上相持了很久。萧华为了护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白衣也沾湿了,却一直保持着那样坚定而清朗的神情望着她,望着她的犹豫和困惑。
直到林音初终于回过神,一脚踹在他腿上,没好气道:“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好人?!”她那一脚颇重,萧华又没练过武,登时痛得冒出冷汗来。
“今日暂且放过你!”她冷哼一声就要离开,却听那萧华明明痛得嗓音发颤,却仍十分高兴似的,道:“我确信你就是祀乐坊的祀乐圣女林姑娘。”
不妨他竟真的说出她的身份,林音初面纱后的眼神轻轻一跳,却是萧华又笑了句:“我看到姑娘脚踝上系着的金铃,和当日的林姑娘一模一样。”
他这略带轻薄的话出口,却让林音初本应愤怒的神色消尽,面纱轻掩的脸不动声色灼红了。她脚踝上是系着铃铛,略一动便轻盈作响,只是那声音极弱,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怔然立在当街半响,她才足尖轻轻一点地,化作夜色里一道轻盈的白光,眨眼消失了。
几日后,皇榜发出,说是查处了一桩贪污大案,这位官员伙同几个江湖盗贼私吞了运往河南道的救济款,事成之后,那些盗贼将这位官员杀死,把数十万两银子卷走。现下皇上悬赏通缉那几个江洋大盗,那位官员的画像就在皇榜上惟妙惟肖地画着。
便是那晚她执意要杀的那个。林音初立在人群中看着,手心和后背都惊出一场冷汗。她自问独自行走江湖不成问题,可却从未想过要与朝廷里的人作对。
回忆在这白雪茫茫中一闪。
林音初的箭还是抵在萧华的喉间,她慢慢把手收回,涩声道:“我并不害怕杀人,你别逼我。”
“这次你要杀我,我不会再找借口。”萧华凝眉望着她,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忍说。
林音初似是累极了,慢慢转过身往风雪深处走,她轻飘飘道:“我为何要杀你,爹爹说的对,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是我自己选择的。”
“你认为你离了萧府,还找得到鸿鹄剑庄么?”萧华神色一痛,终于道。
林音初身影一顿,僵硬在风雪中。
萧华深吸一口气,缓缓把话说完:“十年前,皇上派了十万大军围剿鸿鹄剑庄,就是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怎么还会留下你哥哥和鸿鹄剑庄?我那些话是骗你的,鸿鹄剑庄早被皇上的铁骑夷为平地,而那一场血战里,不仅你父亲,你哥哥,鸿鹄剑庄里所有人,所有和鸿鹄剑庄的有关联的人,一个不剩,都没了。”
鸿鹄剑庄里所有人,所有和鸿鹄剑庄的有关联的人,一个不剩,都没了?!
林音初整个人瞬间被这句话抽空,她在风雪中转身,看见萧华忧伤而怜悯的目光。
他早知道了,却一直在骗她!什么皇上体恤哥哥网开一面,还留下了剑庄!什么哥哥和嫂嫂都还在剑庄里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
林音初踉跄一步,“骗子,你这个骗子”
她飞身消失在浓密的雪色里。萧华情知他根本追不上,还是要追过去,贺氏被人搀扶着出来,怒斥一句:“华儿,你敢追过去试试?!”萧华步子一顿,悲伤地看向他的母亲,绝望道:“父亲母亲是想逼死儿子么?!”
贺氏身子一颤,僵呆在酷冷的风雪中。
第61章()
林音初仍日日尽心尽力照顾着萧銮铃,每日弹琵琶给她听。萧华也日日在她身边陪着,她却是再不说话了。
萧华每每望着她时都痛彻心扉:“初儿,你要怪就怪我,不要闷在心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若是被父亲知道了,铃儿还要不要吃药?”林音初像是才看见他一般,没好气道。萧华见她肯说话了,神情略一松,可还未等他再说话,林音初已抱着琵琶进了屋里,碰上房门,再不肯出来,也不肯应声。
几场雪过后,新年将至,仿佛喜气盛大,阴霾也就少了许多。萧銮铃开始自己捧着饭来吃了。林音初在一旁看着,绷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日,萧华奉萧嵩之命,携宋晴柔去了宋府。
萧选W在萧銮铃身边坐了会儿,起身告辞,林音初把她送出来。
萧銮铃出事后,萧选W倒是常来看她。
“也快新年了,母亲说二娘往年都要带着铃儿过去走动的,今年虽出了些事,铃儿也没办法过去,但到底都是一家子人,也不要这么生分着。二娘闲了还是过去走走,母亲那里也为铃儿寻了不少珍贵药材。”萧选W说话时温温柔柔的真切:“现下铃儿也睡了,母亲下午也没事,不若二娘趁着就过去坐坐吧。”
“也好。”林音初略一思忖,道。
这一段日子萧华每日过来,林音初仍是避而不见,也不让他见萧銮铃。萧銮铃要用的药却是每日丰富,就这样,林音初就满足了。不论她心底到底愿不愿意见到他,她都不能再见他了,她不能拿萧銮铃的命当做儿戏。今天趁着他不在,一径儿去看了宋琬,新年的时候她便也不再过去了。
宋琬性子暴躁泼辣,嫁给萧华前是有名的刁蛮小姐,可从嫁给萧华之后,尤其林音初进门后,萧华冷落了她整整二十年,她却从来悄无声息的,没有一字怨言,也从没有为难过林音初。单为这一件事,林音初就觉得是她对不起宋琬。而萧选W,萧选W比萧悟大三个月,是林音初进门前宋琬就怀了的,她看着和宋琬一点都不像,倒像是宋晴柔嫡亲的妹妹,两人都有一种柔的要滴出水来的感觉。
林音初这么一路想着,愈发觉得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该来看看宋琬。宋琬正坐在亭下赏雪,听人说林音初来了,眼神一闪,随即嘴角有了笑意,又一叠声命人去把她积攒的药材取过来。
“姐姐。”林音初规规矩矩向宋琬行礼,宋琬把她拉住,笑道:“都二十年了,还客气什么。”两人坐下,丫头捧上茶来,是难得一见的黑玉缠金花的小碗,里面青黄的醇酿,远远就透出一股茶香。林音初看着这对小碗,笑赞道:“还是姐姐这里珍奇的玩意儿多。”
宋琬也瞧一眼这小碗,又看一眼含笑的林音初,眼神轻轻一晃,忽而道:“你若是喜欢,便拿走好了。大过年的,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给妹妹和铃儿的听琖儿说,铃儿最近好了不少?”
林音初笑容深了不少,她放眼望向这满满一院子的雪,轻轻道:“真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珍贵,大夫说铃儿不行的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交出来,只换她一个。现在,铃儿虽还是不能说,不能看,但心情却平和不少,不如刚醒来时恐慌不安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求她好,其他什么都不要了。”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宋琬随着重复了一句。林音初才看清她的脸,这么近地看着,不涂脂粉,原来已有了深刻的纹路,每一道暗纹都像是饱含着不能言说的痛苦。她想起那两个丫头的窃窃私语,宋琬老了,她又何尝不是。
也许正因她老了,萧子琦才会离她而去。
林音初端起那小碗埋头喝茶,很精美的茶碗,很精美的暖茶,她四处看,很精美的院落,乃至她们身上的衣裳,都是很精美很华贵的衣裳。然而一切都掩不住心里的寂寥。余光瞥见她喝茶,宋琬搁在桌上的手指一跳,似是有心阻拦,却终是没动。
“听说你和老爷初遇时,你正抱着琵琶飞在天上?”宋琬忽而问。林音初心里一怔,放下茶碗,不知是她忌讳,还是宋琬忌讳,二十年来,她们闲来无事无所不谈,却从来不谈萧华。从前,萧华是宋琬的伤痛,她的骄傲,可她从来无心炫耀。
想来宋琬知道她最近的遭遇,便也不避讳了。林音初苦涩一笑:“飞什么呀,不过是坊间师父教的雕虫小技,骗人钱财罢了。”
“可柔儿说,老爷看到你那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变。”宋琬转而望着林音初,眼眸深邃而苦涩,她重重端起桌上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把茶喝完,宋琬似是再也不愿见到林音初一般,命人把药材捧给林音初,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铃儿怕是也醒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明白宋琬心中的痛苦,林音初便也能理解宋琬突然而至的冷淡,更无心解释什么,林音初起身告退,刚走了六七步左右,却听身后宋琬喃喃了句:“别怪我心狠。”
她因练过功夫,所以耳力极佳,隔着这样的距离仍听得到宋琬的喃喃自语。听到宋琬的话,林音初心中虽然诧异,脚下却未停,又走了两三步,宋琬又惊诧地说了声:“不可能!”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就见宋琬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几分惨白地狰狞。
宋琬起身追下亭子,刚走完第七步,却像是陡然被攫住了心神一样,眼珠子朝天一翻,整个人僵直地就仰躺在地。林音初拿在手里的药掉落,她忙跑过去,却见宋琬嘴角一丝黑血,刹那间已没了气。
冰天雪地。
“不是你?一家子都是正正经经的,只有你从教坊里来的,可能接触那些歪门邪术,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嵩坐在高处,冰冷地斥责。林音初跪在堂下,身上早已麻木,她坚定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是琬姐姐自己倒下的。”
萧嵩一旁坐着的贺氏,她怀中抱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萧选W,也不停抹着泪。抹泪地间歇,她冷冷道:“亭中只有你和琬儿,难道琬儿会自己给自己下毒?!”
“母亲执意认为是我下毒要害姐姐,试问我这样害了姐姐,对我有何好处?”林音初坦然而直接地迎上贺氏的目光,反击道。
贺氏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阵惊怒,萧嵩已低喝一声:“大胆!在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容得你这样对长辈讲话?!”
“我害了晴柔妹妹的孩子,对我又有何好处?难道我真的就不要铃儿的性命了么?!”林音初全不理会萧嵩的愤怒,坚定又道。萧嵩一拍桌子:“反了!”
这一吼,吓得缩在贺氏怀中的萧选W都停止了哭声。林音初却仍是面不改色,平静道:“父亲母亲说什么都好,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来人,命华儿即刻赶回来,休书备好!”萧嵩气得长胡子不住发抖,寒声喝道。林音初仍是直直跪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萧嵩手边纸笔刚刚备好,殿外急匆匆脚步声,萧华已快步走进来,大冬天里,他却满身是汗。见只有他一人,贺氏忙问:“柔儿呢?!”
“儿子骑马回来的,她一会儿就到。”萧华说话间,已来到林音初身边,和她齐齐跪下,跪在萧嵩和贺氏面前。林音初波澜不惊的眼中终于微微动容,他虽然日日来,可她避而不见,转眼又一个月了,一个月不曾见过他。然而,她终是忍住,没有看他一眼。
再深的感情,哪怕相思刻骨,也不肯见。
反正要分离。
“华儿,此事与你无关,你跪下做什么?”贺氏不满道。萧嵩却不等萧华开口,命人把纸笔送到萧华面前,冷声道:“如此不孝不义的女人,你趁早休了!”
第62章()
萧华闻言身子一震,他惊诧地看向萧嵩,萧嵩斥道:“你还要包庇她到何时?不舍得铃儿,铃儿便留下,还由我们照顾着,她是一刻都不能留在这家中了。”
听了萧嵩的话,却是林音初慢慢伏跪下去,向萧嵩和贺氏磕了头,淡声道:“多谢父亲成全。”
她被审问也有大半天了,脊背一直挺得笔直,这还是第一次磕头,她慢慢直起身又道:“铃儿便先寄养在府中,等我安顿好了,自会把她接出去,再不连累萧家。”
听了萧嵩的话,萧华是震惊。听了林音初的话,看到林音初静静的表情,他就是万箭穿心生不如死了。他蓦地站起来,向着萧嵩道:“父亲,她是我的妻子,是走还是留,只能由我决定,她自己都没有资格决定!”
说罢,他一把扯起林音初,一步不停地,把林音初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直直拽了出去。
暗夜的新年光景,林音初的脸色苍白平静,萧华拉着她一路快走,一直走到前面没了路,才把她甩在一旁,他独自喘着粗气。
远处偶尔听得到爆竹的声响,又闻得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似是远远飘来的硝烟味,又似是清冷的梅香。两人都有些辨不清了,林音初亦不知该说什么,转身就要走。萧华突然出声:“我不会写休书,你别想走。”
他的语调,把痛苦深埋,冰而冷。沉沉地压迫。林音初身影一顿,毫无情绪道:“我听老爷的。”萧华闭了闭眼,竭力把怒火压下,又问:“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说刚刚还有些温度,那他这一句话出口,就全然把林音初周身冻结了,冰天雪地。她笔直僵冷地站在那儿,淡声问:“老爷认为我做了什么?”
“宋琬中的是‘七步倒’的毒,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根本不会有你难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懂么?!”
林音初寂然无声,迈步又要走。
萧华抢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冷冷盯着她,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得罪的是谁,若给不出个说法,宋璟会放过你么?!你不说话,我怎么保护你?!”
林音初轻然一笑,冷淡道:“老爷念在铃儿对你依恋多年,保护她就够了。我尽管随意处置,老爷不必费心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