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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也说,“是啊,这么棘手的case,真替师姐担心……”
周怡犹豫,“这个,不太好吧?”
很多人望向邵晖。
因为他是班长,更因为他是师姐的头号迷弟。
邵晖咳嗽一声,“我想,我们对她最大的支持,就是——好好上我们的课。”
一句话定下众人心中骚动。
不过想想也对,他们毕竟只是学生,作为方解语的师弟师妹,就算一窝蜂的扑过去,又能怎样呢?徒增喧哗而已。
于是只得乖乖拿起课本。
解语走进基础教学楼。
今天特殊,作了清场,原本安排的操作课教学也往后调整。
记者总算被隔绝在外了。
她先去接待室,附院的心外主任,医务科主任已经来了,还有患者家属,以及他们的代表律师。
当着患方的面,医务科主任对解语交代本次委托——
林某,女,1岁11个月,因“发现心脏杂音1年余”入院就诊,查体及辅助检查提示先天性心脏病,主动脉瓣上重度狭窄,心功能ii级,bp80/40mmhg……入院后完善术前检查及准备,于本月x日上午9时15分,由心脏外科主治医师宋媛主刀,在全麻下行体外循环,主动脉瓣上狭窄矫治术,20时45分手术完毕返回icu,21时30分抢救无效死亡。
家属认为死因不明,同意院方提议,委托基础教研室法医方解语进行尸检及死因鉴定。
医务科主任对林家父母说,“请放心,方医生是江城毕业的优秀法医,亦在剑桥大学深造三年,接下来的尸检将独立进行,不受院方影响;除了她,还有外院法医到场见证,我们不进解剖室,会尊重她的检验结果。”
“剑桥啊……是跟牛津一样有名那个吗。”林家大婶喃喃道。
西装革履的高律师冷冷的说,“宋医生不也号称去过jhu镀金?”
林大叔果然反应不好——显然,出了这样的事,国外留学什么的,非但不能安抚到他们,甚至可能起反效果。
心外主任一脸尴尬,只得说,“这个病例,虽然还不能确定宋医生的责任,但我们已经让她暂时停诊,门诊和带教也搁下了,以示小惩大诫;如果确有责任,自然不会包庇。”
高律师不为所动,“小惩大诫?不如说是保护吧。”
医务科主任忙说,“我看,该介绍的也介绍了,就不要耽误,让方医生尽快开始工作吧。”
林家大婶看到方解语,“哦,你就是那个……那天我们见过面……”
解语只得点头,“是我。”
高铭晟探究的看向解语。
——患者父母经此变故,情绪极其不稳定,很容易被其他因素干扰,如果想起模拟手术那天跟解语有过一面之缘,会不会怀疑解语跟这件事有关,甚至迁怒?拒绝她来进行?
林家大婶却说,“原来你就是方医生。之前高律师跟我们讲过,找你们这边的法医来检查,有好处,也有坏处,其实我们哪懂那么多,只想知道囡囡为什么会……手术之后,不是告诉我们成功了吗?可还没等到那孩子睁眼就……孩子没了,就算真能赔钱又怎样。我们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送囡囡来做手术,到底是对还是错……”
林家大叔没说话,身为男人不善于表达情绪,但也眼圈微红。
林家大婶道,“要早知道是方医生你来检查,我们也不用犹豫了,你看着这么面善,就像观音菩萨一样,我们相信你,肯定会给一个交代……”
两个主任之前画蛇添足,引来律师一顿嘲讽,差点没后悔的吞掉舌头,眼下看解语能handle,索性装起了哑巴。
这时助手过来,说尸体已经运到,解剖室也准备好了。
解语垂下眼睫,“——那我去检查了。”
其他人都留在原地,高铭晟却跟了上来。
解语一怔。
“不好意思,作为患方代表律师,我也有权参加尸检。”
“是么。”
他看了看解语,“我以前代理过此类案子,对医学略知皮毛,到场见证,也是对患者家属负责——方医生名校出身,又是留学归国的精英,刚才两位主任也一再保证公正,我在场,想必不会让你惊慌失措吧?”
她当然不会。
只是想到某个因她在场而动作变形的人,解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解剖室就在眼前。
她挥开那些思绪,走了进去。
虽然是委托解语进行主检,但除她之外,还有两名外院法医到场,避免可能的舞弊。他们见到方解语和高律师一起出现,并没有很意外。
助手拉开尸骨袋,将女童尸体放上解剖台。
解语走到台子前面,定了定神,“江城医大基础教研室受附院心脏外科及林某家属共同委托,对林某的法医病理学检验,现在开始。日期xx年xx月xx日,时间上午xx时xx分……”
助手递上工具。旁边两个法医一个拍照,一个记录。
“尸表检查:女性儿童,尸长80cm,发育正常,营养中等……”
法医a的相机快门啪啪的响着。
法医b根据她的观察测量,依序记下数据和特征表现。
高律师站在她身后,沉默的看她操作,听她用平淡的声音一一报出所见。
“……头皮无损伤,颅骨无骨折,颅内各腔隙未见出血……大脑重900g,脑组织表面及切面未见异常……”
“口咽、食道无异物,喉头水肿明显,气管分叉处外膜周围软组织少量出血……”
这时,记录的法医b插嘴道,“这是气管插管造成的吧?”
解语说,“有可能。需要比对手术及抢救记录。”
然后是胸腔解剖。
解语在助手协助下开了胸,法医ab都凑近了些。
“胸骨已手术切开,可见金属缝线固定,”解语将重点部分暴露出来,方便法医a拍照,“剑突下见一9cm缝合切口,剑突两侧有手术引流口,左侧胸腔积液30ml……”
心包腔有少量液体。左室壁厚,右室壁厚,瓣膜无增厚。冠状动脉开口正常,各分支未见狭窄。
进行到关键的心脏部分,法医ab不敢松懈,尤其可能决定检验结果的表现,更是需要从不同的方向角度,拍照数张存证。
在接近主动脉根部的位置,他们看见一块人造血管补片,修补处血管上缘呈现升主动脉管腔狭窄,内径,内膜中央有一插管伤口,直径,原本应该发自升主动脉弓的头臂干缺失,而本应从头臂干发出来的右颈总动脉和右锁骨下动脉则直接开口于主动脉弓,开口狭窄,直径均为。
听着他们的观察记录,高律师忽然出声,“我医学知识有限,需要解释——所以这孩子先心病的异常表现在哪里?”
解语思路被打断,怔了一下。
高律师补充,“此案的一个重点,在于探讨疾病和手术的联系,手术选择是否正确及必要,还请方医生稍作解释。”
解语整理了一下,“首先,根据主动脉的走行部位和形态,其中一部分我们把它叫做升主动脉,发自左心室……”
“停,”高律师看了下时间,“我不需要上解剖课,也不打算听整整三小时——能否给我个五分钟的浓缩科普版本?”
解语沉默一会。
法医ab对视一眼,万幸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没遇上这么难搞的律师。
虽然无法一眼看穿,但能跟着解语的思路搞明白——前提他们是专业人士,上过解剖课,经过n年学习工作。而高律师,就算之前打过医疗纠纷案子,也无法在短短时间内跟他们同日而语,现在让解语用五分钟为他说明白,既要科普,又要专业,简直是出难题。
解语没跟他辩论这解释工作是否该由自己来做,只想速战速决。
“这么说吧。血管a好比一条下划线‘__’,它上面本应分出血管b、c,像字母‘y’一样;但在这个患者身上,血管b、c变成了两条平行线‘||’,直接开口在a上,且比正常情况狭窄,因此严重影响了血供——这样清楚了吗?”
高律师这下默然无语。
不光他秒懂,就连法医ab也再次面面相觑。
——很清楚!
而且没用到五分钟!
连半分钟都不到!
敬佩之际,他们同时产生了危机感:今天到底是来见证,还是来接受震撼教育?解语看着年轻,想不到竟如此有气场。
两人冒出冷汗,暗自反省最近工作有无疏失。
在一片沉默中,解语继续。
第34章 小憩()
接下来,解语进行了肠腔的检查,略过不提。
三腔重要器官组织进行了摘取或切取,用于实验室固定,以待稍后的病理学切片检查。
固定切片需要时间,组织病理检查放到下一次进行,第一天体表及体腔的初检就到此为止。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因为要详细的记录和拍照,所以用了比一般情况更多的时间。
固定切片有专门工作人员进行,当然,跟平时用于教学研究的目的不同,每个过程都需要更严苛的登记和监督,以免中途出现差错,影响结果判定。
解语离开教学楼的时候,自然又受到一波围攻。
看着记者们没点干货就不放她离开的架势,解语只得跟他们解释,尸检并非字面意义上的一次尸体解剖就能出结果,需要大体结合组织,如今并没有完成,她并无结果可以透露。
好不容易,在保安帮助下她挣出包围圈,走回公寓。
虽然肚饿,但更明显的感觉是累。
一上午的工作,耗尽体力脑力,相当于代了十节课。
想到明天还有组织学切片检查,她也轻松不起来。
走回公寓,门口竟然坐了一个人。
解语看着站起来的邵晖,“——你来干嘛?”
邵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该拆线了吧?”
解语看他一眼,“拆线哪里都可以啊。”
为什么非要等她了。
“那可不行,万一没缝好呢,你跑了,谁来背锅?”
“……我帮你拆吧。”解语怕他又说什么耽误娶老婆的话,只得认栽。
邵晖跟在她身后进了屋,虽然只是第二次来,却已经熟门熟路,“工具我来找,需要碘伏,棉签,镊子,剪刀,对了,洞巾还要吗……”
解语默默看他来来回回,准备好一切。
拆个线而已,不好小题大做的铺巾,解语想尽快解决,于是开始消毒。
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红肿出血,或是出现高低不平的情况。
解语夹掉线头,放下剪刀,“你可以自己对着镜子看看。”
“我当局者迷,怎么看都一样帅,师姐帮我看呗。”邵晖长手长脚的躺在沙发上,大言不惭的说。
解语无奈,只得再次凑近,帮他检查。
邵晖的眼睛盯着她,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到底是伤在脸上,解语细细的看了,对自己的缝合技术表示满意——
愈合之后也许会留下一条细线,但因为他眉骨微凸,眼窝比较深,自然形成的浅浅阴影会掩住那条线,不至于影响到他的颜值。
直到感觉邵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脸上,解语才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他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明显超过了拆线后观察的正常范围。
解语连忙移开目光,起身收拾工具,“好了,我看没什么问题。”
邵晖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高高的身材彰显着莫大存在感,但解语想到他就要走了,于是打算松一口气。
不料邵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作为回报,我给师姐做饭吧。”
“……”解语愣住,半晌才说,“你不用上课?”
老三样就老三样吧。
“现在是中午,还早着呢,”邵晖笑笑,“再说,我答应过师姐的啊。”
“不用这么麻烦,我去食堂买就可以了。”
“你确定?这会儿去,只剩残汤冷炙吧。”邵晖卷起袖子,“别紧张,只是一碗面。”
他特意补充,“不会让师姐你欠我太多的。”
“我有拉面,很快的……”
“拉面先放着吧,我就煮个番茄鸡蛋面,也很快。”
也许是“一面换一面”的概念比较好接受,解语也放松警惕,眼睁睁看他掌握了主动权,打开冰箱拿出鸡蛋,嗯,很好,他居然还知道挂面放哪儿,等等,那两个大番茄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解语也是累了,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沙发上,听着厨房的动静,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邵晖忙活一阵,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才发现解语竟然已在沙发上睡着。
他轻手轻脚放下碗,走到解语面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撩起她垂下来的发丝,她柔嫩光洁的脸仿佛有磁力,吸引着他的手指触碰上去……
鲜香的气味唤醒了解语,她睁开眼,感觉有什么快速从她面前离开。
“对不起……”她眼中恢复清明,被桌上的汤面吸引住,“已经好了啊?”
“师姐很累吗?看你是吃了再睡,还是睡醒再吃?”
解语爬上饭桌。不吃饱哪有力气睡觉呢。
金黄的鸡蛋,嫩红的番茄,翠绿的葱花,白到透明的细长面条……原本简单的材料,却组合成无上的诱惑。
解语吃了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同时满足了,鸡蛋的鲜香,番茄的酸,面条的柔韧,再加上淡淡的盐,熨帖了她工作一上午的疲惫。
相比之下,拉面的调料包简直是黑暗料理。
邵晖起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现在也饥肠辘辘,但看着解语吃面的样子,竟然奇异的不觉肚饿。
解语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很好吃……你也吃啊。”
邵晖才埋头开干。
解语不光吃完了面,还喝了汤,放下碗,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听在邵晖耳中,仿佛化作一个毛茸茸的小钩子,一下一下挠着他最柔软的内里。
邵晖收拾起来也很快,没几下厨房就干干净净。
解语看看时间,很是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午休了。”
邵晖挑挑眉毛,“不然,让我在这里将就一会儿?”
顺着他的目光,解语望向那张他躺过、她也躺过的沙发。
“……”
“哈哈,开玩笑的,这次就算了,”邵晖去开门,“我回去准备上课了。”
“额……”解语本能的叫住他,“谢谢。”
想了想,她又说,“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上午……尸检的情况。”
他今天过来,显然不是专程为了拆线,也不是专程来做饭。
邵晖笑了笑,弯腰提起垃圾袋。
“师姐,你好好休息吧。”
随着那扇门被他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饭桌和厨房都收拾的干净,就像没人来过。
解语呆望了一会儿沙发,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她请他吃过一碗面,现在他回报了一碗面,也当做感谢她缝伤口,这样不是很清晰吗。她不留他睡沙发当然是对的,他也万全没必要问她尸检情况……
一定是上午太过紧张,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纠结了。
因为病例特殊,工作人员没有耽误,第二天,解语就拿到了制作好的切片。
法医ab因为是专程请来见证的专业人士,要跟完全程,在学校附近住宿一晚,于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