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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嵘又使尽力气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受到的震动太大,不愿跟卫庄同路,自顾自走了。
他要去问问他伯父,是不是誊榜的人搞错了座号。
江辰虽未得案首,但入了甲等,心情也极是畅快,说笑着与卫庄一道回去。
卫庄走到萧家大门口时,正遇到报录人来报喜。
季氏听到外头吹吹打打的,赶出来查看,一问之下也是惊愕不已。
她回神后看了卫庄一眼,忙命丫头进去取了十两银子分与报录人。
照例,报录人是一定要打赏的,即便是家徒四壁的贫贱之家也要踅摸出些东西来犒赏一番,否则就太寒碜了。
季氏真怕她这个抠得出名的表外甥给报录人一人发一个铜板,那就太尴尬了。所以她抢先出手。
送走报录人,卫庄先跟季氏道了谢,旋即让天福取了十两银子还给季氏。季氏推说不必,但卫庄坚持,末了再度谢过季氏。
季氏接过银钱,忍不住又打量卫庄几眼。
她总觉得她这个表外甥越发恭谦有礼了。
不过她表外甥到底怎么得的案首?
江辰临走前拍着卫庄的肩,笑说让他记得外后日郊游的事,又让他将郊游的日子告诉萧槿。
卫庄刚回到西跨院,萧槿姐弟俩就到了。
萧岑追问卫庄是不是贿赂了考官,被卫庄一掌拍到了脑袋上:“我像是那种舍得花钱行贿的人么?”
萧岑一愣,庄表哥说得好有道理。
卫庄看了萧槿一眼,转向萧岑:“阿岑先回去,我有话与你姐姐说。”
萧岑回神,撇嘴道:“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我就要听!”
卫庄点头道:“那好,你听一个字我管你要一两银子,你要交不齐银子,我就让天福把你扣下。”
萧岑心道庄表哥果然黑心,挤挤眼,笑嘻嘻道:“那好吧,我走。”反正他想知道的话,回头可以问他姐。
萧岑出去后,卫庄转眸望向萧槿:“此番最该谢的人其实是你,故而我方才做了个决定。”
萧槿点头道了句知道,欲往季氏处时,卫庄出言表示要跟她一道。
萧槿笑道:“表哥怕我被欺负?不会的,我娘最爱护短了。”
卫庄失笑,又道:“横竖我也无事,跟你去一趟也无甚恚碍。”
“那多谢表哥了,”萧槿一笑,回头往前走时又想起一事,“表哥如今为何这般悠闲?年底不就院试了么?表哥不应该仔细温书么?”
“等邻近腊月时再看书不迟。”
萧槿默了默,她头回听说考科举也临阵磨枪的难道她庄表哥不仅抠,还有拖延症?
两人到花厅时,萧槿抬头就瞧见温锦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温锦听见动静,扭头朝萧槿招手笑道:“妹妹快过来。”
温锦态度这么热络,萧槿倒是始料未及,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温锦瞧见卫庄,愣了愣,问季氏那是何人。季氏笑说那是府上表亲,萧槿的表兄。
温锦起身遥遥道了万福,便又坐了下去。
她连萧家都不如何看重,何况只是一个萧家的表亲。她将来是要当荣国公府的二少奶奶的,靠山硬得很。
卫庄只是若有似无地微微颔首,权当还礼。
温锦见卫庄态度冷淡,心中不快,只觉他不长眼。
季氏将萧槿叫到跟前,拍着她的手背道:“温家姑娘受了伤,不好出门,想在咱们家住几日养伤。我方才说要为她另外安排房舍,但她说想住到你院子去。”
温锦朝萧槿笑道:“是啊,我与妹妹也算是有缘,我又觉着妹妹与我极对脾气,便想与妹妹住一处。只我也不知妹妹是否愿意,便请夫人差人将妹妹叫来征询。”
说是征询,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觉得萧槿没法回绝。
萧槿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纱布,想起方才在后山听到的那“咚”的一声,料想温锦这一下磕得不会轻,只是磕也是白磕,谁让她是去会情郎的时候受的伤。
看来美少年不是白白私会的。
不过温锦养伤要养到她那里去,萧槿就不乐意了。在花厅初会时,温锦必定能感受出她对她不喜,既然如此还非要住过来,恐怕居心不良。
何况她原本就看温锦不顺眼。
“我那院子太小,”萧槿撇嘴,“温姑娘肯定住不惯,娘还是另外给温姑娘预备个宽敞的院子的好。”说着话暗暗向季氏使眼色。
季氏见女儿态度如此,心中诧异,倒是有些难办。温家虽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世家,但季氏也并不想因些小事起罅隙。最要紧的是,温锦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她不好推拒。
萧槿一看季氏那神色就知道她在犹豫,暗暗拽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应下。
季氏叹气,转头笑对温锦道:“小女懵懂,姐儿莫怪。我再为姐儿选个好地方。”
温锦却犹不死心,伸手拉住萧槿,哄孩子一般含笑与她商量。
萧槿越发觉得温锦这举动怪异了,摆出各种理由拒绝。
温锦面上笑容微敛,道:“妹妹可是怕我住过去之后有所打搅?”
这话明面上听着客气,但已经是在委婉地表示萧槿不懂事,轻慢客人。
萧槿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笑嘻嘻道:“还真是,自打我与母亲分开住之后,我就习惯独个住一个院子了。前不久六姐姐送了一只狗过来,我都嫌吵,又送回去了。”
温锦瞬间涨红了脸。
萧槿这是拿狗跟她比?
温锦也是被娇养大的,又早已将卫家当做靠山,何曾受过这等气,手上拉着萧槿不放,勉强笑道:“妹妹,我”
“啾啾,”卫庄忽而打断温锦,走至萧槿身边,“时候不早了,该去温书了,不要耽搁工夫。”
温锦这回连笑也扯不出来了。他说跟她说话是耽搁工夫?
温锦一口气梗在喉间。
一个寻常的表亲而已,哪来的底气跟她一个世家女这么杠!
温锦抬起头时,正对上卫庄扫来的冷淡目光,那种难以名状的凛寒威压迫得她呼吸一滞,当下松了手。
萧槿脱开身,回头笑道:“温姐姐头上的伤可要仔细将养,否则万一落了疤,可如何是好?”言罢,跟季氏打过招呼,与卫庄一道离开。
温锦面色一沉。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落疤,偏偏萧槿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觉得这个萧家女可能跟她犯冲,从头回见面起就对她冷冷淡淡的,方才又明目张胆拿话刺她。
而她总不能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计较,亦且,这是在萧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订阅本文比例40%的可正常阅读;否则需延迟三日,补足可立看不远处的萧岑也跑来施了一礼,笑嘻嘻地瞥了萧嵘一眼。56书库新网址:
卫启沨看看萧嵘;又看看萧岑;半晌不语。
气氛一时凝滞。萧崇与萧嵘都暗暗捏着一把汗。
就在萧嵘忐忑得几乎将自己衣袖抓破时,卫启沨淡声道:“无妨。”随即又垂眸望了萧岑一眼,似是想起了萧岑方才捉弄萧嵘的一幕,浅浅一笑。
他原本便生得璧人一样,萧岑在一旁看着;只觉他一笑之下;宛若云收雨霁,这曲廊都瞬时亮了起来。
萧嵘一愣,随即意识到卫启沨在笑什么,当下涨红了脸。
虽然有些无地自容,但卫启沨没有恼怒;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萧嵘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等卫启沨跟萧崇走远;萧嵘觉得自己才慢慢回魂。他转过头就瞪了萧岑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你瞧见卫公子过来了,怎也不知会我一声?”
萧岑嘻嘻笑道:“我说了啊;我不是让四哥看身后么?”
萧嵘伸手要打过来;萧岑灵巧一躲,又扯住萧嵘的袖子:“四哥你还没说书院那是怎么回事呢。现在卫公子走远了,听不见的。”
萧嵘“嘁”了一声:“你坑我一把;还指望我给你讲?”
“我知道四哥若是不说出来的话会憋得浑身难受的;”萧岑眯了眯眼;“而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萧嵘哼了声,别过头准备离开,却被萧岑死死拽着脱不开身。
“好了我怕了你了,”萧嵘一戳萧岑脑门,“你不准到处乱说。”
萧岑连连点头。
萧嵘这才凑近小声道:“是这么回事。我们今日陪着卫公子去白鹤书院参加文会,结果才开始没多久,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女孩儿,径直冲着卫公子奔过来,将手里的一把梧桐花塞到了他怀里,卫公子本正提笔写字,那一把花一塞过来,他登时就狠狠打了个喷嚏,我们原以为是巧合,但卫公子后来喷嚏不止。”
萧嵘缓口气继续道:“当时山长就慌了,忙拉着那女孩儿跟卫公子道歉。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孩儿是山长的女儿,趁人不备躲在一旁偷觑,见卫公子生得实在好看,便顺手将刚摘的梧桐花献给他,却没成想卫公子跟这个犯冲。”
“你不知道,卫公子那喷嚏根本停不下来,两眼都是通红的,当时满场阒寂,书院里只回荡着卫公子绵延不绝的喷嚏声。56书库新网址:但卫公子是何等人物,虽然我们都想笑,但谁敢真的笑出来。卫公子多讲究的一个人啊,被累得当众失态,你想他能不恼么?我当时瞧他脸色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但所幸卫公子涵养好,好赖最后没计较,”萧嵘叹道,“卫家的人岂是得罪得起的,我看那山长脸都白了。”
萧嵘想起自己方才就险些得罪了卫启沨,仍旧心有余悸,觉得他应该回去吃点东西压压惊,拍了萧岑一下:“方先生却才差人来说明日要突击考业,我先回去温书去了。”言罢转身就走。
萧岑一愣:“真的假的?”
“我骗你作甚,你也快去预备吧。”萧嵘的声音远远飘来。
萧槿将方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走上前来正要开口,萧岑就拉着她将萧嵘跟他说的事与她说了一通,末了道:“姐,你说那卫家二公子这是什么毛病?”
萧岑已经自动将告诉自家姐姐排除在了“到处乱说”之外。
萧槿听萧岑讲完才知道卫启沨为什么会碰见致敏花粉,原来是被人送花了。看来长得太好看有时候也是个麻烦。
“不知道,管他什么毛病,”萧槿转入正题,“你吃不吃野菜?我们出去挖了好些回来,我打算给爹娘那边也送一些。”
萧岑笑嘻嘻道:“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吃。”
萧槿点头:“那好,我待会儿使人给你的小厨房送一些过去。”说话间转身就要走。
“哎,姐,”萧岑小跑几步追上来,“我一直都想问问”萧岑压低声音,“你究竟为什么不让我跟那卫家二公子走得太近?我其实觉着他人品性情都是极好的。而且长得真是赏心悦目。”
萧槿咧咧嘴。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她这弟弟为了迫使卫启沨跟她和离,跟她说他要领着人日日蹲点儿,卫启沨一天不答应和离他就揍他一天。后来她真的看到卫启沨挂彩回来,不过萧岑的举动之后大约是被萧安制止了,而且,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六姐一样了,”萧槿白了弟弟一眼,“他长得好看又如何?”
“看着舒心啊”萧岑见姐姐抬手要拍他,忙止住了话头。
“那我问一句,”萧槿盯着弟弟,“我的话你听不听?你若是听我的话,就只管照做,不要多问。”
萧岑挠挠头,顿了顿,点头道:“那好,我听姐姐的,我照做就是。”又想起方先生要考业的事,一拍脑门,“姐,不说了,我温书去了!”
萧槿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晚夕用饭时,萧槿听萧安与季氏说起了山东都指挥使刘元贪扣军饷被撤职查办的事。
“朝廷已点了钦差来查案,不日便到,”萧安笑道,“听闻这位钦差大人还是那卫家二公子的远房表舅,京师各个世家之间果真牵系颇多。”
萧槿手中汤匙一顿。
萧岑好奇问道:“那位钦差大人也是世家出身?”
萧安点头,道:“他是淮安侯温家的人。”
萧槿深吸一口气。
是温德,温锦的父亲。
季氏在一旁道:“既然都是亲戚,那说不得温大人会顺道过来看看卫家公子,咱们还是预备着好。”
萧安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卫家那样的门庭,能巴上的大多都上赶着往前凑,温大人但凡知晓荣国公府二公子在此盘桓,想来是免不了过来一探的。”
温家虽也是侯门,但族中奥援不多,不能跟荣国公府同日而语。
萧槿低头慢慢喝汤。
难道温锦也会跟来么?可她不记得上一世她在聊城见过温锦。她想过她记忆不清的可能,但这个几率不大。不过自从卫庄免于一死后,一些事似乎就开始偏离前世的轨迹,那么即便是温锦来聊城,那大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萧槿想起之前在曲廊上见到的卫启沨似乎心绪颇佳,揣度着他会不会是知晓了温锦要来才会如此。
萧槿心中冷笑,希望卫启沨抱得表妹归。她倒要看看,俩人究竟能不能长久。卫启沨的母亲傅氏也不是吃素的,那等婆婆还是留给温锦消受去吧。
翌日,萧嵘等人赶到家塾时,发现方先生正和卫庄讨论着什么。萧嵘瞧见方先生和颜悦色的模样便撇了撇嘴,自打卫庄得了案首之后,连方先生也对他转了态度。
方先生见人到齐了,含笑让卫庄先坐回去。
方先生不认为卫庄在府试中夺魁是侥幸。方先生自己也是一路考过来的,怎会不知科举的艰辛。府试虽比不得秋闱春闱,但也不是靠着全然的运气就能夺魁的。
何况是卫庄这样的。
方先生也不信卫庄能得案首,曾经在府试放榜之后将卫庄叫来,让他默了他府试时候写的杂文和策论,他当时拿过来看罢,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庄这府试案首是当之无愧的。方先生跟卫庄攀谈越多,越是这般觉得,他甚至觉得,莫说一个府试案首,说不得卫庄还有鼎元之分。
只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少年明明身怀灵蛇之珠,却为何要善刀而藏,直到府试才肯崭露头角?
不过无论如何,方先生对于自己从前的走眼很是惭愧,因此待卫庄便越发和善。
萧嵘虽然不想承认卫庄确实是有所进益了,但也隐隐有危机感,所以昨晚温书几乎熬了半宿。
毕竟往常考业,多数时候都是卫庄垫底,他垫卫庄上面,万一卫庄不垫底了,换他垫底了怎么办?
萧嵘刚坐下,就被方先生叫了过去。方先生迎头就训他说他交上来的两张字写得不像样子,萧嵘一愣,下意识低头看方先生面前的几张纸,发觉不对,抬头问道:“这里头怎么没有卫庄的廓填?”
“他方才与我说了,他昨日与人相约出游,未赶得上写。”
萧嵘瞪大眼:“这样也成?”
方先生瞥他一眼:“怎么不成,人家就不能出个门么?”
“那我昨日也出门了”
方先生即刻打断他的话:“他是案首,你是么?”
萧嵘一脸猪肝色。
萧岑在底下捂嘴笑,方先生这偏心得太明显了。
卫启沨本就比萧家几兄弟科名高,平里只是来旁听的,若是考业也参与,倒有些倚技压人的意思,故而他此番没来。
等考业结束,众人从学堂出来时,萧岑跑来拍了卫庄一把:“庄表哥考得如何?”
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