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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晴枝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又乐观地笑说:“糙米粥好,养胃养肠子呢。”说完端起粥来,呼啦啦喝得喷香。
晴枝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是这个软面『性』子,连我都能欺了去。”说罢又把大半的咸菜丁拨进了她的碗里。
入夜时分,苏然和晴枝并排躺在炕上,苏然把心里的想法转了好几遍,才开口说:“晴枝,明天我们不要单独用饭了,和常叔家一起吧。”
“嗯?他们家饭桌上没规没矩的,伸手『乱』抓『乱』拿,叫人看了好不生气。”
苏然侧过身来,看着晴枝的半边脸,认真地说:“晴枝,我已经不是大家闺秀了,你该接受这个事实的,”晴枝躺着不说话,鼻息张张合合,眼中闪着点点泪光,苏然赶忙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入乡随俗嘛,再说常叔为人还是不错的,我看见他偷偷塞给你钱了。”
“呸,昧了一百两银子,才掏出几十个大钱,亏他们还睡得着觉!那也是个没气『性』的,服不住自己的老婆。”
苏然没接话,但她心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从这两天搜集的信息来看,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时空,以往自己了解的历史基本用不上,所以要尽快做打算才好,如今虽然有了春草园,可她对于农耕却是两眼一黑,所以要想办法多学些农业知识才行,而常叔就是个种田的好手,只好跟他亲近亲近了。
这几日正是农忙时节,地里的庄稼该收割了,这个时候,全家的劳动力都被调动起来。常叔常婶一大早就下地了,十二岁的桑妮子比苏然还小一岁,就揽了摊饼做饭的活儿,只有还没灶台高的常小弟,愣愣地站在厨房门口吃手指,望着篮子里的面粑粑直流口水。
“姑娘怎么换这身衣裳了,灰扑扑的怪难看的,以前斋日的时候才穿呢。”晴枝看了苏然今天穿的衣服,大摇其头。
“把以往那些花红柳绿的衣服都收了吧,在乡下还整日穿的鲜亮妖娆的,会被人指指点点的,以后我就这样穿,才自在呢。”苏然拔起鞋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哎哎,姑娘干嘛去?”
“下田去!”苏然回头一笑,蹦了两蹦跑远了。
晴枝一愣,赶忙放下手里的事物,咬牙跺脚地追了上去。
田地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苏然站在埂边,观察着地里劳作的人们。他们将割下的秸秆一撮撮堆好后,捧起一捆稻杆,对着一只半人高的木桶摔打,这应该就是原始的人工脱粒吧。这个过程看上去很辛苦,常叔常婶的脸上流下的汗水混合着灰尘,形成一道一道灰黑『色』的汗渍。
苏然拿起树荫下的水壶,带上小草帽,朝地里走了过去。待走到他们身后,呛鼻的灰尘直往鼻里钻,不禁打了个喷嚏。
常叔常婶俱惊,回头一看,她的脚踝就贴着磨得锋利的镰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姑娘且别动!”常叔一脚踢开镰刀,缓了一口气才又道,“田里脏热,姑娘还是去别处顽吧。”
这下连常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了一句:“没事做就歇着。”
这时远处一个庄稼汉停下手里的动作,擦了擦汗,乐呵呵地朝这边望过来,喊了一嗓子:“常喇子,你家啥时候来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娘?”
常叔有些结巴,不知该怎么回话,还是常婶中气十足地喊了回去:“是我家侄女儿,城里来顽的。”
苏然听了一笑,也朝那边挥手打招呼:“大伯好!我叫苏小妹!”
晴枝正好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拿手绢按按额角,又一把夺过苏然手里的水壶,塞进常叔的怀里,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
“才来了几天就淘气,快随我回去,人来人往的,叫混账男人瞧见了不妥。”说完余光朝那庄稼汉飘了过去,又压低了苏然的草帽,拽着她走了。
晚上的伙食丰盛了许多,人人都加了一个粗面饼子,常叔把手里的饼撕开一半,递到苏然面前:“姑娘今天劳累了,多吃些吧。”
桑妮子嫉妒得眼都圆了,连常小弟也嗑着碗,呆呆地望着她,常婶子更是不乐意,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当响:“快吃饭!”
见此情景,苏然在心里默默叹气:叔啊,您这是给我树敌哎,今天刚软化的关系又打回原形了。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摆手道:“叔,您吃,您才是大劳力。往后,还是叫我小妹吧,这样也不惹人怀疑。”
还没待常叔收回手,晴枝二话不说地就接过饼来,撕碎了饼撒进苏然的碗里。
得,这下吃饭的气氛全没了。
常婶子大声地吸溜了一口米汤,把腌菜头嚼得嘎嘣脆,若无其事地说:“收完稻子就该犁田了,听说今年的牛犊子比往年还贱价。”
常叔把眉头一皱,没好气地打断:“这话你要扯几遍!你买来,我就宰!”
常婶气噎,一掌拍向常小弟撒气:“作死的慢腾鬼!活该连个菜渣都抢不到!”
常小弟大哭,桑妮子哄弟弟,常婶骂骂咧咧,常叔高声喝斥,一顿饭真是吃的好不热闹。
苏然逃也似的奔回房间,晴枝慢悠悠地放下碗筷,捏着绢帕擦嘴……
今晚苏然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常婶黑了那么多钱,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全都归功于常叔的犟牛脾气,他劝不了老婆回头是岸,就采取了暴力不合作的方式。
常婶有钱没处花,估计很闹心。
第3章()
又过了七八日,常家的熟稻都收割完了,接下来便是晒谷,这几天若是下雨,可就前功尽弃了,于是晒谷场要时常有人看着,桑妮子和其他农家的孩子们,都陪着爹妈轮流守在那里。晴枝也开始做一些活计了,她比量着苏然的脚长大了,这两天正打算做一双新鞋。
苏然看晴枝正专注地纳鞋底,就拿了两只甜津津的野果子,打算给常叔他们送去。正走在半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卖货郎,肩上扛着扁担,前后的货框里塞满了货品。
苏然停下脚步,好奇地瞅着那些小玩意儿,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主意,拦住他道:“卖货郎,你这里可有稀罕的种子卖?”
那卖货郎似乎听错了,放下扁担,拿出一包油纸打开,包的是一颗颗粉白粉白的糖:“这天哪里来的粽子,我这儿有好吃的麦芽糖。”
“喂,前面的卖货郎,先给我来一包糖!”桑妮子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只见她昂首阔步地走来,经过苏然身边时,挑眉翻了一个白眼,扔给卖货郎几个铜板,买下一包糖,又挑衅般捏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然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有些好笑,摇摇头不予理会,重新和卖货郎解释:“不是粽子,是种子,要不常见的那种。”
“哦,巧了!我这儿有麻椒、番甜瓜和一种辣子,不知是啥味道,这些都是一个外域商人跟我换的,不过这位小娘,据说这些东西在咱们这里都不好长哩,也没人会种,你要这些作甚?”
苏然一听,惊喜不已,乐得话也顾不上回了,只匆匆说道:“你在这等等我,我回家拿钱,”刚走出两步,又返回去,把手里的水果塞了给他,“大叔,吃点果子止渴吧!”
剪好了最后一个线头,晴枝满意地看着纳好的鞋底,厚实又轻便。这时苏然急匆匆跑进屋里,见了晴枝,有些犹豫地蹭到她的身边,嗫嚅轻语道:“晴枝,给我点钱吧。”
“姑娘要钱作甚么?现在日子过得艰难,可不兴往日那般『乱』花钱了。”
苏然心思一动,低下头佯装委屈道:“桑妮子买了糖不带我吃。”
果然这句话戳中了晴枝心中的软肋,她面『色』一痛,大步走到柜子前取出钱匣子,开锁抓了一大把铜板来,交给苏然:“把其他零嘴儿都买下,馋死她!”
苏然『露』出开心的笑脸,用力地点点头,用荷包装了钱就跑。
因她讨喜可爱,那卖货郎便半卖半送地把种子给了她,她又买了几样简单的小农具和零食,花光了钱,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夕阳下山的时候,常婶先回了家,她舀了井水咕隆隆喝了一气,看见正在逗弟弟玩的桑妮子,问道:“大妮子,你爹呢?”
“没见爹回来呢。”
常婶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儿,只见常叔拎着个篮子进门。
“我从桂嫂子家借了二十个鸡蛋,今晚给姑娘加个菜吧。”
常婶听了,怒从心起,冷笑一声:“我说你今儿咋走的早,原来是去办这件顶顶要紧的事儿了。哼,整天姑娘姑娘的,恨不得是自己亲生的。从前我买两只鸡崽子,都叫你给摔了,今天你倒是大方了!”
“浑说甚么,”常叔把眼一瞪,朝地上唾了一口痰,清了清嗓子,“你这婆娘整日里不消停。”
第二天一大早,晴枝坐在院子里继续赶制鞋面,苏然也懒懒地起了床,常叔在窗子里探出脑袋,往厨房瞄了几眼,见常婶正在专注地烧水煮饭,便小声地朝晴枝说:“晴枝姑娘,我有话说。”
晴枝见他神神秘秘,也纳闷地放下针线,朝西厢房走去。
常叔再次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才贼兮兮地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粗布包,递给晴枝:“这是我在腌菜坛子里发现的十两银子,你快拿去吧。”
晴枝看他紧张不已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哟,您还真打算一点一点地,把家当都搬给我呐。”当下晴枝也不客气,也不道谢,伸手就接了。
常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是我对不住你们,往后,我再把那大宗儿的偷来还给你们。”
“好啊!好你个常喇子!”常婶的尖叫声在窗外响起,吓得屋内众人一惊,只见她蹬蹬蹬地踏进了屋,气的浑身『乱』颤,指着常叔哭骂了起来:“你这个黑心鬼,心心念念想着贴补外人,就忍心让我们娘俩过苦日子,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混账!你说的是什么话,做了腌臜事,还死不悔改!”常叔见她闹了起来,也气紫了脸,粗着脖子吼道。
“我这是为了谁!”常婶把门槛拍得咚咚响,哀嚎了一阵子,突又转了一副狠面孔,眼刀子剜向晴枝:“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亏得还是大户人家的丫头,青天白日的就跟汉子偷偷『摸』『摸』,苏家就是这么教导女孩儿的么!”
晴枝何曾受过这等难听的话,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赤红,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牙齿咬的咯吱响,拳头握成了铁榔头一般。
常叔风一阵似的跨出两步,朝常婶狠狠一甩手,一个大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你你你!”常婶捂着脸泪流满面,气的声线都在颤抖,“成亲十几年,你今儿个终于动手打老婆了,好哇,还是为了个小娼『妇』!”
常婶愤懑地转身,踢倒了堂屋里的一只凳子,又把屋门口的狗踹得呜呜叫,转头见了晴枝刚落下的针线筐,抄起新做的鞋就奔进厨房,一咕噜将鞋扔进灶膛里烧了。桑妮子抱着弟弟躲在角落里,常小弟被吓得嚎啕大哭。
烧完了鞋,常婶犹不解恨,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骂了起来:“没天理,打老婆!我一头碰死你们就舒坦了!”她朝地上擤了个鼻涕,哼哼了两声,又打了个嗝,“说什么大家闺秀,一个是贱婢,一个是怂姐儿,到庄户人家打秋风来了,还在我面前充主子,不过是个下流破落户,我呸!”
苏然听她越说越不像,虽然常家的院子比较偏僻,但保不准经她这么一闹惹来闲话。苏然压着怒火,呼出了一口浊气,掸掸裙子上的褶子,低垂着目光,慢慢踱步出来。
常婶正噎了话干嚎,看着前面的女孩面若冰霜,一步一步地徐徐走来,脚边的裙裾划出片片旋儿。那通身冰冷的气质,和她印象里一个酷似的脸庞重叠了起来,那人的眼神至今让她记忆犹新,仿佛只要被他不轻不重地看一眼,就能叫人堕入冰窖。
女孩面带冷冰冰的笑容,朱唇轻启:“苏家的女孩儿,再怎么落魄,也不能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语气轻慢,好似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却叫她心神大震。她想起了另一个夜晚,那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也是轻飘飘地说:“苏家的女儿,若是叫人欺负了去,我就是在黄泉地狱,也会把他拖下来!”
然后,自己和丈夫对天发誓,跪接了那一百两银子……
常婶再次像筛糠子似的抖了起来,这次却是吓得,苏济铭的手段和名声,即使被流放在千里之外,也足以让她吓破胆神。
“那一百两银子,我不追究了,权当是你们家收留了我们的谢酬,可你若是再口无遮拦,呵呵,大不了鱼死网破,收留钦犯的罪过,可是人头不保的!”
常婶久久没有回应,苏然看她像傻了一样呆坐在原地,状似自己的威慑还是很管用的,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气场,两句话就震慑住了她,挂着嘲讽的微笑,昂头转身回了屋。
进了门只见晴枝伏在桌上哭,抽抽噎噎的,双肩也跟着不停地抖动。苏然叹了一口气,拉开她的胳膊,看着她哭肿的眼睛,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
“这回知道哭了吧,你早听我一句劝,凡事退一步,也不会闹到这地步了,”苏然又顺手倒了一杯茶,一口口喂给她喝,拍拍她的背顺气,“她拿着那钱又花不了,你着什么急,这下可好,惹急了她,非『逼』得我把钱送给了她,哎,算了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吧。”
往后的几天就太平多了,尤其是常婶,说话行事都客客气气的,还主动改善了大家的伙食,苏然自我安慰道,把钱送出去了也好,起码生活的质量提高了。只是晴枝还有些蔫蔫儿的,不爱搭理人,苏然知道她心高气傲,也不在意。
之前晒好的谷子已经装袋入仓了,刚好下了一场及时雨,铺在地理的秸秆也泡的烂熟,肥地很有效果,再过几天就要犁地了。
这天早上,常婶又试探着提了买牛的事,这次都没有人反对,常叔也闷声不响地啃馒头,常婶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因买牛是她多年的夙愿,眼下又正跟常叔呕着气,这次是铁了心也要遂她的意的。她匆匆吃完了饭,碗都没有收就去了集市。
晴枝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望着梁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苏然见她没精神,也歪在床上,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知道一头牛一天能耕多少亩地。”
“反正比人强,做人还不如做畜生有用。”
“额,常叔这两天教了我不少种庄稼的知识呢。”
“来生投胎做个种田的,粗粗粗糙也比半死不活强。”
“咳咳,你说小陈管事现在在干吗呢?说好半个月就回的,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忘恩负义的东西,留我们在这儿自生自灭。”
“……”
第4章()
晴枝说了两句丧气话就合眼睡了,苏然觉得无趣,就轻手轻脚出门来。自上次事件后,桑妮子待她愈发冷淡,早早地抱着常小弟去打谷场玩了。苏然见家里没有人,是个难得的机会,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进入了春草园。
园子里的大石下放着几只装了种子的布袋和一些小工具,都是上次从卖货郎那里淘来的,因常叔也不太懂怎么种植这些,苏然只好『摸』着石头过河了。
春草园地方不大,堪堪两亩地的样子,能种植的地方不过一亩七八分,苏然将园地规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