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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阆风叹了口气,也冷淡淡地回望他,“还没闹够吗,真要闹得全白玉京都知道你是个假货?”
但两人目光交合的电光火石之间,谢阆风没由来得眉间猛蹙,声音一哑,“你——”
相易已经脱了那条扒来的黑衫,和着那鹰脸面具随手往旁边一扔,目光垂下,“是吧,我也觉得,假货就是假货,当了一百年也成不了真的。”
“谢阆风,”相易微微歪过头,“你是唯一一个我觉得骂你王八蛋算王八可怜的。”
看这人刻薄得独一无二,一听就知道是谁。
风一动,谢阆风肩上的发也微微吹动,楼上的影和月『色』的光在他目光中交集,最后都聚在那张瑰丽却锋利的脸上。
“你回来了。”这一声叹息终究尘埃落定。
相易道,“怎么着,很失望啊。”
谢阆风深深地凝望着他,负手道,“谢阆风从不曾愧对天地。”
相易气笑了,“牛『逼』,能把忘恩负义做得这么彻底,好一句不曾愧对天地——”
谢阆风又道,“我不愧对天地,却确实愧对于你。”
相易拔出他身侧的剑,剑刃在月『色』中淌下雪白的水,“我的七骨三筋呢。”
谢阆风伸手,慢慢拔出他的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答非所问道,“你的剑不是什么好剑。”
他的刀由鬼才刀师公输飞鱼所造,名刀·天不斩,刀鞘系红丝翡翠,刀刃极简,四尺长二寸宽,刃锋似蝉翼,曾压在东无雪海下淬炼百年,号称斩天下所有能斩之物,天榜名刀卷排名第三。
“还行吧,”相易冲他甜丝丝一笑,抬起眼皮,惊起一霜秋水,“杀你够了。”
天际一瞬流光,片刻间两道风贴着彼此的脸过去。
名刀和废剑“呲呤”一声架在一处,两人的目光贴得更近,隔着冷冰冰的刀刃剑锋,不过三寸之间。
这一招过得很快,两人心中却有了定数。
相大仙不太开心,但又在意料之中。
杀不了。
谢阆风忽然感慨道,“好久不见,折棠。”
他很多年没有离他那么近了,假的的确是假的,造不出真的这股子惊天动地颠倒众生的气质来。
相易看着他,觉得这人还是百年如一日的英俊虚伪,“再问一句,我的七骨三筋呢。”
“东极天渊,我埋在了那里,”谢阆风的眼睛锐利得像鹰,沉沉得藏着什么,“但我不能还给你。”
相易懒得和他废话,收剑转身,“好,我自己去拿。”
谢阆风抬眉,“东极天渊,只有死人才能进去。”
相易回头看他,侧过的瞳里拧碎了半池子的碎星,“行啊,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吗?”
“没人会杀你,”谢阆风动了动喉咙,“相折棠,你是天下第一人,没人舍得杀你,纵然是百年前,我们都没舍得杀你!”
“是啊,”相易耸了耸肩,“也就扒了我的骨头和筋,把我压在一座塔里一百年嘛。”
谢阆风垂目。
“无情道总要有一个人去修,这世上登顶的只有一人,东魔主一劫将至,为了天下苍生,你为什么不能去修无情道?”
相易原本压了火下去,一回剑又悬在了谢阆风的刀尖上,划出一道冷厉厉的光和血。
谢阆风见风吹过他的额头,『露』出三点炽烈红印。
“那你他妈怎么不去修。”
谢阆风道,“我若是有这个资质,我去修也无妨。”
相易死死地盯着他,“是吗,然后我也『逼』死你的至亲至爱,你就高兴了?”
谢阆风一顿,望着那三道红印长叹一声,“你已经入魔了。”
“对,一百年前我就没救了,”相易看着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嘴角弯起来像是念古人情诗一样温柔,“天下苍生也已经没救了,恭喜啊,谢楼主。”
“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指望了,天下苍生我不会去救,『逼』死珩图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相易收回剑,背影像一道单薄的弦月。
“放心大胆地来杀我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阿意捂住嘴,目光凝在那一指头的缝隙里。
雪底烫金的狐狸面被很随意地掀开,『露』出一张脸来。
他『露』四分之三的侧脸,一条游龙走凤似的弧线,混在糊成淡青的古墙阴影里,两根手指头拨弄着他的狐狸面具,嘴里竟然隐隐在哼起什么惬意调子。
阿意的目光黏在他微微翕动的嘴唇上,觉得脑子里忽然一阵空空『荡』『荡』。
那嘴唇薄而不瘦,透而不润,唇线中央带着红,有点像沁了一角胭脂的干花,一路晕开去。
他哼调子的时候嘴巴边带了个微卷的弧度,有些软,似笑非笑的,一翕一动间又变了,成了另一个冷淡疏离的样儿,看也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味道,随『性』到难以捉『摸』。
特别地……特别地让人想碰碰。
男人顺手撩了一把身后的雪白发尾,正要把从天街快死鹰脸上扒下来的面具戴上,却察觉到了这道微不可觉的目光,那一指头宽的缝隙里斜进来了他眼眸一霎。
人世间的一霎有长有短,而这一霎,她觉得能折一个甲子的光出来。
洒她满满一目的清水碎星。
“哟,”男人眯起眼睛,冲那指头缝隙里的女孩子笑了一下,“喏,送你了。”
阿意没听明白他的话,但是好歹缓过神来了,红着一边的脸,伸手把缝隙打开小声道,“你……真是天下第一的仙师?”
相大仙老脸向来是不要的,从不懂“谦虚”二字是怎么个写法,笑眯眯地朝她飞了那张狐狸面具过去,“那可不。”
女孩恍恍惚惚地接过那狐狸面具,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好像依然跟被抢劫了一样空『荡』『荡』的,下意识问道,“给我干什么啊。”
“和你有缘嘛,我相某人呢生『性』大方。”
相易披上天街快死鹰的衣服,瞥了一眼,那快死鹰长得约莫三四十岁,他没见过,他的目光很快飞快地掠过领子上刻的那个“阆”字,眼中晦暗难明。
他换上鹰脸面具,朝这小姑娘轻声告了一声别,“走了。”
阿意刚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他飞足点了两下墙,跟缕烟儿似的没了。
……什么呀。
楼上的太爷爷还在扇蒲扇,晃晃悠悠地往下问到,“阿意啊,到底怎么了?”
阿意呼了口气,『摸』着手上的狐狸面具,喃喃道,“太爷爷啊,我见到神仙啦。”
虽说好像是个不怎么正经的神仙,脑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病。
但是,长得倒是真神仙。
晚霞已经散落下去,当天边最后一道孤鸿掠过,拉出脉脉星河长夜。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还真是全用白玉灵石雕起来,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这座仙京洒满了贵不可言的柔光,哪怕是夜里,无烛火也明照一方。
白玉京只有冬季,所以种都是梅,且多半是红梅,与白玉壁交相辉映,一眼望去,白玉京就像是拿『乱』雪和胭脂堆出来,美得神乎其技。
五座城池最外,十二楼次之,而正中央用一条弱水莲花渠隔着从不熄灯火的小长明殿。
而小长明殿上,就居住着那名不在红尘中,声名更胜红尘的小长明仙——相折棠。
倘若这世间真有什么称得上仙境,白玉京还的确是当仁不让。
谢阆风站在最高的阆风楼上,周身绕着凛凛的夜风,明明白玉京外还是六月的天气,这里面却骤然进了冬,冷得很,他却只穿了一身玄『色』单衣,立在最高的阁楼上,一双冷冷的眼远远眺望着远方灯火辉煌的小长明殿。
旁边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飘落,“大人,他说……想见您。”
谢阆风把玩着中指上的一枚雪玉戒,淡淡道,“见我做什么,让他好好在里面待着。”
黑影迟疑道,“他说,他害怕。”
谢阆风的眼珠子还注视着他的戒指,轻声喃道,“怕什么,怕真的相折棠回来抹了他的脖子吗。”
黑影沉默,似是默认了。
谢阆风是个英俊得过分的男人,还很有品位,眉鼻之间若壁石高悬,他似是嗤笑了一声,眼眸中压着广袤的夜,“那他当年就不会应得这么干脆。”
他朝身后的黑影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你继续看着他吧,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
阆风楼的长廊上种满了赤红的梅,他随手折了一枝下来,细细地观赏起来,偶有余光望望外面的光景,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还来不及寂静片刻,楼的尽头忽然一现。
月『色』和白璧下,『露』出张堪称瑰丽的脸来,裹着一袭白衣,溶溶雪『色』,身形清瘦。
明明艳得流光,唇边映出晚霞天似的,眉宇却冷淡地凝着霜。
谢阆风叹了口气,也冷淡淡地回望他,“还没闹够吗,真要闹得全白玉京都知道你是个假货?”
但两人目光交合的电光火石之间,谢阆风没由来得眉间猛蹙,声音一哑,“你——”
相易已经脱了那条扒来的黑衫,和着那鹰脸面具随手往旁边一扔,目光垂下,“是吧,我也觉得,假货就是假货,当了一百年也成不了真的。”
“谢阆风,”相易微微歪过头,“你是唯一一个我觉得骂你王八蛋算王八可怜的。”
看这人刻薄得独一无二,一听就知道是谁。
风一动,谢阆风肩上的发也微微吹动,楼上的影和月『色』的光在他目光中交集,最后都聚在那张瑰丽却锋利的脸上。
“你回来了。”这一声叹息终究尘埃落定。
相易道,“怎么着,很失望啊。”
谢阆风深深地凝望着他,负手道,“谢阆风从不曾愧对天地。”
相易气笑了,“牛『逼』,能把忘恩负义做得这么彻底,好一句不曾愧对天地——”
谢阆风又道,“我不愧对天地,却确实愧对于你。”
相易拔出他身侧的剑,剑刃在月『色』中淌下雪白的水,“我的七骨三筋呢。”
谢阆风伸手,慢慢拔出他的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答非所问道,“你的剑不是什么好剑。”
他的刀由鬼才刀师公输飞鱼所造,名刀·天不斩,刀鞘系红丝翡翠,刀刃极简,四尺长二寸宽,刃锋似蝉翼,曾压在东无雪海下淬炼百年,号称斩天下所有能斩之物,天榜名刀卷排名第三。
“还行吧,”相易冲他甜丝丝一笑,抬起眼皮,惊起一霜秋水,“杀你够了。”
天际一瞬流光,片刻间两道风贴着彼此的脸过去。
名刀和废剑“呲呤”一声架在一处,两人的目光贴得更近,隔着冷冰冰的刀刃剑锋,不过三寸之间。
这一招过得很快,两人心中却有了定数。
相大仙不太开心,但又在意料之中。
杀不了。
谢阆风忽然感慨道,“好久不见,折棠。”
他很多年没有离他那么近了,假的的确是假的,造不出真的这股子惊天动地颠倒众生的气质来。
相易看着他,觉得这人还是百年如一日的英俊虚伪,“再问一句,我的七骨三筋呢。”
“东极天渊,我埋在了那里,”谢阆风的眼睛锐利得像鹰,沉沉得藏着什么,“但我不能还给你。”
相易懒得和他废话,收剑转身,“好,我自己去拿。”
谢阆风抬眉,“东极天渊,只有死人才能进去。”
相易回头看他,侧过的瞳里拧碎了半池子的碎星,“行啊,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吗?”
“没人会杀你,”谢阆风动了动喉咙,“相折棠,你是天下第一人,没人舍得杀你,纵然是百年前,我们都没舍得杀你!”
第59章 皮肉三尺()
叮!你跳订得太多被防盗防住了哦; v章比例为50% 步月龄凑过去; 道; “怎么?”
“我方才; ”鹿幼薇咬着下唇; “方才明明看到了很多面目可憎之物在我身上; 现下倒是消失了……这难不成就是那怪物?”
步月龄迟疑道,“我也不知是不是。”
鹿幼薇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借着石牢昏暗的烛光; 瞥见旁边少年侧脸俊冽; 天生贵气; “抱歉; 我方才失态了,少侠好身手,我自幼修行,在揽月宗同辈内也名列前排; 也曾得意自满,不曾想今日山外有山长了见识; 同等年纪,竟然还不及你十分之一。”
步月龄略略一顿,“……呃; 言重了。”
沈同脑子原本昏昏沉沉痛得厉害; 忽然一道白光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刺痛之下猛然惊醒; 犹记得那头凶恶麒麟在将他们拆骨入腹; 一睁眼正还在茫然,抬眼却隐隐约约听到鹿幼薇正在与一名陌生少年交谈甚欢,心下一时不是颇不是滋味。
“幼薇,”沈同动作跟不上,晃了两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非常顽强地扯过了鹿幼薇的衣摆,“小心,你没事吧?”
鹿幼薇被他扯痛了胳膊,略一皱眉,“你放开我,我没事。”
“你是谁?”
沈同再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面前这小子,心中的恼火与讶然更重。
步月龄还没发话,鹿幼薇抢先道,“这位少侠方方救了我『性』命,你别这样。”
她三言两语就把方才的事儿解释清楚,特地提点了一番这名少侠剑法超凡,竟然将这怪物直接斩在了身下。
沈同一双眸子犹疑不定地扫过了他,冷笑一声,“什么少侠,我看分明是那怪物的请来的托吧?”
鹿幼薇蹙眉,“你——”
沈瞳这人因为自己出身好,向来有些心浮气躁心胸狭隘,鹿幼薇懒得搭理他,只愧疚地看了一眼步月龄,就慌忙去照看方方醒过来的其余弟子了。
步月龄出身更好,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诬赖,有些古怪又好奇地扫了这青年一眼,沈同比步月龄大了些许,约莫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却不想是个傻『逼』。
沈同毫不心虚,反而强词夺理,“幼薇,你好好想想,我们一行人,纵然是没到天灵境的水平,也早就突破地灵境了,在那怪物面前也不堪一提,这家伙一招就制服了那怪物,有可能吗?”
这么一提,鹿幼薇倒确实有些疑『惑』,“这……天外有天,有什么好说的。”
这行揽月宗弟子约莫七八人,平日里皆以沈同鹿幼薇马首是瞻,这下清醒了过来,听到来龙去脉,也三言两语地『插』道。
“沈哥说得有理。”
“这位少侠,倒不要怪我多疑,你看起来年岁不大,不知师承何处,修行何许?”
这些话说来还勉强算得上好言好语,只不过要求甚是无理,若是鹿幼薇那样随口一提步月龄还不觉得怎样,这般仗着自己是大宗门人多势众,就出口咄咄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里生厌。
鹿幼薇皱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他有意害我们,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力气?”
“那谁知道,”沈同担忧地望了一眼鹿幼薇,看上去好似是她在耍小姐脾气,“那邪魔不也没有立刻杀了我们,幼薇,你就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这世间
险恶,你听沈哥的话,你先过来。”
鹿幼薇被这帮蠢货气得肝疼,长呼一口气,便听到旁边一声微弱的呻/『吟』。
“你……你们——”
这些人方方吵了起来,都没顾得及旁边的一剑千金。
万素谋清醒过来,也晃了晃头,垂眼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