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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月龄不由得心神一震。
好霸道的灵韵,不,是好霸道的白玉京。
他执掌宗门令,手中一道白光,眉目冽如锋。
“以宗门令为旨,你可要入我深深深?”
步月龄敛下眉目,深深跪下。
“弟子愿意——”
相易『迷』茫地看着事件的走向,一脸木然,越发觉得他这个掌门的位置好像就是吃/屎的。
天『色』已晚,宦青先送走了步月龄,才关上门望向那个白发男人。
第45章 风折海棠()
叮!你跳订得太多被防盗防住了哦,请体谅一下作者的辛苦~ “那你就去吧。”
“不是; 谁又得罪这小崽子了; 闹什么别扭?”
相易『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转过头来看着宦青。
宦青望着少年的背影; 若有所思; “或许是; 再过两日他便要走了,有些舍不得你吧。”
“舍不得我?”相易气笑了,“这小白眼狼,舍不得你舍不得春江花月夜都不会舍不得我; 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每次陪他练剑; 好家伙; 恨不得离我八百丈远。”
宦青好似生平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他整整一圈; “怎么,你难道看不出他其实很崇拜你吗?”
相易也震惊地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圈,“你什么时候瞎的?”
宦青,“……”
他略一挑眉,负手离去,“爱信不信。”
午风一吹; 偌大的亭子里兀地就剩下了相大仙一人; 他望了一眼左边蓝衫少年的背影; 又望了一眼右边青衫少年的背影。
这俩人怎么都话中有话似的; 都有病吧?
这一夜,伴随一道酥风吹入满堂红,吹起牡丹香袅袅不绝。
鹿翡最热闹的长街全被春江花月夜包了下来,三天前便扫『荡』干净,一尘不染,如今左右站了百来个白衣抱琴少女,敛目提裙,只为高迎那名远道而来的京都第一名『妓』。
“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倒是不错,京都第一花魁的待遇怕是比地仙境的一流高手都高。”
“谁不想当京都第一花魁的入幕之宾呢,春江花月夜每年花大把的银子卖最当红花魁的一夜,只会赚个盆满钵满。”
“镶了金的『妓』/女,难道,真当更舒服不成?”
“哈哈哈,沈兄此言……”
春江花月夜五楼无一不是熙熙攘攘,就不指望『妓』馆里真的有什么文人雅士了,相易在春江花月夜里转了一圈,听得恶心,直接爬上了春楼楼顶,直接在屋檐上坐了下来,上天似是格外眷恋这位花魁,朗月当空,连六月的风都不那么黏腻人了。
他才刚刚坐下,身后忽然又有了声音。
“哟,”看见来人,相易挑起了眉,“您不是洁身自好,不屑得很吗?”
步月龄拎着一坛酒,径直走了过来。
相易一看到那酒,动了动喉咙,相当欲拒还迎的做作,“不不不,为师不能喝酒。”
步月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说给你喝。”
这欺师灭祖的玩意儿竟然真带了一个酒杯,相易看得目瞪口呆,“你……”
步月龄自己倒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夜风一吹,将酒香尽数送了过来。
相易悻悻然往这边瞄了一眼,见少年冷着脸,只倒了一杯又一杯独自买醉。
他转了转眼珠,算是看出来了,“哦,少年人有心事?”
步月龄总算停了,侧过那张白石雕琢似的脸,静静地望了他一眼,“……我是不是很没用。”
相易想也没想便接上,“对啊,可不是嘛。”
步月龄,“……”他到底是哪根筋想不开来找这王八蛋倾诉?
蓝衫少年喝了酒,一张脸在月『色』下微微泛红,他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上,乌发上转着动人的流光。
“是,我是很没用,我明明是嫡长子,可是——”
他垂下长睫,似是轻颤。
“什么都要拱手让人。”
“啊,大道三千何等无情,”步月龄仰起头,“我拼了命挤进来三个月,窥看一眼风光也不错。”
相易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想他这么洒脱。
人人向往这茫茫三千道,或不得缘或不得法,偏偏唯有他,是唯一被这茫茫三千道彻底抛弃的人。
十七岁的少年,在月下朗声道。
“纵然后日是输,我也要输得坦坦『荡』『荡』,头不破血不流便对不起我这一路凛冽——”
少年意气如铁似刃,一气呵成是这世上最坚决。
楼下不解风情,凶巴巴地扔了三把瓜子壳上来,“鬼叫什么,花魁还没出来呢!”
步月龄,“……”
少年垂下头,发现好似并无人赏识他的挣扎与洒脱。
相易忍不住大笑一声,伸出想『摸』『摸』这少年的头,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讷讷地收回来。
步月龄忽然转过头看他,小声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脸?”
相易“啊”了一声,“不行,我怕你爱上我。”
步月龄低低笑了一声,抬头眸子浸满一『色』月光,“以后,你走你的大道三千,我回我的莽莽红尘,此生怕是诀别,又或者是五六十年后恰一重逢,你应当还是这副模样,而我已经半脚踏入棺材,一身褶皱干修。”
相易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这少年踌躇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是非想看你的样子,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相易笑道,“这世上皮囊不都一个样子,只要你记得我……哎不是,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什么?”
风一吹,『迷』了少年的眼,“因为我注定这生,只能远远看着你的背影啊。”
相易愣了一会儿,心里竟然怪没滋味的。
这小孩儿不知道其实他才是真正的上天垂怜,大道三千冥冥之中为他铺好了一切。
因为他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单纯地喝醉了的失意青春期少年。
相易有点相信宦青说的了,这小白眼狼真的有些依赖他,或者说,憧憬他。
咳,那搞得他都不好意思那么光明正大地吃喝玩乐了。
相易正想说些什么,一道清亮笛音吹起,春江花月夜的五楼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瞬时被引爆了。
“花魁来了!”
鹿翡最好的笛修被请来为花魁娘子开路,一道清音明亮,霎时,远远的长街尽头缓缓走来一个女人。
那是个赤足的女人。
她穿一身雪白裳,侧边裂开,『露』出一双莹润又纤瘦的长腿,婀娜娉婷如雪中一瓣白兰,不染一丝尘埃。一个素髻,一根银簪,她就着眼尾一点绯红,便『露』出一面清冷卓绝的侧脸,没有一丝故作的妖媚,眼角眉梢却全是在春/『药』里浸泡过的,美得清心寡欲又放浪。
第46章 万般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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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塔极高; 极旧; 极缥缈。
这一行皆是仙宗世家的子弟,醉生梦死在了一处; 听也没听明白便『迷』『迷』糊糊地回骂道,“废话,谁不晓得那是云国佛乡的塔; 听说有三千丈高,你们谁见过?”
“别搭理他,怕是被小西娘的肚兜糊住脑子了。”
“去,”大林打了个酒嗝,在众人嬉笑中摇了摇头,“你们懂个屁,知道那塔顶关了什么吗?”
“我们是不知道,您还能知道了?”
大林一拍大腿,朗声道,“我就知道!”
这群奢靡腐败的世家子弟都是几年同窗狐朋狗友; 厮混都在一个胳肢窝里; 谁不晓得大林门规森严,逛个楼子都是要千恩万谢才得批一遭。
“哎呀,我们大林啊; 读书修法都是修到粪坑里去的; 但扯犊子的本事儿吧; 确实是一等一的人才。”
“别说; 就上月,这;蛋儿跟潭桐寺里一个小尼姑好上了,眉来眼去当即暗约柳梢,可他娘一句不让,这货就愣是在府里憋了三天『尿』,哈,可怜那小尼姑被放了三天鸽子,气得转眼就跟沈同那癞皮狗好上了,我们这圈子谁不知道沈同跟大林是天生的死对头啊?”
“哟呵还有这出,难怪我今个儿就觉得咱大林头上草『色』昂然,原来是开了光的绿。”
“那里面,关着天下第一美人。”
大林懒得理会这群烂泥,从容地在这些不堪入耳的嘲讽中拿捏出了一个不世高手的做派,还来了一手欲言又止。
“你们不想知道就算了呗。”
这群富贵垃圾显然都是红尘软丈最虔诚的信徒,一听这话瞬时坐不住了。
“天下第一美人?搁和尚的塔里,太浪费了吧?”
“你们听他吹呢,我看怕是傻了,成,大林你安心去啊,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我们林家妹妹。”
林家妹妹生的貌美,可惜方方七岁,对于妄想染指的禽兽,大林翻了个白眼言简意赅,“滚你娘的蛋。”
“大林你又搞我们是不是,成,胡吹瞎侃也好,信口雌黄也罢,这天下第一美人,是人是妖是魔——你总得给个说法?”
大林清了清嗓子,眼神颇有些复杂,“我娘告诉我的,都是她一百多年前还在白玉京时候的旧事儿了。”
“白玉京?”这次笑声轻了许多,有个人酒醒了一半,伸出一根拇指,“伯母了不得,白玉京出身啊,我们鹿翡城主可也是白玉京出身吧?”
白玉京是七海十四州第一宗,所谓人族第一宗,的确是常人攀附不上的显赫了得。
“别扯别的,大林你说,伯母看到啥了?”
“我娘说,一百年前白玉京第三楼跟着第五楼一块造了反,把相折棠抽骨扒筋送给了云国佛乡,再后来就给塞那座塔里了,怕是——永世不得翻身。”
“……谁?”
“相、相折棠?”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哪个相折棠?”
“还有哪个相折棠,白玉京主相折棠,天榜十剑圣之一,”大林眯着眼睛定定地盯那座云雾缭绕的千丈高塔,还怕这话的份量不够,端着一杆鎏金烟枪就开始装模作样,“这世上可不就一个相折棠。”
众人豁然静了下来,酒都醒了七八分,仿佛方才那个名字是洪灾巨浪,搅得这南方小楼丁点不剩了。
只有旁边弹琵琶的女孩睁着一双鹿瞳,琵琶幽幽,声声哀怨。
良久,才有个人讪讪道。
“哟……这说的,你喝醉了瞎编的吧?”
大林抿了口酒,“爱信不信呗。”
“相、相前辈不是好端端当着白玉京主吗,没听说过什么变故啊?”
众人一时唏嘘,“那可是当世十大剑圣之一,总不能是被狸猫换太子了吧?”
富贵垃圾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继续做个垃圾。
“嘘,别提了别提了,这事儿我们可管不了,喝你的吧。”
“咳,反正我是不好那一口,这天榜第一美人的名头都是几百年前不知道哪个二愣子评出来的,怎么说那也是个男人……”
“诶诶诶说起美人就不能不谈谈前几天入学的那个金镶玉了,就前几天见的,才十五岁,那长相和通身的气派,啧,我话撂这儿了啊,能亲她一回我死都直了!”
“有没有出息?换我,那怎么也得『操』一回才舍得死。”
随即一片嘘声。
“你们懂什么,”听着这群禽兽依然一片声『色』犬马的『淫』声浪语,唯一的“高人”大林眯着眼睛叹息着晃了晃头,幽幽开口道,“隔壁琴宗的东兰青才叫好看呢。”
咳,他也就想显摆一下,方才看到那座塔,便总想起林夫人眼底那抹不动声『色』的伤心。
要他说,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们这群吃祖宗饭的废物呢,心里其实最有数。那云国佛乡和白玉京的事儿是最最尖上的,那里的人一剑能断高山,一气能破天雷,那是他们几只小蚂蚱能管得到的么?
那天下第一剑是死是活还能等他们来救哇?
有这能耐不如去抢小尼姑呢。
想起这吃里扒外的小尼姑他就生气,心里有些腻味儿,忽的见室内唯一的少年一直怔怔地望着远处。
这少年是他叫来的,别人不好这一口,他好,他男女不忌,笑眯眯地拨开烂醉如泥的小西娘,他又搂住那少年的肩。
“心肝儿,看什么呢?”
这少年是他喜欢的,眉清目秀,像一首咏莲小词,在这一众骄奢『淫』逸里浑然是一派举世皆浊我独清。
“塔塌了。”他声音竟然很平静。
“什……嗝,什么?”太不咸不淡的那种平静,这醉鬼压根没听清楚。
少年没有转过头来,只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座塔。
“我我我……”大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股寒『潮』霎时浸透心头,浓酒呛在喉咙口进退维谷,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操』了。”
那座云国佛乡的塔,那座传说中通天的三千丈高塔——
他听到了风撕裂怒号的声音。
他看见那座塔,犹如古洪灭世之势,天地之柱之倾覆,正缓慢又坚定地塌落下来。
云国佛乡。
天地俱震。
白衣僧手中捏着一串漆黑佛珠,佛珠上“卍”字血红得惊人,在尘土飞扬的灰雾和猎猎作响的白袖下闪得颇为放肆。
他不偏不倚,站在正在倾落的高塔之上,僧衣被狂风吹『乱』,万妖仓皇,天地俱惊,唯他一丝不苟,只把目光死死锁在对面。
对面这人也穿着白衣,却也是个奇葩,在这千丈倾落的高塔之上做的第一件事儿——懒懒散散地伸了个腰,顺带还打了个哈欠。
和对面那抹亮丽无瑕的雪『色』僧衣比,他这一身白就很陈旧了,这原本雪底金边黛兰刺绣的锦服早已暗黄无光,衣摆上还沾着大片大片的黑红血渍,一眼就能凭空勾出一股子摧心折肺的痛。
这人分明二十来许的模样,一头过腰长发竟然全白,遮着眉目看不清朗,只有左额头三点梅花红印分外掠人目光。
颀长却瘦,从头到脚一身枯枝残骸的气儿,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也是……哪怕是最灵的翡玉被囚了千百年不见天日,也该废了。
可偏偏,可偏偏他一扬起头——
一泓霜水,星辰让路。
“……关不住你。”
白衣僧苍白了轮廓分明的面容,劲瘦的手指缓缓擦过嘴角的血丝,如同残风中不悲不喜的一株枯树。
哟?
这是人话吗?
“别吧,都关了一百来年了啊,小秃驴,”这人眉『毛』动了动,似是有点嫌弃,“您这么多年来好像都没长进,该好好读点书啦。”
相折棠这人向来口无遮拦,所以问花并不恼,指尖拨动着那一串佛珠,血『色』的“卍”字流转速度加快,更加明亮了些。
三千丈高塔坠陷,需要多久呢?
相易迎着这并不温柔的风,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
还算不错。
当然,总是有人坏他心情。
“主角出世,主角出世,警告,主角出世——”
这系统嚎丧从昨天嚎到今天了,相易头疼地敲了敲系统。
“我听见了听见了,我这不是想办法出来了嘛,”相易表达了应有的关心,“系统先生,你是不是又坏了了?”
“我……我……还能……等……我……哔——”
相易又等了等,彻底没声儿了。
得,八百年,主角等来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