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的“太太”,指的是冰轮的亲生母亲王夫人。冰轮身躯微微颤抖,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莹洁如玉的手背上,一条条淡青色的筋络愈来愈是清晰。
霍凛一字字道:“要么,你今日就杀了我,从此守着你的儿子,继续做你的皇太后,要么,我做皇帝,一切都照我们约定的来。不管怎样,以后都将是天下太平。”
冰轮道:“你何苦定要逼我?”
“我没有逼迫你,但你必须要有所选择。”霍凛目中似也有泪光隐现,他忽然伸手解下腰间长剑,“哐”的一声掷向一边,然后端起面前的白玉盏,一仰头,将盏中龙膏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一边是有害你之心的养子,一边是始终与你一体同心的弟弟,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冰轮眸底痛苦之色渐浓,她长睫低垂,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目注霍凛,哑声道:“明年正月元日之后,举行禅让典礼。”
霍凛知道姐姐终是彻底与自己站在了一起,不禁欣喜若狂,高悬着一颗心同时稳稳落下,当即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离座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姐姐既遵前约,我亦绝不负姐姐,自我登基之日起,凡天下所有,皆为姐姐所有,凡天下之事,皆如姐姐所愿!”
霍凛走了,他来时很慢,去时也很慢,但步履明显轻松了许多。冰轮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浆甘醇,她却不辨何种滋味,目光微侧,触及腕间的翠玉佛珠,怔了一下,继而默默地把剩下的酒喝完。
两条幽灵般的人影从大殿两侧的明黄色帘幕中出来,无声无息走到案前,同时跪下,冰轮若无所觉,拿起执壶,继续给自己倒酒。
姜平低声道:“襄王爷好厉害的耳力,微臣等差一点就被他发觉。”
他和身旁另一名暗卫,本是早早奉命潜伏殿内暗处,两人腰悬利刃,掌扣暗器,自霍凛进殿始便全身心戒备,只等冰轮发出讯号,或是霍凛稍有异动,即鹰撮霆击,一举取其性命,没想到最后,竟是什么都没发生。
“适才既没有机会见面,就意味着,他会是你们未来的新主子了。”冰轮闭了闭眼睛,语气异常疲倦:“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罢,”
“是。”姜平答应这,看了看她,心中微微担忧:“主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冰轮只是怔怔的,过了一会儿,唇边渐渐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我能有什么事?”将第二盏酒喝干净,无力的摇了摇手:“你们下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呆着。”
“沁竹姐姐,这是交州来的老树橘红,你上次说要的,治咳嗽最是管用。这是蜀州新贡的芽茶,还有这些绸缎,都是我们主子给你留着的。”宝贞笑嘻嘻的,把莲真赏赐的东西,一一指给沁竹看,又道:“另外有冀州的柿霜和石花冰鱼,主子说你喜欢吃,不过这两样可不在这,等下你出宫,让他们装好给你带去。”
沁竹忙屈膝谢恩:“主子年节之间,赏赐已十分丰厚,平时对奴婢等,也如此眷顾,奴婢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莲真停止摆弄手边那一小盆黄色茶花,笑道:“说了你好多回了,总是一口一个‘奴婢’,怎么也改不了。”
沁竹亦笑道:“虽然出了宫,嫁了人,但在我心里啊,我永远都是太后和宸主子的奴婢。”
莲真关心的道:“这一向未见,你家里可还好?”
沁竹忙道:“谢主子记挂,家中一切都好。”
莲真道:“我听横波说,你前些日子进了宫,怎么没到我这儿来?”
沁竹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嗫嚅着道:“奴婢本是要来给主子请安,只是临时遇上了一点事,所以。。。。。。”
莲真更觉奇怪:“什么事?”
沁竹本不善于撒谎,尤其面对莲真时,更是没办法对她有丝毫隐瞒,因此心中甚觉为难,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奴婢。。。。。。奴婢在宫中遇上了许久之前的一位故人。”
“故人?谁啊?”
“表小姐以前的贴身丫鬟润兰。”
“什么?”莲真花容失色,一听到与林婉溪相关的东西,她心里总是会涌上复杂难言的情绪,却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她眼神转向宝贞,宝贞立即会意,带了其他宫女内监退出去。莲真定了定神,问道:“你说她的贴身丫鬟在宫里?”
沁竹点点头,神情黯然:“我跟润兰从小一块长大,一起服侍大。。。。。。太后身侧,一直情如姐妹,表小姐死后,她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我只当她早就死了,没想到会在宫里碰见,她。。。。。。她还出家做了尼姑。”
莲真猛然忆起来,冰轮前阵子召了众多僧尼,在前朝和内廷大做法事,说要超度亡魂。她忽然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呆了一下,无意识的道:“法事已经做完了,她不在宫里了吧。”
沁竹微微一怔,道:“是,她已回皇慈庵了。”
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从莲真脑中闪过,她脱口道:“慧显师太!”
沁竹惊讶:“主子,你。。。。。。你怎么知道?”
莲真不答,心里却道:“原来如此,闻樱,原来如此。”仿佛被人在心湖投下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浪花,各种疑问纷至沓来,脑袋隐然作痛,面上却若无其事:“她当年怎么会消失?又怎会出家?”
“那日在宫里撞见她,我叫她,她却像不认识我,不肯与我相认。过了几日,她回皇慈庵,我又追了过去,好不容易才打动她,跟她说上了话。”
莲真见她说着说着,突然就红了眼眶,愕然道:“怎么了?”
沁竹低下头:“没什么,我就是为表小姐和润兰难过。”
莲真疑云大起,正要追问,却听她哽咽着道:“外面不少人都暗中议论,太后对自家兄弟冷酷绝情,连小孩都。。。。”说到这里,却又咽住,取帕子擦拭眼泪,断断续续的道:“我现在知道,太后为什么会这样了,她。。。。。。她对表小姐从来都是视若珍宝的。”
冰轮这些天几乎不踏出门槛,朝见大臣之余,总是在暖阁或书房闭目静坐,长时间不发一语,高贤知她心绪不佳,又见她跟莲真好些日子都没见面,也不再彼此遣人互送玩物或吃食,只当两人闹了别扭,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何而起,心中万分着急,却也不敢像往日一样,擅作主张从中周全。
这日晚膳过后,冰轮忽道:“咱们瞧瞧宸主子去。”
高贤大喜,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叫他们准备轿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莲真侧卧在窗前软榻上,身上裹着一条杏黄色丝被,长发自然而然垂落被外,柔软光泽有如上好黑缎,冰轮走到榻前,在她身侧坐下,手伸至榻前的火盆上方,烤了烤手,含笑道:“什么时候这么怕冷了。”
没有声音,冰轮俯身上前,轻声道:“睡着了么?”
“嗯。”
冰轮道:“又快到年下了,案上奏折堆积如山,今日好不容易喘口气。”
“嗯。”
仍是简单的一个字,冰轮着迷一般闻着她身上淡淡幽香,仿佛满腔心事都暂时找到了地方封存,也不理会她的冷淡,掀起被子,也钻进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英王妃都告诉你了么?”
“你是指哪件事?”
冰轮轻轻叹了口气:“莲儿,我并不想骗你,很多时候,我也是不得已。”
又没有了声音,冰轮从被中摸索,握住她的手,她却轻轻挣脱开来,冰轮无奈:“莲儿。”
“冰轮,你快活么?”
冰轮一怔:“什么?”
“你一步一步,精心谋划,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已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人的生死命运都掌握在你手中,你快活了么?”
冰轮道:“我做很多事情,都不为着自己快不快活。”
“那你是为了什么?”
冰轮久久没有说话,两人相隔如此之近,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莲真只觉心下一片焦灼,那种焦灼感随着时间,慢慢扩散蔓延,从胸口到喉间,渐渐都开始微微发疼,冰轮终于开口:“我只为着自己想不想做。”
第131章 第 一百三十一 章()
莲真背对着她,放在胸口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冰轮道:“莲儿; 我知道你为英王妃的事生我气; 但你要知道,当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 她们母子就越安全。”等了一会,见她仍无动静; 又柔声道:“总之一切都过去了; 今后你们姐妹不会再分开了,你若是想念你的父母家人,也可以接他们来京中长住,随时召进宫相见。”
“是么?”莲真道:“一切都过去了么?”
冰轮微怔,随即道:“英王的死,我也很遗憾,但杀害他的人也已被斩首,算是对王妃和小王爷有了一个交代。”提及此事; 不免有些愧意; 又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和瑞太妃两人,该多叫英王妃进宫走动走动; 好生解劝些儿; 她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人死不能复生。”莲真重复了一句,轻声道:“多轻巧的一句话; 死的可是她此生挚爱,她的丈夫,她幼儿的父亲。你爱的人死了,你也会这么安慰自己吗?”
话未说完,冰轮面上已变了颜色,莲真虽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甚至她呼吸间的细微变化。对于冰轮来说,林婉溪永远是一个禁忌话题,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痛处,莲真明知她已动怒,此刻却不比往常,不但无丝毫惧意,反而生了一丝血淋淋的快意,好像她愈是愤怒,自己胸口撕裂般的隐痛,便能稍微减轻似的。她强忍泪意,继续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够了!”
冰轮忍无可忍,掀开被子下榻,向前急走几步,到了门帘前,不知怎的又停下,回过头去,见她纹丝未动,一把青丝倾泻枕畔,颈间细腻莹泽的肌肤依稀可见,只是一个安静的背影,都仿佛极美的一幅画,甚至一片衣角,一截衣袖,都能叫人生出无限遐想和爱怜来,她心中顿时一软,缓缓走了回去,重在她身边坐下,过了一会,方道:“以后不许再跟我说这样的话。”伸手扳她香肩,莲真迫不得已,转过身来,却不愿意看到她的脸,便闭上眼睛。
冰轮看着她,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我。。。。。。”说到这里,甚觉艰难吃力,喟然轻叹,停了下来,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温柔,情不自禁俯下身去,莲真脸微微一偏,她的双唇便落在了她的脸颊。冰轮僵了几秒,凤眸微眯,手指顺着她鬓边的发丝一路划下去,道:“嗯,我这会儿倒真是有些好奇起来,英王妃进宫,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仍保持着适才的亲密姿势,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一般,轻拂着莲真的脸,带着撩人的酥痒,然而她的语气,是那么轻,那么淡,莲真忽然忆起沈闻樱所求之事,心头微微一凛,随即轻轻抓住了她的衣领,冰轮微微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莲真整个人都已贴上来,冰轮顿时失去重心,有些狼狈地将她扑压在榻上。
热,两人肌肤相贴,身上都是汗意,可愈是这样的出奇的热,那清凉淡薄的芬芳便愈是令人沉迷,莲真像一只猫一般,紧紧蜷缩在冰轮的臂弯里。冰轮轻轻吐了口气,满腔不悦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凑近她耳边:“这屋里挺暖和的,你还叫人生这么一炉火,可要把人热得化了。”
莲真倦得极了,只轻轻“嗯”了一声,冰轮嘴唇从她耳根处慢慢下滑,吻住她的耳垂。莲真转开脸,语似呢喃:“别闹,我累了。”
冰轮复又躺下,柔声道:“好罢,那你睡,我再陪你一会儿,也就走了。”
“冰轮。”莲真忽然问道:“那日你说,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情,你会做什么事情伤害我?”
“那不过说说罢了。”冰轮面上笑容微微一滞,道:“我身处这个位置,有时候免不了要做些你不喜欢的事情。”
“不喜欢和伤害,那可是有很大不同的。”
冰轮岔开话题:“英王妃的事情,你反应不就很大么?”
莲真默然,半晌,开口道:“冰轮,你能不能答允我一件事情?”
冰轮本能的想问“什么事”,话到嘴边硬生生打住,只道:“你说。”
“你能不能保证闻樱母子的安全?”
冰轮一愣,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要我保证沈闻樱和宗照的安全?”
“是的。”
冰轮道:“你担心我会伤害宗照?”
莲真没有回答,只道:“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间的气氛已悄然发生了改变,冰轮胸中的柔情蜜意如同海浪退潮一般,正渐渐隐去,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愿意。。。。。。”
“我答应你。”冰轮避开她的眼神,缓缓的道:“英王为国牺牲,他的遗孀遗孤,理应得到厚待,小王爷也必可平安无忧的长大。”
莲真总算放心,冰轮却已起身下榻,从地毯上拾起散落的衣裳,一件件穿上,莲真并无往日的眷恋不舍,平静问道:“你要走了?”
“嗯。”冰轮整理完毕,一句话在心头转了又转,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你方才。。。。。。那样,只是为了求我这件事情?”
莲真不发一语,只静静的看着她,她本以为她会生气,会拂袖而去,然而她只是呆立片刻,又走回榻前,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然后倾下身子,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回去了,你歇着罢。”
天空一片晦暗,云层压得很低,朔风凛冽,侵肌刺骨。柴彪却不改武将本色,执意骑马,还未到王忠府邸,便翻身下马步行,王忠之子王永淳在外等候已久,见状连忙上前相迎,两人寒暄几句,一同进入大门。
这座府邸柴彪来过无数次,但唯独这一次心情最为沉重。王永淳将他带到正厅,亲自推开房门,客气的道:“家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柴统领请。”
王忠身披着黑色狐裘,坐在一张铺着狼皮褥子的大椅上,熊熊炉火映照着他苍老的脸庞,将他新添的皱纹一寸寸清晰地刻了出来。“你来了。” 他抬头看见柴彪,手往面前的椅子一指:“坐。”
柴彪恭恭敬敬行了礼,方谢坐,王忠道:“我如今已不是首辅,你不用行这般大礼。”
柴彪忙道:“大人说哪里话,大人三朝元臣,在不在内阁为相,我对您的尊敬都是一样的。”说话之间,下人已奉上茶来,忙伸手接过,继续道:“早要再来看望大人,只是近来事务缠身,抽不开身,还要大人亲自相召,实是失礼之至,现见大人身体康泰,精神依旧,我也放心好些。”
“你有这份心,便难能可贵了。”王忠咳嗽一声,道:“你是知道的,向日我这里,有那一天少了人来?有的人等着十天半个月,也要等着见我一面,现在门堪罗雀,请人过来,人家都要百般推拒的,难为你还想着我这没用的老头子。”
柴彪微觉尴尬,正不知怎么接话,王忠道:“皇上近来若何?”
柴彪似早知他有此一问,很快回道:“皇太后及皇上皆圣躬安好。”心中却是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小皇帝曾派身边贴身太监私下向自己传话,此后又数次召见,欲从他这探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