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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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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是阴天,窗帘被拉着。乔伊看了一半的书搁在床头柜上,上面密密麻麻,满是她看不懂的古文字。

    古蓝色水晶雕花小盘里盛着新鲜的雨水,里面的山茶花已经被人换了一朵,正在微风中泛着细细的涟漪。

    房间里空无一人。

    李文森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大脑皮层像被一千头草泥马践踏过一样,根本转不动。

    ……

    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人的夜晚和白天,是分裂的。

    梦是我们大脑的另外一种机制,白天我们用语言思考,出现在我们头脑中的思想,以一句一句话的形式呈现。

    但是夜晚不行。

    夜晚我们用画面思考,回归了最原始的方式,语言从我们的大脑中消失,成了一帧一帧的图片。

    即是梦。

    ……

    李文森从一旁拿起她摔得不成样子的小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就毫不在意地把手机扔进了床底。

    既然是两种机制,就存在相互竞争。人从梦境中醒来时,语言机制就开始逐渐取代画面思维,占了上风。

    这就是为什么梦有时会一点都想不起,而碰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时,消失的梦境又会一下子蹦出来的原因。

    比如……

    李文森刚掀开腿上的缠枝薄丝被。

    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画面——

    昏暗又混乱的夜。

    薄薄的白色丝被从她腿上滑落下来,上面灰色丝线绘着的缠枝图腾,在稀薄的天光中,委顿落地。

    而乔伊搂着她,贴着她的唇角,轻声细语仿佛呢喃一般地说:

    “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吻你了。”

    ……

    卧槽。

    这个梦玩大发了。

    李文森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把那床无比碍眼的缠枝薄被卷起来,和她的小手机一起,一并踢进床底。

    ……

    而与此同时,和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乔伊坐在餐桌边,靠着椅背,正翻阅着一本薄薄的小说,从书的封面到书名都让人匪夷所思,叫《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

    这当然不是他的风格。

    他对书的内容毫无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李文森的笔记。

    在这栋小楼里,伽俐雷尚且会阅读《荷马史诗》,只有李文森,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看这种毫无营养且一派颓废的垮掉派文学,是专业素养最低的一个。

    伽俐雷在他左手边三点钟方向放了一杯水,即时距离精确到1。34分米。

    随即它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夫人赢睡了两天,伽俐雷是否需要去叫夫人起床?”

    “不必。”

    乔伊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

    “她已经醒了。”

    “……”

    电脑系统尚且没有探测出一点动静,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您等夫人吃早餐等了许久了。”

    它讨好地说:

    “伽俐雷给您捏捏肩吧,百分百copy夫人毫无意义的按摩手法。”

    “……不必。”

    乔伊又翻过一页书本:

    “你想和我说什么?”

    “伽俐雷想和您聊聊那串密码的事。”

    它的力臂作出一个 /》    “伽俐雷中心系统核心层密码是ccrn一级机密,历任所长发誓用生命来守护,但是因为您那位穿奇怪拖鞋色男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行为就暴露了,伽俐雷想询问一下解决方式……”

    “没有解决方式。”

    乔伊漠然地打断它:

    “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你自己解决。”

    “……您真冷漠。”

    伽俐雷漂浮在一边:

    “伽俐雷一直觉得,只要夫人不在您身边,您和伽俐雷是就是一样的存在。”

    一样的精细、精致。

    以及……没有感情。

    “是么?”

    乔伊坐在清晨的日光里:

    “对人类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对普通人类来说或许如此,但您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伽俐雷一旁冰冷的电子眼转了转:

    “您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就是因为夫人不喜欢过于耀眼的东西,才这么久都无法对您动心?”

    “……”

    这一定是报复。

    不过乔伊看上去并不在乎。他手里执着一支铅笔,的一个错误梵文单词。

    “这句话真有意思。”

    他把正确的单词写在一边:

    “系统元件只有逻辑,而感情是非逻辑。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动心?”

    他“心”字刚落,就听见他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

    他的心从卧室里走出来,散乱的长发乱糟糟地用一支铅笔盘着,脚上一只穿着凉拖鞋,一只穿着棉拖鞋,嘴里还叼着半块巧克力。

    乔伊、伽俐雷:“……”

    他的心……模样有点过于潦草。

    不过乔伊极有绅士风度,当然不会对他同居室友此刻堪称混乱的着装搭配发表任何不当意见。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淡淡地说:

    “醒了?”

    李文森:“……”

    又一个被她遗忘的画面,因为他简单的两个字,无法抑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一只修长的手,从她手臂下缝隙里伸过来,把她紧紧地抱住。

    那是一个,充斥着山茶花清淡香气的怀抱。

    手指的主人慢慢地扯开她系在肩上的丝带,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一样。她的长裙滑落到手肘,而他搂着她的腰,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落下一个蝴蝶一般的吻。

    然后,也是这样淡淡地问:

    “醒了?”

    ……

    李文森取下嘴里的巧克力,拉开盥洗室的门,又“砰”地关上:

    “没醒,我等下还要睡一会儿,你先吃早餐吧。”

    她今天早上起床方式不对。

    等下一定要重新醒一次。

    ……

    李文森走近盥洗室,发现大理石盥洗台上,牙膏再一次被挤好了。

    她取下乔伊搁在精致笔架上的儿童牙刷,凝视了好一会儿,仍是打开水流,一点一点地把乔伊挤好的牙膏冲洗干净,重新在老胭脂盒里沾了一点。

    她宽大的蝴蝶衣袖扫过水池。

    一点水渍浸染了白色的叠纱布料,深深浅浅的痕迹,宛如眉黛。

    李文森慢慢地放下牙刷。

    她没有随时随地关注自己穿什么衣服的习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中世纪款式的白色叠纱长睡裙。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抚摸过衣袖上繁复的织锦。

    这条裙子,一千多根叠纱,两百多处绣花,每一根叠纱都是老裁缝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每一处绣纹都是手工定制。

    当时买来极其昂贵,几乎用去她一个月的工资,但后来因为住进了乔伊的卧室,她再没穿过这样露肩膀的睡裙,就一直压在了箱底。

    现在……为什么会穿在她身上?

    她梦里,自己又为什么会穿着这条睡裙出现?

    ……昨天梦中那几个零星的画面……

    到底是她大脑混乱的产物,还是真的发生过?

    李文森手撑着盥洗台,伸手按住太阳穴。

    她前段时间一直持续低热,已经头疼了很久,后来又经历了两次死里逃生,更是头疼得厉害。她昨天好像为了验证曹云山的精神状态就去了曹云山的公寓,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李文森盯着水池里自己的倒影。

    记忆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金属粉末,一点一点回笼。

    她被袭击了。

    就在她走到曹云山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触发了伽俐雷的安保措施,一听高浓度□□向她喷来,她在三秒钟之内失去了意识。

    那个时候,她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原本可以走出去。

    但是她没有。

    而是抱着一种她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的看戏心情,选择与一个袭击者兼一位谋杀嫌疑犯呆在一个屋子里。

    ……

    李文森从水池里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感觉头脑稍微清晰了一些。

    她抬起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扫胭脂和唇彩,她的脸上几乎毫无血色,透着一股苍白的死气。

    眼底的青影也很重,唇边还残留着没卸干净的口脂,甚至还有一点沾到了衣领上……

    等等。

    沾在衣领?

    ……

    半明半昧中,她手握着衣领,而乔伊一根一根掰开她手指一路吻下去的画面,像哈维尔…多兰电影里色调浓郁的镜头,飞快地从镜子里掠过。

    ……

    伽俐雷不是第一次给她卸妆,原则上来说除非死机,电脑是不会犯错的。

    李文森蓦地拉开盥洗室的门。

    乔伊听到响动,就抬起头来:

    “早上好,文森。”

    “……”

    李文森避开他的视线:

    “早上好,乔。”

    “哦。”

    他淡淡地嘲讽道:

    “今天你终于不在盥洗室里游泳了吗?”

    “……”

    她坐在餐桌边,乔伊显然在等她一起吃早餐,因为她一坐下来,他就收起了书。

    李文森脸上还滴着水,她拉开自己的椅子,漫不经心地问:

    “伽俐雷,我昨天的睡裙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睡裙?”

    伽俐雷飞快地调取了数据,欢快地说:

    “哦,那和伽俐雷没关系,睡裙是先生亲手为您挑选并亲自为您换上的。那天先生不仅亲自给您换衣服,还亲自给您卸妆。老实说,先生对您的体贴和关怀不仅刺激到了ccrn所有单身的伽俐雷们,连西路公寓五号的全体电灯泡也差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

    她没理会“单身的伽俐雷”这一句的槽点,难以置信地对乔伊说:

    “你帮我换了……睡裙?”

    “我没看出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伽俐雷摆好乔伊面前的刀叉,乔伊淡淡地说:

    “你的口红散落在了玄关附近,沙发旁的地毯上有你的长发,显而易见,你不仅在被袭击后躺在了脏兮兮的地上,还在被袭击前在地毯上滚了滚,自动充当了那位数学工作者的家的吸尘器,我为什么要让一台吸尘器和我睡在一起?”

    李文森:“……”

    她面无表情地转向伽俐雷:

    “换衣服这种事,你不会做吗,还需要你的男主人亲自动手?”

    伽俐雷:“……”

    它倒是想帮忙,也要看男主人愿不愿意。

    就当时男主人把女主人抱回来的姿态,别说它给女主人换衣服了,连脱鞋这些琐碎小事,他也未曾假于人手。

    “如果你在意的是名誉问题,那么大可不必。”

    乔伊接过伽俐雷给她端的早餐,先放到了自己面前:

    “别忘了,在历史学者的身份之外,我还是一位颇具声望的解剖师,见过的不下一万,你可以把自己当成其中一员。”

    是美国用语里对无名女性尸体的统称,类似于中国的“张三李四”。

    不凑巧,和李文森秘密网站上的朋友同名。

    乔伊把李文森盘子里难切的食物都切成可以直接入口的标准正五边形小块,这才把盘子递回给她:

    “你比还强一些,至少你不是□□。”

    “……”

    她接过餐盘,兴致缺缺地看着盘子里的牛油果法棍:

    “谢谢。”

    “不客气。”

    ……

    今天的早餐一样毫无新意,周一和周二一样,周二和周三一样,他们日复一日吃的都是法国羊角面包、牛油果法棍和鸡蛋羹。

    直到伽俐雷从保温箱里取出两只小碟子:

    “今天加餐,日本津轻风格地道的三文鱼刺身。”

    “……”

    李文森刚喝了一口水,“噗”一声全呛了出来。

    ——三文鱼。

    “早餐有三文鱼、可颂、牛油果法棍和鸡蛋羹,你要起床吗?”

    他顺着她的肩膀、锁骨,和脖颈,一路吻至她的脸颊。

    “还是,你要再睡一会儿?”

    ……

    她的唇角还残存着那种被灼烧的触觉。

    他的吻是冰雪,落在她面容上就融化。

    又是漫长而缓慢的这折磨,一路烧着了她所有的感官神经,连皮肤都要融化。

    ……

    在法国,羊角面包直译过去,就是可颂,中国的星巴克里用的也是这个名字。

    落在衣襟上的口红,同时出现在现实和梦境里的叠纱睡衣……如果前两者,她还可以当成是巧合。

    那么早餐食谱呢?

    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

    “我问你一件事哈,乔伊。”

    李文森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昨天被你从曹云山公寓接回来以后,一直是睡着的,对吧?”

    ”这我怎么知道?”

    乔伊拿过她面前的鱼碟子,帮她把三文鱼处理好后,一块一块地蘸上酱汁:

    “我有自己的事情,无法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三级残废的暂时待遇,你的鱼。”

    “……谢谢。”

    李文森接过盘子,回忆了一下那个诡异梦境里晨光初现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五点的样子,梦里乔伊……亲吻她的时间至少有一个小时。

    这样再往回推算了一下的话……

    “凌晨三点多。”

    她有些紧张地说:

    “高浓度□□会扰乱人的记忆,可能有些意料之外的不大好的事发生了,但是我不记得了,或者把它当成了梦。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是完全睡着的,对吧。”

    ……

    乔伊慢慢地剃好自己的鱼肉,并没有直面她的问题:

    “你的早餐还丝毫未动。”

    “……”

    李文森怏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早餐,闻起来似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但这种健康食品又能美味到哪里去。

    她随意叉了一块牛油果法棍放进嘴里:

    “我换个方式问,昨天晚上凌晨三点,你是完全睡……卧槽今天的牛油果绝逼要逆天了。”

    “不许说脏话。”

    乔伊抬起头,语气有一点冷:

    “你和那位数学家不过呆了一个白天,就把他糟糕的用语习惯都带回家了?”

    “抱歉。”

    李文森又叉起一块牛油果法棍:

    “伽俐雷德厨艺有了长足的进步,居然能把牛油果这种吃起来像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做出清爽的口感来,值得表扬。”

    伽俐雷瞥了乔伊一眼,心虚地接受了称赞。

    乔伊看她连吃了好几口早餐,基本摄入了必备的热量后,才淡淡地开口道:

    “你不会无缘无故执着于一个问题,昨天凌晨三点,发生了什么事?”

    ……

    “不是什么好事。”

    李文森垂下眼眸:

    “你告诉我当时我是不是睡着的就好。”

    乔伊盯着她的眼睛:

    “你做梦了?”

    “……”

    “梦见了谁?”

    “……”

    “我?”

    “……”

    “你梦见了我什么?”

    “……”

    李文森慢慢地搅拌着碗里的鸡蛋羹,忽然抬起头,惊讶地说:

    “乔伊,你什么时候换了新手表?”

    ……

    乔伊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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