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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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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下午醒来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半本书都没看完。

    当然这些,她不能和乔伊说。

    乔伊应该还没有发现她偷沈城实验用安眠药吃的事。

    “驳回。”

    “理由?”

    ——因为你明显是一个不在意自己生死,还喜欢胡作非为的成年人。如果我由着你胡来,你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但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只是淡淡地把书从她手上抽回来,又把天鹅绒被扔在她身上:

    “因为你喝了咖啡,就会失眠,你失眠,就会浪费我晚上的时间。”

    人每天应当具备的睡眠时间是固定的。

    她白天睡了一天,如果再喝咖啡,只能导致夜里失眠。

    “而我白天照顾你已经是极限,不想再为照顾你花费更多时间。”

    他盯着手里的书,不再看她。

    只是轻声说:

    “你也……不再值得我花更多时间。”

    “……”

    李文森慢慢松开他扔在他身上的天鹅绒被。

    她穿着洛丽塔风格的纯黑色蕾丝睡裙,她一向偏重浓重的颜色,坐在他几乎纯白的房间里,讽刺又突兀。

    像一个异。类。

    ……

    “也是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

    “我已经浪费你很多时间了,确实不应该再浪费你更多时间。”

    “……不必。”

    乔伊手里捧着书,许久才翻过一页:

    “毕竟做了七年的室友,适当的照顾是应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已经照顾得很好了,昨天晚上谢谢你抱我脱离垃圾堆,但我伤得其实没那么重,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她坐在他身边,抱着自己的腿,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所以你能不能把我的拖鞋还给我?我可以住我自己的房间的,晚上不会打扰到你,也不会再浪费你时间……”

    拜托,她只是冻伤了一点,充其量伤了一只手,又不是瘫痪了,为什么一整天不让她下。床啊……

    “你要回你自己的房间住?”

    乔伊抬起头: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啊。

    猪圈里还有栅栏把公猪和母猪分开呢,和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居然问她“为什么”……

    当然,李文森并没有这么蠢,直接把这句槽点满满的话说出口。

    因为即便说出口了也没有什么卵用,他必然会回她一个冷淡而嘲讽的眼神,再加一句——

    “抱歉,但在我眼里,你没有性别特征。”

    ……

    “因为我确实太打扰你了。”

    李文森的腿并不是健康圆润的那种,它们有一点瘦过头,膝盖可以看得出骨骼的形状,带着一点锋利的感觉。

    此刻,这双腿正盘在她宽大的睡裙裙摆下:

    “没这个必要,乔,就像你说的,你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就算是人道主义精神,也有一个限度。”

    “这不是你的真实理由,至少不是你的主要理由。”

    乔伊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皱起眉:

    “你在介意我的性别?”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李文森斟酌了一下用词:

    “不会,但我觉得,你会介意我的性别。”

    “这个假设真有意思,不说你本人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就算你能,就凭你现在全身擦满药膏的状态,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

    他从上到下把她扫视了一遍,冷冷地笑了一下:

    “别做梦了。”

    “……”

    妈妈,如果不是救命之恩在上,她真的好想和这个人类同归于烬。

    不过,这也确实不是她最介意的问题。

    他们相安无事地住了七年,什么都没发生……还能发生什么呢?

    “你没有必要住回去,晚上我给你调暖气太麻烦了。”

    因为温度高她睡不着,温度低对她的冻伤不利,伽俐雷进不了卧室,乔伊只能等她睡着后,再给她调高暖气。

    “而且你现在仍处于易感染的状态,如果你发烧,和你住在一起,反而能节省我两头跑的时间。”

    “我不是医生,但是我的药理知识比一般医生更丰富。”

    李文森习惯性地把手抄在睡衣宽袖里,虽然这种东北大大衣抄手姿势,搭配她的黑色蕾丝蝴蝶袖,看起来分外不伦不类:

    “我能护理好我自己,在认识你之前,我也一个人活下来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

    乔伊已经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担心你?抱歉,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没有这个价值了。”

    李文森:“……”

    “我照顾你,不过是为了补偿昨天我对你造成的二次损害,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第一次,他把她甩在书上,第二次,他进她房间时吓到她,让她重新缝了一次针。

    “我曾经担心过你。”

    他美丽的灰绿色眼睛那样冷漠。

    望着它们,就像隔着一层冰,看皑皑的雪山:

    “但是这种情绪,就像累赘的、我不再需要的记忆一样,删除了,就没有了。”

    ……没有了。

    他要把她删除了。

    从他的眼睛里,从他的脑海里,从他的生命里。

    他不再想着她,念着她,不再时时刻刻揣摩她的想法,也不会听到她逗猫的声音,就没有办法思考。

    ……

    她要消失了。

    ……

    房间里原先还算轻松的气氛,因为乔伊的话,忽然就凝重了下来。

    李文森垂着头,漆黑的长发落在她脚踝边。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裙摆,和白到极致的脚踝,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对比。

    她自己,就像一部黑白色默片。

    陈旧,沉默。

    因为注定消失,所以从不期待明天。

    ……

    半晌,她抬起头,微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地说:

    “哦,我明白了。”

    她从一旁拿起自己的外套,包住自己的脚,从床上慢慢爬下来:

    “你不用补偿我,你不知道被子里有书,也不知道我在自己缝合,何况你救过我两次,这已经把什么都抵消了。”

    “……”

    只是,还没有等她的脚落地,就一阵天旋地转。

    乔伊把她打横抱起来。

    下一秒,她已经被扔在了柔软的天鹅绒被子上。

    “我们相处了七年了,李文森,七年了。”

    他站在床边,漂亮的灰绿色眼睛俯视着她,轻声说:

    “而当我告诉你,我要把你从我脑海里删除的时候,你就这么简单地回我一句……‘我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他说他要把她删除,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他们的生活有太多地方交叠在一起。

    删掉她,如同删掉他自己。

    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逼自己对她说出这么一句绝情的话。

    然后,他等待他的反应,等她一个细微的表情,就像等待死。刑。

    而她,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笑眯眯地,轻描淡写地对他说

    ——哦,我明白了。

    ……

    某一个瞬间……有一个瞬间。

    她甚至觉得,乔伊的眼神,是可怕的。

    他美丽的灰绿色眼睛,就像冰封的湖,深不见底,一脚踩下去就是无底深渊,让她浑身冰凉。

    李文森躺在床上,漆黑的洛丽塔长裙,恬静又乖张,与他整个卧室的风格,形成一种格格不入的对比。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向窗边起起伏伏的纱帘,轻声说:

    “你要我怎么办呢,乔伊?哭着求你不要离开我,继续做我的朋友吗?”

    “不需要你哭着求我。”

    乔伊在她身边坐下,床垫陷下去一块: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不会离开。”

    只要她表达一点点,她不愿意他疏远她的举动,只要她露出一点点,她在意他的表情……他就会立刻停止这种愚蠢的冷战行为。

    甚至,这种在意是不是爱情,他都无所谓。

    可偏偏,她连这么一点点,都吝惜给他。

    ……

    “不让你离开,我凭什么不让你离开?”

    李文森笑了起来:

    “我在人生中的某一天,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们在我的生命里来来去去,那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权利,而我无权干涉。”

    “所以你甚至连尝试都不愿。”

    乔伊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愿……即便我已经告诉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

    “对,我不愿。”

    李文森半撑起身,冰凉的长发从他手背上划过:

    “我不愿,因为所有关系都有终止的那一天,无论是父子,夫妻,还是朋友,也无论分开他们的是贫穷,疾病,还是无可避免的死亡……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罢了,而这一点区别,在我眼里,根本不是区别。”

    “……”

    乔伊收紧手指,她的长发就夹在他的指缝中:

    “即便我会因此离开你?”

    “离开……什么叫离开?”

    李文森躺回床上。

    她漆黑的长发铺散开来,阴郁,潮湿。

    他把它们握在手里,就像握着一株过长的苔藓。

    “你知道吗,乔伊?”

    她语气里,透着深到骨髓里的厌倦。

    却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在我眼里,除了生离死别,都称不上离别。”

第38章 chapter38() 
乔伊坐在他卧室的地毯上,盯着李文森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在把自己做成雪人吗?”

    “不,我在试图下床……但你被子太大了。”

    李文森费力地从被子里找到自己的脚:

    “天快黑了呢,我得把我房间的床铺好。”

    “我以为我们两个小时前已经讨论过了。”

    乔伊盯着她从kingsize大床的这头滚到那头:

    “性别理由不成立,这两天,你住在我的卧室里。”

    “我也说了,我是成年人。”

    李文森从纯白色极简风格的羽绒被里露出一个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

    “法律上,我有完全行为行使能力权,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情不能。”

    乔伊语气不容置喙:

    “因为你的床太脏,而你现在还在观察期,不能被感染。”

    ……她的床哪里脏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你,我也有药理知识,乔伊,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下命令?”

    “命令?”

    乔伊放下手里的书:

    “抱歉,我不认可你的描述,如果我想强迫一个人做什么事,根本用不着下命令。”

    人的意志是最脆弱的东西。

    在他离开案发现场之前,除了破案效率,他也以精于审讯而闻名。如果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束手就擒。

    让她乖乖呆在他身边。

    甚至……乖乖呆在他怀里。

    让她呆在他的庇荫下,忘记她的秘密,忘记她的恐惧,忘记……她自己。

    只记得他。

    她只用记得他。

    一辈子就这样,哪里都不能去。

    ……

    “哦,原来这不叫强迫。”

    李文森又弯了弯眼睛:

    “那你劝说的方式真奇特,但是抱歉,老实说我根本不需要你来照顾,更不要提补偿,这种小伤,我十一岁就能自己搞定……”

    “然后再住回你的猪圈?”

    乔伊松开手,冷冰冰地说:

    “我无意强迫你做任何事,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现实情况——你的被子上都是血和昨天你疼出来的汗,你睡了八个小时,醒来两小时零二十分钟,我们假设细菌二十分钟繁殖一代,现在你床上的细菌应该已经繁殖到初数据的2147483648倍……”

    “……”

    他到底是怎么在几秒钟里,用大脑算出这个数据的?

    “伽俐雷把这些洗干净烘干外加紫外线消毒,只要四十分钟,难道现在还没有洗好?”

    李文森朝门外喊了一声:

    “伽俐雷。”

    “伽俐雷在这里。”

    一直趴在门缝里偷听的伽俐雷立刻麻利的打开门,一排机器人力臂出现在门口,端着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老式音乐放映机、红酒,和……灭火器?

    “伽俐雷已经等待主人的召唤很久了,感觉二位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小争执,伽俐雷提前给你们准备了能消除怒气,重燃爱火的道具。比如——”

    机器人献上十七种口味的小糖果:

    “——足够小的糖,确保先生在喂夫人吃糖的时候,指尖能触到夫人因失去血色而苍白的嘴唇。”

    李文森、乔伊:“……”

    “伽俐雷也准备了老式音乐盒,里面存了一百零八首莫扎特,古典音乐中最粉红的音乐家。”

    机器人力臂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们面前:

    “听到他的音乐,一定能使夫人和先生重温当年恋爱的时光……啊哦,科研所不许谈恋爱,那就重温你们的前闪婚时代。”

    “……”

    乔伊已经把目光重新放回书本上,拒绝和这类蠢物打交道。

    需要他花心思的蠢物,有李文森一个就够了。

    李文森:“闭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蠢东西扔出去……等等,为什么还有灭火器?”

    “因为伽俐雷闻到了火药味。”

    伽俐雷严肃地说:

    “夫妻吵架不是致命的,但如果双方都是ccrn的科学家就不一定了,如果夫人你被先生刺激到失去理智,用家里的肥皂和洗手液就能制造出威力强大的炸。药。”

    肥皂的制作过程,附产物就是炸。药。

    “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夫人您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刺伤他的心,伽俐雷毫不怀疑他能用面粉和杀虫剂炸。毁整栋公寓的地基。”

    面粉和杀虫剂都是可燃的,而可燃性粉尘在空气中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要遇到明火,就会产生爆。炸。

    伽俐雷让一根力臂挥了挥手中的黑色爵士帽,就像它给他们鞠了一躬一样:

    “你们不用夸奖伽俐雷的周到,伽俐雷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必须预估一切的可能性。”

    “……灭火器也扔出去。”

    李文森按住太阳穴:

    “我房间脏了的被单,你处理好没有?”

    “伽俐雷不能进卧室,早上询问了先生要不要洗被单,但先生拒绝把被单拿出来。”

    伽俐雷愉快地说:

    “但这就是小菜一碟,伽俐雷二十分钟就能洗完,五分钟就能高度杀菌,整套程序不超过三十分钟……”

    乔伊站在李文森身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伽俐雷一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洗衣机也会发生意外,伽俐雷中午检查公寓基础设施的时候,就发现,洗衣机的紫外线消毒功能坏了。”

    李文森:“不用紫外线,用消毒液就可以了。”

    “可是……”

    伽俐雷看着乔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烘干机,也坏了。”

    李文森:“……”

    “还有洗衣桶上的固定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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