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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回首刹那,她已经无力滑下。
"卿卿!"赵墨惊呼,忙松开手中剑柄伸手接住,她如期落在他的怀里轻若无物。少年怒火焚心,见此良机毫不犹豫再次举剑,萧清不由大叫:"念青!住手!"
剑影无踪,而赵墨的掌风比剑影更快,他一掌击在少年胸前将他的人和剑都打飞了出去。少年在地上翻身挣扎大口吐血,萧清见此脸色更是惨白,可是他已无半点力气,连挪个步都不行。
怀中人儿皱眉闷哼,赵墨紧张了神色,他急急揭开她的衣襟想看下伤势。锦衣之下藏了副天蚕丝甲,是当年安夏王所赐的宝物,虽未能完全替她挡去利刃,但足以保住她的性命,好在两处伤都不深,可是她的血一流便止不住,赵墨撕下衣衫堵住她身上血洞,转眼就被血浸得湿透。
"卿卿!"
止不住她的血,赵墨无助抽泣,眼中的愤恨渐渐化作悲痛欲语泪先流。卿卿闻声睁开双眼,盈盈水眸中都是他的倒影,一笑泪两行。她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下这许久未见的脸,可是手举了一半便无力垂下。原来她并没有把他忘记,她的眼神仍和以前一样满是眷恋爱慕,赵墨欣慰释然,然而看到好端端的人儿成了这般模样,他恨欲攻心、怒不可遏,全当是萧家人的过错,想着便弯腰拾起地上血剑转头对准了萧清,而这时卿卿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紧得毫无缝隙。
"算了。"
她似乎在替萧清求饶,蹙起的柳眉看着叫人心痛。萧清怔了下,赵墨也愣住了,他想不明白,她竟然会护着他。
"为何?为何要帮着他?为何要帮着这些人?!"他一面心疼地淌泪一面狠狠质问。卿卿无力回答,只留下一抹浅笑任他去猜。萧清如同泥雕木塑,瞪大双眸看着她晕死在赵墨怀里,想要伸手触碰却已来不及。
"轰隆"一声城楼终于塌下,掉下的巨柱落在他们之间湮没了彼此身影,赵墨无暇关心萧清和那个少年的生死,一心只想续住卿卿性命,他突然想起了有那么一个人,只有他救得了小妹性命,来不及多想,赵墨就抱起卿卿跳出城楼消失在一片硝烟火花之中,他马不停蹄地奔入贺兰山,跑到当初封住青洛的地方挪开巨石。青洛仍被他关在洞底,那次他泪流满面誓要痛改前非,可一转身又成了铁石心肠的冷面人。听到头顶传来声音,青洛无半点惊诧,他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赵墨将满身是血的爱徒抱到他面前时,他再也忍不住,失态大怒。
"瞧瞧你做的好事!这下你满意了吗?!"
赵墨没有反驳,他跪在青洛面前拢着妹妹似没了魂魄。青洛心疼徒儿,上前把脉探息,良久只道了一句:"快些送她回去。"
赵墨一听双眸立刻有了神采,忙和青洛一起赶回了西夏王宫,将卿卿安置在皇后寝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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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
华州一战,最终萧兵惨败,只因卿卿拉住他衣袖时所说的那两个字,赵墨没有血洗华州城,他的野心就止于此,再也没向前迈过一步,也许是小妹已近弥留,他实在舍不得离开,每日守在榻边等她睁眼。青洛对卿卿的伤病只字不说,对赵墨的态度甚是冷淡,不管他站着还是坐着全当他是影子绝不搭理,这令赵墨更加惭愧,他想方设法要弥补,可青洛冷冷地说:“人快没了,你做这些有何用?还不如好好待你的江山,毕竟这是我徒儿用命替你争来的,你可别费了她的心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墨这才明白陪伴他一路的小妹快要走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好妹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睁眼看看,好不好?”整日整夜,赵墨握着那只冰冷小手在她耳边痛哭流涕,每次都说着同一句话,然而卿卿听不见,她静静地躺在那处睡得香甜,不为会他而喜也不会为他而悲。这在青洛眼中是极好的,至少他不用再看着徒儿被人左右毁去毕生幸福,那人就是她的劫,她却沉浸在他的谎言中饮鸠止渴、乐此不疲。
转眼又过三月,翠叶渐染湘黄,满目苍痍的天下也似平静下来。赵墨无心再理公务,将手中一切托付给了董赵二人,他则呆在皇后寝宫陪伴照顾着小妹。这天热还好,收拾床被还算方便,如今开始冷了,擦身什么的都要格外小心,就怕不小心让她受了寒气,这伤病就更加难治。赵墨不辞辛劳地守候病榻,短短几月已是形如枯稿,花白了一头乌发,凡是见了他的人都不免动容,也期望卿卿能早日醒来。本来每天都要去刺他几句的青洛如今也不再多话,整日琢磨良方为爱徒续命。
刚过立冬,天就飘起雪。赵墨抬头见窗外雪白就兴奋地想让妹妹看看,他用狐裘裹紧小妹身子抱她到窗边,随后打开小半扇窗。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转眼就积下厚厚一层,赵墨想起儿时门前堆的雪人还有那盏捡来的灯笼不禁莞尔。
“好妹妹呆在这儿,我去给你堆个雪人。”话落,赵墨将卿卿放上铺着羊绒的靠椅,出门走到窗前滚起雪团堆了个雪人,堆完他便回头往窗处看了眼,卿卿坐在那处安详地闭眼睡着,他招了招手,她仍然睡着。赵墨收起心头失落,想去找盏彩灯笼挂上,在宫里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盏,然而再回来时妹妹已不在窗前。
“卿卿!”赵墨慌了神色,丢下灯笼冲入房中,卿卿躺在地上,翻掉的炭炉正烧着她的裙摆,赵墨忙不迭地灭去她衣上火苗,随后抱起她痛苦悲泣,哭过之后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宫,走到当初发迹的赵府静坐在空旷无人的客堂中沉思。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他不止一次能停下杀戮,可是他没这么做;曾经卿卿劝过他不止一次,可惜他没听进去,或许他应该丢弃心中的那份情素,这样就不用太难过,但是他整整想了几个月,最终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若是光阴逆流,他希望能回到萧家带着卿卿逃走;若是光阴逆流,他希望能回到与卿卿逃走的夜晚,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喜欢她,从此隐居乡里不问事世;若是能光阴逆流,他希望能回到秦州的百花深处,那时身内毒已抑,卿卿也学了医,他们能隐居在此不去招惹萧家;若是能光阴逆流,他希望能回到这座赵府,在这儿乖乖地当个校尉,不去参入政事,与妹妹厮守一生。想着,赵墨垂下泪来,就算追悔莫及他也回不去了。
夜近阑珊,皇后寝宫依旧灯火通明。青洛替卿卿喂完药之后就令婢女退下,说是要行针。若干闲人刚退到门外,他便点上卿卿几处穴位,过了片刻,躺在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青洛见状舒了口气,随后坐在榻沿关切问道:“好些了吗?”
卿卿面露疲色,削瘦的脸硬是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师父,徒儿好些了,倒是累到师父您了,看,您的头发都白了,这些都是徒儿的错。”话音刚落,卿卿忍不住咳嗽,咳着咳着就吐了口血。青洛蹙起眉头,忙拿出帕子替她擦干净嘴角,紧接又掏出丹药给她吃。卿卿抬手抵住随后微微摇头:“这些还是您留着吧,如今我也用不着了,吃了浪费。”
听了这话,青洛莫名感伤,他硬是将丹药塞入其口故作愠怒道:“叫你吃就吃,哪来儿这么多废话。”
卿卿拗不过他,只能将喉中药丸咽下,简简单单地服个药她弄得满头大汗,不得不躺在榻上费力喘息。见她望着案上烛灯出神,青洛知道她正在想着某个人,可是不知为何卿卿不想见他,有时女儿家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看不懂也猜不透。
歇息片刻,卿卿勉强起身挪到窗边,随后打开小半扇窗往外窥视,白天赵墨堆的雪球仍在那处,呆呆的笑脸对着窗,本不想哭可见到此物想到那景,眼泪便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她睡着的时候他醒着;她醒来的时候他不在,这是她故意为之,可是此刻她却为自己的安排难过得掉泪。
“若是想他,我就叫他回来。”青洛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柔声安慰。卿卿听后一个劲地摇头,只说:“师父不必叫他,徒儿只是为过去的事难过。再说见不着他反而好受。”
青洛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忍不住头叹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他着想,何必。”
“因为他是……”卿卿抿了下唇忍痛含泪,紧接又扯出个不算难看的笑。“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希望哥哥能好好的,从今往后能过上想要的日子,我这做妹妹的也了无牵挂。如今我答应他的事全都做到了,我们互不相欠,接下去我想自己过活,过我自己想要的日子。只是……师父,你能答应我吗?你能最后再帮我一次吗?帮我离开这里,不要让他知道。”
也许是她将油尽灯枯,临走之时也不愿见到赵墨难过,所以情愿一人背负孤独痛楚偷偷离去。青洛不舍也替她不值,重情重义不算坏事,但对她而言却是致命之情。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哪怕落得如此结局,卿卿也觉得值,她有经历过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也曾拥有一个世间无二的良人,若是入了阎王殿,她也能说自己没白活过,有了这些足矣。
青洛不忍伤她,沉思良久,违心地点点头。“你还是快些躺下吧。”
卿卿听话地回到榻上,病痛袭来她凝住了唇角的笑,紧紧握上青洛的手。“师父,徒儿说以后要服待您终老怕是不能如愿了,您的恩情只能来生再报。”
听她说此话,青洛于心不忍,平日巧舌如簧此时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师父,徒儿累了,先睡了。”卿卿慢慢地没了声音,双眸紧闭睡得安详。青洛心疼地抚着她的发线,轻轻地唤了声:“傻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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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上)()
赵墨在外呆到天亮才回宫,如今这座巍峨宫殿如同牢笼令他望而生厌,他不知道当初想它哪里好,竟然会让自己如此痴迷,这千万百计弄到手的东西都比不上旧府上的一杯茶。赵墨深感寂寥又懊恼不已,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妹妹还在,治了这么久没见起色,他也不敢奢求,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好。
入宫之后,赵墨直接去了皇后寝宫,路过和硕公主殿前他都没抬眼,甚至没想起还有那么一个妃子;而今丹兰公主也不知住在哪儿,他也提不起兴致去收拾这个的残局,光想就觉得累。
赵墨似故意拖着脚步,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异常艰辛,刚到廊下他就见一内侍拔颈张望,神色焦急,心里隐隐地起了丝不祥之感。那名内侍一看到赵墨顿时舒眉,紧接着赶忙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殿下,长公主她……她……"
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赵墨如晴天霹雳,青白色的脸似挂了浆,回过神后他忙将内侍推开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大小宫婢候在宫门前,见赵墨跑来忙让出条道,随后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赵墨一个箭步冲上玉阶,还未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郁檀香,看到婢女捧着衣物鞋袜从内走出,他急忙伸手抓住那人胳膊,瞪起双眼厉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婢女吓哭了,一边抽泣一边颤声说:”是大人让奴婢换上衣物的,是他说长公主快不行了。”
“是谁说她不行了?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赵墨勃然大怒,一看到这些给死人用的玩意更是怒不可遏,他一把夺过婢女手中衣物摔在地上,再扯下垂在门前的帐帘,紧接着他又冲入门中扫去案上的瓜果香烛,然后将香炉砸了个稀烂。乒乓一阵动静过后,里面伺候着的下人纷纷抱头鼠窜夺门而出,宫婢们都吓得跪地,额贴着青石板瑟瑟发抖,这沉寂近半年的凰宫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
凰宫内,手边已没东西可砸,人也全都跑了。缓过神后,赵墨只看到一片狼藉,他立在原处久不能言,仰起头拼命吸气就是不想让眼中悲痛溢出,过了良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掀起那道千斤重的绒帘。房中静得深沉,无意抬眸正见有人梳妆,她似听到动静转回头,一见是他清澈秋眸便弯成两道可爱月牙。
“卿卿!”
赵墨喜不自胜,忙不迭走上前去,然而再定睛时妆镜前只有几枚脂盒,哪有人的踪影。他凝住了笑,两脚也变得无力,侧首看去心爱的小妹仍躺在榻上,她换去素色绢衣穿了件宝蓝色绣凤骑装,脖上挂着她最喜欢的松绿项珠,一头墨发辫了一半散着一半,苍白的唇上点了些许朱红。一刹那,赵墨泄了气般瘫坐在地,痛得撕心裂肺、欲哭无泪,他跪爬到榻边急切抓住她冰冷小手,声声唤着”妹妹”,可是卿卿没睁眼,嘴里含着的那半口气欲断不断。
赵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倘若知道江山要用卿卿的命来换,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可如今最怕的事情真的来了,他实在无法接受,只求上苍能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赵墨暗暗祈求,希望睁开眼能看到些许奇迹,可是老天没有帮他,卿卿依旧像死去一般静静躺着。他肝胆俱裂抱头痛哭,喉咙如被撕开般发出一声又一声凄怆嘶叫,青洛进门时正好听见,第一次他对他软了心肠。赵墨并没觉有人进来,哑了嗓子干了泪才看到站了许久的青洛,他就像看到救命草急急地跪爬到青洛脚边苦苦哀求。
“前辈,求您救救我妹妹,她不能就这样去了,求您……”
赵墨已是说不出话,干巴巴的声音似被砂磨过。青洛无奈摇头,沉默半晌只道:”我已经尽力。”
赵墨僵在那处,双唇微颤,两眼呆滞。青洛心中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过了会儿,他清清嗓子又道:”不过还有个法子能试,但是我不能破了规矩。”
赵墨一听顿时欣喜若狂,忙问:”什么法子?还求前辈告知!”
青洛两手负于身后在房中来回步,赵墨双目不离其身,就如一条讨食的狗眼睁睁地巴望着。过半晌,青洛吊足了他的胃口后才缓缓而道:“先说规矩。当初你中血盟之毒时你妹妹过来求我救你,我和她说要治疾就得‘以眼换眼、以手换手、以命换命’,她没想就答应了。而今日你让我救她,我同样有条件,那就是‘以命换命’,用你的命来换我徒儿的命!”
青洛似乎怕他听不清,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赵墨怵然,不由瞪大了双眸。”以命换命”这事卿卿从来没和他说过。青洛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了两声道:”当初我徒儿怕你担心一定没把此事告诉你,我想她也不会说自己如何女扮男装混入金爷的赌场大吵大闹就为找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神医。她能为你做这么多事,而你为她做了些什么?”
青洛眼眸半眯,看他的眼神不由冷厉。赵墨想不出来自己做过何事,就算以前做过也被这十年间的错消淡了。他无力辩驳,望着床榻上的小妹眼露怜爱,他轻轻抚上她的脸,眷恋之情显而易见。
“我愿意以命换命,容我把该做的事做完。”说着,赵墨齐整衣冠叩行大礼。”我走之后望前辈能照顾小妹,在下感激不尽。”
青洛点头,神色肃然。接着,赵墨又道:”我走之后西夏不能一日无主,我会留下诏书一封,若前辈能找到拓跋朔,请您告诉他我已悔过自新,西夏王位双手归还。再者,我的结拜兄弟董忆与陈旦二人均是良才,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我会让他们效忠于拓跋氏,望前辈能禀弃前嫌,擅用此二人。”
“好,我答应你。”
听到青洛信誓旦旦,赵墨不禁莞尔,这千辛万苦得来的权不消半刻就烟消云散,说完这番话,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