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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杨公子对你,可真是上心呢。”
“……?”
“这是‘欲食斋’最出名的‘醉芙蓉’,每天排队买的人,从早到晚。那食斋却是离百花楼太远,我每每打发人过去帮我买芙蓉糕,都尝不到最新鲜的,还往往买不到。后来也懒得买了。你们如果不是住在青雀巷的话,那杨公子要帮你买到这个糕点,他大概半夜就去排队了,才能赶上大上午来百花楼的时间。”
“杨姑娘,你给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啊。”
聆音语气复杂,看着望月,也像雾里看花一样,清晰又朦胧:你真的是圣女望月吗?昔日你屡屡追慕杨清而不得,现在,你能让他大晚上不睡觉,去给你买吃的?你们关系,突然就这么好了?
望月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她想到杨清什么都没说,只说他“顺路”买的。她又刚来这个镇上,她什么都不知道。他说“顺路”那就是“顺路”,他说“早上买的”那就是“早上买的”,不是聆音点破,望月根本不知道杨清穿梭了大半个镇子,就为了买这十几块糕点给她。
昨夜他被她赶出门,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并没有去睡觉,而是走在清冷的夜色中,去为她买糕点。
早上明阳见到他时,说他脸色苍白,形容惨淡。那也不只是因为中…毒的缘故,还有彻夜未眠的原因。
而他真正把十几块捂了一早上的糕点塞给她,都没有换来她一句好听的话。
望月心口蓦然被针刺一样疼痛,面色发白。她垂着眼,出神地想那个风采翩然的青年——
他是很好的人。
他真的对她挺好的。
可是他又好含蓄,许多事情都不说。
这种暗藏不露的温柔,蓦地暴露出来,像是深夜中摆在窗下的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芳香满天。
在聆音审度的目光中,望月忽地转身,拉开门就出去了。猜到小姑娘去做什么了,聆音唇角噙笑,悠悠然坐下来,品尝美味的糕点:所以啊,情感高手,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望月咚咚咚,在二楼长廊中奔跑。有监视他们的人看到,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犹豫中,少女已经推开了最边上的一扇门,冲了进去,“杨清!”
屏风后,青年坐在床榻上打坐。衣衫单薄,美人如玉。听到少女黄鹂一般娇俏的声音,他睁开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少女撞个满怀。秀美青年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一声闷哼,就被扑倒在床上了。
咚,很大的声音。
伴随青年无奈的声音,“你先起来,你又怎么了?”
他手扶住少女的腰,想把她从身上拽下去。
之前杨清百般不习惯被人扑,结果现在被扑着扑着,他都好习惯了,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许多他的条条框框,他的准则,也在被望月修改着。
少女并不起来,而是深情地捧住他的面孔,温柔道,“杨清,我告诉你我哪里不高兴,好不好?”
“嗯?”杨清眨一下眼,顿一下,然后道,“你说。”
推也推不开,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维持着被少女压在身下的这个姿势,抬目看着上方的少女。
望月娇娇道,“你跟姚芙的交往,让我很不高兴。我不喜欢你和她说话,和她有一点联系。我想要你跟我保证,跟我发誓,说你永远根本没关系。就算我们……不管我们怎样,你这一辈子,都不选择她,永远不选择她!”
杨清眸子闪烁了一下,温和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我还想你帮我杀了她。”
“这个绝无考虑。”
“那你……不能管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不要干涉。”
“可以考虑。”
“在我和她之间,在我们有争执时,不涉及大是大非时,你永远选择我。”
“可以考虑。”
“我不喜欢你总教训我,说我为人恶毒,你永远不能对我说难听的字眼。”
“我有么?唔好吧,可以考虑。”
“还有……”
望月就趴在他身上,向他提了不少意见。有的有道理,有的胡搅蛮缠,杨清都低声给了她答复。望月说话又急又快,杨清说话又轻又慢。却是你来我往,顺畅地交流了下去。
看着他星辰一样烂烂的眼睛,望月心里是那样的开心:原来是这样。
我什么都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了,他不管答不答应,都会回应。
原来感情是这个样子啊。
不只是你猜我猜,还是你说我听,我说你听,我们一起说,一起听。
最后,望月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鼻尖相碰,觉得他真是让自己欢喜,让她一颗心软成水潭。她心中充满了怜爱之情,笑眯眯,“那你慢慢考虑吧。考虑好了,给我答复。”
“好。”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望月怔愣一下,“你不要求我改一些什么吗?你可以跟我说,我也会考虑的啊。我们之间就应该坦诚,猜来猜去很没有意思的。”
杨清笑了笑,“我没有让你猜,我确实对你没什么要求。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其他的是我的问题。”
他撑起身坐起,见她这样不信,轻笑一下,颊畔酒窝再现,“我对你别无要求。”
话落,便被她吻在耳尖上。
杨清转头躲开,耳根微红,“别这样,有些痒。”
望月又想亲他了。
被杨清抬起手臂挡开。
他说,“我在调整体内真气,没心情陪你,你自己玩去,好么?”
“……好的。”
望月很想就这样陪杨清说话聊天,可看他气血虚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虽有扑倒欲…望,可也知道这是他运气被打断、排毒未解的后遗症。杨清正是解…毒的关键时期,经不起她在这里磨时间。
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
临去前,她手扶住门框,认真道,“杨清,我好喜欢你啊。”
他愣一下,才笑,“我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好奇,才会陷进去,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
望月回去后,真真算是心结半解,通体舒畅。
聆音被限制在百花楼不能自由出入,但她要给人解…毒,手下的人却也是不拦她的。接下来几天,望月和明阳欣赏了番那三个男人天天来百花楼大吵大闹,聆音疲于奔波,谁都舍不得,就是谁都得罪的下场;同时间,聆音也算尽责,开始给杨清解…毒。
望月则是日日,不管见没见到杨清,都在想这个人。
某日晚上,夜凉如水,杨清那边在解…毒,关了房门半闭关。望月一个人坐在屋中,推开窗,看窗外月色发呆。
聆音又溜达着溜达过来了。
这几天,解…毒之余,应付几个男人之余,聆音的兴趣,就停留在探索这个姑娘,到底是不是圣女身上了。几天试探,她基本已经确认答案了。
晚上看到少女坐在窗口出神,聆音见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嗤笑一声,“你又在想杨公子了?”
少女纠正说,“我不是想他,我是想……他。”
那一顿,真是顿得人遐想翩翩,粉红满屋。
她语气中的欢喜又期待,谁又听不出来呢?
水堂主怔怔然,坐在窗边,侧头看身边的少女。
缓缓的,水堂主说道,“月芽儿。”
“……嗯?”望月回过头。
聆音叫她“月芽儿”,那就是知道她是谁了。
聆音没有看她,也在抬头看月亮,轻声,“月芽儿,有件事,之前从没告诉过你,因为觉得没必要,知道了也徒惹你伤心。现在却想,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什么事?”
“大约在四年前,杨清曾在距离你很近的地方,观察过你,看过他。他大概看了你有半年的时间,才离开。”
“……!我不知道!”
“那时他在我手下。你不是好奇我怎么跟他认识的吗,就是这么认识的。我提供给他机会,他帮我处理繁琐的事务。我手下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是我见过最能干、我最喜欢用的人了。那时候我想,如果他真的能和你成就一段佳缘,留在圣教,一直帮我做事就好了。”
“……我不知道。”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身边总是跟随着一个戴面具的劲衣男子吗?你也与他打过交道呢,你还问我要过他,夸过他身材好。那就是杨清啊。”
“……!”
过去那破碎的、模糊的、印象不清的记忆,乍然在脑海中炸开,轰一声,嗡鸣而来。
第49章 望月看到的过去()
山中岁月悠远,青竹幽深,黄叶郁郁。山林秀净,在一片烟雾笼罩中,顺着布着青苔的小径一路往深,漫山遍野都是鸟鸣声涌动而来。头顶时而有深深浅浅的叶子飘落在肩,在发,轻轻一拂,招招摇摇,晃晃悠悠,在往下落去。而仰起头看,遍布的绿野,高耸的林木,而那想要寻找的阁楼,还在云深不知处中。
望月爬山爬得心烦,跟身边下属说,“养伤养的这么远,聆音是打算问道成仙?”
一群属下安静地赶山路,无人应答,抬起头,看到女子在碧绿阴影中,明媚如光。
这是二十一岁时的圣女望月。
她着紫衫素裙,长发梳成挽月髻,滴翠额饰盖着,乌黑浓密中,又娇艳欲滴。站在山间小径,女子身形纤细,肩膀窄小,穿着又有江湖儿女的简练,又有身为女子的娇美。她的面庞如玉,眼眸像冰啄一般的青黑明亮,惯常噙笑,此时微微眯起仰望,波撇秀颖,仰之动人。
圣女望月真是一个明艳如花的女子,这么美丽的女子,却得不到想到的男人。想来也是命数。
那一年,是水堂主聆音练武出了岔子,便搬来圣教的一处后山上养病。圣女忙完手中的事,便专程来送慰问,询问一番水堂主的身体状况。
在这处名唤“碧山”的山间,在隐藏其中的山庄阁楼里,望月第一次遇到了那个叫山秀的青年。
山清水秀,水清山秀。
细细想来,杨清的化名,也是源于此了。
下属去通报水堂主,圣女望月看到阁楼的一间偏殿没有关门,就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口,阳光从窗的另一边投过来,让她看到坐在阳光中的青年。也许是那时的光太亮,太刺眼,望月眯着眼,只看到一大团的亮白光影中,青年坐姿如松。
他坐在桌案前写东西,笔墨纸砚,一堆书册,全摆在他面前。
他戴着面具,穿劲身黑衣镶金丝。在流光中,望月看到他袖上的金色暗纹,暗纹顶出,他握着长毫的手又是修长,又是骨节漂亮。面具盖住了他的脸,却盖不住他周身优雅清贵的气质。
刚一个侧影,便觉得好看。
望月在门口站着,才对刺目阳光看顺眼,那边坐着写东西的青年,就放下笔,站了起来,走过来,对她行礼问候。
望月这次看到,黑金衣料,衬得他的身形也是秀颀清逸,端和华美。
素来知道水堂主聆音喜欢收集美男,望月却一直对此敬而远之。她觉聆音荤素不忌,收集的美男往往只有皮相,没有内涵。这样的男人,根本经不起欣赏。圣女望月往往只看一眼,就会没有兴趣地移开视线。
但是这一次,这个走过来的面具青年,还没有看到他的脸,望月就被他的身形气质惊艳了一把。
她问,“你叫什么?”
青年抬起面具,摇了摇头。
她再问,“哑巴?”
青年迟疑了一下,点头。
“为什么戴面具?”
“……”
“哦,忘了你哑巴了。你毁容了,怕吓到人?”望月自行给出解释。
青年默认。
望月看着他的目光,就有点同情了,“你、你是被聆音发配过来干重活的吧?你毁了容,在她眼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青年继续默认。
望月一时唏嘘,觉得这样的绝色,即便没有脸,被聆音随意丢出来,也是暴殄天物。她难得动了恻隐之身,再次见到聆音时,便问起这个青年,说,“你若是觉得他无用,把他给我吧。我来重新安排他。”
她这样说的时候,面具青年就立在同一间房中,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并没有避讳。
水堂主怔了一怔,往她身后的人身上看了一看,似笑非笑,“圣女大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才见了一面?”
望月随口道,“只是可惜他怀才不遇罢了。移情别恋这种话你莫要胡说,我可是励志要嫁给杨清的。”
这时候,距离她第一次遇到云门杨清,才过了不到一年。正是圣女望月情思寄托最为深重的时期。
她觉身后目光盯着自己,也许是被人看多了,望月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是一个看得过去的毁容男子而已。水堂主拒绝,说他在手下处理事务很好、有大用后,望月也没有太纠结,问了几句聆音的身体状况,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圣教,就把这次偶遇丢去脑后了。
在望月残缺的记忆中,勉强能拉出来的,是在水堂主下山后,自己便时常能遇到这位面具青年了。
水堂主荒唐,素来不喜处理自己手中的事务。她一直在寻找能帮自己做事的人,但如果有这种人在,为什么是她当堂主,而不是人家当堂主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完美解放水堂主,让水堂主不用操心自己手中的琐事,琐事就已经处理得漂漂亮亮,让她一点心不用操。
面具青年大约就是水堂主一直找的这个人。
聆音见猎心喜,即使这个人日日戴着面具,她也用的很放心。水堂主被解放出来后,常与圣女望月打交道的,就是面具青年了。
望月常能碰到他。
或是偶遇,或是面见。
他沉默而低奢,像暗夜中绽放的郁金香,馥郁芳香,却无人能与之交流。
望月对他很有好感,又觉这样一个毁容的哑巴,在聆音手下很不容易,便也时常关注他。
某一日,她在圣教中散步,竟见到一个戴着一头银饰的苗疆姑娘,站在花丛中,挡住迎面而来的面具青年,笑盈盈取出一枚荷包,要送给他。
青年微愣,推手拒绝。
圣教的妖女向来大胆开放,娇滴滴道,“阿哥,你做什么这样推来推去?妹妹喜欢你,想跟你凑一对。妹妹看我们挺合适的啊。”
青年忽地回头,看到身后的圣女望月。
那名小妖女也愣了一下,在青年请安后,也跟着拜见圣女。
望月轻笑一声,路过青年身畔时,低声,“倒是我多虑了。原来你的行情这么好。”
即便毁容,即便不说话,圣教中也多的是姑娘欢喜。能发现青年掩藏在容貌下的能力的人,并不是望月一人。之后,望月又遇到过好几次有人给他塞纸条,送荷包,摘鲜花。
她笑嘻嘻地在后面看着,问,“为什么不接受?哪里条件你不满意?有说得上的条件,我来给你介绍。我圣教美女众多,不信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能就着简单的手语交流了。他摆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圣殿,低下了头。
望月挑眉,似笑非笑地故意曲解他的话,“哦,圣教的你都看不上眼的话,我们可以去白道抢。从云门到碧落谷,四大门派,喜欢哪家的女侠说一声。你家堂主不给你做主的话,来找我。”
面具后,他似无奈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