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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看到他的面孔,望月就为他心动,然后就是难过了。
她别过脸。
杨清回了身,看到她,点下头,“阿月,你来了。”顿一下,“我没有对原映星做什么,门我也没有进。我只是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望月心里更难受了。
她说,“你别这么说。你就是进去也没关系,你不会对他下手,我相信你的。你这样说,让我很难堪。”
杨清心不在焉般应了声,“哦,是么。”
语调淡淡的。
他心想:你觉得我不会对原映星下手?你真是把我当圣人看了啊。在你心里,我就没有阴面的一面?人怎么可能没有阴暗一面呢。我几次想对他出手,尤其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然则,然则……他笑了一笑,还是算了吧。
他说,“你去照顾他吧,我先走了。”
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望月拽住了他的手腕。他低头看她的手半天,听她以一种无力虚弱的声音道,“杨清,我有话跟你说。”怕他反对,她也不卖关子,干脆一口气说完,“我骗了你,其实我就是魔教的人,我出来,就是找我家教主的。既然我家教主已经找到了,我就要带他离开了。骗你这么久,真是对不起你。但是不想让你再照顾一个魔教人了。我能带他走吗?或者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杨清许久没说完。
望月低着头,等得心中焦灼又烦闷。感觉到手腕一翻,被他握住。他说,“过来,我们细说一下此事。”
语气很镇定。
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
他们几天没说话了,难得开口,望月就被杨清拖着手腕拉走了。望月乖乖地被他拉着走,抬着眼,眷恋不舍地看着身前青玉般好看的青年。越是看,越是不舍。她本性多么自私,难得大度一次,时时刻刻都有反悔的冲突。她怕自己再多跟杨清说句话,就不舍得离开他。
所以被杨清拉进屋后,望月就抬起手臂与他对招,身子在半空中一旋。杨清不放,她低头就在他手上咬一口。他吃痛一僵,少女已经稳稳站到了屋中背墙边,以防卫的眼神看他。
杨清低头看自己的手腕,痕迹微红,齿印小巧整齐,她牙口可真是好。
他低头,颊畔酒窝露出。
望月正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交代,“……反正我骗了你这么久。你武功比我高,想惩罚我我也没办法。反正正邪两立,我们不适合同路了。我要带教主走,正是怕你反悔。毕竟大家不同路,就这么分开正好。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表情温和。
心中想:……这脾气也太好了吧?我都说成这样了,他还不生气?昨晚你不是喝醉酒了么,现在完全看不到后遗症啊!
再接再厉道,“反正我就是妖女行事风格,想一出是一出。之前戏弄你,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你应该有感觉。之前我说的什么认真啊之类的,你统统可以当玩笑听过。反正在我的准则里,你口中的魔教,是我最重要的部分。我不会背叛魔教,你也别想改变我!分了算了!”
再一抬头:……他在温柔地看着我笑。
望月鼓起的那口气,瞬间就泄了:太犯规。我好不容易想跟他发火,跟他吵,我都说成这样了,杨清都没有接招的意思。居然还看着我笑……他笑起来,眼睛里有星光啊,酒窝太戳我,我根本骂不下去……笑这么好看,这还怎么吵架?!
不吵架,怎么好聚好散?!
杨清终于开了口,“你说完了?”
“……嗯。”
“那么听我说。”
“好。”
他走了过来,站到她面前,俯下身伸出长指,指腹揩一下她的眼睛,问,“眼睛这么红,昨天没睡好吗?”
“半宿没有睡,”杨清的语气太平和,气质太具有引人亲近的欺骗性。平时他就像柔光一样吸引人靠近,在他刻意下,望月更是忍不住像平时一样,向他抱怨,“靠着湖,我被蛙叫吵了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后半宿,又被杜鹃吵醒,那叫声凄厉的,跟谁死了似的,太丧气……等等,你好好说话!不要转移话题!”
她真是可爱。
杨清心想。
于是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你也大概知道我的意思吧……你要回魔教,我并不反对的。”
“……嗯?”
“但是你回去后,不要跟我一刀两断。只是不在一个地方,你想见我,想联系我,还是能够的。”顿一下,怕她不明白一样,杨清说,“亲亲抱抱也是可以的。”
……亲亲抱抱他都能说出来啊?!
望月被他弄糊涂了,“不明白。我是魔教人,你是正道的。正邪两立,你不是一直这么说吗?”
“阿月,你要明白,我从未叫你做选择,”杨清说,“你不用做选择,做选择的那个人,是我。”
他一手放在她肩上,松松的,像是搂着她一样。因为太自然,太习惯,望月也完全没有察觉,没有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被他半抱在怀里。他的手覆着她红肿的眼睛,为她挡着光。
太舒服了。
望月就自然地靠着他了。
杨清说,“魔教中恶人很多,性情不定,千奇百怪。入了魔教的人,大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为白道无法接受。我想,只有魔教这样的地方,包罗万象,才能让这些人在其中找到立足之地。如果魔教没了,这帮人,流入江湖,才是最可怕的。魔教的存zài,有它的必然性。江湖上必须要有这么一个地方,吸收那些不为正道所容的人。若天下都是白道的,江湖都是白道说了算,那这个江湖上,恐怕又会起新的纷争,出现新的势力。自古至今,从来没有一个势力,在无有敌方的时候,能万世长存。”
望月拉下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吃惊地看着他的眼睛,结巴一下,“你这么说……我会误会你爱上魔教了。”
“那真没有。”他笑一声。
望月忍着不在他说正事的时候凑过去亲他的冲动。
听杨清继续说,“魔教的问题,就是其中的教徒没有约束,让恶者更恶。还有魔教跟白道的纠纷太久了,恩恩怨怨太多,双方仇视,大部分时候,竟不是因为魔教人作恶,而是因为双方见到对方,就想到我方谁谁谁曾被你方谁谁谁侮辱或杀掉,我要报仇。你呆在魔教,应该也能感觉到魔教的混乱。”
望月点头,她当然有这种感觉。
杨清沉思着,“我当日猜测,原教主叛教,乃是假的,是为了麻痹正道和魔教的叛徒。这应该是其中一方面原因。现在见到了他的人,我隐约能猜出他的另一个意思。他在为魔教找出路……他想跟白道和解。”
“啊?!”为什么我都没看出来的事情,你看出来了?!
你真的不是原映星失散多年的兄弟吗?!
你才跟他打了一架,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跟他青梅竹马,我都不知道他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什么逻辑性可言!
似看到少女的大大吃惊,让杨清觉得有趣。他手在她面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才迟疑说,“不过这应该只是一方面。更多的,他还是想为……魔教圣女报仇吧。”
“……”望月想:你是住进原映星脑子里的蛔虫吧?
杨清的语气有些怪异,但望月已经懒得追究了,“师侄们身上的毒,原教主身上的毒,客栈的大火……我疑心都与原教主脱不了干系。”
他一这么说,望月就开始紧张。
然而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后说,“但那也没什么,圣女死了,他要报仇,天经地义,我也没什么立场去翻旧账。正如我所说,正道和魔道的恩怨太多了,你来我往,哪方杀了哪方,总是有那么多理由。圣女死在……手中,观原教主行事,这般也没什么。虽与我立场相反,可也天经地义。”
半晌,望月只能说,“你真是想得开啊。”
他有些尴尬地别了目。
望月不忍心看他这般,便把话题拉回来,“然后呢?你为什么说他有跟白道和解的意思?”
“只是猜测。应该有那么个意思,不过兴趣不大,后被放弃了。”杨清说,“我想与原教主面谈,谈谈云门与魔教合作的机会,商谈白道和魔门和解的可能性。我听说他父亲做教主的时候,曾与白道有短暂性的握手言和。当然,那时候的情况与现在不同。只是对于现在一锅粥似的魔教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出路。为魔教的人找些事做,给些好处,总比现在要好些。”
“……这个,其实姚芙,你那个姚师妹,她有尝试过,”望月有些艰难道,“不过我们教主拒绝了。”
“拒绝,是因为当时没有太多的好处,也因为此行太难了。魔教人的成分要比白道这边的混乱,原教主该懒得弄这些,”杨清低头看着少女,视线停留在她面上,缓缓说,“而现在,我想是时候了。”
他跟她说,“所以阿月,你回去魔教,也没必要跟我一拍两散。我会想法子的……我一直在想法子,只是思路没有成熟,才没有跟你讲。现在也不成熟,我也无法估量原教主的回应。但是……你我之间,总归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望月看他许久。
心中想:我以前不管不顾地觉得不过是正道和魔道,以我和杨清的本领,根本算不上大麻烦,他为什么不回应我?当然,现在我不再只站在自家的立场想,我看出这个对杨清来说,确实很麻烦。我心疼他,我打了退堂鼓。
但是他却在考虑双方的和解问题了。
原来杨清是真的觉得麻烦,以前才不回应我。并不是他做不到。
他就是以前不够对我上心,才不想把这个麻烦揽到身上的。
真是……杨清对我上了心,真是值得高兴。
可他以前居然觉得我是麻烦,因为觉得麻烦,就不理我……想起来还是觉得过分!
望月被他说的,一点都不难过了。她酝酿了一晚上的愁思,被他三言两语被宽慰。反而一直想着他以前嫌自己是麻烦,就恨得牙痒。望月一垫脚,搂着他的脖颈,就咬了上去。
杨清吃痛,哼了一声。
捂住自己的脖子,低头看她,“现在高兴了?”
杨清说,“高兴了,就去收拾东西,回去你的魔教。我就不送了。”
“我不走了!”到现在,望月还走什么啊。挂在他身上,任他拖拽,就是不肯跳下去,她笑嘻嘻的,对未来充满了向往,“我要留下来陪你,我要喜欢你一生一世。”
“是折磨我一生一世吧?”
“哈哈,你喜欢你说了算。”
他低头看她一眼,也露出了笑。
在青年被迫搂着少女宽慰她时,另一间房中,原映星缓慢地睁开了眼,眸中幽静森冷。
60。你这个妖女()
当原映星醒来的时候,他是很惊讶的。他默然起身,在床上坐一阵子,才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他想在月芽儿生辰之前除掉姚芙,顺便送一些云门子弟去地下给月芽儿作伴。一qiē如他意,出现意外的,是他与姚芙在窗前观火时,他不光看到火,还看到远方用轻功飞掠而来的少女。
那明妍之色,恍如望月新生。
原映星看了再看,心中,就不觉恍了神。
来的人不光有那个长相与月芽儿相似的小姑娘,还有月芽儿的心上人杨清。
原映星就想送这两人一起去死。
而他给自己下的毒太重了,根本奈何不了杨清。后来便晕了过去。
按照原映星的心狠手辣,若是要杀他的人在他面前晕过去,他必然不可能手软。推己及人,原映星是真没想过自己还有睁开眼的时候。
他沉默半晌,露出有些趣味的笑来――
月芽儿喜欢的这位云门长老,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啊。在不知谁给自家弟子们下毒时,面对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都救了下来。月芽儿这喜欢人的标准,也太圣光普照了。
跟要拯救众生似的。
转瞬,原映星面上的笑又淡了下去。再圣光普照又怎样,月芽儿都死了,不说去陪葬,还带着一个跟月芽儿长得这么像的小姑娘。杨清这是要做什么?
管他做什么呢。这两人都得死。
原映星感受了下身体,其实毒性没有完全排出,只排了一小部分。但他武功高强,又有多年水堂主聆音调养的底子,情xu稳ding下,他这个中…毒重的人,反而醒的特别早。一醒来,原映星就又开始寻思着杀杨清和那个小姑娘的事了。
他活动了下睡得僵硬的四肢,起身,走过阴影重重的床帐,将门推开,走了出去。他打量着这处宅子,在府院晃荡。武功底子好,走路脚不沾尘,悄无声息的,很是诡异。几次躲过府中穿梭的下人们,原映星将府中地形观察了一遍,还去探查了下,发现云门那些昏迷不醒的小辈们,果然被照看在这里。
这么集中,想杀了的话简直太方便。
他如是想。
心不在焉地将府中逛了大半,穿过幽暗的石径,从一口藻井飞过去,入了一片灌木丛。绿丛中依稀有粉□□蓝的花团,走过时,头话。说话的内容,跟他以为的“大龄未婚青年哄骗小姑娘”的桥段完全不同。这一听,又让他听得停住了步子――
院中,少女忽而惊叫一声,在青年腿上打了一下,“你轻一点!你扯着我头发了!”
杨清道,“我知道啊。你别急……”
“我头发被你扯得疼我能不急吗?!”
“好了好了……”
这么张牙舞爪、头发被人抓在手里都还敢打人的小姑娘,跟原映星以为的娇羞怯懦被骗婚的少女,完全不同啊。
过一会儿,望月又烦道,“你怎么还没好?我脖子都歪得酸了。”
杨清慢悠悠,“你再忍一忍,不要着急。万事急不得……”
“……我就不该让你帮我洗头,”望月简直快绝望了,“明知道你是个慢性子,我还敢让你帮我洗头,我当时一定被你下降头了。”
“你镇定些,”杨清说,“练武比这辛苦的多,都能坚持下来。只是洗个头而已……”
“洗个头而已,你就快一点不行吗?我今天要是落枕了,就是你害得!”
“你……”
“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把注意力放我头发上好不好?”望月很暴躁,检讨自己,“怪我色…迷…心…窍,你说要待我好,要跟别的男人争取我,我就被感动了。现在想一想,有什么值得感动的呢?男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尤其是你这种做事磨磨唧唧的人,我真不应该相信。”
杨清很无奈地闭嘴。
他的性子慢,望月的性子急。如果她不给自己说话时候,杨清根本说不过她。其实给她洗头,杨清就是过于细致了。细得望月的一腔少女心,硬生生被他磨成了大妈心,时时刻刻想暴走。
望月还挤兑他,“你说要争取我,要跟别的男人公平竞争。你就是这么竞争的啊?杨清,我跟你说啊,你这样追姑娘,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的。你还是算了吧。”
杨清不说话,只是笑。他怕他一说话,她就又开始激动,嫌他慢。
他心中默想:大概这就是爱情?
上一刻望月还对他喜欢的不得了,他皱个眉她都心疼;下一刻,她就一张□□脸,与他说话火气这么大,好像他是她的仇人一样。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这个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