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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云在心里嘀咕:姑爷真是油嘴滑舌,与那些整日纠缠小姐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施婉琬淡然一笑,举起筷子将鱼送到嘴边,正要启唇品尝,却听到褚玉瑭犹豫地说:“等一等。”
“夫君?”
迎着施婉琬略带疑惑的眼神,褚玉瑭将鱼夹了过来,轻声道:“怪我大意了,这刺还没给你挑呢。”
第16章 。你是女子()
这顿午膳两位主子吃得风平浪静,却让站在旁边的两个丫鬟看得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熬到了饭后,褚玉瑭无处可去,只得留在房里,与施婉琬抬头不见低头见。
“夫君,想必你今日也感受到了,整个丞相府里对我的婚事都上心得很。几乎所有的人,都明里暗里地盯着我这间屋子,若是有何动静,想必不出半刻,就能传到爹那里。”施婉琬见褚玉瑭坐立不安的尴尬,率先开了口。
褚玉瑭对此深以为然。虽然只有岳父对自己正式叮嘱了几句,但她无法忘记当岳父郑重将施婉琬的后半生幸福交给自己的时候,那从四周投射来的目光。犹如无数支犀利的箭,齐刷刷地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是是,娘子请放心。往后我一定对你掏心掏肺,不敢辜负岳父的期望。”褚玉瑭心头一紧,暗想难道是刚才席间伺候得还不够细致,施小姐不满意,所以特地又说了这番话敲打自己?
施婉琬暗地翻了个白眼,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褚玉瑭这个人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为什么总是会从不同寻常的角度去理解别人的话。但她也说不上这是好是坏,也许见惯了官场里那些阿谀奉迎,世家子弟间的客套寒暄,一切都是有板有眼,但全都是套路。那些话无论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是一样的意思。这也就失去了语言的魅力,如今突然来了个褚玉瑭,倒是让生活有了点不一样。
“夫君,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其实府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偏是得了这莫名其妙的病,害得所有人都要为我操心。”施婉琬说着说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脸色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这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褚玉瑭于心不忍,连忙安慰施婉琬,说:“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我已经向大夫打听过了,你的病正在痊愈。你要有信心,再过段时间,这病就会彻底好了。”
施婉琬闻言一愣,稍稍调整了情绪。她一时间也猜不出褚玉瑭主动打听自己病情的原因,只得若无其事地轻声问:“噢?夫君还问了大夫?”
褚玉瑭坦然地点头,道:“是啊,今日正好他也前去向岳父禀报你昨夜的身体状况。事后我特地拉住他多问了几句。”
施婉琬的脸色有些僵硬,但仍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她沉默了一阵,接着说:“那,婉琬多谢夫君的关心了。我也希望这病能早日好起来,免得要委屈你夜夜睡在外间。”
这话一说,褚玉瑭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正苦于不知该如何开口商议日后的休息之处,难过的是自己果然被安排在那又窄又硬的贵妃榻之上。
“夫君可是不愿意?其实我也知道的,这样的确是委屈了你。只是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要是你真地不愿意,我可以为你安排通房丫头。”施婉琬见褚玉瑭略带纠结的脸一直半低着,猜出八成是对她的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通房丫头?褚玉瑭连忙摆手拒绝,难道她像是一个色、中饿鬼吗?莫说她是女子之身,绝对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风流之徒,就算是她是男子,也绝对做不出在新婚的第二日就因为妻子患病而另寻新欢。
“娘子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觉得委屈!我是。。。嗯我是怕我睡在这里,影响你休息,耽误你养病。至于其他女人,呵呵我不需要,一点都不需要!”褚玉瑭生怕施婉琬以为她刚才的拒绝是客气,着急找寻理由往施婉琬的养病上面靠。
施婉琬的眼底隐隐闪动着浅笑,但褚玉瑭却还不足以看出。只见她带着理解性的语气又说:“夫君别那么紧张解释,我不过是随口提议罢了。其实我心里是相信你的,知道你绝不会是一个不讲情义的人。既然夫君不需要其他人伺候,那就与我一同在这里,等我的病好了,我们再商议往后的事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与刚才听到这话时相比,现在褚玉瑭竟觉得这是个绝妙的选择。除了这贵妃榻,她已经哪里都不想去了。其实除了小些,也没别的什么不好。
“那夫君你先午休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要离开一会。”
安抚好了褚玉瑭,施婉琬就领着积云和飞霞离开了自己的别院。只不过她去的也不是什么别处,更不是出门外出,她领着两个贴身丫鬟来到了相府已故女主人信夫人生前所住的地方。
“小姐,夫人若是知道你成亲了,一定会很欣慰很高兴的。”积云怕小姐触景生情,开口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飞霞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示意积云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是积云似乎没有领会到飞霞的意思,回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小姐,你也不要总是沉溺于过去的记忆中。其实老爷和夫人,啊不,和继夫人,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施婉琬轻轻抚摸着房中的物什。这里虽然已经空置许久,但因着施婉琬的缘故,丞相一直暗地里让管家好生料理着,故而这里并没有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变得脏乱和破旧。
“积云,别说了!”飞霞见眼神暗示还是无法阻止积云的碎嘴,只得低声喝她。
“飞霞,其实积云说得也没错。这里就是我旧时的记忆,可我却始终不愿意放下。”施婉琬缓缓落座,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光亮的扶手。
“只不过,我这个亲,若是娘泉下有知,恐怕会更加不放心吧。”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施婉琬的嘴角竟勾了起来。
这下可将积云和飞霞给惊到了。莫说小姐多久没有主动地笑了,更别说是在夫人的这间屋里了。看来这桩婚事或许真的可能成为小姐心病的转机。
“飞霞,我也正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从哪里给我挑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夫君来的?”施婉琬收起刚才的浅笑,恢复冷静。将与众不同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飞霞一顿,这两天一直都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以为昨晚那关过了,小姐就不会再追究了。可是小姐终究是小姐,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才是。只是她也觉得有点委屈,明明那天在绣楼前,一群人中,姑爷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对了!就是因为姑爷的与众不同,才会让她锁定目标。想明白答案的她终于可以松口气,坦诚回答:“小姐,其实真地不能怪我。那日里姑爷就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我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就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了。要怪,也就只能怪当日的那群候选之徒太过平庸了。”
施婉琬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那姑爷是如何的与众不同呢?”
飞霞格外认真又笃定地说:“这个人的脾气特别好,好像对谁都客客气气,和和气气的。当时我就想,长得也挺好看的,脾气还那么好,到时候肯定乖乖地被小姐折磨。啊不是!是被小姐好好管教。”
积云在旁边悄悄向飞霞竖了个大拇指。其实她也觉得姑爷的脾气好,昨夜里她跟飞霞这样把姑爷扛到了小姐房里,也不见有事后追究,更别说是责罚了。其实她觉得姑爷挺可爱的,尤其是昨晚知道误解了自己的话后,不由分说地就把药给喝光了,别提多有趣了。
施婉琬听飞霞这么一说,联想起褚玉瑭的样子,竟也有些忍俊不禁。
“那小姐,你真打算病好了以后跟姑爷同、房啊?不然你们一直这样住着也不方便啊。”积云见施婉琬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便试探地问道。
施婉琬想都没想,答道:“绝对不可能。”
“那你总有病好的一天啊。”积云塌下脸,小姐的意思就是要继续演戏,这可苦了她和飞霞了。
“要是我病好了,那到时候就换姑爷生病好了。”
褚玉瑭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在相府过几天安生日子,等熟悉了环境,和岳父大人熟络之后就找机会跟他坦白身世,求他替自己做主,回江南保住产业。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太好的睡相,提前出卖了她。
因着天气渐渐转暖,施婉琬又向来浅眠,夜里多了个人在房里,终究有些不太习惯。夜深睡不着就打算出去走走,没想到竟看见半挂在榻边的褚玉瑭,看样子岌岌可危,下一刻就要掉在地上。
快步上前,她想要伸手把褚玉瑭给扶正,可是手伸到一半就犹豫了。终究是男女有别,自己和褚玉瑭也不过成亲几日,这样亲近恐怕不妥。
却不料踟蹰间,褚玉瑭一个回身,又稳稳当当地滚回了榻上,令施婉琬虚惊一场。只是当她的目光从褚玉瑭脸上游移到她脖子时,透着月光,总觉得有些异常。不知为何,施婉琬往前凑近了些,仔细一瞧,却让她凝注了呼吸。
半晌,她才沉声叹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子。”
褚玉瑭浑然不觉,月光下她睡着的脸,不时有些抽动,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施婉琬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转回了自己的床边。
第17章 。百两腐乳()
褚玉瑭这一觉与往时没什么不同,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却不知施婉琬几乎一宿未眠。世间有女子对食,男子断袖,这些对于生在官家的施婉琬来说,并不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只是,她想不通,与自己素未谋面的褚玉瑭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女扮男装入赘相府?
施婉琬天性冷淡,不爱与人过多深入交涉,所以闺中密友不算多,来来去去也就京城那几位大臣之女。但是随着大家的年龄增长,都已陆续在这几年间成亲,所以彼此的联络走动就更少了。加上自身容貌出众,给她带来的更多是困扰和苦恼,这令她无奈之下选择了低调自保。
可是她总隐隐觉得褚玉瑭与那些终日迷恋于她的容貌的肤浅之徒不同。即便在昨夜之前她也曾暗自在心里防备过,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要改一改了。
积云端了洗脸水进来,见小姐只是简单披了件外袍坐在梳妆桌前发呆,不解地问:“小姐,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早?”
“嗯,天亮得早,睡不着了。”施婉琬并不打算透露自己昨夜的发现。
“那今日还是老规矩吗?”积云将温热的面巾递过去。
所谓老规矩就是指施婉琬起得早,却不得不继续装病,只能闷在房中由积云跟飞霞两个人陪同,外人不得打扰,以防被人撞破。
“现在多了个褚玉瑭,恐怕今后这老规矩都难以为继了。”施婉琬现在对褚玉瑭的动机多留了个心眼,不再将她当做最初的文弱书生对待了。女扮男装不说,竟敢公然参加相府招亲大赛,这份胆识倒也让施婉琬刮目相看。
“嗯,的确是有些麻烦。可是小姐,你和姑爷住在一间房间里,迟早有一日会被发现的啊。”
这也是施婉琬担心的事,要是她为了逃避太子选妃而装病的事情被揭发,不仅仅是她个人,整个丞相府都会被牵连,说得重了就是欺君大罪。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因为容貌出众就被家族当做贡品送到那个她根本就看不入眼的太子面前,才不得不作出这冒险的举动。都走到这一步了,绝对不可能因为褚玉瑭这个人,而功亏一篑。
“你跟飞霞平时多留意姑爷的举动,有任何异常就立刻告诉我。记住,我装病这件事,绝对不能对姑爷透露半个字。”施婉琬凝重的语气让积云察觉到一丝差异,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只是褚玉瑭并不这么想,她总觉得寄人篱下,应该多表现一点才是。而且和施婉琬接触了几日下来,发现她并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样难以打交道。不仅人长得国色天香,对待自己也是通情达理,客气有加,丝毫没有相府千金的高高在上。这让褚玉瑭心生亲切,有了一丝想要报答她的念头。
要说在这个相府里唯一让她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就是难以获得自由。当初她在褚家大院里,那是如鱼得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到了相府,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就只能恪守本分,整日待在施婉琬的房里,陪着这位患病的娘子。
这日醒来,她就有了想要出门走走的念头,毕竟她是个外乡人,失去了成亲三日回府省亲的资格。可是她实在受不了这成日闷在府里的枯燥了,筹谋着如何向施婉琬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施婉琬梳洗打扮完,一出来就见到她的夫君,正挠头抓腮地坐在餐桌旁。前几日看到褚玉瑭这副模样,兴许她会在心中轻笑,可是自从她知道了褚玉瑭的真实身份后,就不自觉地提高警惕,用一种防备的心理去看待褚玉瑭的一切。
心里虽然起了变化,但施婉琬面上是不会轻易表现出什么破绽的。尤其是对待褚玉瑭这样与她距离如此之近的人,更是要加倍小心。她调整好了情绪,轻轻扬起嘴角,柔声道:“夫君,一大早在想着什么呢?”
褚玉瑭闻声抬起头,见到光彩照人的施婉琬迎面而来,连忙起身为她拉开凳子,又积极地替她盛了一碗粥。这才开口回答道:“没什么事,就是昨日里睡得不太好。”
施婉琬一怔,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又笑问:“夫君昨夜可是有心事?”
褚玉瑭见施婉琬主动提及,想着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如果自己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能获得她的帮助也说不定。不过褚玉瑭其实也没什么求人办事的经验,前世里大多数是旁人排队来巴结她,哪里用得到她这个褚家继承人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他人?
可是现在她必须就得讨好施婉琬,即便这位相府千金现在因为身体原因而未能与自己行周公之礼,可是毕竟两人现在已是夫妻。而褚玉瑭自从见了岳父,就更加清楚自己和施婉琬在府内的地位相差是如此悬殊。
想通了这些的褚玉瑭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轻咳了一声,夹了块腐乳在施婉琬面前的小碟里。果不其然,正在品粥的施婉琬停下了动作,用一种打量的眼神望着她。
“我是听积云说的。她说你喝白粥的时候,总是爱吃一些茶油腐乳。你放心,这是我昨日就吩咐人从城南郭家铺子里买的,是你平日里喜欢的口味。”褚玉瑭这话倒也不虚,她正在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就算是相安无事的日子,她也希望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对这位命运多舛,体质虚弱的相府千金多一点照顾。
施婉琬的眼底闪过一阵惊讶,却很快被她掩藏起来。她知道褚玉瑭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献殷勤,必然是有后话要说。于是她也不做作,夹了一小块腐乳放进嘴里,露出满意的笑。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娘子帮个忙。”褚玉瑭也不知如何婉转开口才能让自己的请求变得动听些,索性便开门见山地说出来。
施婉琬在心底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果不其然,她早就预料到褚玉瑭没那么简单。不过她倒是想要看看,凭这一块小小的腐乳,褚玉瑭究竟想要什么?
“夫君别和我这么客气,既然你我二人已是夫妻,你的事便也是我的事,不妨直说。”施婉琬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漱了口,这才缓缓开口。
褚玉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见施婉琬如此郑重地对待她的请求,弄得她也不好随随便便的。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