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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儿上头,有一位亲哥,两位堂哥,一位表哥。可想而知,这小女孩儿有多金贵,多希罕了。
小女孩儿的大堂哥名张度,亲哥排行第二,名张序,三堂哥取名张廓,到了她出生,祖父祖母喜之不禁,商量来商量去,取名张庚。
庚,有赔偿、偿还的意思,“三个小子之后才有一个小闺女,这是老天爷补偿咱们呢。”
孩儿他爹觉着这名字虽不坏,却不够秀气,跟孩儿他娘商量过之后,取了小名“阿荑”。荑音同倜,听着就很轻灵,意思是草木刚生的嫩芽。
阿荑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不管在她爹的魏国公府,还是在她祖父的平北侯府,都备受长辈们、哥哥们的关爱。
最喜欢阿荑的,当然是她爹爹,魏国公张劢了。阿荑娘亲虽也喜欢女儿,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的,不肯一味纵容。阿荑爹爹则是溺爱的很,但凡阿荑有所要求,总是笑着应允。
“仲凯,小孩子的要求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你要区分的。合理的要求当然要满足她,不合理,坚决制止。”阿迟很郑重的跟张劢谈过幼儿教育。
“我区分了啊,我觉着都很合理。”张劢一脸无辜。
我闺女哪有不合理的、过分的要求?小荑荑很懂事呢,不合理的要求,压根儿没提过。
阿迟扶额。
前方传来稚嫩的喊杀声。没多久,四个男孩子手中高高举着木剑,冲着这边冲了过来。他们身后,一名须发皆白、神采奕奕的老者不紧不慢的跟着。
看见小荑荑,老者笑逐颜开,“荑荑啊,想太师公没有?”他和平北侯府、魏国公府这些长辈们一样,希罕女孩儿,最疼阿荑。
“想了。”小荑荑乖巧的笑着,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米牙。太师公看的心痒痒,蹲在小荑荑身前笑咪咪问着,“荑荑哪儿想太师公了?”
小荑荑歪头想了想,指指手,指指胳膊,最后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脚。张劢和阿迟都忍俊不禁,太师公更是捧腹,“荑荑啊,你用脚想太师公?”
四个男孩儿同心协力,一声断喝,四把木剑齐齐指向小荑荑,“平山四侠,特来拜访!”小荑荑撇撇嘴,“镜湖女侠,不屑一顾!”
四个男孩儿是张度、张序、张廓、钟星,因他们四人时常在平北侯府后山玩耍、练功,祖母悠然给他们起了外号,“平山四侠”。
平山四侠总爱逗弄妹妹,小荑荑气愤的跟娘亲求助。正巧阿迟在镜子似的湖水前悠闲坐着,笑咪咪拉过女儿,费了半天口舌,教会她这句,“镜湖女侠,不屑一顾!”
“平山四侠”愣了愣,小荑荑有长进啊,嘴皮子功夫见长!他们正犯愣间,张劢随手折下一枝树枝递在女儿手中,握着她的小手,打落张序手中的木剑,口中喝道:“以一敌四,风扫落叶!”
小荑荑快活的笑起来,爹爹带着我,一个人打你们四个!
四个小男孩儿哪经张劢打,纷纷败下阵来。三个大的倒还罢了,钟星最小,只比小荑荑大上三四个月,还没过三岁生日,性子很娇。他赌气把木剑扔到地上,奶声奶气的抗议,“二舅舅,欺负人!”
小荑荑挣开张劢的怀抱,跑到钟星面前,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脸蛋狠狠亲了几口。钟星也不生气了,亲亲小荑荑的脸蛋,两人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去土地上翻虫子。
小荑荑是个美人胚子,钟星呢,比她更美。皮肤比上好的定窑白瓷更细腻晶莹,眼睛比黑宝石还澄澈润透,玩耍起来面庞泛起胭脂色,无比迷人。
“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真幼稚!”张度和张序一脸大人相的批评过,昂起头,练功去了。张廓在两边犹豫来犹豫去,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追求进步,跟着两个哥哥一起舞枪弄棒。
小荑荑和钟星撅着小屁股翻虫子,掐野花,其乐无穷。
张劢和阿迟陪师公在廊下坐着喝茶,眼光不离几个孩子,口中说着家常闲话。
“怎么四个都归您管了?”张劢有些奇怪。
师公笑咪咪,“你爹爹,今儿个要练兵。你外公么,度假去了。”故此,本来该归你爹爹管的大哥儿、廓哥儿,本来该归你外公管的星哥儿,全归我了!
张劢冲他拱拱手,“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师公您老当益壮,一人能看四个孩子。”阿迟微笑反对,“师公哪里老了?依我看,师公年轻的很呢。”
师公大乐,附和道:“小呢,才八十四!”
一阵秋风吹过,三人愉悦而笑。
第122章reENs。()
徐宝出嫁那年,十八岁。
和葛右林在香山巧遇之后,两家请媒说合,议定了亲事。葛右林虽是父母双亡,伯父伯母厚道,待他和亲生儿子一般无二,这亲事上头,半分不马虎。从换庚贴、合八字开始,每一回过礼都很正式、很隆重,成亲的时候,更是大操大办,贺客盈门。
徐宝坐在缠绕着大红喜绸的八抬大轿中,又是欣喜,又有些惶惑。自己这辈子,还能堂堂正正嫁人为妻,安安稳稳坐日子么,真有点不敢相信。
自从被救到徐郴、陆芸身边,徐宝就掉进了福窝里,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有可爱的弟弟,过上了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好日子。
从前,徐宝在正阳门大街固然苦哈哈的,到了严家,也是小心小胆,不敢越雷池一步。也正因为她温顺、服从、从不惹事,严家也才待她格外宽容。
做了徐郴的女儿,一切都不同了。徐宝有了疼爱她的父亲、母亲,父亲会亲自教她练字、读书,母亲会亲自教她女工、理家,她害怕的时候,还会陪她一起睡。睡在陆芸怀里,徐宝香梦沉酣,一觉睡到天明。
大哥不怎么说话,却会吩咐侍女把她爱吃的菜特意放到她面前,让她心里暖暖的。“阿宝要多吃。”大哥温和交代,“女孩子太瘦了不好,没福气。阿宝要吃的胖一点,知不知道?”
大姐从重新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笑盈盈叫她“阿宝”,好像她一直叫阿宝似的。对于前尘往事,大姐绝口不提。
“阿宝,你在家里多留几年,陪陪爹娘。”大姐笑的很温柔,“爹娘最喜欢小闺女了,有阿宝陪着他们,姐姐放心。”
徐宝知道,大姐是要她在家里好好休养,把从前那些难堪、那些伤心忘掉,好好过今后的日子。
两个弟弟已长成挺拨俊秀的少年,却时不时的跑来跟她这小姐姐撒娇、玩耍。晚上拉着她出去看星星,酷暑时节带着她去划船、乘凉。
大嫂嫁进来的时候,徐宝心里不安了好一阵子。大嫂和大哥是在南京定的亲,当然知道大哥本来是没有自己这妹妹的,大嫂会怎么看自己?
等到大嫂进了门,认亲的时候,温柔笑着,送了她一枝精致的镶红宝石金钗做见面礼,亲切的叫她“阿宝妹妹”。那笑容是如此的和醺,徐宝头昏昏的,快活的想要晕倒。大嫂也不嫌弃我!家里人人都不嫌弃我!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年过去,父母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这便要出阁成亲,为人妻室。“我也有这一天。”徐宝流下欣喜的泪水,“我也有坐着花轿,吹吹打打嫁人的这一天。”
花轿到了葛家,徐宝被扶下花轿,一路踩着大红地毡,进到厅中。赞礼官的声音很浑厚,动听,一对新人随着他的指示拜,再拜,三拜,行礼如仪。
送入洞房,喝合卺酒的时候,徐宝偷偷看了新郎一眼。正好新郎也偷偷看她,两人目光相接,心中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贺客、亲眷散去,只剩下徐宝和葛右林的时候,徐宝忽然犯了左性,稳稳坐在炕上,死活不肯上床歇息。她从来没有跟男子睡过一张床,实在害怕。
白净俊秀的葛右林拿她没办法,只好出了下策,“娘子,咱们住的是上房。出了屋门,穿过小厅、穿堂,往左边走,有一个洁净大方的宽敞院落。”
“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徐宝听他胡扯,不知不觉的便没那么害怕了,却去想他说这话是什么用意。
葛右林看着她微笑,“娘子,那院落里头,放着一块青色的巨石,形如小山,光滑亮丽。那块巨石不只很好看,还很沉重,很有用。”
“一块石头,有什么用。”徐宝心里嘀咕。
“娘子,我命人将那块青色巨石搬到咱们屋里,如何?”葛右林嘴角微翘,“如今已是夜深人静,咱们用巨石挡着门,小偷便指定进不来,娘子也可安心就寝了。”
徐宝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徐宝本就是个美女,这一笑,更显的面目生动,眼波娇利。葛右林这新郎官哪里还忍的住,上前去一把抱起她,抱到了大红喜账之中。
一对新人,成其好事。
“你好狡猾!先说笑话给我听,然后等我笑的没力气,趁机行凶。”很久之后,两人已经很恩爱、很熟稔了,徐宝抱怨道。
葛右林笑着把手指伸进口中呵了呵,徐宝瞧着情形不妙,一骨碌爬起来,想要逃走。葛右林早呵了过来,徐宝咯咯笑着,连声讨饶,“好哥哥,我再不敢了。”
等她笑软了,葛右林温柔吻上她的唇,手不老实的伸进衣襟。“又是等人家笑的没力气,趁机行凶!”徐宝恨恨的想要打他,只是手软软的,抬不起来。
葛右林和徐宝,两个人是单门独户过日子的,徐宝管家,葛右林读书,小两口日子过的很清静。葛伯父葛伯母时不时的过来看看,见徐宝持家有道,小家庭一切事务井井有条,很是欣慰。
“你岳父学问极好,右林可常常向他请教功课。”葛伯父这么交代,葛右林笑着答应了。
徐郴辞官在家,清闲自在。平时除了游山玩水,会会亲友,就是在家里课子读书。当然了,除了教儿子,他还教女婿。
“爹爹,不会累到您吧?”徐宝知道父亲身体不好,担心问道。
“不会。”徐郴微笑,“阿宝,爹爹的大女婿是常胜将军,用不到爹爹教什么。小女婿么,爹爹可要悉心教导。”
阿迟知道之后,倒在陆芸怀里笑了好半天。可怜的爹爹,大女婿是武将,他老人家英雄没有用武之地,想教也教不成呀。
阿宝成亲当年,葛右林考中了秀才。成亲第二年,阿宝顺顺当当生下一女,起名葛新。“阿新,娘和你一样呢,什么都是新的。”徐宝亲吻着娇嫩的小女婴,喃喃道。
葛右林常常正在书房读着书,会拐回来看看妻子,看看才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凝视许久,眉目温柔的重又回去读书。“右林这孩子,重情。”徐郴知道了,大为感概。
徐宝既有娘家亲人的关照,又有夫家亲长的疼爱,小日子温馨甜美。和夫婿相拥相依的时候,看着小女儿一天天眉眼长开,越长越好看的时候,徐宝内心无比满足。
因为徐宝是从远族过继来的女儿,故此徐家老亲旧戚她并不怎么来往。就连嫁在京城的徐素兰、徐素芳,也因着八字相克,徐郴从不令她们见面。徐宝的日子,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葛新两岁的时候,葛右林中了举人。葛伯父、葛伯母喜欢的流下眼泪,“娶妻生子,年轻中举,若是你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不知会有多高兴!”
葛右林微微笑着,眼中也有了泪花。
送走伯父、伯母,葛右林和徐宝对着傻笑。葛右林的父母是留下有不少家业的,葛右林颇有家财,可是,没有功名到底不是了局。中了举,便有了做官的资格,可以支撑门庭了。
大人们高兴,阿新也咧着小嘴乐。葛右林抱起爱女,轻轻对她说道:“闺女,爹爹要你让做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又尊重,又清贵。”
徐宝在一旁听着,泪如雨下。阿新,你和娘不一样呢,你有个好爹爹,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好爹爹。阿新,你会是葛家的娇小姐,爹爹和娘亲的心肝宝贝,一辈子平安顺遂。
阿新眼神儿极好,虽坐在父亲怀中撒娇嘻闹,徐宝的动静却没瞒过她,“娘,娘!”阿新殷勤叫着,冲徐宝张开胳膊,徐宝忙把她接了过去,她一边伸出小小的手指,细心替徐宝擦泪,一边伸出另一个小手掌拍着徐宝,口中“哦,哦”着,好像大人在哄孩子。
“傻阿宝,哭什么。”葛右林微微笑着,接过女儿,拿过布手巾替妻子擦去泪水,“瞧瞧,闺女都比你强。”
徐宝不好意思的笑着,“我这是高兴的呢,阿新要做官宦人家的千金了,我高兴,高兴。”
阿新羞她,“又哭,又笑!”
徐宝伸手捂住面庞,做没脸见人状。阿新忙伸出手拍她、抚慰她,葛右林也跟着凑热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拍妻子的肩,“行了,没事了,葛家人厚道,不笑话你。”
阿新在父亲怀中学话,“厚道,不笑话!”
徐宝放下手,冲阿新扮了个鬼脸,阿新咯咯笑着,也学着母亲扮鬼脸。母女二人玩闹着、笑着,十分尽兴。葛右林怀中抱着爱女,手中牵着娇妻,柔情满怀。
第123章()
阳春三月,魏国公府。
这天赶巧是休沐日,全家人在魏国公府团聚。张并和悠然一大早就带着外公外婆、儿子儿媳、两个孙子一起过来,张橦、钟珩当然也过来凑热闹,一家人热热闹闹聚在一处。大人们在亭中闲闲坐着,或饮酒,或品茗,或谈天,孩子们在花间柳下奔跑嬉戏,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
“你们回家不成么,巴巴的要外公外婆、爹爹娘亲都跑这么一趟。”张勍和张劢对面坐着,表达着他的不满。
张劢大为委屈,“合着我这做弟弟的就应该倒霉,被孤零零丢在这魏国公府?”拉着张勍不依,“哥,咱们换过来!你来住在这空荡荡的魏国公府,我回去陪爹娘。”
张勍微笑,“阿劢不许耍赖,当年咱们公公平平抓的阄,爹娘没偏没向的。”你运气不好,这个可怪不着哥哥,谁让你抓着那个“魏”字的呢。
张劢白了他一眼,“哥,友爱兄弟,你懂不懂?有好事要让着弟弟,有坏事你往前冲,这才像个做大哥的。”
张橦正和傅嵘、阿迟一起围着悠然津津有味说着时鱼的鲜美,闻言转过头来说他们,“打住啊,你俩好歹还抓阄了,我这根本没阄可抓的人,还没抱怨呢。”
张勍、张劢同时邀请,“橦橦,有你一半呢,回来住吧,哥哥这就给你收拾房舍。”张劢尤其热情,“二哥最喜欢星哥儿了,你们住回来,二哥天天带着星哥儿玩耍。”
傅嵘和阿迟都笑。钟星长的太出众了,比他爹还好看,别说张勍张劢哥儿俩,就是小荑荑,都喜欢星表哥更多一些。
张橦遗憾的摇头,“我倒是乐意呢,可是星哥儿他爹算了,不提了。”不管是住到平北侯府,还是住到魏国公府,钟珩都是不会答应的。
钟珩似笑非笑看了过来,慢吞吞说道:“橦橦,我为你上刀山下油锅都成,绝对眉毛也不皱一皱。可是住到舅兄家里,形同入赘,那是打死也不能答应的,免谈。”
“我为你上刀山下油锅都成,绝对眉毛也不皱一皱。”众人听在耳中,都是偷着乐。橦橦啊,阿珩这小子,待你很不坏呢。
红霞飞上张橦俏美的面庞,张橦埋头喝茶,飘飘然。
钟珩坐在外公身边,体贴的替外公续上新茶,双手奉上。外公本是看他不大顺眼的,一则因为他姓钟,二则因为他抢走了宝贝外孙女。不过今天天气格外明媚,外公心情好,竟对着钟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