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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苏虞醒来时便不见秦汜踪影。梳妆打扮完毕后,去了正堂,便见其正与祖母一同用早膳,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苏虞在陆锦姝身旁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
苏老夫人用完早膳后,便出了正堂去散步去了。堂内便只剩下秦汜、苏虞和不紧不慢喝着粥的陆锦姝。
苏虞坐下后草草用了几口,便也起身离去,未料秦汜紧随其后。
堂内,陆锦姝抬头瞧一眼,忍不住轻笑一声。
苏虞加快脚步,不妨秦汜抓住了她的胳膊。苏虞猛地一甩手,未将擒住胳膊的手甩掉,却甩掉了他袖中的一只荷包。
那荷包里似是装着什么珠玉之物,掉落在地时隐有清脆之声。
秦汜心中暗道不妙。他眼神怪异,苏虞心中也觉怪异,遂低头去看。
她正欲用另一只手捡起那只荷包,却被秦汜拦了去。他随即松开她的手,立马将之捡起。
越是遮掩越是有鬼。
苏虞皱着眉,抬眼去看他,问:“你莫不是瞒着我与其他娘子私相授受?”
“你想多了。”秦汜眼角微抽。
苏虞眼睛眯了眯:“王爷若是有相好的大可不必藏着掖着,我这人和气,大不了咱们和离就是。”
第96章 环佩珠玉()
秦汜手里拿着那荷包,皱着眉不知作何解释。
苏虞眼一眯;趁着他分神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了那只荷包,旋即背过身;将之打开——
里头竟是一枚熟悉的玉佩卫霄临终前送她的那块玉佩。
苏虞瞠目;赶紧低头察看腰间;却见腰间仍挂着枚玉佩。她蹙了蹙眉,将之拿起来看;发现这块也是羊脂白玉,花纹样子却大不相同。
苏虞转身看向秦汜,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虞火气上涌:“好你个秦汜;掉包计都使上了!”
秦汜眼皮子跳了跳。
苏虞垂眸看着手里的两枚玉佩;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将卫霄赠予她的玉佩戴在身上;就像是她年少时一般日日不离身定是昨晚他趁她睡着偷偷换掉的。
苏虞气上心头,一把将腰间系着的玉佩扯下来,作势往地上扔。
秦汜黑了脸;喝道:“你敢?!”
苏虞睨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秦汜伸手去拦:“此乃孤赠你的生辰礼!”
苏虞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她哑着声问:“有你这般偷偷摸摸送礼的吗?”
秦汜嘴角扯了扯;他就是居心叵测。他凉着声不答反问:“有你这般日日将旁的男人的玉佩戴在身上的妻子吗?”
苏虞一噎;握着那枚玉佩的手缓缓垂下。她低头去看手里的玉佩,细看之下;才发现其上纹路里头藏着个“夭”字。
秦汜睨她一眼;眸光凉意点点。苏虞僵着未动;秦汜看她半晌,忽然泄了气,拂袖转身离去。
苏虞伸手欲拦,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终是没说出来,便只看到他的背影愈来愈远,渐渐消失于眼帘。
苏虞的手缓缓垂下,目光却仍凝在他离去的地方。
他走了不是说,来接她回府的吗?
苏虞缓缓收回目光,盯着那块玉佩瞧。她问自己:你不是不愿回去的吗?怎么他走了你又这么难过?
身后忽传来声响,苏虞回神,把玉佩握进手心里。
陆锦姝由侍女搀着,走至门前。她四处张望了下,疑问:“王爷呢?”
苏虞抿了抿唇,低声答:“走了。”
陆锦姝皱了下眉,片刻又舒展开来。她轻叹一口气,问:“被你气走了?”
苏虞咬了下唇,算是。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锦姝手搭在侍女手上,叹道:“真是冤家。”
苏虞低头不言。
“瞧得出他是极喜欢你的,何必日日置气,伤了感情。”陆锦姝顿了顿,又道,“你回来住这么些日子,大家自是高兴,可暗地里也忧心你和王爷到底生了何嫌隙,你不愿言我们便也不问。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日子不都是磕磕绊绊过下去的,各自退一步,多为对方想想。他来府上便已是退了一步,给你台阶下,偏偏你又同他闹了起来。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也回来住了这么久了,他既给了你台阶,便下。难不成真要闹到和离的地步,在娘家住一辈子呀?”
苏虞微微怔愣。和离?似乎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要和离,不过是气到头上随口说说。
陆锦姝又道:“瞧你这样子也知你不愿和离,你心里分明也有他,且份量不轻,却是不知为何不愿接纳他。”
苏虞梗塞难言:“我”
陆锦姝轻眯了下眼,又接着道:“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好像同我们隔着点什么,分明是在一处用膳唠嗑,却好像同我们不在一处。有时候又觉得你不像是将将十六岁,好像活了很多年似的,颦也罢笑也罢,都轻轻的,淡淡的,整个人都淡极了,一点儿也不像个十六岁的小娘子。”
苏虞心里一跳。她这嫂嫂当真是心思极敏感之人。
陆锦姝站得有些累了,小腹日渐隆起,体力便愈发不支,她搀着侍女的手,换了个姿势,又道:“可你和王爷在一处便大不相同了。会横眉瞪眼,会厉喝冷斥,会很用劲地皱眉即便是冷着脸不说话也觉得你整个人都生动极了。你同他吵架的时候,才像个十六岁的、与夫君闹了脾气又不肯服软的小娘子。”
苏虞闻言,发起怔来。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便幼稚得像个小姑娘吗?
陆锦姝在她手背上轻怕了拍,道:“你好好想想,别叫他等急了,翻了脸又难哄。嫂嫂累了,便先回去了。”
苏虞怔怔地,握了握手心。陆锦姝搀着侍女的手转身离去,苏虞回神,赶忙道了句:“嫂嫂慢走。”
陆锦姝摆了摆手,留下苏虞在原地又发起怔来。
是夜,宵禁前,苏虞收拾好东西,把卫霄临终前赠她的玉佩放进她闺阁里的那台黄花梨梳妆台的屉子里。
临行前,她回头望了眼夜色里的灼华院。
便将那玉佩同她少女时期的绮梦一起埋葬在记忆深处。
须臾后,苏虞转身离去。
***
甘州。
军队得胜归来,南下途经甘州,苏遒下令全军暂歇,休整数日。
太子听闻宫中嘉元帝和太后先后病倒,归心似箭,苏遒却一路不紧不慢,眼下又耽搁在甘州。
太子得了消息,遂冲进苏遒帐中质问,怒气冲冲。
“国公何以又停滞于此?”太子咬牙问。
苏遒坐在案几前,闻声抬眼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此战艰险,乃是险胜,军中伤兵过多,不宜疾行奔波。这甘州城富庶堪比凉州,军队补给一下,伤兵也可休息几日。”
太子冷哼一声:“伤兵留在后面,大军先行回京为何不可?”
苏遒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又抬头道:“微臣知太子殿下心忧宫中圣人和太后,大军行军缓慢,太子殿下可先行一步。”
闻言,太子嘴角抽了抽。他不就是为了同苏遒一起回京面圣,搏个军功吗?先行回京岂不白费功夫在这军营里屈就了这么些日子。
太子眼一眯,凉凉地看着苏遒。
苏遒丝毫不为所动,兀自翻着手里的一本兵书,不再搭理他。
太子气急,拂袖转身离去。
他疾步出了苏遒的营帐,正欲往自己帐中去时,忽见道旁窜出一个人来。
“殿下——”那人呼喝。
太子甚是烦闷,不欲搭理,移步欲走。
那人赶忙道:“太子殿下,我是瑶儿的父亲啊!”
太子皱眉,似在回想这人是谁。
第97章 求之不得()
苏虞赶在宵禁前回了晋王府。
除去几个箱笼外,她手里捧着一只花盆;里头正是将将发芽的那株虞美人;而身后连翘手中则捧着一只鱼缸,里头游曳着三条形态各异的金鱼儿。
仿佛去岁嫁进这晋王府时;带着她养的花儿和鱼儿。
晋王府管家欣喜地出来迎;赶忙吩咐小厮接过她手中的花盆。苏虞将之递了过去;叮嘱了句:“小心些。”那小厮连忙应下。
苏虞一面往府里走,一面四处望了望;夜色已然泼了下来,灯笼点点,四下瞧不大清。她淡声问:“王爷呢?”
管家支吾道:“王爷午时出了府;至今未归”
苏虞轻皱了下眉。已是宵禁;各处坊市皆闭了他能去哪?不过想来他是随身戴着金鱼袋的;出示金鱼符便也能畅通无阻了。
苏虞敛眸。他委实是被她气得不轻。她问:“无人跟着他出府吗?也不曾告知你们他去了哪里?”
管家答:“王爷不让人跟着,一句话也没留就走了”
苏虞脚步顿了顿,又提步走进屋内。屋内燃着烛;空无一人,一片寂静。她摆手吩咐人皆退下;独留她自己一人。
她提步走至案几前;借着昏黄的烛光;瞧见那案上搁着一幅画。她凑近了看,画上乃是一娇俏可人的垂髫小娘子;巧笑倩兮;眉眼灵动。
约莫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菱花小袄,站在雪地里,身后是风雪呼啸。
苏虞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小娘子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自是认出了此画出自秦汜之手。可他画一个垂髫小娘子做甚?
苏虞轻蹙眉,偶然掀起这张画,便瞧见底下还有一张画。
底下这张画的则是一宫装女子坐于案几前,眉眼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冷淡。案几上摆满了玉盘珍馐、琼珍玉酿,女子背后是重重宫殿。
苏虞眉心一紧。只瞧一眼,便认出这画中正是前世入宫为妃的自己。
再往下翻,又是另一幅画:女子梳着妇人髻,面朝窗外坐着,只瞧得见一抹清瘦的背影。窗子只开了浅浅一条缝,窗内烧着炭火,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苏虞眨了眨眼,又往下翻了翻,一叠的画,画中人皆是一女子――亦或者说,皆是她。
她重又翻回最面上那张,垂髫小娘子与后头几张梳着妇人髻的自己,眉眼出奇地相似。
苏虞恍然明白那个在雪地里笑得灿烂的小娘子便是她自己。可秦汜如何知道她垂髫之年是何模样?他们幼时便见过吗?
苏虞垂着眼,心里酸酸涩涩,半晌,她重又一幅幅赏那一叠画。发现唯有最后一张画上提了几个字――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久等不见其归,苏虞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神思恍恍惚惚坠进漫天大雪里,被冬日里呼啸的寒风吹得晕头转向。
忽闻阵阵号角声,恍惚意识到这是军营。再一眨眼,便瞧见军营粮仓中,一垂髫小娘子站在一少年郎君前。
那少年埋首臂间,身子微颤,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在哭。小娘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横眉瞪眼,装模作样地嘲讽起那小郎君。少年怔忡抬头,一双桃花眼微红――
梦中苏虞一窒,认出其竟是少年时期的秦汜。
画面猛地破碎,转而又是一片茫茫雪色。号角声不再,凝神去听,闻得一阵凄婉悠长的挽歌。
挽何人之歌?
夜色与雪色相争,敌不过清凌凌的月色。满目萧然里,又传来阵阵木鱼声,与月色相伴,直至天明。
何人念经?
风雪愈烈,半分停歇的意思也无。天光渐明,斜斜照进寺里,照见一个结跏趺坐的背影。
风声依旧,她却仿佛听见了那人心中默念之言――
“请佛祖宽恕她,所造一切罪孽,皆由我赎。”
子时过了,秦汜头重脚轻地回了府,他摆掉侍女搀扶的手,昏昏沉沉走进屋内。
忽见案前烛火下睡着一人,他扶着门框,眨了眨眼,倏忽间清醒过来。
秦汜嘴角微勾,轻手轻脚地走近前去,于案前细细端详她露在外头的半张脸。眉眼鼻唇无一不精致,丹青妙笔难呈其半分韵味。
他静看半晌,俯身将她抱起,一路把她抱到榻上。再一低头便瞥见她腰间系着的玉佩,其上雕了一个“夭”字。正是他拿去做生辰礼的那块。
秦汜略怔了一下,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块玉佩,转而看向她的面庞。睡梦里似乎不稳,眉头皱着一直未曾松开。
秦汜伸手轻轻碾平她的眉心,末了,又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滑腻柔软,他静看半晌,终是忍不住俯身吻下去,在其唇间流连忘返。
苏虞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眼中迷蒙未散,便坠进一双含情目里。
秦汜顿了顿,二人视线相对,唇齿相贴,半晌无言。
半明半昧里,苏虞轻眨眼睫,眼下的小扇子也跟着轻颤。
秦汜唇上昨日被其咬破的伤口仍在,适才在外饮酒,一口灌下,生疼生疼。他想着,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未料苏虞立马又迎了上来,亲了他一口。亲罢,又缩了回去。
秦汜挑眉,舔了舔唇上的伤口,问:“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要死要活都不回来吗?”
苏虞咬了咬唇,睨他一眼,眸中点点嗔怪。
贝齿咬红唇,秦汜忍不住又俯身吻下去,苏虞松开牙关,回吻过去。
初时他吻得轻轻柔柔如江南细雨,后头便愈发疾风暴雨。
间隙里,听到他言:“既回来了,可就再难有离去的机会了,嗯?”
苏虞支吾一声,抬手勾住他的脖颈,轻声道:“不走了。”
第98章 无兵无马()
甘州。
军队得胜归来;南下途经甘州,苏遒下令全军暂歇,休整数日。
太子听闻宫中嘉元帝和太后先后病倒;归心似箭;苏遒却一路不紧不慢;眼下又耽搁在甘州。
太子得了消息;遂冲进苏遒帐中质问,怒气冲冲。
“国公何以又停滞于此?”太子咬牙问。
苏遒坐在案几前;闻声抬眼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此战艰险,乃是险胜;军中伤兵过多;不宜疾行奔波。这甘州城富庶堪比凉州;军队补给一下;伤兵也可休息几日。”
太子冷哼一声:“伤兵留在后面;大军先行回京为何不可?”
苏遒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又抬头道:“微臣知太子殿下心忧宫中圣人和太后,大军行军缓慢;太子殿下可先行一步。”
闻言;太子嘴角抽了抽。他不就是为了同苏遒一起回京面圣,搏个军功吗?先行回京岂不白费功夫在这军营里屈就了这么些日子。
太子眼一眯;凉凉地看着苏遒。
苏遒丝毫不为所动;兀自翻着手里的一本兵书;不再搭理他。
太子气急,拂袖转身离去。
他疾步出了苏遒的营帐,正欲往自己帐中去时,忽见道旁窜出一个人来。
“殿下——”那人压着声呼喝。
太子甚是烦闷,不欲搭理,移步欲走。
那人赶忙道:“太子殿下,我是瑶儿的父亲啊!”
太子皱眉,似在回想这人是谁。
那人赶紧自报家门:“吾乃苏瑶之父苏进,甘州长史!”
太子顿了一会儿,便又疾步往自己的营帐去,苏进连忙一脸谄笑地跟上。
“殿下,殿下!”
太子一脸不耐。他都快忘记东宫里的苏侧妃是何模样了,哪里还管得着苏侧妃的父亲?母后让他纳苏瑶为妾,本是想着拉拢苏家,可谁料到苏家二房在苏家根本说不上半句话?
太子进了帐,闷着气坐下,抬头不耐地问苏进:“何事?”
苏进见他这模样心里有些忐忑,却仍是开口道:“殿下,去岁在京中,您答应将微臣调到京中任职,您看”
太子端起案几上的茶杯,仰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