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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洗白手札-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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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汜倒是随性,画完了便抛之脑后;独独一张美人图被苏虞瞧见了;将之收了去。那画上是美人静坐窗前;品茗读书――那是趁苏虞不注意勾出的一幅美人图。

    苏虞偶尔觉得这种日子细水长流的倒也过得安心;与夫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日子过得有些空落落的。

    且其实她面上越平静、越淡然,心里头却越发焦灼了。边关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回京城,节节胜利,她的心却始终定不下来。

    一卷佛经将将抄完之时,王府管家叩门进来报备府内大小事宜。

    苏虞手里的笔未搁,一面写,一面听管家报备,偶尔言简意赅地开口吩咐几句。

    言罢,管家把王府账本搁在桌上,退了下去。

    苏虞睨一眼那账本,搁下狼毫笔,换了张纸,在管家出去之前道了句:“吩咐厨房做一碗银耳羹,这时辰王爷也该下朝了。”

    管家领命而出。

    出了书房,门还未合上,便有一小厮揣着个盒子跑过来,一面跑一面道:“徐管家,徐管家!郑府把那个首饰盒送还回来了!”

    徐管家赶紧合上了门,狠狠瞪了一眼那莽撞的小厮。因着王爷大婚缺人手,新进了一批下人,规矩还未学清楚。本以为让这些个不懂规矩的在外院做些粗使活计误不了大事,谁想竟出这种幺蛾子。

    王爷给郑家娘子送的东西被退还回来,这事儿哪能摆在王妃面前说道。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后原本属意的晋王妃是郑家九娘。

    那小厮被管家瞪得闭了嘴,捧着个首饰盒不知所措。

    管家正庆幸兴许王妃并未注意到这边,便听到屋内传来清清冷冷的一句——

    “呈进来给我看看。”

    管家额上冒汗。这位王妃瞧着淡淡的,他作为王府管家却是明白她的厉害之处的。自她接手王府内务以来,半点差错也无的,行事颇有些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沙。

    管家自那小厮手中接过首饰盒,硬着头皮开门进去,将之呈给苏虞。

    苏虞不紧不慢地搁下笔,神色淡然地接过那盒子,将之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只成色上佳的玉镯。

    苏虞将之取出来,抬手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去看。阳光穿透玉镯,显得镯子愈发地温润剔透。

    苏虞静静地看了半晌。

    管家琢磨不出她是怎么个意思,额上的汗越冒越多。

    正僵着,忽然有人进来——

    秦汜一面开门进来,一面道:“有新的军报了。”

    他话还未落,便忽闻一声脆物落地之声。

    苏虞手一松,那镯子便落了地,碎成了好几瓣儿。

    秦汜皱眉看过去,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罢了,改日孤再送你一只便是。”

    苏虞抬眼看他,笑了一下,道:“王爷弄错了,这可不是妾身的镯子。倒是妾身摔了您的镯子,您不会怪我?”

    秦汜见她阴阳怪气的就头疼,他转头看一眼管家,示意他解释解释状况。

    徐管家低眉顺耳道:“这是郑府适才送还的镯子。”

    秦汜看一眼地上的碎镯子,这才想起来之前尊太后懿旨给郑月笙送的镯子。他又回头看苏虞,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他道:“夫人这是在吃醋吗?”

    苏虞心里一跳,面上却仍垂着眸子不说话。

    秦汜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绕过那碎玉走到苏虞身边,把那支簪子簪到她的发髻里,簪上的南珠衬得她容貌愈发地娇妍。

    苏虞抬头看他。

    秦汜笑得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姿,苏虞看着差点陷了进去。

    他道:“说起来皇祖母这懿旨还是你这簪子惹的祸。孤连这镯子是何模样都未见过,随意命下人在库房里挑了只便送过去了,摔了便摔了,你要是喜欢,去库房里再挑几只好些的拿出来戴。”

    苏虞垂眸,不再看他的眼睛,心里却柔软下来。她轻轻“嗯”了声,岔开话茬儿:“有何军报?”

    秦汜正欲开口,忽闻下人进来禀报——

    “王爷,赵王爷来了。”

    秦汜顿了顿,三言两语讲明了军报,别了苏虞,去了前院。

    军报的内容无非是苏遒又夺回几座城池,苏虞听得毫无波澜,倒是赵王过府一事让她的手轻轻颤了一颤。

    午时,三人一同用膳,苏虞亲自替秦汜布了菜后,坐在他身旁吃起来。对面坐着的赵王秦泽却半晌未曾提筷,闷头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苏虞抬眸瞥他一眼,忽然发现他额角的伤,似是仍在隐隐渗血。她惊诧道:“怎么受了伤?也不包扎一下?”

    秦泽闷头不言,半晌才憋了句:“谢二嫂关心,这点小伤用不着包扎。”

    秦汜闻言睨了眼秦泽,冷笑一声,道:“莽莽撞撞,跑去御书房请命去边关打仗,被父皇的砚台砸得一脸血。”

    秦泽猛地把酒杯搁下,义愤填膺:“边关战事正紧,那些人还在京城里酒色笙箫。军饷不足,别提捐粮捐马,连半个子儿都吐不出来。”

    苏虞皱眉。军饷不足?

    秦汜淡淡道:“那你去了战场就能有马有粮了吗?”

    秦泽深吸一口气,道:“起码眼不见为净,能上战场杀一个便是一个,好歹也出了力了。”

    秦汜横他一眼:“胡闹。你才十八,读过几本兵书,武功能撂倒几个人了?你想过宫里你母妃的感受吗?”

    苏虞垂眸,静静地听着这兄弟二人之言。

    秦泽却忽然视线转向她,眼里迸发出光彩:“嫂嫂,能麻烦你修书一封寄给宁国公吗?我想入他麾下杀敌,夺回我大梁疆土。”

    苏虞有些发怔地抬眸看他,视线触及的那一瞬,差点刺疼她的眼。

    她几乎不敢看秦泽的眼睛。

    这个一腔热血的少年郎正气凛然如斯,她是有多狠心才会把父亲的惨剧复制在他的身上?

    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假,可害死父亲的是嘉元帝,她为何要伤及无辜?

    凉了英雄热血。她与嘉元帝又有何区别?为了手里的权力握得更紧,不惜残害忠良。

    苏虞手一抖,筷子差点拿不稳,她赶紧避开了秦泽的视线。

    秦汜微微蹙了蹙眉。他开口道:“胡闹什么?宁国公就算答应了,你还能偷跑出京吗?收敛些,父皇已经动怒了。”

    秦泽目光黯了黯,低声道:“他们想把我拴在京城,还请了皇姑母进京说合,要把郑家九娘嫁给我”

    秦汜挑了挑眉,他瞥了眼苏虞。

    苏虞垂眸不言,心里却冷笑一声。

    赵王良善,瞧不出这其中弯弯绕绕。郑家这是转换目标了,还请了宁安长公主进京助力,之前头一桩亲不了了之,郑家掉了面子,这第二桩亲的夫家自是不能比头一桩差了去。说起来赵王比毫无母家倚仗的秦汜还要强上几分。

    秦汜见她半点动静也无,转头看向秦泽,道:“不论如何,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里罢。”

    ***

    是夜,苏虞想起赵王秦泽的那双眼睛,又想起眼下正在边关奋勇杀敌的父亲,心口疼痛,久不能眠。

    辗转反侧良久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又坠入血光淋漓的梦境。

    昏昏寐寐中,她似乎看到有一个身影在刀光剑影里苦苦支撑,一刀又一刀,直至他终于挥不动手里的兵器,跪倒在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她恍然看到那个身影回了头,却看不清他的面庞。

    忽然有个声音狞笑着在脑中炸开——

    “一报还一报。”

    那话音在脑中回旋,她终于看清那人的脸,崩溃地失声喊道:“阿爷!”

    苏虞满脸泪痕地惊醒,头疼欲裂。

    忽然有只手把她拢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轻声问:“梦到父亲了吗?”

第70章 敞开心扉() 
秦汜的前襟湮出一小片水渍。分明湿的是衣裳,他却发觉胸腔里的一颗心也湿淋淋的。

    他抬手一下一下轻抚怀里人的背;动作轻柔。

    苏虞哭得不能自已。他是越温柔;她越觉得委屈;越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她哪里委屈了呢?真正委屈的是惨死的父亲和赵王,不是她这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

    梦境里的淋漓血光仍在她眼前,耳中不休地回荡着那句“一报还一报”。

    直到她哭声渐歇;秦汜在她耳边轻声问:“梦到什么了?”

    苏虞未抬头,闷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道:“阿爷死了。”

    秦汜安抚道:“莫要忧思过重了;眼下战况甚佳;节节胜利。想来不出三月,父亲定能凯旋而归,若快些;应还能回京过年。”

    苏虞的心定了定,到底不过是梦罢了。

    万事皆准备周全;父亲已经摆明了此战过后便解甲归田,嘉元帝那边也毫无动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重蹈覆辙了。

    苏虞又想起来一茬儿;遂抬头问秦汜:“午时三弟所言的军饷不足是怎么回事?”

    秦汜解释道:“莫听三弟夸大其词;这朝廷里没良心的居多,但有良心的也不少;况且国库也未紧张到那种程度。军粮、战马不日便能抵达边关。”

    苏虞眸中仍氤氲着水汽;闻言;她有些发怔地轻声道:“那便好。”

    秦汜抬手轻轻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珠;道:“不早了,睡。”

    苏虞仰头看他,一眼便望见他眼底的温柔。她不知怎么了,眼前又模糊起来,心里头酸涩难言。

    自成亲以来,他待她极好的,也不恼她时不时便使小性子,她却总是端着,对他不冷不热。

    从始至终,秦汜都无可指摘的地方,是她揪着前世的一些往事不放,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苏虞抬手握住了他放在她脸颊边的手,细细地摩挲那棱角分明的骨节。

    这只手适才帮她擦过眼泪。

    那可曾,擦过旁的女子的眼泪?

    苏虞悲哀地发现她就是一个执拗过头的人,眼下她仍忍不住去想前世的此时此刻,他怀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千百种样子她都嫉妒,只因那个人不是她苏虞。

    她从未如此清醒地发现:她嫉妒郑月笙,因为郑月笙曾完完整整地拥有过秦汜。

    她素来不愿正视这一点,从来只是暗地里吃吃醋,使使小性子。

    但她今夜决定把这些捂着闷着腐烂化脓的心思全都撕扯开来,伤口流血结痂后才能痊愈,再捂下去,这根刺越种越深,便就再难好个透彻了。

    苏虞松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倘若皇祖母未改主意,你会娶郑月笙吗?”

    秦汜垂眸,看出她神色的郑重,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应是会的。”

    苏虞咬了咬唇,倒也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前世未出她这个变故,秦汜可不就是娶了郑月笙吗?他眼下若说“不会”,她倒要怀疑他所言非实了。

    但她还是止不住地难过。她又问道:“今年寒食,在马球场外王爷分明瞧见了郑月笙在与人偷情,何以还会娶她?”

    秦汜叹口气,道:“我原先想着,娶谁不是娶,娶个皇祖母欢喜的自然是好。日子不都是这般过么。”

    苏虞心里酸涩。

    秦汜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继续道:“可我现在不再这样想了,娶妻生子一辈子的事,要娶个我自己心里欢喜的。”

    苏虞怔怔地抬眸看他。

    “我知你心里藏了很多事,不愿讲出来。谁没个秘密?不瞒你说,我也藏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儿。是以不强求你告诉我你的秘密,只要不触及底线,你想藏一辈子都可。”秦汜轻声道。

    轻言细语宛如一阵柔柔的风吹拂在苏虞的心间。

    她头一次知道,这个男人能温柔至此。是对她苏虞的温柔。独一份儿的。

    说话间,秦汜忽然凑到她耳边,一开口气息便全喷洒在她耳窝处:“但我想知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苏虞心跳漏了一拍,她侧过头想去看他,二人离得太近,她一转头,嘴唇便擦过他的脸颊。

第71章 心里的疤() 
绸帐外燃着一盏长明灯;半明半昧里;苏虞闭着眼睛吻他,恍似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宫殿里。

    自她垂帘听政后;安寝时总是要吹熄了所有的灯盏,留一盏都不睡着。黑夜总能掩藏一切,模糊掉所有的善恶美丑;让她能褪下壳子,喘息片刻。她害怕烛火窥见她内里的肮脏,害怕自己厌恶这满手鲜血而无力支撑着走下去。

    掩耳盗铃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从拿起屠刀的那刻起,她便再没了退路。

    她这样的人合该喝了孟婆汤,忘掉一切,在轮回里苦苦挣扎,受尽报应。可上天待她多好啊;让她带着记忆从头来过。

    让她能在烛火里安然沉睡,让她能光明正大地躺在他的怀里;让她能肆无忌惮地吻他。

    苏虞轻喘着,缓缓睁开了眼。

    她呵气如兰;把秦汜侧着的半张脸弄得痒痒的。他垂眸看她;盯着她娇嫩欲滴的樱桃小嘴儿,心尖儿一阵酥麻。

    苏虞平了平气息;抬眼看着他;道:“王爷想知道什么?您问我答。”

    秦汜收起旖旎的心思;想了想,正欲开口,苏虞又赶忙添了句——

    “您问了,我便答,但我也有些话想问王爷,王爷肯答吗?”

    秦汜眯了眯眼。

    苏虞道:“您问一个,我也问一个,可好?”

    秦汜想了想,应下了。他顿了顿,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你那张写了‘姝’字的字条是何意思?”

    苏虞垂眸答:“是王爷的生母徐妃的名讳,还望王爷莫要怪罪妾身不敬。”

    秦汜蹙了蹙眉,静待她下文。

    苏虞却转了转眼珠子,抬眼笑嘻嘻道:“王爷问完了,该妾身问了。”

    秦汜眉头未松。这答了跟未答有何区别?他自然知道那‘姝’字是指他生母沈姝,不然她怎么能威胁到他?他问的是她何以写下这‘姝’字。

    秦汜看着她嬉皮笑脸的,又没了脾气。他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耍赖皮。”

    苏虞吃痛,一面通一面又红了整只耳朵,她脑袋往后退了几寸,佯做恶狠狠地样子瞪他一眼,道:“该我问了。”

    秦汜无奈。

    苏虞斟酌了一会儿,道:“徐采薇是王爷安排进宫的,”她这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下一句才是问句,“她和徐妃是不是有血脉上的牵扯?”

    秦汜眸色深了深,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昏黄的烛光里,苏虞轻眯着眼,抬手顺着他的眼眶去勾勒他眼眸的轮廓,道:“徐采薇最勾人的就是她那双眼睛。”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从未见过徐妃,您脸上和她相像的地儿也挑不出几处来,可独独这双眼睛和她至少有六分相似。”

    她青葱玉指顿在他的下眼睑处,他一个眨眼,长长的眼睫便触到她的手指。

    苏虞指尖颤了颤,收回了手,微垂着眼,继续道:“王爷这双眼生得极好,容貌乃父母赐,可圣人却没有您这桃花眼,不光是圣人,偌大的一个皇家都挑不出和您一样的眼睛。是以,您这双眼只能是您母亲传给您的了。”

    她说着,秦汜一言不发,气氛添了几分胶着之感。外头似乎刮起了风,从未关严实的窗牖缝里溜进来,把绸帐外的烛火吹得晃来晃去,又把帐上的影子晃得皱巴巴的。

    天气越来越来凉了,苏虞打了个寒噤,伸手扯了扯锦被。

    她继续道:“徐采薇和您有相像之处,便也只能是传自您母亲那边的血脉了。”

    秦汜简直佩服起清晰的思路来。想他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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