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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就没兄长这份福气。”
话音刚落,太子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了其后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怎么,王爷很想要这般福气?不若让微臣亲自挑十来个小娘子送进晋王府?”
秦汜猛地回头,看见一脸阴沉的宁国公苏遒。
苏遒冷笑一声。
秦汜皮笑肉不笑:“国公误会了。”
太子在一旁瞧见这情形,连着冷笑几声走远了。
苏遒面色不变,凉凉地看着秦汜,道:“怎么,嫌少?”
秦汜笑意僵了僵:“不敢。”
他这是做的什么好事?!人还没娶进门,就把岳父得罪了?
苏遒冷冷地睨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身走了。
秦汜有点笑不出来了,心里莫名发虚。
回府之后,他唤来王府的管家,吩咐下去往采礼单上又添了几件。
苏虞听到太子被禁足的消息时,正在灼华院内同陆锦姝学绣花。
她心中暗自表扬一番江行出色的办事效率,面上仍微皱着眉同绣花针作斗争。
她得开始自个儿绣嫁衣了。虽说高门大户里出阁的贵女没几个的嫁衣是自个儿一针一线绣的,但好歹还是要意思意思绣上几针。
苏虞头疼地发现她连意思意思几针都有点困难。
成个亲真是麻烦。
陆锦姝看她摇头叹气的样子,心里好笑,道:“这就难住你了?等你嫁过去了,少不得有要缝缝补补的时候。虽说你一定是仆妇众多,但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苏虞皱眉:“亲力亲为?”
陆锦姝道:“比如说,你夫君的衣袍鞋袜,那绣的不是衣裳,是夫妻间的情意。”
苏虞想想自己在油灯下给秦汜缝衣服的画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可怕了。
苏虞转而看陆锦姝,道:“嫂嫂你适应人。妻的身份还真快。”
陆锦姝羞红了半张脸,低头绣着花样子,轻声继续道:“还有你将来的孩子我阿娘至今还留着她当年亲手给我绣的第一个肚兜呢。”
孩子
苏虞怔松起来。她活了这么些年,却压根儿没怎么接触过孩子。
前世她膝下并无自己的子嗣,养了秦淮挂在名下,却实则没怎么管过他,由着下人把他拉扯大,只偶尔查一查他的功课,告诫他用功读书,好赢得嘉元帝的欢心。
她其实有过一个还未成形孩子,却被她自己狠心杀掉了,嫁祸给了崔画屏,成功争夺到执掌六宫的大权。
她可真是心狠呀。
但她不后悔。要得到什么,总归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她得了权利报了仇,也活该她午夜梦回时要听着婴儿啼哭艰难入眠。
自那次小产后,她便彻底亏空了身子,太医断言无法再有子嗣,倒也如了她的意。就算那个孩子安然降生,她也不知以何面目对他。
再后来做了太后,意外和秦汜搅和到一起,因那太医的断言愈发地肆无忌惮。
她私心里很抗拒做一个母亲,她没有资格,她怕自己毁了一个母亲在她心里应该有的样子。
苏虞放下了绣布。
陆锦姝问:“怎么不绣了?”
苏虞垂眸:“不折腾了。”
第55章 纳采之礼()
苏虞得了信;往前院去,不料刚出后院便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
苏虞皱眉。这谁冒冒失失的;走路不看路的吗?
她抬眸去看,看见一脸梨花带雨的太子侧妃苏瑶。
苏瑶一个踉跄;站稳之后,瞧见是苏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提着裙摆准备离去。
苏虞挑眉。她伸手拦住苏瑶,问:“你怎么就这样跑出宫了?”
苏瑶气息不稳;眼角还带着泪:“太子爷今日下了朝回宫便乱发脾气;东宫都乱套了;谁还管得了我一个小妾!”
苏虞冷笑。
呵;只会朝女人发脾气的懦夫,还妄图逼宫篡位呢。
不过苏瑶也不值得同情。她想要太子侧妃的名头和荣华富贵;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嫁之前想着太子侧妃多么尊贵,且不日就能爬上正妃之位;嫁进去了才失了望,这下开始自贬身价,自称小妾了。
苏瑶说完便推开她的手,跑掉了。
苏虞懒得理她,让她同吴氏抱团哭去。自作孽,不可活。
可别指望着她能有什么同情心。她命江行检举张寅;就是为了牵扯出太子。太子如今被禁了足;朝也无法上;看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拉拢苏进。
东宫如今易出难进,嘉元帝自是不可能会让朝廷中人“打扰”太子反省,太子许给苏进的官位自然泡了汤。
苏进眼下只怕正愁此事,封官一事还没见影子,他就得回凉州去了。
赶紧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京最好。
苏虞转身离去。
进了前院,便瞧见苏遒正与一只活蹦乱跳的大雁对峙。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大有一番打起来的架势。
苏虞眼角微抽。想来这便是秦汜送来的纳采之礼了。本朝规定的聘礼标准是:雁一只,羔羊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
纳采奠雁的习俗历来就有,雁南往北来顺乎阴阳,配偶固定合乎义礼,以雁为礼象征阴阳和顺。但时下大雁难寻,京中哪怕是达官贵人成亲的纳采之礼多半也是用鹅或是雉鸟代替。
太后的懿旨这才下了几日,秦汜上哪寻的这活蹦乱跳的大雁?
除去这大雁,还有零零散散一屋子的各种寓意不同的吉祥物件儿。
苏虞被这阵势惊了一惊。
晋王府如此这般财大气粗的吗?
外头似乎还有东西在往里搬,晋王府的管家指挥着往里搬,宁国公府的管家使唤人找地方安置。
众人正忙着,苏遒忽然喊了声:“停!”
苏虞眼皮子跳了跳,转头看向阴沉着一张脸的父亲。
苏遒俯身把那大雁拎起来,丢还给了晋王府管家。
那管家手忙脚乱地接住。
苏遒冷着脸道:“你家主子怎么有脸送大雁?纳采送雁是何意他不明白吗?雁之配偶唯一,他做得到吗?”
王府管家额上冒汗。他家主子虽说眼下无通房妾室,可到底是做王爷的人,哪能不纳妾?
苏虞在一旁看着那只被扔得脑子发昏的大雁,暗想:大雁专一而长情,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可不正是前世的秦汜和郑月笙么。
也不知前世秦汜是否也往郑家送了这么一只大雁。
苏遒见那王府管家良久接不了腔,冷笑一声,吩咐苏府的家丁们把那些采礼一样一样全部搬了出去。
苏虞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王府管家急了眼,偏生又拦不住,在原地急得打转,瞧见东西一件一件地搬,赶紧回了晋王府去通报自家主子。
哪有退掉采礼的亲家?这亲还成不成了?!
待那些东西一一被搬了个干净,苏遒这才转头痛心疾首地对苏虞道:“这婚不结了,夭夭莫慌,父亲给你寻一门更好的。”
苏虞眨眨眼。秦汜这是何时得罪了她父亲?
她问:“他怎么了?”
苏遒想到那厮就来气:“今儿下朝之时,我在后面听见那晋王对着太子百般艳羡。”
苏虞蹙了蹙眉,又问:“他艳羡太子作甚?”难不成是储君之位?可这种事情他就算心里想想,也不至于表露出来?
苏遒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道:“艳羡太子有诸多妾室。”
苏虞:“”
苏遒气极。他的宝贝女儿嫁过去给这种人糟蹋吗?整日里疲于应对一众莺莺燕燕,陷于后宅的诸多糟心事,夫君花心滥情,指不定还要替小妾养便宜儿子
“不行!”苏遒斩钉截铁。
苏虞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可是这是太后赐的婚,难不成要抗旨不遵吗?”
苏遒被堵了一下,接着正准备开口之时,晋王府那一拨人又卷土重来了。
晋王府管家提着那大雁走了进来,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家王爷请国公收下这只大雁,他说”
那管家说着抬眼瞧一眼苏遒的脸色——黑得可怕。他赶紧把话说完:“王爷说,这只大雁能做的,他也应能够做到的。”
苏遒和苏虞对视一眼。这是变相做出承诺了?
趁着二人对视的间隙,那管家忙抓住时机命人把东西又往里搬。
苏遒:“”他几欲开口说点什么,张了嘴却又说不出来。他转头看向苏虞,看见女儿垂着眸子不知作何想。
良久,那管家搬完了采礼,如释重负,心里却实在憋屈。
这家人委实是太过分了,退礼不说,竟还要求王爷不准纳妾。没想到王爷居然还真应下了这强人所难的要求!
他偷偷去瞧这未来的晋王府女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料苏虞竟发现了他的目光,不带情绪地瞥他一眼。
他赶紧收回目光,转头去请媒人进来。
纳采之后便是问名。
苏遒百般不情愿地报上了苏虞的生辰八字。
把晋王府管家和媒人送出府之后,苏遒叹了口气。他心知肚明,太后金口玉言赐下的婚难有转圜的余地。他也不过是想磋磨磋磨晋王罢了,倒不曾想晋王能应下了。
可他不过是随口一应,能否做到还有待考证。他捧在掌心宠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女儿,半点舍不得让她受委屈,如今却要离开家嫁人了。
苏遒惆怅。
苏虞看着他叹气的模样轻笑出声。
她明知故问:“阿爷,夭夭出嫁,你不高兴吗?”
苏遒板着张脸,狡辩:“高兴。”
苏虞“扑哧”一声笑了。
苏遒看着女儿明媚的笑颜,心中微叹。他道:“往后夭夭嫁过去了,若是晋王欺负你,日子过得不如意了,只管回家来,宁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至于晋王,让父亲和你兄长去教训他。”
第56章 纳征请期()
婚期定在了九月初。
眼下是七月,只剩了不到两月;宁国公府刚办完世子的婚礼;便又开始如火如荼地筹办府上三娘的出嫁事宜。
纳采问名之后,第二日晋王府便将卜婚的吉兆告知了宁国公府。
然苏虞对于这吉兆很是不以为然。难道卜出来的还能是凶兆不成?就算真的是八字不合,到了眼下这个境况;不合也得合。
过了文定之后;正式下了聘书;这婚约也就定下了。
晋王府的人刚走;苏虞就被叫去了祖母的院子里。
苏家长房无主母,二房的吴氏又是个不顶事儿的;于是最后还是苏老夫人来训戒苏虞;告她婚前婚后的诸多事宜。
苏虞垂着脑袋,作乖巧状听着。
苏老夫人背靠着团花迎枕;一面喝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一面循循善诱道:“你嫁过去了;便是当家主母,后宅的一应事务都要由你打点;王府的账目也都要过你的眼。你可不能再这般散漫下去了;那些事务之前也都教过你了;咱府上的账目你也看过几次;进了王府长点心眼;先立立威;训戒下人要奖罚分明;奖惩有度”
苏虞连连颔首。
苏老夫人又道:“我瞧着你那阿爷给你备下的嫁妆足足比瑶娘多了两倍有余”
苏虞闻言微抬眸去看祖母。这是在给苏瑶抱不平?
苏老夫人瞧她那小眼神;哼笑一声,道:“嫁妆是你阿爷给你备下的,我可管不着,这宁国公府哪一件不是他的,他想给你多少给多少便是。只是嫁过去之后,这嫁妆你得牢牢攥在手里,好好拾掇拾掇那几家铺子。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才有底气,吃穿用度、打赏下人都能阔绰些。”
苏虞讪讪笑了笑,应道:“三娘省得。”
苏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苏虞尽量耐心地听。
说着,苏老夫人瞧出她心已不在这屋中,叹了口气,道:“你呀,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嫁过去该怎么过日子。”
苏虞暗忖:该怎么过怎么过呗。朝堂大事她都见得多了,后宅的鸡毛蒜皮还能难得住她?
老夫人顿了顿,又道:“你这夫家是皇家,娘家再有权势,也无甚底气,多半还是要指望你自己。往后行事要前瞻后嘱,多长几个心眼,知道吗?”
苏虞颔首:“三娘明白。”
苏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行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去。”
“谢祖母教诲,三娘定铭记于心。”说完,她福身退下了。
刚至院门口,又被唤住了――
“这几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着,把你那身嫁衣绣起来,听到没?莫要再穿着身男装出去厮混!”
苏虞:“”
百般不情愿地应了声“是”后,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
接下来一个月,苏虞只得闷在灼华院里绣嫁衣。
她勉勉强强绣了几针,还是交给了蝉衣、连翘她们,又在府外找了几个技艺精湛的绣娘,终于在中秋前夕绣得差不多了。
苏虞百无聊赖地又开始在院子里养鱼种花。
那株虞美人草已经快要开花了,细细的茎杆上托着一只血红色的花苞。即便是含苞待放,将开未开,也美得妖娆极了,妖娆中透着一丝摄人心魂的危险气息。
中秋那日,苏虞早早起来去看那花,仍是未开。
蝉衣在一旁问:“娘子为何日日来看这花?”
苏虞“唔”了声,道:“按理说该是要开了,迟迟不开,弄得我急不过。”
蝉衣无语,她怎么觉得她家娘子在意这花比她的婚事还多?
苏虞微叹口气,道:“要是待到我出嫁了,它还未开,怕是要跟着我搬到晋王府去了。”
蝉衣:“您乐意便好。”
午时将近,苏老夫人命人来灼华院传话,唤苏虞去荣华堂用午膳。
苏虞应了声:“就来。”中秋佳节,定是要一家人在一处吃饭的。
不料进了荣恩堂,发现堂内除了苏家众人,还有三个一脸福相的妇人坐于苏老夫人的下首。
苏虞打量一番,心下了然。
这是来纳征了。三个妇人,其中一个是上回来问八字请庚帖的媒人,另两人想来便是全福人了。
再抬眼一看,上首的苏老夫人手里拿着正在看的是上次纳吉时下的聘书,一旁的苏遒手里拿的想来便是眼下纳征刚下的礼书。
三书六礼,三书已送了两书,只剩了迎书,六礼已行了四礼,还剩下请期和亲迎。
倒是按部就班,一步都不曾落下。她倒也体会了一把儿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苏虞给众人请了安,乖巧地在祖母身边坐下。
一旁的全福人见了,笑道:“王妃生得真真是貌美,晋王爷有福气呀。”
苏虞和气地笑笑。
那全福人转头对另一个道:“性子也好,真是个妙人儿。”
另一个全福人瞧着苏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笑着附和着赞了苏虞几句。
苏虞无言。
对面一直不曾发话的父亲苏遒此刻仍在看那礼单。
苏虞挑眉。这么长吗?
正想着,苏遒倏地合上了礼书。
那媒人见了,立马眉开眼笑地问:“国公爷看,这礼书可否有何差错?”
苏遒淡淡道:“否。”
“无差错便好,”媒人说着,偏头看了眼身旁的两个全福人,继续道,“王爷的意思呢,是今日便请期,把日子定下来,老夫人和国公爷意下如何?”
苏老夫人含着笑道:“便今日,挑个黄道吉日,早些定下来也好。”
虽说早就定在了九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