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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又忆起师父差遣她下山的一幕。
那日她师父问她:“江湖上有个青龙帮,你的柳姑姑和你说过吗?”
“去年我在金鸡岭的时候,听她说过。”
“青龙帮的帮主龙沧波是我的好朋友,他有四个得力手下,名为‘四大金刚’。其中排名第三的名叫罗浩威,比你大约年长几岁,我曾欠了他的父亲一笔人情。”
她不懂师父为什么和她提起这个人,随口应道:“是吗?那么这笔人情师父还了没有?”她知道师父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武林天骄一声苦笑,说道:“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这笔人情只能还给他啦。青儿,你在我门下八年,师父的这点玩艺也都传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可以下山独闯江湖了,你下山之后,就替我把这笔人情还给他吧。”
听了这话,她不觉怔了一怔,大为惶惑,问道:“师父要我怎样替你还这笔人情?”
“我教给你的那一路五虎断门刀法,你还记得么?”
“记得。”
“演来给师父看看。”
待她演了一路五虎断门刀法之后,武林天骄掀须微笑,说道:“除了一两个变化未很熟练之外,已经很不错了,我要你把这路刀法,代我传给‘四大金刚’中的老三罗浩威。”
“什么?”黑衣少女不由得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我都未曾满师呢,怎能就收徒弟?”不过听得只是要她代师传技,她倒是放下了一重心事了。
“你听我说”,武林天骄笑道:“罗浩威的父亲是沧州一位诸武帅的徒弟,这路五虎断门刀本来是诸家的家传刀法,可惜很久以前就已失了真传,诸武师找不到真传的本门刀法终生抱憾,他没有儿了,只有姓罗的这个徒弟,临终之时,吩咐徒弟,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寻找失传的刀法。
听至此处,她已是恍然大悟,说道:“罗浩威的父亲,想必也是找不到这路失传的刀法?”
武林天骄点了点头,说道:“你很聪明,猜得不错。这路刀法,我在他死了之后,无意中在一位前辈所收藏的武学秘籍之中找到,是以要你代我传给他的儿子。罗家老宅是在蓟州的一个乡下。”
武林天骄把罗浩威的住址告诉徒弟之后,跟着说道:“据我所知,罗浩威在青龙帮中,很受重用。但现在他却不是在祁连山,而是奉命在外,听说是到大部去了。大都和蓟州相去不远,他在大都办完公事,大概总会回家走一趟的。这正是你替我传技的好机会。罗浩威和你一样,他也是幼年丧父,另有师承。诸家失传的刀法到了他的手里,给人知道,恐怕会惹起风波。所以你要代我叮嘱他,叫他不可轻露,待将来时机到了,我会给他安排一个盛会,邀请各派掌门,说明原委,”那时才让他正式转入五虎刀这一门之下,接任掌门。你代我传技这件事情,当然也不可让人知道。”
黑衣少女依从师父的吩咐,果然在蓟州罗家老宅找到了罗浩威。
这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情,她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禁好笑的。
初时罗浩威不肯相信她的说话,还只当她是来开玩笑的。她使出五虎断门刀法,将他打败,他这才五体投地,却又对她尊敬逾份,竟要磕头尊她为师。说是她帮他完成了父亲的遗志,虽然她只是代师传技,也等于是他的师父一般了。她当然不能接纳,费了许多唇舌,这才说得他以平辈论交。
想起了罗浩威,黑衣少女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必里想道:“真是一个厚重朴实的少年,但听他办事也是很能干的。若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青龙帮中的‘四大金刚’之一,还只当他是个带有几分傻气的乡下小子呢。哈,他想做我的徒弟,他可不知,我倒是希望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大哥哥呢,他比我年长四岁,嗯,刚好是和耿电同年。”
想起耿电,黑衣少女忽地感到一丝歉意,“不过,这却是对罗浩威的歉意。”我应该把我和耿电早已定亲的消息告诉他的。唉,但愿我猜得不对。否则他迟早都会知道的。早一天知道好过迟一天知道。我亲口告诉他,又好过让他从别人口中听到。”
原来黑衣少女代师传技,在罗浩威家中住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之中,两人朝夕相处,罗浩威对她始终尊敬,并无越礼之处,不过黑衣少女却是感觉得到,罗浩威已是对她暗暗生情。这种微妙的感情是无须用言语表达的,一个眼波,一个微笑,一句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都可以令得一个敏感的少女心弦颤动。
“耿电只怕都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杨浣青这个人吧?但指腹订亲的这件事情,却不知他知道没有?叫我怎么先开口和他说话呢?”
杨浣青又再想道:“罗浩威见了他,不知会不会和他说起我呢,他虽然是受了叮嘱,不能向外人泄露习技之事,但耿电和他们的关系却不比寻常,他是他们的‘少主”呢。可惜我以前不知道青龙帮帮主的来历,否则倒是用不着自己去找耿电这样尴尬了。”
她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是跑了十多里路,忽听得前面有金铁交呜之声,“咦,是谁白日青天在大路上厮杀?”好奇之心一起,连忙催赶坐骑,赶上前去看个究竟。
只见两名军官正在夹攻一个三络长发的中年汉子。这两个军官就是适才她刚刚下山的时候,看见的那两个在官道上疾驰而过的军官。一个用虎头钧,一个用月牙弯刀,武功似乎都很不弱。
杨浣青吃了一惊,叫道:“社叔叔!”那中年汉子骤然见她来到,更是又惊又喜,叫道:“杨姑娘,你来得正好……”杨浣青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是飞身跳下驴背,飞奔上去,叫道:“好,杜叔叔,你歇一歇,待我来给你打发这两个鹰爪!”
原来这个三络长发的中年汉子,姓杜名复,是金鸡岭的一个大头目。此时他已受了两三处伤,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使月牙弯刀那个军官见是一个美貌娇娃空手跑来,倒是不忍下手,喝道:“你找死么?快快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杨浣青已是双掌一惜,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抢他兵器。使虎头钩那军官叫道:“是小魔女!小心!”
话犹来了,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柄月牙弯刀已是研着了杨浣青的手臂。
这军官只道一刀研个正着,杨浣青的手臂当然是非给研断不可,心里正在暗叫:“可惜,可惜!”不料突然听得“当”的一声,不由得把他吓注了!
原来他这一刀连杨浣青的皮肉都没伤着,他是研着了杨浣青套在臂上的手镯。
杨浣青借着对方这一折的力道,向后跃开,手镯拉长,变成了一条银丝鞭,就在这个军官惊魂未定的霎那之间,银丝鞭已是卷着了他的月牙弯刀。
原来杨浣青见这两个军官武艺甚是不错,而社复又已受伤,必须速战速决,是以想出这个怪招,出奇制胜。
陵虎头钩那个军官连忙扑上去,抢救同伴。杨浣青格格一笑,说道:“给你!”软鞭一扬,那柄月牙弯刀给她卷了起来,鞭梢缠着刀柄,寒光闪闪的刀锋勾斩他的颈项!
那军官几曾见过这样怪招,吓得慌了,不过他的武艺也还当真不弱,百忙中一招“举火燎天”,虎头钩一锁一拉,居然锁着了刀尖,把那柄月牙弯刀拉下。可是杨浣青还有一条银丝鞭,弯刀掉下,鞭稍倏的伸长,勒着了他的咽喉。
“女英雄,饶、饶,……”饶命二字还未能说得出来,已是气绝身亡。
社复叫道:“留活口!唉,可惜……”
杨浣青道:“还有一个活的呢,社叔叔不用担心。”
使月牙弯刀的,那个军官倒是一个硬汉,情知打不过杨浣青,拾过那柄月牙弯刀,朝着自己咽喉就是一抹。
杨浣青焉能容他自尽?唰的一鞭挥出,又卷去了他的月牙弯刀,鞭梢一抖,顺手就点了他的麻穴。笑道:“我专杀怕死的人,你不似怕死,我倒不想杀你了。”
社复笑道:“杨姑娘,才一年不见,你的本领可又增进了不少啦。你师父好吗?”
杨浣青道:“好。杜叔叔你的伤怎样,让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社复说道:“并无大碍,金创药迟些再敷,”把那个给点穴道的军官提人树林,便即盘问道:“你是不是完颜长之派出来的?去那里?作何事?快快从实招来!”
这个军官只是麻穴被点,本来是可说话的,他却闭口不发言。
杜复搜了那个业已死去的军官身子,没有发现任何文件,跟着再搜这个军官,也是没有发现。
杜复喝道:“我看你能硬得过我的钢刀!你说不说!”呼的一刀就朝他的脑门劈下来。
只听得“当”的一声,杨浣青抽出那人的月牙弯刀,挡往了壮复的钢刀,说道:“这人是个英雄好汉.放他走吧!”
其实社复这一刀也并不是想把他杀死的,当下和杨浣青一个做好,一个做歹,说道:“侄女,你不懂得,这人携有机密文书,撞在咱们手上怎么可以轻易将他放了?”
杨浣青道:“宁可不要机密文书,英雄好汉可是非得结交不可!”
杜复这才说道:“好,看在你的份上,让这厮走,但我的马给他们射死,他这匹坐骑,我可不能让他带走。”
杨浣青解开这人穴道,说道:“没事了,你走吧!”
这人想不到竟然能够死里逃生,更难得的是杨浣青对他又是十分敬重,不由得大为感激,杨浣青叫他走,他反而不走了。
杜复淡淡说道:“侄女,你放了他,只怕他回到大都,完颜长之却是未必饶他!”
杨浣青道:“这个咱们就不必为他操心了,他回不回大都,那是他的事,武林天骄檀贝子如今何尝又是待在大都?”说至此处,回过头来,对那个军官说道:“你是聪明人,但愿你懂得我的意思。”
那人呆了一呆,忽地说道:“杨姑娘,令师可是武林天骄檀羽冲。”
杨浣青笑道:“不错,我的师父正是你们的檀贝子。”
那军官咬了咬牙,毅然说道:“姑娘,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令师又是我一向敬佩的人,就凭你刚才那两句话,我这份文书送给你了。你把那马鞍劈开,文书藏在马鞍里面。”
说罢,回身一揖,扬长而去。
原来这军官一来感激杨浣青对他看重。二来也确如杜复所说,他失了文书,折了同伴,回到大都,完颜长之对他定然是军法从事。三来社复要了他的坐骑,马鞍里的秘密只怕迟早也会给他发现,不如送给杨浣青做个人情,更加上第四个原因,他已经知道了杨浣青的师父是他们金国的贝子,而他正是檀贝子这支的疏房晚辈。
杜复笑道:“侄女,到底还是你行!这两个军官本领了得,完颜长之差他们送信,一定是封关系重大的机密文书了。”劈开马鞍,果然找到一封文书,杜复看了之后“噫”了一声。
第二十四回 机密文书
杨浣青道:“叔叔,这文书上说些什么?”
杜复笑道:“我以为是对付咱们金鸡岭的,却原来不是,是要对付青龙帮的。”
杨浣青吃了一惊,问道:“他们要怎样对付青龙帮?”
杜复说道:“这是完颜长之送去给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密函,要他秘密调兵遣将,在中秋之夕,会合他从大都派来的高手,偷袭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
杨浣青道:“既是这样,咱们就该给青龙帮报讯呀!”
杜复苦笑道:“这个理所当然,不过,附近可没有咱们金鸡岭的兄弟。”原来杜复所受的伤,虽不太重,却也不轻,要他千里奔波,赶往祁连山报讯,那是势所不能的了。
杨浣青笑道:“杜叔叔,你怎说没有咱们的人,我不是吗?我虽然没有入伙,但在柳姑姑与你们列位叔伯,早已是好像一家人了。你还不能把我当做‘金鸡岭的弟兄’吗?”
杜复正是要她说这几句话,当下笑道:“好,那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替我走一趟吧。”说罢,将那封文书交给了她。
杨浣青正待要走,杜复忽地想起一事,说道:“且慢!”
杨浣青道:“杜叔叔有何交待?”
社复说道:“你知道凉州总管李益寿是个什么人吗?”
杨浣青道:“不知道。”
杜复说道:“他本来是西夏国的皇弟,金国灭了西夏,将西夏的大半疆上改制设立州县,恢复昔日凉州之名。西夏国王已被处死,金国立皇弟李益寿作凉州总管。”
杨浣青道:“那么这李益寿是不是假意投降金国,实则是忍辱负重,暗中图谋恢复西夏的?”
杜复说道:“这倒不是,至少表面的迹象不似。他是唯完颜长之命是从的,所以完颜长之才这样信任他。他之所以能够做凉州总管,就是因为有完颜长之做他的大靠山。”
杨浣青道:“那么叔叔说他作甚。”
杜复说道:“但李益寿的儿子,和他的父亲却不是一样的心思。”
杨浣青道:“他是瞒着父亲和耶律完宜有往来的。耶律完宜是西夏以前御林军统领之子,国亡之后,占山为王。他和咱们金鸡岭也是有联络的。”
杨浣青道:“原来如此,那么杜叔叔的意思是——”
社复说道:“咱们不妨来个双管齐下之策。”
杨浣青道:“如何双管齐下?”
社复说道:“一面策反敌人,一面加强防御,这就是双管齐下了。但你只须把李益寿父子不同心之事告诉青龙帮的龙帮主,龙帮主雄才大略,他自然会知道怎样去做的了。用不着咱们借箸代筹。”
两人分手之后,杨浣青藏好文书,兼程赶路,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愁烦。
欢喜的是,她把这封信送到祁连山的青龙帮总舵,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着耿电,用不着再找其它借口。
可是见了耿电之后,如何开口,却又是另一个难题了。
“他还未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那又怎么办呢?”杨浣青想到难为情处,欢喜之中,又禁不住兼有几分愁烦了。
杨浣青猜中了一半,耿电确实并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个人,但却知道有这样一桩事情。
他与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从浙东前往凉州,彼此交换见闻,纵谈豪杰,一路上谈谈笑笑,倒是颇不寂寞。
但耿电的心事,却还没有向他们吐露。
青龙帮这四个人之中,罗浩威跟耿电同年,年纪相若,意气也比较相投,罗浩威察觉耿电藏有心事,耿电也察有罗浩威有心事。
这一天他们开始踏入凉州地界,估计还有四五天路程,就可以到祁连山了。忙于赶路,错过宿头,黄昏之后,天就下着浙浙沥沥的细雨,幸好他们在荒山上找到一座古庙,虽然破破烂烂,也还可以聊避风雨。
他们折了一些枯枝,在庙中生起火来,湿了的枯枝,冒起一阵阵青烟,呛得他们都有点难受。但在这样的雨夜,志同道和的朋友围着火堆聊天,倒也别有风味。
耿电忽地若有所思,用手上的一根干柴拨弄炭火,灼热的灰沾着他的手他才知道。
杨守义笑道:“耿公子,生火造饭的事你是弄不惯的,让我来吧。”
耿电笑道:“你不知道我自小就是过着苦日子的,刚才只不过偶然不小心罢了。”
罗浩威忽道:“耿公子可是想着什么?”
耿电心里想道:“他们见闻广博,我何不向他们打听,打听,只打听杨家的人,不说那桩事情也就是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想起家父的一位朋友。”
杨守义道:“不知这位前辈是谁?”
耿电说道:“姓杨名雁声,是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