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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忧说道:“三哥,只是觉得痒得很,你替我抓抓。”夏三少说道:“不可如此,且忍一忍。”夏无忧说道:“我先前听娘亲说你去找那鸿宾楼的老板了?”夏三少说道:“正是连同那卖包子给他的小孩也捉拿了。”夏无忧说道:“三哥说的是幼春么?”夏三少说道:“正是他。”夏无忧说道:“你把他如何了?”
夏三少见夏无忧脸上红肿,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然而口吻却仍十分焦急,便惊奇,说道:“怎地,你跟他有旧?这次多半是他害你,如今自然是被关押在县衙大牢。”
夏无忧说道:“三哥,我想并不是幼春害我,你别为难他。”夏三少说道:“人心隔肚皮,你却又怎会知道他是忠是奸?无忧,你年纪小,不懂人心险恶,怕被人害了还替人说好话。”
夏无忧见三少不听自己的,便急忙说道:“我虽还小,却也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幼春绝不是害我的坏人。”
夏三少问道:“你有何证明?”夏无忧说道:“你只看他的眼睛便知。”夏三少一怔,回想在公堂之上幼春的眼睛,恁般黑白分明十分清澈,果然叫人印象深刻但那些大奸大恶的人,也并不都是相貌凶恶眼神浑浊的,不然的话,这世上也无所谓“道貌岸然”或者“衣冠禽兽”之说了。
是以夏三少并不信夏无忧所言。
夏无忧还要说话,旁边妇人说道:“无忧,你还不好,别多说话,外头的事情,你三哥比你懂得多,且交给他做便是了。——不管是谁害你如此,娘亲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夏无忧说道:“娘亲,真个不是幼春。”又转头看夏三少,说道:“三哥,上回唐叔叔给我的那九连环,你不是曾问我是谁解开的么?我当时未曾跟你说”
夏三少目光一变,说道:“你这时侯说,莫非解开九连环之人,正是那叫陶幼春的小子?”
无忧点头,只觉得脸上发痒,便伸手欲抓,夏三少急忙按住他的手,夏无忧说道:“是幼春将九连环解开的,三哥,你切勿为难他。”
夏三少叹一口气,说道:“你先别多想,好好地养着,等好了再说,至于是不是那陶幼春害你的,县老爷那边,自有公论。”
夏无忧只求,说道:“三哥”
夏三少说道:“娘亲,你照看着无忧,我出去趟。”妇人便答应了。
夏三少回身出门,便向着书房而去,推门而入,却见有人坐在桌后,正在端然看书,头戴冲天冠,身着暗团花的蓝袍,面似温玉,凤眸有光,好一派谦谦君子风姿美态。
夏三少上前,叫道:“阿秀。”
桌子后的那“阿秀”闻言,抬眸望向夏三少,淡淡一笑,说道:“回来了?”
夏三少上前,急忙说道:“阿秀,你是怎么救醒无忧的?”阿秀笑道:“我自有法子,怎么了?”夏三少说道:“无忧究竟是怎地了?为何你派人前去,同我说并非下毒?”
阿秀笑道:“那的确并非下毒。”
夏三少皱眉说道:“那无忧怎会昏迷不醒?且如今头脸身上又是那样。”阿秀说道:“我自有道理。你先前去了县衙,是找到凶嫌了?”夏三少说道:“有个小孩,甚是古怪。”阿秀说道:“怎么个古怪法儿?”夏三少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古怪是他卖了包子给那鸿宾楼,恰巧他又跟无忧认得,无忧才进去找那朱掌柜问他去作甚,朱掌柜才把包子给了无忧吃。——你说,若非他有心,怎会如此凑巧?”
阿秀说道:“也许那孩子是个天生倒霉的,故而才会如此,也未可知。”夏三少见他笑的云淡风轻,便苦苦说道:“然而如今无忧还未全好,你说不是中毒,怎地还如此,可有好法子?”
阿秀说道:“这个无恙,且我已经开了个药方叫人熬药去了,只是有些难受些,你派人看好了无忧,别叫他乱抓,喝了药,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夏三少本还有些疑问,譬如不是毒药,那怎会那般可怖?然而他深信阿秀公子能耐,因此也便不再追问。
暂不说夏府为了夏小少爷之事忙的团团转。只说县衙之中,幼春被关押入狱,虽不曾用刑,然而那牢房内四面透风,阴冷的很,幼春在劳内呆了一会儿,便簌簌发抖,只得拼命将身子缩成一团,咬着牙,然而片刻,那上下牙齿便得得得地交撞起来,冻的小脸变色。
幼春蜷缩着身子在那角落里,又饥又寒,几欲晕厥过去,正无法可想,却听得外头脚步声响,似是有人过来,隐隐说道:“那小子便在这里头了。”外面便又有人哼得一声,叫道:“姓陶的小子!”
幼春抬头,却见到两个衙差站在门口,凶神恶煞地望着他,幼春不明,说道:“两位大哥,何事?”
其中之一个高瘦之人,便说道:“臭小子,你进了这里,敢不认得我们两人?”幼春说道:“我初来乍到,有眼不识泰山,请两位大哥莫怪不知两位大哥是?”那两人衙门狱卒打扮,此刻面面相觑,高的笑道:“这小子倒是乖觉。”另一个矮胖的便说道:“我方才同你说,你尚不信,你且来细看看,长的倒是不错,只可惜脏了些。”
幼春略微皱眉,便向着暗影里缩了缩身子,也略垂下脸来。那高瘦的衙差便看了看,说道:“是么?我却并未细看看来也并没好到哪里去罢。”
矮胖说道:“想必这里暗,你自看不出好的,可惜不是个女娃儿,不然倒是有的乐呢。”
高瘦的便笑,邪声说道:“我看你最近真是憋坏了,见了这泥般的小小孩子也想出这么多来,——难道便要拿他杀火不成?”
第10章 初初相见公子无情()
那矮胖狱卒嘿笑两声,说道:“倒也无不可,只可惜他并非死囚,且又未定罪,倒是不好办。”高瘦的便道:“你管这么多作甚,难道你弄了他,便会杀了你?先前也不是没做过的。”
矮胖的说道:“话虽如此,但别的倒还罢了,难道你不知,夏家那宝贝小少爷急病,便是同这小子有关,我坏了他是小事,倘若夏家要人,我们交不出,却是大事。”
两个狱卒又看了幼春一会,肆无忌惮说了几句。幼春听着,身子微微发抖,那两人干说几句,到底走了。
两人走后,幼春将头埋在膝头,浑身抖个不停,此刻却并非是因天冷牢房内漏风,却是因心头极冷,似是不堪的回忆便又冒出来,一时之间,幼春咬着嘴唇,才能压住那冲出喉咙的一声大叫。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那矮胖的衙役便送来饭食,隔着牢门喝道:“小子,来吃东西。”幼春只当未曾听到,缩着身子,一动不动。那矮胖衙役啐了一口,自将碗筷放下,自己去了。
幼春只等他走远了,才起身来,浑身已经略有些僵硬,他勉强到牢房边,低头看,却见是一碗稀粥,捧起来,却已经是冰凉,幼春勉强喝了口,只觉冰凉入肚,虽然饿,却再喝不下,只得放了,便仍旧缩回角落里去,手抱了头跟膝盖,心头只想:“大娘见我不回去,不知会怎样担心我。”
顷刻那胖衙差回来,见碗中的粥未动,便哼一声,自撤了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幼春忽地听到铁锁响动,起初以为是错觉,渐渐地便听明白,幼春茫然抬头,昏黄的灯光里,黑暗中朦胧见有人扑向这边,将他抱了,热烘烘地就贴上来,幼春浑身发抖,颤声叫道:“是谁?”那人便说道:“乖孩子,别声张,你从了我,弄得爷快活了,自有你的好处,就是放你出去,也未可知。”
幼春大惊,极力挣扎,那人力气却极大,幼春听出乃是胖狱卒的声,便叫道:“差大哥,这是做什么!”感觉他下手粗鲁,竟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不能动弹。幼春抖了抖,心头恐惧天翻地覆,猛地低头,一口咬下去,正中那人耳朵,那狱卒惨叫一声,顿时放开幼春,幼春慌里慌张起身,将牢门拉开,便跑出去,顺着甬道跑了一会,只听得身后胖狱卒杀猪似的叫道:“犯人跑了,快快拦下!”
幼春忘乎所以,拼命向前而去,正见到高瘦狱卒拦路,见他跑出,便拔刀逼过来,幼春浑然不怕,便直冲过去,高瘦狱卒喝道:“快快站住,再硬闯,便宰了你!”幼春仿佛没有听到,直直地冲过去,那高瘦狱卒手起刀落,眼看幼春便要伤在刀下,忽地不知从哪里弹来一块小石子,正磕在那刀背之上,狱卒虎口大震,竟握不住刀,那刀直飞出去,跌落地上。
幼春被那高瘦狱卒逼着后退,却见那人怪叫一声,手中的刀直飞出去,幼春发怔,脚下不知踩到何物,顿时踉跄,往后一倒,本以为会跌过去,却不料竟靠上某物,略有些温软。
幼春正心慌,来不及回头,手向后一抓,本以为是墙壁或是桌椅等物,不料触…手之际,却觉得入手温软,极是受用的。幼春便牢牢握住,借力起来,回看之时,顿时更是一惊,却见身后赫然正站着一位美姿容的青年公子,峨冠博带,面容温良,仪态高雅,此刻正略有不悦地向下看。
幼春垂眸一看,却见自己的手正死死抓住这美公子的手,还未放开,幼春一呆之下,急忙松手,忙着后退一步,不知为何,又惊又怕,却又不觉地面红耳赤。
那青年公子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在如此阴冷狭窄的牢房之内,他整个人仿佛美玉一般温润生光,连周遭的光线都似柔和几分。
此刻牢房内那矮胖狱卒已是跑了出来,嚷道:“捉到那小畜生了么?这番也不管他是夏家还是秋家要要的人,只弄死他才解我心头之恨”正没遮拦地说着,那高瘦之人望着美公子,说道:“你是何人?”
那美玉般的青年公子,淡淡扫了幼春一眼,才说道:“你们方才做什么呢?”
幼春满脸通红,矮胖狱卒捂着耳朵,说道:“你是何人,管的倒宽,我们自教训囚犯,同你有什么相干?”说着,便又过来,想要擒拿幼春。
幼春后退一步,便又想逃,怎奈那美公子挡在跟前,仿佛一团光儿般,叫人不能靠近,幼春怔了怔,望着他淡然的神色,刹那福至心灵,说道:“大人救命,他们要要杀我。”他站在这美公子身畔,那狱卒便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美公子望了幼春一眼,看了看他被拉扯的有些凌乱的衣裳,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跟略脏的脸有些不衬,略微怔了怔,便说道:“哦?只是想要杀你么?”
幼春点点头,便说道:“小人罪不至死,知县大人尚未定罪,小人是无辜的。”
因这人气度不凡,幼春只当他是救星一般,那两个狱卒一时也吃不准这美公子是何来头,然而见他虽然不言不语,如此一站,便自有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人心生敬畏,因此他们倒是不敢造次的,只面面相觑,心里忐忑。
幼春说罢,那美公子说道:“你们当真是要杀他么?”高矮两个狱卒略微思量,高的说道:“我们只是负责看押人犯,哪里就会擅自谋害人命?”美公子便说道:“当真如此?”高矮两人便各自点头。
美公子便看幼春,说道:“你可听到?”幼春不知他要如何,便说道:“大人,方才你也看到了的,他们实是想对我不利,请大人休听他们一面之词。”
美公子淡淡一笑,说道:“你是犯了律法才被关押进此处的,不管如何,只等知县的发落便是。方才我见你跑的甚快,恐怕是你想借机越狱,故而这些人因职责所在,才追逐于你,你怎可就趁机同我黑白颠倒的浑说?”
幼春瞠目,说道:“不是的大人,的确是他、他”望着那矮胖狱卒,到底有些难以启齿,便咬着牙低头。
那美公子打量着他,便说道:“你叫何名字?”
幼春垂头,低声说道:“陶幼春。”
美公子淡淡说道:“果然,你就是害夏家小弟差些丧命之人。”
幼春惊的抬头便看向他,美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便说道:“果然是个狡猾之人”幼春心凉,见他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将他仍旧关了,只不过,他如今是好端端地,等明日县官升堂,倘若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他面色虽淡,说话之时,语声沉沉,叫人听了,只觉得如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颈间擦过,冷飕飕,疼丝丝的。
两个狱卒一时大汗,说道:“小人等遵命便是。”那高瘦的便斗胆问道:“不知阁下是?”
美公子看也不看,轻轻一笑,便转过身,只说道:“你们不必问,亦不用多说,倘若不信我话,只管对此人下手,明日便知道我说的真是不真。”他话虽然说的委婉,态度又温文的很,但是在场三个却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高慢笃定、不由分说,叫人无法小觑分毫。
这美公子迈步就走,两个狱卒便来捉拿幼春,幼春挣扎叫道:“大人!”美公子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幼春望着他的双眼,却见这人的眸子十分冷淡,略带轻蔑幼春心头一凉,果然听他说道:“既然是人犯,就该规规矩矩才是,我平生最恨不守规矩满口大话之人。”
幼春听了这话,情知哀求无用,便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想想实在可笑,自己竟会去求这不相干之人
幼春一笑,便不再言语,只低下头。
那人本极淡漠地看着,望见幼春如此,长眉微微一挑,略想了想,淡淡一笑,依旧转身,自出去了。
这人来去一场,仿佛如梦。
幼春咬住嘴唇,木然站在原地,被那高矮两人推搡着,仍旧回到牢房里去。两人将牢房的门锁了,高个儿的便说道:“休得再来弄他,方才那人,不是个好惹的。”矮的兀自悻悻地,说道:“只不知是何来头,怎地竟堂而皇之进来?我这便出去问问,外头看守的却不是死人这小子咬伤了我的耳朵,真真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高的便笑道:“我瞧还是罢了,合该这孩子不是你的你要耍弄,自去那妓寮里着些妓…女罢了,这孩子尚小,倘若弄死了,倒真不好交代,何况也没什么趣味,如今凭空又多惹了个人,真是晦气你也是的,整日打雁,却被小雁儿啄了眼睛,——这样小的孩子也摆弄不了,我也替你觉得丢人。”
矮子恨恨说道:“我怎知这小子会如此看他瘦瘦弱弱,还以为是只小羊儿,岂非是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竟是只小狼崽子。”
两个人望着里面的幼春,说了一会,矮子吐了几口唾沫,便自去了。里头,幼春仍旧蹲坐墙角,伸手抱了腿,因惊恐未退,身子仍微微发抖。不知为何,又想到方才那人淡漠之极的眼神,一时之间,暗暗悔恨自己竟会去求他,平白被他羞辱幼春想了片刻,心里难受,眼睛亦是酸胀不已。
第11章 半路遇劫万念俱灰()
当夜,幼春便自在这八面漏风的牢房内度过,一夜苦不堪言。第二日早上,周遭兀自黑黑的,幼春便冻醒了,缩在干草丛里只是发抖,暗影里,忽见一只偌大老鼠,以为他将死,便出来,大着胆子在他面前溜来溜去,有几次竟碰到他的鼻子,幼春半僵半睡之际,毛骨悚然,拼力伸手挥舞,将它吓退。
自此幼春不敢再睡,仍旧起身,抖了一会,终究熬到天明。
牢房外有人踢踢嗒嗒而来,却是那矮子,开了牢门,说道:“陶幼春,出来。”幼春冻的全身都僵了,闻言便爬起来,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门口,脚下麻的站不住,那胖子伸手在他腰间一摸,幼春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