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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她带了大闸蟹过来,你还记得不?”
“记得,是您让我去请她过来赏菊吧?”陶月君记性还可以。
“对的。当时她问这花园是怎么打理……”曾玉裳回忆着,“我说是园艺公司的人来打理,然后她就问要不要付工资……”
陶月君吓了一跳,毛线团都滚到了地上,赶紧起身捡了起来,紧张地问:“那她是不是知道了……”
“不,我没告诉她。那时候跟小曼还是初识,我当然不会说太多,只说工人们总是‘有利可图’的。本来是想搪塞过去,不过我现在想着,觉得她可能误会了。”
陶月君有些紧张:“误会什么了?”
“你想想,为什么要让园艺公司的工人过来帮我们做免费维护?正常人都会觉得我们生活拮据,没钱了啊!”
曾玉裳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这丫头吧,观察入微,本来是优点,太微了,眼睛就容易看花。”
被她一提醒,陶月君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还问墙上的画去哪里了!”
“你怎么说的?”
“我如实说的呀,送到书画店重新装裱了。”
曾玉裳笑了:“我敢打赌,这孩子肯定以为咱们拿画去卖了,哈哈!”
“啊……哈哈哈哈……”陶月君也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老是要抢着付钱,原来她觉得我们没钱了!”
“非但没钱,而且我们还在打肿脸充胖子。”曾玉裳也忍不住笑,“你说说看,她居然还帮着我们‘充胖子’,你说过不过分!”
善良()
周末的时候;何小曼又来了;手里拎着两大袋子;冲到厨房里;现宝似的一样一样往外拿。
“白菜、雪里蕻;肋骨肉、坐臀肉……萝卜!冬天的萝卜赛人参!”
最后把沉沉的袋子往桌上一放:“还有条大青鱼!”
陶月君打开袋子看了看;目瞪口呆:“这么多!亏你能拎到这里;也太沉了吧。”
“鱼头做汤,其余的月君阿姨您看着办,来个一鱼多吃。”何小曼笑吟吟地去水龙头上洗手。
陶月君目测着鱼的份量;自言自语:“分一部分做鱼丸,还能炸爆鱼,最好再留点儿腌成咸鱼……”
突然;猛地回过神来:“小曼;你哪来这么大鱼?”
“刚刚菜场上买的啊。我快放寒假了,要年后才能过来;买条大鱼你们处理好能吃好久了。”
又是这思路;陶月君终于找到了机会;决定好好试探试探何小曼;看看她是不是真心觉得曾家快破产了。
“小姐一个月给我两百块生活费;以前每月下来大概能结余一二十块,这个月倒好;快月底了,我才花了三十!”
两百块!何小曼也是暗暗咋舌。
C州生活水平比S市稍低一些;但何家以前连何玉华和王欣;伙食费也不过一百左右,后来嬢嬢一家出去单过,一周回来一两趟,王秀珍现在一个月在伙食上吃得已经很讲究,也不过七八十块钱……
曾玉裳和陶月君才两个人,居然一个月生活费要两百!
怪不得能把家吃穷喽。
何小曼笑道:“是吗?看来月君阿姨越来越持家有道了。”
“我一直是那个‘道’哦。是你买了太多东西,搞得我都不要花钱了。”
“那您就把钱存着呗,总有需要花的时候。”
陶月君斜睨她:“你自己存着呗,你不也有需要花钱的时候?”
“月君阿姨,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宅子要养,住的招待所、读的大学,还都由单位报销,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嘛。”
看吧看吧,养宅子。陶月君立刻抓住了关键词。
“你啊,多存点钱。别仗着现在年轻就不管不顾的,往后不要谈恋爱啦?不要结婚啦?不要存嫁妆啦?”陶月君语重心长。
“我很年轻的好不好!”何小曼不服气,“什么谈恋爱、结婚,都还是没影子的事,不用着急嘛。”
见陶月君偷笑,何小曼倒是责任感上头,转身抓了一把菜,坐在陶月君身边一起摘菜,说道:“月君阿姨,你听了别不高兴。你和曾小姐年纪大些,要留点钱防身。你们两个又不是在单位工作的,也没有劳保,手头没有余钱怎么成?”
“傻丫头,这些还要你操心啊。”
陶月君心中一热,才知何小曼是真的为她们两个着想。
“我这不就是……瞎操心嘛……”何小曼有点脸红,知道自己其实也是管得有点多。
“我们小姐有收入的,你就放心吧。”陶月君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贸然跟何小曼说得太清楚,只能含糊的道,“整条武青路,可只有曾家没有被抄家,家底还在呢。”
何小曼也不好意思说得太清楚,也含糊的道:“要是祖上传下的家底,我怕曾小姐拿出去心头还在滴血,都是好东西啊……”
陶月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好了,臭丫头,别打哑谜了。你是不是说那幅画?”
她转身就朝厨房门外的客厅一指。
被她这么直白地一戳穿,何小曼倒不好意思了,脸红道:“那画都不见很久了,你还说拿到书画店去装裱,装裱完也没见回来啊。”
陶月君沉吟半晌,才低声道:“其实那画的确已经不在家了。不过,不是卖掉,是小姐捐掉了。”
“捐掉?!”
何小曼愣了,这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是啊。市博物馆举办明清八大书画名家特别展览,那幅是存世极为稀少的真迹。小姐说,论保存,一定是博物馆更专业,放自己家只有她一个人欣赏,去博物馆却能给世人欣赏,所以给捐了。说这才是名画最好的归宿。”
说到后来,陶月君的眼眶都有点红了。
何小曼深受震动。她完全没有想到,那幅画竟然不是卖掉了,而是捐给了国家。
那画价值不菲,如果仅仅为了有更好的保存、更好的展览,曾玉裳完全可以有其他选择。
那选择必定可以让她获得丰厚的回报,足以让她可以支撑更优渥的生活。
可她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捐献会有回报,但极其微薄,与拿出去拍卖的价格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是真正的“捐献”,不带一丝私欲的爱。
何小曼内心对她格外崇敬。这样的行为,真正可以用“高尚”二字来形容。
静默片刻,何小曼低声道:“我以为这样的人只会在新闻里,在那些华丽的歌颂里,却没想到其实就在我身边。”
陶月君叹道:“所以我以前那么防你,你该理解我了吧。”
“月君阿姨,我一直都理解你。就算你曾对我存有戒备和敌意,我也一直理解你。你是全心全意对曾小姐好。”
这真是何小曼的心里话。
她的内心从来都有一杆公正的秤。这秤,称别人,也称自己。
很多人对是非曲直的判断,只从自己是否获益出发,但何小曼不会。她能理解他人,哪怕陶月君当时的行为对自己只有阻碍没有任何益处,她也能设身处地去理解陶月君。
何小曼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澎湃,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很诚恳的道:“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又没有得到回报,你们的生活怎么办?”
见她还是这样替曾家担心,陶月君摘着菜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前些年,从那段不堪的岁月里熬过来,的确是吃了些苦的。不过后来她侄子回来,处理了以前老爷子留下的部分遗产,所以生活是不用愁的。”
“那就好……”何小曼总算舒了口气,又不放心地提醒,“难得我和曾小姐这样投缘,我在S市举目无亲,她又待我这么好,如果经济上拮据,万万不要苦了自己,就算曾小姐不开口,你也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陶月君略有些哽咽,终究还是忍住了,“放心吧,曾小姐的遗产虽谈不上有多丰厚,维持她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小曼欣慰地笑着:“曾小姐配得上这样的生活。”
陶月君望了望何小曼,嘴唇微微一颤,欲言又止。半晌,挤出一丝笑容,突然抬高了声音:“你爱吃爆鱼吗?”
“爆鱼?很喜欢啊。我家弄堂里有个叔叔炸爆鱼手艺特别好,每到过年的时候,谁家发了大鱼,就会请他加工呢。”何小曼也提振起精神,重又让自己欢喜起来。
“我手艺也很好啊。信不信?”
“信啊,月君阿姨做的每一道菜都特别好吃,每回吃你一顿,我回去就要清淡三天,不然长肉。”
“哈哈,长就长呗,看你这么瘦。”陶月君看着她的细手腕,一脸嫌弃。
“嗯,那可不行,我还是特约模特呢,肉长多了,这兼职可就黄了。”
“黄就黄,你兼那么多职干什么,太辛苦。”陶月君心疼她。
何小曼嘻嘻一笑:“喜欢就不觉得辛苦。”
真是个有冲劲有理想的女孩子,陶月君也理解了她为什么当初要想尽办法接近曾玉裳,无非也是因为理想。
“你快打个电话回招待所,让汤丹来吃晚饭,尝尝我炸的爆鱼。”
“好勒,她上课去了,我给招待所前台留话就好。”
晚上,四个老老少少的女人美美地吃了一顿,汤丹还是抢着洗碗,把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才交还给了陶月君。
夜深了,武青路79号洋房二楼的房间,灯亮昏黄而温馨。
“小姐,吃药了。”陶月君端了温开水进房间,照顾曾玉裳吃药。
曾玉裳从床头柜拿出药瓶,这个瓶拿一粒,那个瓶拿两粒……竟是一把。
“药是越吃越多了。”曾玉裳苦笑着,一把放进了嘴里,仰头灌下开水,闭着眼睛咽了很久。
卸了妆的曾玉裳,越加的苍白瘦弱,瘦骨嶙峋的双手在被子上捏了半晌,终于道:“月君,我有些冷,你再给我加一条盖被。”
陶月君一声不吭地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还提着一个热水袋。
“被子加得多了也太重。给你泡了个热水袋,放在脚那儿暖和些。”说着,陶月君替她把被子铺好。
曾玉裳皱眉:“是有些太重了。以前我们家都盖蚕丝被,这些年竟见不着了。”
这些东西,早些年就被当作腐朽奢侈的代表,人人唾弃,的确已经消失好久。
“老物件有些还是很好用的。你说这热水袋,就没有咱们以前的汤婆子好用。汤婆子不会破,灌上水放被子里,早上起来还烫手呢。”
陶月君说的“汤婆子”,是以前人家暖被窝用的,铜质的圆圆的一个扁壶,壶嘴很小,灌水的时候得用漏头才行。但稳当,放被窝里不怕踢翻,套个布套子也不会烫着人。
曾玉裳听她提汤婆子,笑道:“汤婆子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个。那时候炼钢炼铁的,好多人家都没了,我是不交出去,都是好东西,不让他们糟践。”
“家里有吗?”陶月君问,“还记得放哪儿吗,我回头找出来。”
曾玉裳却想了想:“哎,算了,还找什么呀。家里地方这么大,我都忘记塞了多少东西。”
说着,抬眼望陶月君:“今天我听你在厨房跟小曼说那幅画,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了?”
陶月君在她床边坐下,替她戴睡帽。曾玉裳不喜欢掉头发在枕头上,睡觉是必戴睡帽的。
“小曼啊……她真以为那画是卖掉了,还真心实意地觉得咱们一定手头拮据,所以你看,今天居然买那么大一条鱼过来。说可以做个一鱼几吃,打算让咱们春节吃来着。”
“呵呵,我没猜错吧,这傻丫头……”曾玉裳笑了笑,不再言语,缓慢地躺下,睡进被窝。
陶月君替她将被子掖好,关了灯,只留进门处一盏小灯。
“早些睡吧,晚安。”陶月君起身要走。
走到门口,刚扭上门把手,听见曾玉裳幽幽的道:“小曼回去了,我会想她的……”
陶月君心中一动,停下动作,低声问:“小姐的意思是……”
黑暗中,只听曾玉裳道:“房子太大了,我们太小了。如果小曼还愿意的话,把辅房给她当办事处吧。”
黑眼睛()
何小曼并不知道在武青路79号;有人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学校里;她忙完了期末考试;终于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回家。回家前给曾玉裳打了电话;曾玉裳并没有提及这事;提了年前也不可能再筹备;不如年后好好筹划。
不过;曾玉裳倒是让陶月君去了一趟学校,把何小曼的被子铺盖收回了曾家,说替她洗好;等开学了直接拿过去。
这悉心的举动让何小曼也是格外暖心,竟似在S市又有了一个家,又有了新的亲人。
“亲人”的确是暖心的;“异性朋友”就未必。比如萧泽言。
他比何小曼还要溜得快;何小曼还没放假呢,他就借口内地同胞一进腊月就不工作;直接买张机票飞回了香江。
用他的话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到底哪里“淡”;何小曼不去拆穿。只知道他一边努力地想当个专一的人;一边却又时不时飞回香江;跟他的众多女友们欢度一下良宵。
所以你说何小曼要不要笑。
倒不是看死他。男人的本性在萧泽言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虽然他看何小曼的确有些特别,但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或者也可以说;何小曼在感情上的不配合,让萧泽言不愿意以诚相待。
他是个不甘寂寞的男人。
这种男人;常常会激起女人的征服欲;然后征服不成反被征,再回过来抱怨男人的不忠。
还好何小曼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可征服的领域很多,你却只有一具肉身,你征服得过来么?
所以在和萧泽言的相处上,反而何小曼很洒脱。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挤到头晕眼花,终于回到C州。
这年代的春运比之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小曼亲眼见识了火车都开始发动,还有人从站台上往火车窗户里爬。爬进来的欢天喜地与人挤作一堆。没爬进来的在站台上哭天号地与人挤作一堆。
反正都是个挤。
等她回到珍珠弄,小脸都挤黄了,心疼得王秀珍直跺脚。
“早知道我去S市看你,我来挨这个挤!”
把何小曼给逗乐了:“妈,你别搞笑了,你来S市,我怎么招待你,要么招待你住招待所。”
何立华特意请了假,去火车站接宝贝女儿回家,看到妻子这后悔不迭的样子,笑着跟女儿解释道:“你妈也就是马后炮,真要她去挤,也是一路挤到脸黄黄。她晕车那叫一个厉害,没见喊了好几次要去S市看你,你都放假回来了,她老人家还在研究路线呢。”
王秀珍飞过去一个斜眼:“就你有嘴说我。你不也研究了半天,没研究出所以然么。”
何小曼偷笑。看来自己不在家这段日子,父母亲更腻歪了。
想起自己刚刚穿到这年代,还在房门外听见母亲为了生活艰难而痛哭,也就两年多的时间,已恍若隔世。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生活真的可以让一切柔情丧失贻尽。
还好,何家如今富裕了。
何立华的电视机装配大业,最近已经不那么紧迫。职工工资连涨了数次,比之两年前已经快翻倍,但电视机却并未怎么涨价。
这符合逻辑。任何电子产品,都只会越来越便宜,这年头电视机还是很多家庭难以企及的梦想,要耗尽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