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你?”燕清晖显然也认得他,语气里透出股怪怪的味道。听此话意,似乎没想到会是岳九江。
岳九江微一皱眉,长期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首先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燕清晖的双脚。那是一双比别人的手还灵活、却也只有别人手那么大的一双脚。跟他追踪过的三副脚印都不吻合。虽说那三副脚印很可能全经过了伪装的,但再伪装,也不像是燕清晖的伪装。因为他若不想暴露自己时,压根可以不留下一点足迹。
“唔,燕先生在此何干?”岳九江的目光从对方的脚上缓缓移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问我?”燕清晖眨巴眨巴小眼睛。顺手一指头顶,“嘿嘿,夜太长,睡不着觉,出来看星星喽。”
“看星星?”岳九江冷冷反问。他是追踪盗窃国宝的犯罪团伙到此的,却碰到盗贼界的大哥大,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是啊!”燕清晖兀自望着夜空,那神态,那架势,好像他一下变成了高深的星相学家似的,“你看,今晚的星星是不是很怪异?”
岳九江闻言,狐疑地看了看他,暗想倒要瞧瞧你弄什么把戏!遂沿着他的视线,举目望天。
残月如弓,银河如梦。
岳九江不懂天文。但今夜,他竟真的从星空里体悟到宇宙和生命的神秘无常。如同相伴而至的风,明明就在身边,却看不见抓不着也留不住。
风动。心动。树动。影动。
岳九江喟然轻叹。他知道燕清晖已经走了。但他没有追,他再也不想这么的追下去了。一则,燕清晖要走,追大约也没什么用。二则,几十年捕快生涯所培养出来的独特职业直觉,让他感到燕清晖的出现乃是又一个圈套。穿过浩瀚星河,他似乎隐约看见了重重夜幕里正张着一双巨手,在编织阴谋,在操纵一切。他几乎能嗅到这双巨手主人的气息,那绝对是个善下诱饵、精于布控的人,设下的是一个漩涡状的连环计,一张环环相扣、层层勾连的巨网。如果他不死心而继续追赶燕清晖,岂不正按着魔鬼指的路前进?岂不在漩涡中越陷越深?
在陷阱之内是破不了陷阱的,他要跳出来!
缓缓吐一口气,岳九江极力驱逐出内心可恶的沮丧无助之感;深深吸一口气,他沧桑峻峭的脸庞更加的沉着刚毅!
第一个回合我输了,但这仅仅是第一个回合。岳九江首先总结道。
这一番斗智斗勇,谋在全局。对方既然出的是大手笔,我必不能急躁冒进以求速胜。沉住气,你撒大网,我放长线!岳九江制订了战略指导思想。
高手博弈,实力是本。你有组织有团队,我不能孤身应战。要想增加胜算,须得先增加筹码本钱。岳九江找准了破局的基础和前提。——按说他占着身在公门的便利,且荣任六扇门的大统领,难不成还缺抓贼的人手?其实不然,衙门里固不缺抓人的人,可稀缺的是能破案、尤其是破大案奇案的人。眼下雷波殉职,他已失去了最强有力的助手,谁能替代雷波的位置呢?遍观整个总捕衙门,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是不少,但存心公义的却不多。要么贪着金银美色,要么想着官运前程,大半都和当朝宠宦权臣、阁辅堂官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别说那些大员以诸如看家护院等各种理由占用着他们,即便调出来,这些人因有后台撑腰,也未必能买他岳九江几分账。心尚不齐,又谈什么合力斗敌?况且这案子如此棘手,非出类拔萃的顶尖人才也没多大用处。而顶尖人才犹凤毛麟角,何其稀少,哪里像野花杂草那么好找?岳九江正愁眉紧锁冥思苦想,眼前忽跳出一个小捕快的笑脸。对呀!怎么忘了这孩子呢?嗯,这小子睿智异常潜力无穷,简直比自己年轻时还优秀!以至慧眼识才的岳九江只见了他一面,便亲手交了块“玄玉令牌”给他!所谓“玄玉令牌”,指代的乃是总捕衙门的地下秘密捕快。与明着在各职司应卯上班的捕快相对,密捕的身份自是十分隐蔽的,他们可以是武林中人,可以是平头百姓,当然也可以是一般的捕快官差。平素里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特殊的时候却可凭“玄玉令牌”做些非常之事。这看起来跟间谍有点像,没办法,谁叫总捕衙门办的都是大案要案呢?那些被办的对象或潜在对象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等死,所以针对总捕衙门刑侦抓捕的办案流程,也做了很多反侦察逆侦察的工作。不消说的太深,单总捕衙门里任职捕快的档案资料,人家早调查的清清楚楚,甚至比你自己知道的都更详细。这样才便于防范嘛!而常言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捕衙门的密捕也就因此应运而生,专司疑难悬案。他们直接听命于总捕头,也只归总捕头调遣。——因为除了总捕头,没人再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连他们彼此之间也不知道。万不得已之时,那块“玄玉令牌”是唯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由于关系重大,密捕的挑选自然也万分苛刻,能被总捕头一眼相中的,可想而知有多么出色了。
“只是那小捕快太年轻了,会不会……”岳九江尚有些犹豫,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这种犹豫,“自己不也年轻过吗?不经百炼,哪得成钢!”
于是,岳九江用他们之间约好的特定联络讯号,不动声色地向小捕快发出了信息和指示。
安排好暗中的副手,下一步他要自己行动了。
去云影山庄,找关山。
第五章 乌夜啼
后来小捕快也曾问过岳九江,为什么不直接追燕清晖而去云影山庄?他的答案再次显示了他超强的决断能力:去追一个原本等你来的人,能得到多少收获?此案的关键点在“云影剑法”,而云影剑法是关山的独创,如果燕清晖脱不了嫌疑,关山则更是有干系的人。另外,近半月来江湖上风传关山连盗武林九上座分藏的九卷“九逆**”,决意坠入魔道,全武林都谈之色变,已联合起来要去找他麻烦。这似乎亦和本案有所关联。自己若是赶迟了,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可是他仍然去迟了。
当他到达云影山庄的时候,那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以九上座为首的,不,应该说以除掉云影山庄之外的“八上座”为首的上千武林同道们,趁夜围攻了他们的盟主。血战进行了整整半宿,关山负伤突围,八上座苦追不放,一路杀去,最终关山被逼到了一处名为冰河崖的绝地。据说身负重创的关山陷入绝境之后,没有再做反抗,也没有半句辩白,竟至于被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女孩以一蓬梅花针射瞎了双目,然后**坠崖。但坠崖不能算了事,向来不见尸首不收刀的江湖人跟着也纷纷绕到了崖下去寻他遗骨。很不幸,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崖下只有关山的梦魂剑和一滩血,人却离奇的失踪了。大伙当然不肯罢休,岳九江赶到时,他们已四处寻找了小半天;岳九江赶到后,他们又四处寻找了大半天。方圆数十里掘地三尺,树林、山洞、水底、甚至茅坑,无不搜遍,却再没有关山的半个影子。眼看日暮西山,大家才不得不悻悻地承认一个现实:关山跑掉了。
然而还有两件令人费解的事。第一,关山一向视梦魂剑比自己的性命还重,他既然能跑掉,为什么要留下宝剑呢?
第二,凭关山的功夫,纵受再重的伤,怎么会连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暗器也避不开?便是小姑娘本人也很迷茫,她把梅花针射向关山的一刹那,竟发现关山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那一刻他盯着自己仅露的一双眼睛,仿佛在看着至亲至爱的人,温暖、柔和、慈爱……就像一个多情的郎君在默默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在默默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不过这些疑问这些迷惑都没影响到这个戴着面具的小姑娘一战成名。她那“玉罂粟”的名号一夜之间响彻武林,她也由此一跃成为杀手组织白骨堡中最年轻最值钱的小杀手。她的人生,到此又是一个转折点。也许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没感到沮丧。
沮丧的是千把号武林人。
放虎归山,以后有他们好受的了!可现在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残阳如血。
众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离开了冰河崖。一个个神情严峻,一语不发。活像一队发丧归来的孝子。
正当紧张低迷的气氛压得每个人都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忽然一阵婉转的二胡琴声飘摇传来,打破了该死的沉闷。伴着调子,还有歌声在唱:
“一曲《乌夜啼》,端的是‘妄世一梦’:
“都贪着名和利,苦纷争。
“哪怕枯了白骨换功成!
“局织满。跳梁演。假惺惺。
“却不知掘的是自家茔!”
众人听得俱不是味。待走到那唱曲的人跟前,却见是位青布长袍的老者,倚着棵古树,正拉得投入,唱得忘我。
“你瞎咧咧什么?”一个锅铁脸黄胡子的大汉冲他嚷道。
“我瞎咧咧我的,碍着足下什么事了么?”那老人笑呵呵的起身又道:“如果真碍着各位什么事,我走好了。”说罢便飘然自去。
“别理他,一个疯老头子而已。”另一个提枪的大汉道。
于是大家继续行路。但每个人的心里,似仍在回味那歌词的意蕴。
三天后。岳九江终于找到机会,秘密地和小捕快碰了头。小捕快果然没令他失望,一见面便带了个机密消息来:天下第一杀手柳系烟出柳屯了。
柳系烟?岳九江暗暗一惊,这是个任何人提到都会吃惊的人物。可他一直住在与世隔绝的柳屯啊。对他来说,柳屯就是他的世界。一旦他离开他的世界而来到这个红尘,就意味着必将有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可以做好一命呜呼的准备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江湖上真的要出大事。
“你,你肯定消息确切么?”岳九江还想让他证实一下。
“千真万确!”小捕快以不容置疑的腔调答道。“不过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除了他本人,大概只有总捕头和卑职知道了。”
“那他去了哪里?”
“这个卑职还在调查。”
“好。”岳九江点点头,“此事要严格保密,万万不可泄露。”
“卑职明白。”
岳九江赞许一笑,他很欣赏小捕快的领悟力,继而又问:“有关山的情况吗?”
“还没有。”小捕快想了想,探询似的道:“卑职感觉,找到柳系烟,或许能查到关山的线索。”
“你有这种感觉?”岳九江颇为诧异。
“嗯。还请总捕头赐教。”小捕快躬身道。一张天生无比诚实的脸皮下藏满了天生的狡黠。
“我也没太好的办法。”岳九江叹道。他不免有些自嘲,面对此案,自己尚感力有未逮,小捕快又不是神仙,怎能奢求他一个毛头小伙子就能三下五除二的解决?
“总捕头,”小捕快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听说朝廷大为震怒,还要降罪给总捕衙门,不知可有此事?”
“哦,在举国同庆的龙辰之夕,皇宫大内遭人杀人越货,圣上最稀罕的国宝落入贼手,我们却连凶手的模样都没看清,失职如斯,已使天子威严尽失,满朝风声鹤唳,不震怒,那才叫怪事!”岳九江苦笑道,“我刚刚接到圣谕,锦衣卫大都督已被革职下狱,总捕衙门现在也是戴罪立功,查到凶手之前,我亦用不着再回衙门了。”
小捕快听的无语以对。其实他也了解点内幕,皇上真正最光火的是旷世异宝阴阳鼎被窃,因为据称只有阴阳鼎才能炼制出让他最满意的春药,否则他大半的宝物都放在豹房,为什么单单把阴阳鼎藏在外人想不到的储秀宫呢?但相对于朝廷的震怒,天下的震惊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短短数日之内,全国的心脏国都被歹徒抢劫,平日最令人畏惧的锦衣卫大都督被下狱,名重朝野威震黑白两道的总捕衙门副总捕头被杀害,武功称霸天下执掌江湖命脉的武林盟主犯禁为祸被围剿追杀下落不明……任何一件都足以考验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今一道而来,还纠织在一团,叫哪一个人夜里还能睡得安稳?
不过睡不着觉,为了生活不还得起床干活?从此以后,岳九江和小捕快只得明察暗访,悉心搜寻案情的相关线索。与此同时,江湖中人也在不遗余力的追寻关山的下落。只没想到,这一寻便寻了三年多,竟没有丝毫结果。直到三年后,江湖上呼噜吧唧地冒出个名不见经传的愣头青,七手八脚的胡乱一折腾,这件公案才渐渐有了些眉目,然而这却让他自己惹祸上身九死一生差点玩完,好不容易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时,整个事件掩藏的秘密又不禁令人感慨万分嗟讶不已。那时风云变幻,神施鬼设,且看下文道来。
三年后——
第六章 苏羽与薛咏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夕阳古道上,四名白衣少女抬着一顶素净的小轿,踏着暮春四月的落花残瓣,飘行若飞。那清婉而怅然的歌声,正是从这顶小轿里溢出,袅袅如烟的别挂缠绕在路旁林间的叶梢枝头,荡气回肠。
“掌门,您唱的歌真好听!”随轿而行的一个小姑娘扶着抬杆道,“可是,您为什么总唱这些伤感哀愁的歌呢?”
“唉!”轿内一声轻轻的叹息,“东风无情,春色难驻,花沾人衣,人如花谢去。怎能不让人无奈忧伤呢?”
“也不是啊!”小姑娘天真的道,“我觉得一切都很好嘛。春天去了,春还会来;花儿谢了,花还会开。”
“不,今年的花儿,已不是去年的花儿了。就像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轿内人语气虽然哀伤,但也很平和,“哦,咏儿呀,你正当豆蔻梢头的年纪,还不能明白的。”
“格格,”咏儿笑道,“我明白,只是不想看掌门伤心罢了。”
“你明白?那你说说看。”轿内人也温柔的笑了,她似乎没有一点掌门的架子,倒像一位极其慈爱的母亲。
“现在是四月初了,‘人间四月芳菲尽’,掌门讳名花沾衣,自然看不得暮春的落花了,这是惜春伤春呢!”咏儿扑闪着亮如点漆的双眸,认真地道,“对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子?”
“傻孩子!”花沾衣忧郁的心情反被她童稚的解释逗得轻松许多,答道:“这是唐代大诗人李商隐的《落花》诗。”
“落花?”咏儿一愣,“就是我们落花门的落花么?”
“是的。唉!”
“看看,您又叹气了!”咏儿不由噘起了小嘴,“咱落花门位列武林‘九上座’之一,傲视群雄,就算是落花,也落得是金花玉花!比那些长到秋天的狗尾巴草强多了!”
“咏妹妹说得对!”一名抬轿的少女接道,“依我看啊,掌门不该是‘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的沾衣,而应该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沾衣!”
“说得好!说得好!”众女纷纷赞同。
“快别贫嘴了。”花沾衣微微一笑,“你们也该累了,歇会儿吧。”
如飞的轿子应声而停,却稳稳当当。(起点中文网首发)
“前面有个镇子,我们正好用些食水哩!”咏儿娇声道,“掌门稍候,弟子去去就回。”
“别又惹事。”花沾衣的叮嘱还没落音,咏儿已飞出丈外了。
夕阳的金光像一件绚丽的外衣,披在古朴的小镇身上,平添了几许典雅和神秘。咏儿一边走,一边张望着。忽然,她的目光被贴着一垛砖墙的几株垂柳吸引住了——柳树下睡着一位少年,一位很帅气很帅气的少年。
咏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