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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盈枝甩了甩手,不自在道:“松开我。”
阿陶见沈盈枝浑身都写着拒绝两字,上前想要掰开温太妃的手。
“太妃娘娘,你弄痛皇后了。”
阿陶的力气本来就大,温太妃养尊处优数年,根本不是她对手,但见一个小小宫女都敢对自己上手,温太妃顿时怒火中烧,她一把推开阿陶:“滚开,狗奴才。”
温太妃急红了眼睛,用的力气也特别大,阿陶一时没注意,被温太妃推的踉跄了几步。
“你答应我!”温太妃看着沈盈枝,恶狠狠的说。
沈盈枝的好脾气被消磨殆尽,余光看了一眼差点被推到的的阿陶,咬着唇,使劲甩开温太妃抓着她的胳膊。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温太妃见沈盈枝动作越来越大,她本来脾气就暴,沈盈枝挣扎的时候还弄疼了她,温太妃一急,直接把人朝后一推。
噗通!!
一群水花立刻溅了起来。
沈盈枝站在鱼池边,离湖水有两步距离,温太妃一推,她往后滑了一步,脚步未稳,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阿陶刚被谷雨扶起来,就看见这一幕,她心里一惊,直接跳进鱼池。
“来人,来人。”其他宫女惊慌大喊。
温太妃看着这一幕,沈盈枝绯色的裙裾在水里散开来,她手指颤抖了一下,很快她恢复了镇静,她不是故意的。
都是沈盈枝,她自己没有站稳,她是扶嘉的生母,他不敢对她怎么样。
很冷很冷。
全身忍不住往下沉,沈盈枝努力挣扎,但都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水淹没了她。
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模模糊糊之间,沈盈枝忽然使劲的摇头起来,她看着那个笑着走向她的人,心头越来越凉。
“该我了。”她笑着对她说。
沈盈枝张了张唇,一股水直接冲进了她的嘴巴里,她瞳孔骤然一缩。
“娘娘,娘娘。”阿陶一手紧紧的抱着沈盈枝,一手努力的向上游。
好不容易游到水池边,宫女们立刻伸出手来:“阿陶,快上来。”
阿陶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咬牙抱着沈盈枝往上:“娘娘,娘娘。”
沈盈枝闭着眼睛,脸色变得像是雪一样,冷白冷白,阿陶忍不住一惊。
“娘娘。”阿陶爬上去后,其余宫女围着沈盈枝,红着眼睛叫人。
阿陶跌坐草地上,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量,疲累不堪,但是沈盈枝看着不醒来,阿陶不敢松懈。
她踉跄着走过去,按着沈盈枝的胸口,一边的谷雨也不停的叫“娘娘,娘娘。”可从始至终,沈盈枝没有给她们任何的反应。
鼻间的呼吸,微乎其微。
“快叫太医。”阿陶连声道。
温太妃暗暗咬了咬牙,见沈盈枝只不过在水里待了片刻的时间,就要死不活,她脸上的颜色青白交加。
真是没用。
**
泰安殿。
风雨欲来的遮天蔽日之感笼罩整做宫殿,跟沈盈枝出门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她们跪在泰安殿外,冷风凛冽,所有人死一样的沉寂。
殿内不停忙碌的宫女,看着跪在阴冷殿外的她们,步伐慎之又慎。
扶嘉立在床头,蓝色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床上的那个人:“好了没?”
林钰山刚进来时,看见扶嘉阴沉的要吃人的表情,差点腿就软了。
跟了扶嘉好几年了,他知扶嘉凶狠,可扶嘉对自己人非常大方,他又是一个大夫,平常就是些看病抓药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的体会扶嘉可怕的一幕。
直到今天。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扶嘉盯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上了羊的狼,差点把他吓死了。
放下脉诊,林钰山松了一口气:“启禀陛下,娘娘虽然落水受寒,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上几日。”
扶嘉闻言,深邃的眼神不相信的看着他:“那怎么还不醒。”
林钰山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扶嘉:“若是陛下想让娘娘现在醒过来,臣可以为娘娘扎上一针,保证娘娘立刻醒来。”
“不扎针多久能醒。”扶嘉攥成拳头拢在袖袍里的大掌松开,他看也不看林钰山,径直坐在沈盈枝的床头,危险的目光变得温柔。
林钰山斟酌道:“两个时辰内。”
扶嘉没应话,又摸了摸沈盈枝的额头。
林钰山见状,非常不想留在此地,他说:“陛下,微臣先行告退,去给娘娘熬药。”
等林钰山离开,扶嘉又看了沈盈好一会儿,随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离开床榻,负手朝殿外走。
他的盈盈,居然在他的地方出了意外,扶嘉眼底暗涌翻滚。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跪着的四个宫女浑身一抖,阴鸷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像是逼近的死亡。
扶嘉看着他们,冷声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给朕一字一句说清楚。”
阿陶微微低头,从头到尾说了清楚。
扶嘉听着温太妃三个字,如汪洋的眼神复杂诡异,他翘一下唇,嘴角勾起了一个阴毒的笑容。
然后他看向跪着的宫女,阴冷又狠辣。
“除了阿陶,其他人全都”说到这儿的时候,扶嘉顿了一下,宫女们心悬了起来,胆小一点的宫女,只能死死的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哭。
大半月的时间,足够她们了解眼前的帝王阴冷毒辣,又极宠爱皇后娘娘。
扶嘉朝沈盈枝躺着的宫室瞥了一眼,这才道:“罚入辛者库。”
众位宫女闻言,立刻软在地上,辛者库和皇后身边的伺候的人相比,天壤之别,可已经保住了性命。
宫女们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磕头跪安。
阿陶背绷着挺直,扶嘉皱眉看她须臾,才道:“仗十。”
阿陶闻言,心口猛地松了下来,她不怕别的,就怕扶嘉不让她在沈盈枝旁边伺候,见扶嘉如此说,阿陶终于不在心如乱麻。
扶嘉吩咐完这些,看向皇宫的东南方向,温太妃。
他阴阴的笑了。
“陛下,娘娘醒了。”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扶嘉回头,春柳言语激动,他脸色一喜,离开门檐,朝殿内而去。
“盈盈。”
沈盈枝靠在金丝线绯红色绣石榴的靠垫上,如墨样乌发铺在身后,她脸色白的有些透明,嘴角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正如春水一样的看着他。
扶嘉的脚步慢了一下。
第六十三章()
“盈盈?”他试探地叫她的名字。
“扶嘉;怎么了。”沈盈枝咳嗽两声;虚弱说道。
看见坐在床上的沈盈枝;扶嘉生出一种陌生感;她笑起来唇角弯气起来的弧度;梨涡的深浅;不开心时候眉头的拧巴起来的角度;一一皆在他的眼底心上。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味道,而且“她”露出的表情都是那么熟悉;他居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扶嘉笑了下,坐到沈盈枝的身边,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转;半响后;他搂住她,靠在她肩头;轻轻地嗅了嗅。
“你怎么了?”沈盈枝拍了拍他的肩旁;柔声问。
微眯了眯眼;扶嘉道:“盈盈;是我不对;没能照顾好你;让你落水。”
沈盈枝拍了拍他脊背,安抚地说:“你当时又没有在我身边,怎么能怪你。”
扶嘉却垂下头;按照盈盈的脾气;他提了上句,她这句应该会担心他过于苛责那些跟着他的宫女。可眼前人,只字未提。
扶嘉抬眸,正眼看着沈盈枝,柔声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扶嘉起身要走,一双洁白若瓷的手紧紧攥着扶嘉的黑色衣袖,右手食指处那一朵打红色莲花极红,红的有些诡异。,
扶嘉从来没见过她的胎记有这么红过,瞥了一眼,扶嘉的目光落在沈盈枝的脸上。
“我害怕,你陪着我好不好。”沈盈枝可怜兮兮道。
扶嘉听罢,又坐下来,给沈盈枝捏了捏被子:“我等你睡着再走。”
“你真好,扶嘉。”
等床的上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扶嘉闭了闭眼,再眨眼,他那像海洋的眼珠子渐渐又变成了黑色。
他深深的看了看沈盈枝,目光先是疑惑,然后是诡异,最后又变成了阴翳。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
立在一边的宫女看不清扶嘉神色,只能看见他略略弯下的脊背,似乎有些悲哀。
扶嘉很快就走了出去,他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但脚步有些乱。
“去把今天陪着皇后出去的宫女给朕叫过来。”
**
今天陪着沈盈枝出门的宫女有四个,扶嘉分开问话,阿陶是最后一个。
“娘娘掉下去水后,发生了什么?”扶嘉冷着嗓子,眉眼沉沉地问。
“娘娘掉下水,奴婢就跟着娘娘跳了下去。”
“中间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扶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事关沈盈枝,阿陶记得清清楚楚:“奴婢未曾察觉。”
扶嘉又看了她好几眼,让阿陶出去。
阿陶走后,扶嘉一人独身站在大殿之内,黑色玄衣把他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之中。
四个宫女,一模一样的回答,还有其他的宫女太监,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想移花接木,毫无可能,且这一些的发生都是意外,所以她还是盈盈。
但是
扶嘉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盈盈真正的来历,她说过,她是外乡客,异界飘来的一缕幽魂。
扶嘉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他疯狂的舔了下唇,眼神变得邪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殿门的李公公见扶嘉缓步走出,他凑上前来,正要禀事,却下意识的肩膀朝后,缩了一下。
无他,扶嘉的嘴角明明向上弯,他从他脸上只看到了压抑的嗜血。
似乎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在他脸上,就可以碎掉他强忍的疯狂。
“李公公,去把明一明二叫来。”扶嘉淡淡吩咐道。
“是。”李公公福了福身,又小心翼翼的说,“殿下,皇后娘娘已经睡醒了。”
她醒了啊
扶嘉望着那辽阔的天穹,一阵寒风猎猎作响,院子里的秃了头的红枫树,最后几片叶子飘飘洒洒半响,落在地上。
扶嘉过去了。
推开房门,穿过槅扇,绕过画屏,扶嘉看见了半躺在床上的沈盈枝。
看见扶嘉进来了,在沈盈枝床边伺候的春柳连忙退到一边。
沈盈枝偏头看去,瞧见扶嘉那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努力笑了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话罢,见扶嘉依旧直勾勾望着他,沈盈枝抿了抿唇角,小心翼翼的问:“跟着我的几个宫女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不要太为难她们。”
扶嘉闻言,眼睛眯了起来。
沈盈枝咳嗽两声,一双大手拍了拍的后背,扶嘉瞬间坐到了她的床头。
“盈盈。”他叫她的名字。
沈盈枝唔了一声,抬起头来,她的脸色很白,唇色也淡,扶嘉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沈盈枝被看久了,冲着扶嘉温柔的笑了下,露出两个干净的梨涡。
扶嘉一下子抱紧了她。
他抱的很紧,沈盈枝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拍了拍他的后背,沈盈枝温柔的安抚道:“我现在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
扶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头埋在了沈盈枝的肩膀上,过了半响,他就这这个姿势低声叫了叫她的名字。
“盈盈。”
春柳瞧着两人亲热的样子,默默低下了头,宫女立秋走过来,把血燕放在一边雕兰纹的圆桌上。
“娘娘,您刚刚要的血燕已经熬好了。”
沈盈枝抬眸朝立秋看过去,闻言蹙了下眉:“立秋,我什么时候要的血燕?
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娘娘,你睡着前吩咐的奴才啊。”
睡着前!
沈盈枝更迷惑了,她不是掉入了池塘,刚刚才醒过来吗。
沈盈枝把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扶嘉听她问出这句话,微微松开了沈盈枝,目光复杂的落在她的脸上:“盈盈是不是没有了刚刚醒过来的印象。”
“刚刚,刚刚我醒过来了?”沈盈枝一惊,猛地攥住了扶嘉的袖子。
她的脑子里上一幕的印象只有水,无数的水朝着她涌来,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什么
用力的捶了捶脑袋,沈盈枝的脑袋忽然如针扎一样的疼。
扶嘉抓住她的手,柔声道;“刚刚你迷迷糊糊,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你现在清醒过来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扶嘉心中猛松了一口气,只觉劫后余生。
这个盈盈,是他的盈盈。
可立马他又像是走到了刀尖上一样,下一次,她又会什么时候消失。
“是吗?”沈盈枝白着一张脸,不太相信地问。
扶嘉点点头,把心中不停翻涌的情绪收敛下,招手示意一边的宫女把血燕端过来,他这才完全松开沈盈枝,用勺子舀了一勺血燕,扶嘉将勺子伸到了她唇边,轻声道:“来,吃一点。”
春柳偷偷的看了一眼沈盈枝,刚刚扶嘉所言和小姐刚刚的情况分明就对不上,可想到扶嘉的狠厉之处,春柳再次低下头。
扶嘉总不可能害小姐。
或许刚刚小姐真的没有清醒过来。
“你们下去。”扶嘉挥了挥手,对宫女吩咐道。
春柳和立秋闻言,慢着脚步缓缓退了下去。
等沈盈枝喝完这弯血燕,扶嘉用棉帕给她擦了擦嘴,又问道:“盈盈,从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沈盈枝茫然的看着他,扶嘉亲了亲沈盈枝的眉眼,补充一句:“在你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生活。”
沈盈枝有些奇怪:“怎么想起问我这些了。’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扶嘉目光缱绻:“好奇,好奇盈盈从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抓着她的手指,眸光如融化的冰山。
唔了一声,沈盈枝见扶嘉的目光很期待,她想了想,缓缓说道:“那个世界,我是一个孤儿,从小身子很差很差,医生说我或许活不长久,嗯,医生就是这儿的大夫。不过我运气好,遇见了很多好心人”
沈盈枝缓缓说道,那个世界的事,虽已过了快六年,但早已死死印在她的心里,偶尔梦回想起,她仍旧眷念,那个世界,有她相依为命十多载的弟弟,沈郅。算起来,小郅现在也该是十九岁的大少年了,他人又聪明,长得又俊,应该过得很好吧。
她到孤儿院的时候都快十岁了,病怏怏的身体,没有太多人愿意收养她,小郅则不一样,聪明又健康,只是太粘着她这个姐姐,姐姐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
现在的他,应该改了很多。
“盈盈,你怎么哭了。”扶嘉看着沈盈枝的目光比渐渐变得忧伤,一滴泪从她的眼睑滑落,扶嘉的眉眼聚集起了一阵风暴来。
扶嘉手忙脚乱的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心中莫名的滋味给强压了下去,扶嘉声音温柔的不像话“盈盈,告诉我,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扶嘉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就算他再怎么厉害,有些时候,依旧无能为力,那个世界,隔着浩瀚星空,隔着无穷烟火,他怎么都走不到。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哭着笑道:“就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慨
扶嘉不太相信,她刚才的神色带着巨大哀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