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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呜呜呜我是真的爱嫣儿啊”男人拉着钟留的袖子。
钟留垂着眼眸抿了抿嘴道:“长安啊你说你若躲得好一点儿,不落在我手上,你我都不用为难。”
“祖宗,我叫长德”男人道。
“啧鬼魂飘荡人间久了,更容易留念,你见了燕儿生下孩子,必想见孩子快乐长大,见孩子长大,又想见他娶亲或她嫁人,成亲之后又有孩子你还想看孙子这事儿没完没了的。”钟留端起面碗喝汤。
“祖宗她叫嫣儿”男人已经不抱希望。
钟留一碗面吃得渣都不剩,放下两块铜板,拿出腰间的葫芦,对着男人道:“所以长安啊别怪祖宗,祖宗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钟家好,我这儿若徇私了,以后钟家鬼使在无常大人那儿也没得做了。”
话音一落,那男人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葫芦之中,钟留封上葫芦,从桌上拿起一根牙签叼在嘴里,提了提裤子,草鞋露出脚趾头,指甲盖上还有泥,他毫不在意,伸手扇风,吃饱了继续上路,捉鬼降妖去。
钟留多年独来独往,除非碰到棘手的鬼才会烧符到十方殿去告知沈长释,再由沈长释告知黑白无常两位大人。
他一直在人间游荡,一年内难得碰到一两个棘手的案子,故而与阴曹里的人见面次数也不多,不过自从姜青诉当上了白无常,无常大人与沈长释就跟着她经常往人间跑了,时不时还能碰面。
近来事少,他又开始无聊,距离上次碰面已有几个月,无常大人回阴曹的时候还与他说了句:“小心遇妖。”
钟留不知道什么意思,无常大人也没多说,这几个月他没碰到妖,鬼都没碰到几个,前两日碰到的还是本家人。钟家后代想不开,为了感情弥留人间,没做什么坏事儿,但是不愿投胎也是个问题,等会儿他一张黄符帮着长安烧到地府去,这事儿也算是了了。
吃完了面,钟留就出了镇子,他不喜欢睡客栈,那里人多很吵,长年习惯待在野外,与星辰天地作伴,还能借月之光辉吐纳修行,有益身心。
林子里,钟留靠在树枝上,打了个哈欠正要入眠了,忽而从风中闻到了一股特殊气味,带着花香,刚闻到气味,钟留便听见林子里传来一道声响:“救命啊~”
他睁开眼,耷拉着眼皮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没动,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声音传来没一会儿,又是一声:“谁来救救我~”
这一声近了,随后还有男人的声音道:“想跑?!这里荒郊野岭,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此一声出,便有一女子身穿白衣从草丛里扑了出来,她浑身是伤,衣服破烂,香肩外露,一双修长漂亮的腿在月下白得发光。
女子倒在地上,五个大汉围上前,还有男人已经脱去上衣,看上去猥琐得很。
钟留嘴里叼着树叶,蹲在树杈上朝下看,看见那五个大汉一人站在一边,将女子围困其中,哈哈大笑:“你还跑吗?跑得动吗?老子买下你,你就是老子的人!”
女子趴在地上哭泣,一名男子上前正欲扯她的衣物,蹲在树上的钟留开口:“喂,你最好别碰她。”
一声喊出,几个大汉猛地回头,没瞧见人,于是开口:“谁在说话?!滚出来!”
钟留从树上跳下,反手抓了抓后背,道:“她是妖,特地把你们引到荒郊野外来的,刚好我在,救你们一命,不然你们今天晚上就都是她的盘中餐了。”
“胡言乱语!你是哪儿来的疯男人?老子的事儿别插手,滚开!”那男人说完,非要上前扯女子衣物,刺啦一声布料扯开,洁白漂亮的背上露出了一朵艳丽的花儿,钟留瞧见,瞳孔收缩。
几个男人欲行粗鲁,钟留看不下去,也算是救他们一命,随手在地上捡起木棍便将几个人给打跑了,裤子半脱下的那个一边跑一边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回去叫人收拾你!”
钟留将棍子朝那男人的方向丢过去,正中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嗷地一声捂着后脑勺跑得没影儿了。
女子还趴在地上哭,一头黑发如墨散开,钟留走到她跟前,用脚踢了踢她的胳膊:“喂,起来,别装了,你起码得有快千年的道行了?怎么可能打不过几个普通男人。”
女子手臂上还有伤,略微抬头朝钟留看过去,她一双狐狸眼媚眼含泪,柳叶弯眉,红唇如火,居然是世间少有的漂亮长相。
钟留一看她的脸,顿时脸红了,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抬起脚草鞋蹭了蹭小腿上被蚊子咬的包,道:“我见你身上并无戾气,应当没杀过人,你走。”
“恩公救了奴家一命,奴家愿意以身相许。”那女子声音酥骨销魂,她慢慢从地上爬起,一片薄薄衣物遮挡胸前,不过也这挡不住春光外泄。
“疯了你?”钟留挥手:“我不要以身相许,你快走!”
“恩公已是第二次救了奴家了,离了恩公,奴家无处可去。”那女子说完,洁白的脚点地,朝钟留靠近。
她越靠近,钟留越后退,顺手将腰间的葫芦拿出,钟留对着她道:“你别逼我收了你啊!”
“恩公不记得奴家了?二十年前在云仙城,奴家倒在血泊之中,内丹被盗,是恩公救下奴家的。恩公还带奴家去了京都,护奴家周全,帮奴家讨回了内丹,这些恩公都不记得了?”那女子说完,伸出手朝钟留摸去,正要探到他的心口,钟留一把七星剑出,挡在胸前。
他皱眉道:“你你你你别浪!我不认识你!既然你不走,那我走!算你狠!”
钟留说完,转身便使了轻功,脚踏树干匆匆离开,从背影看,就像是逃。
离了林子,钟留走入大路,这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伸手拍了拍心口,那里还砰砰直跳。
“娘喂,难怪方才看见她背上有花儿觉得眼熟,还真是那只五尾狐啊”钟留皱眉,回想起无常大人几个月前回去时对他说的‘小心遇妖’,莫非是他已经预料到此事?
当年钟留交还内丹护白球修复,打了个瞌睡醒来发现床上躺着的女人一丝衣服也没有,还伸手朝他勾了勾,说的也是‘恩情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种话,当时就把他给吓跑了。
现在想来,他莫非是被这女妖给盯上了?
“跑跑跑,这地方不能久留!”钟留脚下提气,再度使了轻功飞离。
林中白衣女子站在原地,一双媚眼满是震惊与凄楚,周围已经搜寻不到钟留的气息。
方才朝林子外头跑去的几个大汉又匆匆跑了回来,五人站在女子身后,见那女子身上的伤口逐渐褪去,一丝痕迹也不留,站在月光下,正如月下昙花盛放。
“老板娘,您恩公呢?”一男子问道。
白衣女子抿嘴,一跺脚,回头朝那五个男人瞪过去,身上衣服已经穿好,她面容依旧娇媚,眼神却含了几分威武:“是谁告诉老娘说这法子管用的?为什么恩公被吓跑了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个月前才找到他,人都跑了你们赔给老娘!”
“是他出的主意!”四个男人伸手指着还在揉后脑勺的男人道。
那男人愣了愣,有些委屈:“说书的都是这么说的嘛”
“你们再想想主意,务必要让恩公对我动心,不然老娘扣你们工钱!”白衣女子呵斥完,一挥衣袖,化作一缕白烟朝钟留追去。
“啊老板娘好难伺候啊。”一男子道。
“谁让咱们小时候都是她救的呢,这是命,认。”另一男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番外。
因为正文已完结,又有新文的原因,所以番外最迟隔日更新,偶尔有空就连更。
第132章番外 之狐缘:二()
“沈哥;我遇到麻烦了”
丛林深处,黄符贴满了周围树木的树干上,一棵至少有几百年巨大的枯树上被贴了不下百张;书生打扮的人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猩红的嘴唇抿着;抬眸朝树上的黄符望去,不冷不热开口道:“你先出来再和我说话。”
“不!我真不能出去!”枯树已死,树下有被虫蚁咬出的树洞,树洞宽大,内可容下一人;此时胡子拉碴的钟留就缩在里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挤得有些难受;但一丝衣角也不从树洞里露出。
沈长释哗了一声:“你把这地方弄得跟许愿树似的,你说我写个愿望贴上去,能不能实现啊?”
“沈哥!”钟留将脸埋在了膝盖里,长叹一声道:“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是真的有急事儿才烧符让你上来一趟的。”
“我是真的想玩儿想吃东西才陪你在这儿闹的。”沈长释咂了咂嘴;走到树洞前慢慢蹲下,他略微低头看向树洞里的钟留;钟留估计许久没睡了;眼下一片青黑,沈长释皱眉道:“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现在就跟快死了似的。”
“我是真的快死了。”钟留扁着嘴,差点儿要哭了。
沈长释伸手朝他额头上推了一下,钟留的后脑勺撞在了树洞里,有些疼。
沈长释道:“无常大人说了,你修炼得当至少再有两三百年可活呢,现在死不了。白大人在苏城找到了个包子铺,里头卖的汤包据说非常好吃,一口咬下去那汤汁包了满嘴,薄皮馅儿大,拉着无常大人就去了,我本是要跟上的,若不是你这边火急火燎地烧符,我真不来。”
钟留叹了口气:“你救救我,成不?”
“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惹了谁了?在这儿设下阵法贴了黄符,躲谁啊?”沈长释问。
“白”钟留顿了顿,脸颊有些发烫,声音轻轻吐出:“白球。”
“是谁?”沈长释挑眉。
钟留说:“二十年前京都客栈里养着的小狐狸。”
“她你都怕?那小狐狸才”沈长释刚想比一比自己心口的位置,想说一句那就是个十二、三的孩子,可猛然想起来他们离开客栈那日他瞧见侧躺在床上的女人,沈长释的手还是垂了下去,他哎哟一声:“她是五尾狐,至少得有七八百年的修行了,她找你做什么?吃你啊?”
钟留抓了抓头发道:“她不吃人她”
钟留话音一止,顿了顿后,还是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全都给沈长释说了。
他与白球二十年后首次相遇便是在晚间林子里,白球被几个男人调戏,他救了那几个男人一命,白球却莫名其妙要以身相许。
这事儿过了之后,钟留原以为自己是躲过去了的,谁想到他才刚捉了个小妖,便又碰到了白球,才知道那五个男人都是她十多年前从穷村庄死人堆里救出来无家可归的少年,这些年跟在白球身边长大,与她开了一家酒坊,当伙计打杂,也都各自成家,称白球为‘老板娘’的。
白球表现落落大方,衣服也穿得得体了,说话不再娇滴滴让人想逃,装扮素雅许多,虽然依旧漂亮,却不至于让钟留看了害怕。
她当时为钟留倒酒,致歉道:“恩公请赎我前段时间无礼,我是妖,对人事不通,这几个小子天天去听书,说是报恩便是以身相许,我当真了,却没想到吓到恩公。我原本也不是那个意思,今日与恩公喝酒,还请恩公不要把那荒唐事放在心上。”
赔礼的酒,没有不喝的道理,况且钟留见自己当日随手救下的一只妖不仅解决了无常大人的案子,而今还救了好些人,好好地经营生意,本分修炼,已是难得,便不推辞,喝了两碗。
结果
“酒里下药了?”沈长释问。
钟留眼眸一亮:“你你你你知道?!”
钟留嗨了一声:“你与我说说后来。”
后来
钟留就昏昏沉沉,浑身发热,怎么看白球的笑容怎么不对劲儿,白球还用软手贴着他的心口,说他喝多了把他扶到楼上歇下,屋外天色已暗便在她这儿留宿一晚。
钟留本来紧张,却没想那么多,结果白球把他扶到房内关上了房门落了锁,一把将他推到床上还说他热得满头大汗给他脱衣服凉快凉快。
钟留的衣服没脱下来,白球身上脱得差不多了,肚兜之下就是莹白的肌肤,钟留看着两管鼻血流下,顿时明白过来事情不对,他将白球推开,一张黄符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使法逼出刚才喝下的两碗酒,悉数喷在了娇滴滴软绵绵的白球身上。
“你你你”当时钟留口齿不清,一边擦掉自己的鼻血一边指着对方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说完这话,他就从窗户跳出去逃了。
“噗哈哈哈”沈长释盘腿坐在地上对着钟留笑,伸手指着对方摇头:“你还真怂啊。”
收到了钟留无辜且哀怨的眼神,沈长释道:“她这是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先把你‘就地正法’,等事后你也不能不赖账。”
“你都懂?”钟留皱眉。
沈长释说:“我活着的时候也是在天桥底下说过书的,不过她既然对你没有恶意,你何必怕成现在这样?”
钟留叹了口气:“你当只有那一次吗?”
“还有?”沈长释挑眉。
钟留点头:“再后来,我又碰见了她,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张灭妖符,握在手中手都快烂了,站在我跟前哭着说我若不和她在一起,她就将符贴在心口一死了之。”
“这是苦肉计。”沈长释摇头:“后来她贴了吗?”
“她想贴的,我我又给救了。”钟留伸手抓了抓脸:“救完我就跑了。”
“还有吗?”
“还有她帮我抓过鬼,抓了三十多只恶鬼,浑身都是伤,带着恶鬼来找我说要认我做师父,跟着我一起修行。”钟留眨了眨眼。
“还真是花样百出啊。”沈长释啧了啧。
钟留叹气:“鬼我收下了,伤也给她治了,她这几个月天天跟着我东奔西跑,我走哪儿她都能找到,她开的酒坊都快倒了,那五个伙计天天坐在门口哭着喊着等她回去,你说她怎么就想不开,非得跟着我呢?”
沈长释嗯了一声,反问一句:“那你怎么想不开,非得不要她?”
“我们修道之人,无情无欲才是正道,我祖宗说了,修道之人本就薄情,我对她没那份心思。”钟留道。
沈长释嗤了一声笑说:“可你祖宗早就投胎转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现在已不知多少次轮回了啊。”
钟留愣了愣,看着沈长释,沈长释又说:“你若对她没那份心,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她若想死你由她死,她若受伤你由她伤。以往也不见你对妖有多同情,不收便算不错了,现在倒好,还关心人家酒坊的生意来了,你既然薄情,那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钟留从树洞里头钻出来,站在沈长释跟前皱眉道:“沈哥,我请你来不是让你说这些话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长释也站起来拍了拍衣摆问。
钟留说:“我快三百岁了,你也五百多岁了,我们加在一起算八百年,和她的道行能持平,你帮着我,吓一吓她,让她别缠着我。”
沈长释朝钟留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儿出息”
“沈哥”钟留扯着沈长释的袖子:“你是我亲哥啊!”
“我不是!”沈长释抽回了自己的袖子,问:“她人现在在哪儿呢?”
“应当是回酒坊了。”
于是沈长释莫名其妙被钟留拉入了这一场不知是桃花劫还是桃花运中,领着已经在树洞里躲了三天的钟留前往白球所在的城池,顺着城中大路,找到了钟留口中那家快要倒了的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