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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尚仁觉得好笑似的摇摇头:“你也用不着担心,有我和高阁老在,还能让你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不成?不妨实话告诉你,我在兵部这么多年,你刚才一句话确实说中了我的心思,洋人带来的洋枪洋炮威力巨大,只怕他们还有更厉害的武器没拿出来,别的不管,造武器的技术一定得让咱自己人学会,不然我寝食难安!”
听着顾尚仁的话,方长庚却不大能高兴起来,说到底这些老臣们始终觉得还是世界中心,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落后西方一大截,当然不会有危机感。
无奈国内消息闭塞,看不到欧洲的先进是客观条件所限,至少办学堂的事终于有了着落,要是永淳帝能接纳他的意见派使臣去各国学习,有所见闻和收获,他就满意了。
不知道高渊和顾尚仁在背后做了什么,总之经过各部尚书商议完善章程,编译馆顺利开办,集中人手开始编写课本,至于招生方面下了死命令,凡四品以上大臣家中有适龄儿童至少要有一个进学堂,至于师范堂需有举人功名者才可入学,结业后可留在学堂当老师,也能参加专门考试担任官职,而不必通过会试等等诸类规定。
方长庚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这些举措治标不治本,要让举国上下都认识到西学的重要性,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永淳元年三月,方长庚被任命会试同考官,因接连两次恩科,今年考生数量远超以往,本着为永淳帝挑选更多年轻肱骨良臣的想法,录取人数也比过去增加了三分之一,对他们这些同考官而言工作量明显增加。
方长庚这回累得够呛,批卷子批得眼冒金星,又不敢随意对待一份份凝结了考生心血的卷子,急得嘴边燎起几个小泡。
看到其中一份卷子,方长庚总觉得这文风似曾相识,便在上头写了一个“荐”字,呈到主考官那里。
会试结束后,方长庚连酒都没去喝,急着回家去看他宝贝女儿。
因为贡院离家还算近,方长庚索性也不叫车,就这么走着往城郊而去。
行至半路,方长庚就觉得不对劲,好像总听到身后有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不免多了一个心眼留意周围的情况,只是脚步不停,看起来似乎没发现异常。
等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脚步声陡然重了起来,脑后忽然一道凉风,裹挟着棍棒划过空气的呼啸声,猛地向方长庚袭来。
挨打()
方长庚反应还算快;及时躲开了;只是手臂还是被木棍扫到;瞬间火辣辣地疼。
他脑袋一懵;还以为遇到强盗;刚想回头看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他严严实实罩在里头,只剩一片黑暗。
雨点似的拳脚全招呼在他身上,方长庚立马护住头;密集的疼痛让他头脑格外清醒,马上否定了原先对这些人的身份的猜测,至少绝不是为财。难道是谁看他不顺眼;所以叫人来教训他?
间隙方长庚听到有人说:“以后做事小心点儿;得罪了大人物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就你爱国”
方长庚恍然大悟;自从办学堂之后;因为招生的事儿京里看不惯他的人多了;不只是那些被迫把儿子送到新学堂的权贵;还有一些在私塾教书的老儒生也骂他忘本;总之这顶崇洋媚外的帽子他是戴定了。
只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又少不了一块肉;不过他还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看样子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本来以为这帮人打一会儿交个差就得了;没想到歇了一会儿又要动手;方长庚忍无可忍,吼道:“打够了没?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我治不了那些大人物,还治不了你们了?警告你们,适可而止!”
头顶的拳脚久久未落下来,这时不远处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干什么你们!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些人见被发现,生怕会被抓去见官,登时呈鸟兽四散状跑开了。
方长庚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疼痛,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刚想向来人求救,突然身上一轻,麻袋已经被拿开了,一瞬间亮光刺得方长庚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没事吧?”仍是那道声音。
方长庚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还没看清眼前人就先道了声谢:“多亏兄台及时出现,不然他们还真没完没了了。”
对方没吱声,直到方长庚眼前恢复清晰,和那人对上眼,就见对方面露惊喜,指着他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方长庚也认出来了,立即笑了:“李琦?”
李琦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愤懑和疑惑:“方大人,那些人为何要打你?”
方长庚摆摆手:“这事说来话长,还是别提了。对了,你这是来京城参加会试?”
李琦点点头:“我就住在会馆,刚才出城办了点儿事,没想到就碰上方大人”说着他也觉得尴尬,大概是怕方长庚觉得被他看到这种事十分丢脸。
“说明咱们有缘分,我家就在这附近,不如去坐坐?”方长庚没有露出李琦以为会有的表情,相反完全没把刚才被打当一回事儿。
李琦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去方长庚家好好谢谢当初他给的一百两银子,而是明天会试成绩就出来了,眼下太阳都快落山,他怕晚了进不了城。
方长庚知道他担心什么,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便道:“那你先回去,安心等结果就是。”
说完两人就各自分别,刚走出几步,方长庚就觉得哪里不对,忙转身叫住他:“哎,你先等等。”
他可算想起来了,今儿个填榜的时候,可不是有个叫“李琦”的人么!当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已经把这么个人给忘了,如今被他一提醒就全记起来了。
说起来叫“李琦”的人不知凡几,不过按照榜上籍贯,就是他没错了。现在想起来,他的卷子还是自己荐上去的,这可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过方长庚还不能先告诉他,况且这种事要等明天揭晓才最惊喜,他还是别多嘴为好。
见李琦还在等他开口,方长庚轻松地笑笑:“没事,下回再说吧。”
李琦为人正直,只是缺了一点圆滑。他知道方长庚是同考官,但不会借着这个机会问他什么,既然方长庚什么都没说,要么是他没考上不好意思扫他的兴,要么就是碍于规定不能说,他都能接受。
“那方大人慢走。”李琦有些欲言又止,还是想说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又怕方长庚觉得他想套近乎,再说眼下自己也没什么能回报人家的,光说感谢他自个儿都觉得寒碜,于是把话咽了下去,和方长庚告别。
进家门之前方长庚还有些忐忑,回想刚才自己把脸挡得挺严实的,应该看不出什么,至于身上的伤,只要小心点儿也能躲过去。
“阿爹回来了”
方长庚一听到这奶声奶气又含糊不清的嗓音心先软了,快步走进院子,小李氏和徐清猗正陪孩子玩着,看到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么多天没看到你,孩子们都想死你了。”徐清猗放开怀里的小女娃,目光始终追着她歪歪扭扭的脚步,直到方长庚把她抱到怀里。
“柔柔乖不乖?有没有做坏事让你娘和奶奶不高兴?”方长庚在她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语气要多轻柔有多轻柔。
“没有,柔柔乖,小宇不乖。”
老二和老三天生不对付,放到一块儿就要打架,只是老三说话早,老二还只能咿咿呀呀说单字,不然家里得闹翻天了。
方长庚忍不住刮她小鼻梁:“那你可不能学你哥。”
“才,不学。”
世宇原本一个人坐在树下的毯子上玩玩具,看到父女俩一唱一和,不哭不闹,突然抓了一只蛐蛐往嘴里塞,方长庚本就关注着他那边,在几个女人的惊叫声中箭步过去,一边放下老三,一边把老二嘴里还留着一条小命的蛐蛐给抠了出来。
做完这些,方长庚脸都气绿了,指着被吓晕倒在地上的蟋蟀疾言厉色道:“这能吃吗?把你扔出去都饿不死。”
徐清猗挤开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别把他吓哭了。”
方长庚自问脾气还可以,就是遇上老二这小祖宗就压不住火气,小时候那么能哭先不提,现在反倒是不哭了,但也让人没一刻能省心的。
“你看他像是怕我的样子?他就是什么都不怕,刚才差点把蛐蛐给吞了,谁家孩子这么大胆子?”
徐清猗笑了:“这不就是你儿子?男孩子胆子大没什么不好的,宇儿现在还小,哪里知道那是什么,懂事了就好了。”
方长庚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老二的小脑袋以示警告,很快就觉得累了,便说要回屋睡一会儿。
小李氏和徐清猗都心疼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没打扰他。
方长庚走进屋子拿镜子照了照,确定没有破绽才换下官服躺下,后背一接触床板,他就打了个激灵,疼得差点叫出来,心想他可记住那几个人的声音了,要是让他给碰着,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刑部()
李琦在殿试中得了二甲第一;通过朝考后如愿以偿进了翰林成为一名庶吉士。第一年庶常馆课业繁忙;方长庚也没见过他几次;因为十二月时他被擢升为内阁直阁士;到永淳二年三月升任正四品詹士府少詹士;六月大考二等;又得永淳帝赏识;升任为刑部侍左侍郎。
吏、户、礼、工、刑、兵六部各有门道,吏部管官员,户部掌财政;礼部掌礼教,工部职工程,刑部主刑罚;兵部管军事;各司其职。要说好的去处不外是吏部、户部和礼部,既贵且富;当上了尚书将来便是入主内阁的候选人;至于另外三部稍稍逊色;但各有侧重;能进去就是好的。
侍郎是正三品的高级官员;仅在尚书之下。方长庚入官场不过六年,以二十六之龄坐上这个位置;百年来寥寥数人。至于方长庚为何去了刑部,却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永淳帝竟然上了心;真将他安排到了刑部。
方长庚心中略激荡,本朝刑部的司法权远高于大理寺,审案一并由刑部负责,大理寺仅对审案结果进行复核,对于方长庚而言,他心目中梦想的去处自然是刑部。
没有朝一日能重新拾起他前世专业所学,还去了最高院,方长庚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不过很快就醒过来了。
进刑部第一天,刑部尚书康锐光就给了他几本书要他熟读,方长庚接过一看,一本是大昭律,一本是刑案则例,还有一本洗冤录,方长庚心中暗笑,这些书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就是随便念一段话他就能说出在哪一页哪一节。
但顶头上司的话不可不听,方长庚恭敬接过书,心想多看几遍也无妨,况且据康锐光说,里面还有他的注解,意义自然又不同了。
平时刑部的主要工作是复核各省徒罪以上案件、审理京师徒罪以上案件、会同复核各省秋审案件、会同复核京师朝审案件。刑部下设十八司,比如湖广吏司,江浙吏司和奉天吏司等等,每一个片区的案子,都有主管这个片区的刑部郎中负责审理,责权分明,条理清晰。
至于方长庚和右侍郎,平日里最对便是钻研大昭律条例,有需要时在皇帝的命令下制定条文。
上任没多久,郝翰突然来家里找他,第一句话竟然是他要成亲了。
第146章()
方长庚还以为他要回法国;因为前朝皇帝下令“蕃妇”不得在本国居住;京城中几乎见不到外国女性;追问了一句才知道郝翰居然要和一个汉人女子结婚;顿时有些佩服那个女子。
然而佩服归佩服;他却是不赞同的;无奈地对上郝翰的目光:“你也通大昭律法;我朝汉人女子不得与外族通婚,共为婚姻者,流二千里;并不得将还蕃内。你们若是私自结亲,你被驱逐也就算了,她可不能跟你回法国;难道要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自从百年前来华商人、僧侣、使节还有留学生数量越来越多;尤其在广东,外国人纳汉人女子为妻妾屡见不鲜;但不少商旅回自己国家时却将汉妾留在这里且一去不复返;后来又因为外国人多;且在外国人的居住区实行他们本国律法;并不好管理;关于不得与外族通婚的禁令便一直沿袭至今,没有要改的迹象。
郝翰烦恼地摩挲着手;汉语已经比三年前好多了:“那你说我能不能向皇上讨个恩典,让我把她带回法国?”
方长庚摇头道:“既是王法;怎么能轻易破例。况且这条法例在卫禁篇而非户婚篇;为的是卫戍边防,涉及国家安危,皇上不会同意的。”
郝翰一脸懊丧,无精打采地回去了
郝翰走后,方长庚心中却一动,虽然听起来像不可能,但此时本朝确实已经有了并不完善的涉外法律体系,前世跟着导师做研究常苦于缺少第一手资料,学界观点得不到统一,如果他能对这个时代的涉外法和国外进行系统比较和研究,留下一些有效的资料到后世,那也算办了一件实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方长庚开始到处搜集涉外法和以广东地区为主的涉外案件审理情况,想到后世中国被迫签订那么多不平等条约,国内涉外法与国际法和国际惯例严重脱轨,方长庚便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
与此同时,他写了一封奏折递上去,内容就是希望永淳帝派使节去各国访问,了解外国的风土民情和社会状况,绝不能龟缩在自己的地盘为过去的辉煌沾沾自喜了。
隔几天上朝,当永淳帝以奏折的内容询问大臣意见时,方长庚明显感觉到徐达仁等人不善的目光,恐怕他们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他方长庚的主意,毕竟整个朝堂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他没别人。但于情于理,国外派使臣来朝觐见,不礼尚往来如何对得起礼仪之邦的称号,是以倒也没什么人反对,只是在决定使臣团时犯了难,因为没人愿意去!
方长庚万分无语,这么好的公费旅游的机会,怎么就没人要呢?他倒是想去,可家中有娇妻幼子,着实舍不得,要是不去,他又十分担心其他人只是去“宣扬国威”,走个场子,两手空空就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工夫不都白费了?
咬咬牙,他站出来自告奋勇,最后尘埃落定,明年开春就带一批人出访欧洲。
下朝后方长庚先回了在城里新置办的小院,因为几乎每天要上早朝,来回实在不便,徐清猗原本还想让丝雨过来照顾他,其中的深意吓得他连连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是以这个小院除了袁丰和他就没别人。
不过徐清猗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想起家里蕊儿和丝雨至今还没婚配,心想着还是趁早给她们许了人家算了,如果她们愿意,继续留在方家也不是问题。至于袁丰和前年家里买的丫头看对了眼,决定等孝期结束就完婚,至于那丫头的卖身契,方长庚早就和他们说好了到时候就还给他们随他们处置,虽然在他们家主仆之间并没有分明的等级界限,所谓卖身契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匆忙在屋子里换了常服,方长庚和袁丰一同驾着马车回了家,路上还一直思考如何和家人开口。只是他心里清楚,不管是徐清猗还是小李氏她们,都不会阻止他的这个决定。
不出他所料,她们并不反对出访的事,唯独十分担心路上的安危,尤其对外国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排斥感,就好像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似的,难以相处。
方长庚便拿郝翰举例,才让她们稍稍放心,方长庚没说的是走海路可能会遇到的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