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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长庚几人这回提前两日到的府城;打点好客栈事宜;又用了午饭;王复就提议去外面逛逛;不然怕是要在客栈里憋闷坏了。
方长庚也不贪这两天的复习时间;因院试考的并非帖经墨义,而是两文一诗,更考验平时的积累;而非一日之功。
在客栈附近的街道绕了一圈,四人又一脸颓丧地退了回去。这附近不是前来考试的考生就是考生家属,个个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看了心情更加紧张。
回到客栈;整个大堂都是人,方长庚注意到不少考生似乎在传一本册子;这时也有人注意到他们;朝他们挥了挥手:“学政出的教辅;你们要不要?”
方长庚一看;发现那人是同县考生;去年府试时也曾见过,怪不得这么自来熟。
他们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往年考题集锦,还有当今文渊阁翰林们的惊艳之作;一本不厚的书册;居然卖到了六两,令人咂舌。
方长庚说:“咱们的学政大人可真有经商头脑啊”
王复笑道:“听说那些个六部侍郎、监察御史们就盯着这三年学政的美差,不趁这个机会大捞一笔岂不是亏了,怎么样,你们买不买?”
院试的考题正是学政大人出的,出卷人编写的参考书,谁敢不买?
虽然这回府试只要不出意外,方长庚基本不可能落榜,但他心里想着廪生这个名额,也不愿冒一点险。
“买吧,花钱买个心安,要是能考上秀才成为廪生,六两也不算什么。”方长庚如是说。
方沅君和周其琛显然也默认了这一点,到发卖点掏钱买了书。
只不过他们来的晚了,轮到方长庚时只剩了最后一本,方长庚刚拿着书转身,就看到身后一位十五六岁的俊雅少年瞪大眼看着他:“书卖完了吗?”
方长庚点点头:“是的。”
那少年有些懊恼,一双灵活的眼睛在眼眶里一转,咋咋呼呼地说:“不然你把你那本卖给我吧,我出你两倍的钱。”
说实话方长庚挺心动的,不过他心里也在想,这人一身锦衣华服,一看也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难道连买本教辅书都做不到?
一旁的方沅君抢先说:“你还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用不着盯着我们的。”
方长庚心里附和,面上还是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本书我也要用,不如你听我朋友的,去别处再看看吧。”
少年似乎并不太在意这本书的问题,目光掠过他们一行四人,忽然“噢”了一声,指着方长庚说:“你是去年的府案首方长庚吧,我听人说你们四个一起通过了县试府试,很厉害嘛!”
方长庚没想到他们四个人还成了别人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看方沅君他们也有些尴尬,不禁觉得好笑:“你太夸张了。”
这时王复在一旁开口道:“你是陵阳的徐闻止?”他指了指少年腰上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止”字。
方长庚不得不佩服王复,实在是见多识广,随便在客栈碰上一个人都能说出名字来。不过从这点以及少年的穿戴来看,这位徐闻止恐怕还很了不得,只是他却是真的没听说过了。
徐闻止嘻嘻一笑:“是啊,你就是王复吧?我叔叔还在家跟我说起过你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方长庚和另外两人都摸不着头脑,后来五个人找地方坐下来聊了以后才知道这位徐闻止出身陵阳徐家,家里两位亲叔叔都在京城做官,还有两位做得是官府严格管控的茶叶生意,和王复父亲相识。而他的父亲在外省任知府,今年是特地回来考院试的。
除了令人惊叹的身世,他还是个少年天才,九岁就过了县试和府试,还连中二元,只是后来去了京城省亲,又对这种考试十分厌倦,所以任性地做了一个纨绔子弟,实在是今年已经十四,家里逼他考取功名,这才不情不愿地来的。
方长庚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像徐闻止这种人,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又兼天生聪慧,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看来这次院试的案首多半是此人了。
不过徐闻止虽然出身富贵,为人却很是热情和善,还说等考完府试带他们去陵阳山游玩。
方长庚对此人挺有好感,不禁问道:“你家就在府城,怎么还来客栈住呢?”
徐闻止长叹了口气:“还不是我的祖父母烦人得紧,家中还有几个叔叔婶婶,闹得我头疼,我就躲出来了。”
“那你考完院试就回京城了吗?”方沅君十分好奇。
徐闻止摇摇头:“我应当就在这里的徐氏族学上学,等考了举人以后再说吧。”
方长庚等人点点头,对于能意外认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都挺高兴。
然而他们并没有忘记院试带来的紧迫感,只稍微聊了几句,就打算各回各的房间了。
临分别前方长庚问了一句:“那这书?”
徐闻止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用不着这东西,只是之前有些好奇这位学政大人写了什么玩意儿而已。”
方长庚再一次感受到了暴击,十分感慨地与他道别。
上楼进屋前,王复偷偷告诉他们,这位学政大人还是徐闻止叔叔的同僚,所以不管如何,徐闻止这“小三元”是拿定了。
方长庚这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但见其他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这么看我?”
王复嘿嘿一笑:“本来我还想着这回你能再拿个案首,这下可遇到强人了。”
方沅君见方长庚似乎有些被打击到了,连忙也说:“没关系,你好好考,没准他这些年懈怠了学业,还比不上你呢。”
他们会这么想是有原因的。
院试是由学政巡回在十二个府内进行考试,因此不是全省考生进行排名,而是以府为单位,在一府中的考生里择优录用。今年全省一共三千名考生,共录取五百名秀才,他们永州府就有五十个名额。
方长庚既然是去年府案首,那么今年的院试案首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可方长庚还是十分哭笑不得:“你们也太高看我了,案首我可不奢望,只要能考个廪生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的是真心话,无奈另外三人还是露出不信的眼神,他只好说:“咱们都好好考,要是能一起上府学,那才是真的圆满了。”
这时王复他们才似有感触地说:“是啊,咱们争取一块儿上府学!”
四人会心一笑,然后分别回到房间开始看学政那本了不得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院试(下)()
院试那天;差役对着面貌册仔细确认考生身份是否符合;并且严格搜身;要求考生们解开头发;脱掉鞋袜检查是否有夹带;方长庚默默屏气;深感这时一场有味道的考试。
好在学政还算有品;没让他们脱光衣服,不然一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光膀子,那么这考试考的不是学问;而是人的心里承受能力了。
之后经过学政点名以及唱保,所有考生都拿着自己的号牌进入考场。
方长庚和周其琛作为去年的府试前十再次提堂座考,在学政的监视下开始考试。
看到题目以后;方长庚不禁一愣。
第一篇策论的题目赫然是“刑赏忠厚之至论”。
他骤然想起沈赫曾经与他说过;当今昭武帝对大昭律仍觉“轻重失宜”,甚至提出要重新修缮该法;只是迫于时机未成熟才一直没有动作;但他对礼法的重视之心可见一斑。
就连学政大人都抓住了这个时政要点;可见律法一科或许还有回温的迹象这对方长庚来说是件好事。而在那本教辅中;方长庚也看到隐晦提醒考题的痕迹;只是只能让人在看到考题时恍然大悟,提前准备肯定是不可能的;学政果然够奸诈!
不过他也没有来得及思索太多,便提笔开始解题。
这道题其实是考考生们罚与宽的界限;他引用左传中的“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以及尚书中“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两句话点题,得出“立法贵严,责人贵宽”的结论,中间再引经据典修饰一番,一篇策论就完成了。(引)
因第一题给方长庚很大的信心,再做接下来一篇文章时也轻松了许多,有一种思如泉涌的感觉。
至于最后的诗赋,虽说相比作两篇文章时思路要艰涩一些,但也过了平均水平,对于这一点方长庚有很敏锐的直觉。
一天考下来,还要在学政面前维持端正的姿势,方长庚只觉得腰酸背痛,当学政在身边来回走时更加感受到极大的压力,好在时间在考试中总是过得极快的,在检查完第三遍卷子时,方长庚拉响绳铃请差役过来弥封试卷,然后还要拿到抄录处请抄录人员誊抄,以防阅卷人根据字迹与考生勾结作弊。
院试一共考两场,分为正场和覆场,只有正场过了以后才能考覆场,所以第二场考试在四天之后才会进行,这简直是逼学子们经历两次极致的悲喜,但没办法,科举本来就是残酷的。
出来时方长庚和另外三人并排而走,然后听说徐闻止早就交了卷子,可见一定是胸有成竹了。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气度才华的人,王复,是不是京城的宗室子弟都是这样子的?”方沅君又些钦羡,还有些向往。
他们平时所见的最多也就是像王复这样的富家子弟了,但这回一来府城,就见到徐闻止这样的人物,不免生了一些比较之心,当然,比较的后果是他们彻底折服在徐闻止的风华之中。
王复感叹地说:“我以前在京城也曾与勋贵子弟打过交道,虽然是好几年以前了,但他们的确是通身的气派,哪怕是纨绔子弟也十分耀眼,让人一见就映象深刻,这个徐闻止也算是其中翘楚了。”
方长庚也是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虽不至于说是云泥之别,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实在是他们等人拍马也赶不上,以后要是真能一朝成为天子门生,见识京城里那些大人物,岂不是要露怯?
方沅君闻言更加意动,似有无限的感慨:“我们怎么做才能像他这样呢?”
王复“噗嗤”一笑:“说到底,他的仪态风度有一大半来自他显赫的家族,咱们在这点上已经落了下风,这辈子都很难赶上了。”
见方沅君越发羡慕的眼神,方长庚不禁拍拍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咱们现在在学问上都还是个半吊子,如何跟人家比?但依我说,咱们都是有大好将来的年轻学子,只要不辜负韶华,未来总是有无限可能的。能遇到徐闻止这样的风流人物可谓开阔了我们的眼界,也是提醒我们要更加努力嘛!”
周其琛也赞同地点头:“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居而不闻其臭;与善人居,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以后换了一个环境,我们自然也会随之改变。自然,前提是我们能脱离原来的阶层,到达想要的高度。”
方沅君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道:“那也得中了进士才能说这话,如果一辈子是个小小的秀才,以后想再见到这样的人物也难。”
方长庚不想让方沅君在这时伤春悲秋,忙转移话题:“你们题目做得怎么样?可都答出来了?”
说到这,王复立刻感激地看向方长庚:“说到这个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整天跟我们讲些乱七八糟的律法,我恐怕不能做得这么顺!”
什么乱七八糟?!方长庚白他一眼,下一刻果然看到方沅君失落的眼神。
“要是那时候我能和你们一块儿上县学就好了,我觉得那道题我做得不太好。”
方长庚知道这时候劝什么都没用,只说:“咱们安心等结果出来,不要胡思乱想。”
“嗯。”方沅君笑得有些勉强,倒让方长庚真的有些担心他考得不好了。
回到客栈,四个人先在一块儿用了晚饭,听隔壁几桌的考生大谈考题,都不禁一笑。
“我看越是盲目自信的人最后落榜的概率也越大!”王复有些不怀好意地说。
方长庚觉得王复这话实在是欠揍,要不是他说话声音不大,不然恐怕就要引发一场骂架。毕竟书生们武力值低下,但嘴皮子功夫都还在线上。
这时有几位考生从客栈门口进来,其中好几个熟面孔,都是在府试中得了前十提堂考的,也是今年院试中第的热门人选,就是没想到基本不是同县的他们怎么玩到一起的。
不过想了想方长庚也明白了,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而是自己。一般而言,有才华的文人都免不了惺惺相惜,而能在府试中展露头角的都是能力出众者,不像县试还属于矮子里头拔将军。所以这些人因在考生中的名气都会不约而同地形成一个交际圈,既互相吹捧,也暗地里互相竞争。
但方长庚和周其琛就像是其中的异类,从不参与那些诗会、文会之类的活动,在这群人当中只流传着他们的名字。
隔壁同县的县案首,同时也是府试第三的考生陈斌走到他们桌前,打了招呼以后殷勤地问方长庚:“府案首这回考得如何?”
方长庚立刻感觉到了这人的阴阳怪气,微微一笑,说:“还可以。”
他不依不饶:“那看来是成竹在胸了~估计这回院试也能得第一~”
方长庚说:“嗯。多谢陈兄的吉言。”
顿时把那人给堵了回去,有些扫兴地跟着人群走了。
隔着一张桌子,方长庚都能听到他们议论学政和哪位考生认识或是有什么关系,一边也把极大的关注投到了徐闻止身上,言语间分明十分羡慕,却还要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等徐闻止一出现在客栈,那些人就都噤了声,不说话了。
他坐到方长庚旁边,饶有兴致地问:“这四天你们打算怎么过?不如咱们去爬山?拜佛?”
方长庚没想到他还是个迷信的人,不过这四天无事可干,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其他三人也举手附和,约好了第二天去陵阳山散心。
见大家都兴致高昂,徐闻止就开始讲今天在考场里发生的事。
“真绝!在尿壶底下塞小抄,还以为没人会检查那臭烘烘的脏玩意儿,那蝇头书他也摸得下去手。”
考场内可自行带尿壶,因院试中中途离场解手会被默认为弃考处理,因此自带尿壶的不在少数。像方长庚他们都是不喝水憋着,不然这场面实在令人羞耻。
方长庚等人听了也一阵惊叹加佩服。
徐闻止见此有些得意,把他见闻过的奇葩考场事迹都讲了一遍,连方长庚也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一顿饭吃了老半天。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他埋头倒在床榻上就睡,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了个大早,五个人悠闲地漫步去陵阳山。其实不远,就在府学宫后面,只是和他们抱有一样想法的考生很多,因此山上还挺拥挤。
不过经过这一番接触,四人与徐闻止的关系倒更近了一步,彼此的了解也更深了。
四天后,府学宫门口放榜,方长庚几人等围观的人都散了才上前看结果。
绕过刚刚得知落榜消息趴在地上捶地哭号的考生,方长庚又见到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被贴榜的差役抬了出去,不过听周围人说是看到自己上榜高兴坏了,才轰然晕倒。
方长庚自认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还是比这些古人强上百倍的,但这回也忍不住心跳加快,毕竟三年后能否参加乡试就在这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