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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以为然的说:“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当年高祖建功立业,是何等英雄。现在周边也是烽烟四起,多少英雄辈出,像李俊茂,薛家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多少少女幻想着嫁给他们呢。”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是啊,我等老朽,自然是不入少女们的青眼了。”又叹道,“打吧,打吧!将军们建功立业,我朝也能有更多谈判的筹码。不能战何以言和?”
我不解的说:“言和?还没有开打,你就在想着和?”
他不耐烦的说:“好了!朝堂上的事,女人少插嘴。武修成明天走,他说要来向你辞行。”他不悦的看我一眼,“我说不用了,他说是和你约好的。”
他站起来:“我还有事,出去一下。”我点点头,他接着又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许接待男客,特别是不能在后院接待男客,听清楚了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小声辩解说:“我没有在后院接待男客上次是金素衣”
他打断我的话,焦躁的说:“金素衣在外人眼里就是男人!瓜田李下,你不懂避嫌吗?你不为我想,可总要替你李家想一想!”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看着他往外走,跑过去抱住他,哭着说:“对不起”
他僵硬的身子慢慢变软,回过身来,拍拍我的头,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事不怪你。是我有些焦躁,这两天事太多了。”
我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委屈的轻轻的抽泣着。
他温柔的说:“是我连累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过,你以后也注意一下言行,现在风气不是从前那样了,别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交往。还有,别穿男装往外跑了,出门老老实实坐车,戴上面纱,让人跟着,没事也不要外出。”他打量着我,笑起来:“你这珠圆玉润的,穿上男装更像女人了。”
我本来被他一席话说的很委屈很沮丧,现在听他说“珠圆玉润”,忍不住又笑起来,打了他一下,嗔道:“你笑我胖”
他也笑起来,满眼都是宠溺:“胖瘦我都喜欢。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好乖,好可爱。”
我无奈的点点头,他笑了笑,转身要走。
他又转头对我说:“既然你约了武修成,晚上我带他回来吃晚饭,你准备准备,让蔺先生和他那帮弟子,都出来陪陪他吧。”
我索然寡味的摇摇头:“不了,我哪里有那么多要见他的心?既然你这么不高兴,那就算了吧。”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多要见他的心,可他未必如此。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带着赴死的心。见见他吧。”
我惊愕的抬头:“为什么?他是一军统帅”。
第二百零三章 胡无人()
武修成当年在蔚州节度使帐下调用,蔚州被契丹打败,武修成的妻子被俘。武修成当时不在蔚州,在蔚州旁边的一个小城固守待援。他不肯投降,契丹人就在城门前用马拖死了他的妻子。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大的胎儿。她是死在武修成面前的,死状之惨难以描述,据说连孩子都被拖出来了。
我只觉得似有万箭穿心,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来。原来,战争的惨烈离我真的是这么近,而不是成就战神的遥远故事。渐渐的,眼泪流出来,鼻子也酸的喘不过气来。
“战场上的故事,哪一个不是这么血腥残酷的?战场上多如沙砾的死尸,每一个背后,都有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将军们只看到建功立业,哪管他们的功勋下面,多少生灵涂炭?我不是军人,我和他们的理想不一样。”
在这么血腥的故事面前,我不愿去想什么他们的理想,只是被这个故事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趴在周斯年的肩膀上,呆呆的问他:“换了你,我被契丹人抓了,你会开城门投降吗?”
“会。”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他继而笑了:“换了我,才不会把你带到前线去,打仗,带什么女人?”
“可能他是在边关待的太久,不带夫人会彼此思念吧。”
他讥诮的笑起来,不以为然的说:“所以他不配为将,只是个酸儒。”
我撇撇嘴:“好了,人家这不配为将的去打仗,你这配为将却又不上战场的就别说风凉话了,好好去办给养吧。”
他哈哈笑起来:“好,我去办给养,让你的武将军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
他拍拍我的脑袋,说:“行了,等他来了,别哭哭啼啼的,他好好的,你这哭的什么?长点自己人的志气。给他找两个女人消消火,”他坏笑着,“要芊芊细腰的那一种。”
晚上随周斯年前来的,除了武修成,还有镇安军的李俊茂。李俊茂将军是李朝宗义兄的孩子,义兄去世后,李朝宗收养了李俊茂。
英俊的李将军未着戎装,而是着一袭冰蓝色的长袍,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煞是惑人。
武修成则穿了红色将袍,胸前的老虎眼睛凶狠,牙齿尖利,一幅作势欲扑的样子。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嘴唇也不自然的发抖。和身上的老虎却有几分相似。他边走边激动的和周斯年说着什么,周斯年只是不停的微微点头。
大厅里已是布置一新,蔺澄泓与一班舞伎在另室随时等候召唤。待他们两人落座,两个精心挑选的侍女上前把盏,坐在武修成身边的美女,腮边两缕发丝,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无瑕,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武修成果然被这美女吸引去了大半目光,不再和周斯年争论,眼神也有些魂不守舍,变得温柔而迷离。
李俊茂不由扑哧一笑。看向自己身边这位同样娇艳若滴的美人,穿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
李俊茂黑不见底的眼眸多了几分灵动,拿起姑娘的手捏了捏,问道:“叫什么名字?”姑娘倾慕的看着他,情意绵绵的答道:“但凭将军起名。”
李俊茂略略诧异的看着我,我笑道:“姑娘倾慕将军已久,姐姐只是替她圆了这个心愿,俊茂不会伤了姑娘的心吧?”
李俊茂如沐春风的笑了起来,很干脆的说:“那俊茂就多谢皇姐了。”转头旁若无人的对姑娘打量着,“叫楼兰如何?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周斯年笑道:“好名字,”又转向武修成,“修成,你呢?要辜负这美人心吗?”美人轻抬芊芊玉手,为武修成倒了一杯酒,柔情似水的双手奉上。
武修成犹豫着,迟疑着。我明白,爱妻惨死眼前,现在自己却温玉满怀,过意不去啊。可作为将军,心魔不除,又如何能沉着冷静的面对战场呢?多少生灵系于彼身啊。
这时,珠帘内响起气势豪迈,慷慨不凡的筝声,配唱李太白胡无人: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想不到蔺先生平时低沉空灵的声音如今这般高亢,武修成与李俊茂击打桌面,随声附和,美女把盏,歌声落下,酒矣半酣。
武修成已有五分酒意,从姑娘手里拿过酒壶酒杯,走到珠帘后面,给蔺先生倒了一杯酒:“老蔺,还是你知道我!谁说胡人勇决习战?”
此言一出,周斯年微微变色,蔺澄泓要唱此曲,我事先并不知道。可虽然周斯年一向认为打仗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可现在却也是积极备战,“不可战何以言和”嘛。
我走到珠帘旁边,笑道:“武将军此言差矣,李太白这首诗,分明是写胡人兵强马壮,汉军兵多将勇,特别讲汉军人多势众,将谋兵勇,汉军必定克敌制胜。拙夫请蔺先生唱这首歌,是希望将军能大败契丹,进而彻底消灭契丹。也是为两位将军壮行之意。”
武修成这时也自知自己出言莽撞,急忙以醉态掩饰,哈哈笑着对我说:“公主送的美女太**,修成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
我笑道:“你只顾自己肚子里悄悄**,把人家姑娘冷落一边,不知要怎样的伤心呢!看看人家俊茂,多么怜香惜玉。武将军这般的倜傥人物,怎么是个不解风情的?爱上你的女子,都要这样的为情所伤么?”。
第二百零四章 女扮男装()
我伸手招呼那姑娘,“把将军扶回去,爱慕将军,就要多上点心嘛,只知道伤心有什么用?”
姑娘委委屈屈的过来搀扶武修成,我已经分不清楚,她这般哀怨的楚楚可怜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爱上了武修成。武修成半醉半醒之间,作为一个对自己魅力颇有信心的男人,他必定是信了的。
武修成握着姑娘的芊芊玉手,拥着姑娘芊芊细腰,调笑着美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武修成又不是瞎子。这么细的腰,这么细的手指,就叫芊芊可好?”
姑娘福了福身,娇羞的笑着:“单凭将军做主。”扶着武修成坐到了位置上。
周斯年不悦的看了一眼蔺澄泓,可琴师是可以决定自己在宴席上弹唱什么的,除非主人有特别的要求。这诗在这样的宴席上唱是完全随景的,武修成偏要那样说,也不是蔺澄泓的罪过。
一旁的李俊茂嘲讽武修成道:“何意百炼刚,突化绕指柔?武将军今个白天,不是还在陛下面前,痛陈契丹的杀妻之恨吗?这变脸的本事,可不要用在打仗上。国公没有说错,契丹虽不是不可战胜,却也决不容你我小觑。别吃了败仗,又说国公宴席上的歌唱的不好,不该夸大自己实力,轻视契丹了。”他哂笑着看向周斯年,“横竖都是不好,国公就不要责怪蔺先生了。”
武修成瞪了一眼李俊茂,正色对周斯年说:“原是修成说错话了,修成向国公道歉。”
周斯年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你我同僚,无非意见不同,都是一心尽忠陛下,有什么对错可言?只是,”他看了我一眼,“公主方才所言,打败契丹不错,彻底消灭契丹,就是妇人之见了。”
我原是无心之言,现在冷不丁被他这么直白的抢白,差点被一口汤呛着,气的抬头瞪他。
他却没有看我,继续说:“我朝没有实力彻底消灭契丹,皇上这次派重兵救幽州,只为在幽州打败契丹,让其不敢南顾。另外,朱圣教已转身北向,极有可能会联络契丹,必须坚决消灭。只有这样,才不会打破我朝与契丹的力量平衡。两位将军切记圣意,不得有违。”
李俊茂与武修成也没有在意他刚才对我那么无礼的一句话,皆认真的听他说话,然后恭敬的躬身称“是”。我只好自我解嘲,我本妇人,我的见解,可不就是妇人之见嘛。
我眼看着武修成带着芊芊离开,眼睛里少了许多戾气,多了不少柔情。奇道:“这人十年不忘妻子,怎么才见着这个芊芊就变了?当真是缘分吗?”
周斯年不屑的笑起来:“十年?这十年只怕他床榻上芊芊,柔柔,或者其他的什么莺莺燕燕的没有断过吧。仇恨是有一些,情分也有那么一点,更多的是丢不起这个脸,一心想扳回来吧。”他笑着看我一眼,“你以为,李俊茂的话是空穴来风吗?”
虽然我承认我也觉得他说得对,但心里还是很失落,为了我心中曾经那么美好的武修成。
这些事却让我下决心送晓雲扮成男孩子去。那两个姑娘,只因大战前夕,需要给武修成平复一下被仇恨烧灼的心,被当成礼物送出去,虽然是很风雅的事情,这一生却似飘萍,结果如何,自己完全把握不住,谁又会在意她们呢?。
还有我,公主又如何?周斯年一句话,我便被关在了这所大宅里,不比被关在依云院里的如梦强多少。
虽然周斯年一直看不上金素衣,可我却羡慕她,欣赏她这种敢于惊世骇俗,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的冲劲。晓雲,上天也给了她选择的机会,我要为她好好把握住。
一大早,尤宁就带着晓雲来辞行,要上学去。晓雲像男孩子那样梳了个两角髻,穿着小男孩的衣服,和尤宁拉着手走进来。我本来嘱咐清扬,不要带孩子们来辞行,可她不明就里,觉得礼不可废,还是带他们来了。
他们上学走的早,这时候周斯年还没有出去,好在他并没有在意两个小孩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晓雲却知道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爹爹,总是偷偷看他,眸子亮晶晶的,好像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我心里又担心又心疼,既怕周斯年现,又心疼晓雲想认父亲而不得的心情。可现在父女相认,实在不是时候啊。我叹息,这阴魂不散的朱圣教,什么时候才能灭亡?
周斯年敏锐的扑捉到了那总是飘在他身上的目光,抬起头,正对上晓雲晶晶亮的双眸。他狐疑的看着晓雲,招手让他过来,端详着:“这孩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谁家孩子?”
晓雲的样子,比在船上时又有了些变化,脸上有了周斯年的影子,一双紫黑色的眼眸,越的紫了,不再是半年前的模样。
我笑着接腔道:“他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回京的时候,他一个人想进京投亲,跑咱们船上底舱躲着,差点就冻死了。幸好尤宁现了他,也找不到他的亲人,只能先放咱家养着,等着他家人来找。他和尤宁亲厚,又喜,我干脆让他和尤宁一起上学去。”
周斯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晓雲:“叫什么名字?”
晓雲回答说:“我叫阿晓。”
“没有大名吗?姓什么?”
晓雲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周斯年叹声气:“去吧,好好。”
尤宁和晓雲鞠了个躬,走了。
周斯年看着他们走出去,声音低沉的说:“这两年年景不好,现在青黄不接,朝廷又在准备打仗,很多家无余粮的人家,养不起孩子,就扔了。这个孩子,多半也是如此。”
我听他的意思,总算没有认出晓雲,松了一口气。不由牵挂起沅王爷来,很奇怪他一直没有信来,晓雲丢了,他难道是一直自己在找吗?那老人家得多担心啊。
周斯年继续说:“这孩子我看着亲切的很,好好照顾他吧,看起来很聪明,又喜,我太阳城,也算是后继有人。”。
第二百零五章 黑猫()
我很欣慰他喜欢晓雲,心里却又有了隐忧。原本只是上学才做男装打扮的阿晓,以后是男是女呢?
又觉得自己思虑过重了,周斯年哪里会注意到家里的这些小孩子们,更不会知道采文院有几个孩子。等朱圣教覆灭,再把实情对他讲明,这期间我的苦衷,他自会明白。
这天义学的先生家中有事,学堂休息一天,我照例又找了一些细巧玩意儿,到采文院来看晓雲。
刚走到采文院门口,就听到依云院里鸡飞狗跳,守卫看到我来,急忙跑过来,这个守卫一嘴唇的绒毛,脸上带着稚气。是太阳城在京城一位老伙计的老生子,爹娘娇惯的很,干不了什么,却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