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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城一梗咽，差点儿泪如雨下。
野观音伸着冰凉的手指胡乱的摸着江小城的脸，可惜她把手上的泡沫也擦到江小城眼睛里，促使江小城最后都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肥皂泡沫还是心酸野观音而眼泪不止。
江小城强行咽下眼泪，低着头帮野观音擦身子：“你的丈夫叫什么？我把他狗头拿来，给你报仇。”
“我的丈夫……”野观音喃喃的念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她默默的低下头，像一只卑微的老鼠不敢抬头。百般无赖的撩撩面前的水面，野观音忽然冲江小城咧嘴一笑：“他不要我了。哈哈哈……”
他不要我了。
野观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连肺都要咯出来，笑得在水池里打滚。减起的水花让她乱糟糟而且非常长的头发贴在她大笑的嘴边，好像水里幻化的厉鬼。可她的眼底没有仇恨。
观音本是慈眉善目，救世济人，但如今疯狂的女人却毫无端碗之态，只剩下癫狂。
含着眼泪给野观音洗完了身子，江小城又给野观音找了一身衣裳。水晶宫就相当于江小城的第二个家，她可以随意指挥任何一个人。
当野观音换上新衣服，她还没有改掉自己在地上打滚的习惯，没一会儿又变得脏兮兮的。江小城很耐心的帮她拍掉身上的灰，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不要和孩子一样。
杀婴看到野观音焕然一新的模样足足愣了半晌，等野观音拍着手冲他笑的时候，他才扭过红脸去给他们充当司机。
小老头看到野观音这个模样，也是一怔感慨，多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干干净净的样子，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并且，他对江小城由衷的说了声感谢。
接下来就要去见连承佑了。
野观音也感觉的隐隐的紧张，坐在车上乱动。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灭了无生巷？”小老头摸摸自己的山羊胡，深陷的眼窝动动。
江小城如实回答，她以为连承佑是被拐走，在无生巷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整个人生性大变。为了找连承佑，连承佑的母亲也疯了，所以替他愤怒才放下豪言。
小老头不由摇头：“这样感情用事日后一定让你吃大亏。你应该是走黑路的，我奉劝你一句，在这条路上重义气不是坏事，但你运气好会让你有一群死亦无憾的好伙伴；运气不好就会被人抓住死穴，让你万劫不复。”
江小城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只是秉着感恩图报，对于害过我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老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闭目似乎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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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n°267：天堂与地狱（）
……
安佑医院的某一楼中的某一个房间里，一个恍如神明的男子半坐在床上。他微微合闭的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像展翅欲飞的翅膀。
外面的异动让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病房里进来一个女孩，她先是悄悄的推开门，慢慢踱步到房间里。
连承佑没有睁开眼，只是淡淡的开口：“你来做什么？”
江小城没有说话，而是另一个女人开了口：“哑巴……”连承佑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女人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非常像，尤其是那个声音和那个傻傻的表情。
连承佑看着女人，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有了一个别的表情。他愣了半天，只是震惊，震惊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忽然出现。带来的，也是多年前的回忆。
江小城默默的退出来，让他们去聊。
小老头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他透过门看到野观音和连承佑两个人在说话，欣慰的说：“哑巴长大了，以前跟我一样高。现在我才到他肩膀。”
江小城看着小老头弓着的腰背，走路都有些吃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连承佑一米八多的个头，自然是比他高出许多。
面对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连承佑第一次在脸上流露出一种柔和的温暖。
那是孩子对长辈的依赖和思念。
怪不得野观音说江小城身上有连承佑的味道，那是因为连承佑和江小城认识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了。”小老头说。
“我想知道你和野观音是什么关系？好像跟她关系很好。”江小城问。
小老头说：“无生巷的人都是如此，野观音也好，我也好，都是苦命的人。”
“苦命的人？我听说无生巷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或者是变态啊？”
小老头冷笑：“说我们是变态的人才是真正的变态。他们披着道德的外表，隐藏自己丑陋的内心，表面上都光鲜亮丽，实际上全部腐烂到了骨子里。”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浓浓的恨意从牙缝间落在江小城耳中尤为发毛。
关于无生巷的传闻江小城也是听说过的，那里都是一些犯过重罪入狱后在外界无法生存的人，还有一些重点罪犯的孩子，一旦提到无生巷，所有人都会嗤之以鼻但也有些害怕。
她在小老头的脸上读到了一些复杂，但没有细细追问，她知道重提旧事一定又是一番撕心裂肺。隔着窗户，看到连承佑面对野观音时的笑容，如万古寒冰溶解又像干枯的沙漠下了续续风雨。
江小城在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连相思说不懂他。儿时走丢了，去了一个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却遇见了天使。长大后回到自己的家里，却不被家人承认质疑他的血统就连母亲也疯了。
地狱里面有天使，天堂里面有恶魔。
连承佑不是因为在无生巷的遭遇而性情大变，而是因为亲人的丑态而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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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n°268：身不由己（）
……
野观音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抱着连承佑不放手。连承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才悻悻松开手跟杀婴和小老头回无生巷。
江小城留在连承佑的房间，他站在窗边，一身白色的病服穿在他身上居然出奇的好看。
他对江小城说：“谢谢。”
江小城笑着摇摇头：“不用，她对我很好，我也只是想帮帮她。”
“阿姨的神志不清，而且整日以天为北以地为卢。一般人看到多都来不及，你还带她去洗澡，带她来见我。阿姨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她，她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就要被无生巷的人打死了。”
连承佑关上窗户，从窗边拿起自己的眼镜慢条细里的擦了两下：“阿姨很可怜，她的身世是无生巷的人们有目共睹的。在她年轻的时候，经常拿家里的钱救济一些人，所以人们叫她观音。无生巷的人大部分都曾经受过她的恩惠，所以她虽然疯了大家却很照顾她。”
江小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又问：“那她的丈夫呢？”
“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大概是怕无生巷的人寻仇吧。”
连承佑表情没什么浮动，可是他眼底却有一些恨意。江小城知道连承佑也一定很在乎野观音，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无生巷找她？她很想你。”
“身不由己。”连承佑只是静静的说了这四个字，就背对江小城，就给她一张笔挺的背影不在说话。
江小城也琢磨着这身不由己四个字的意义。之后和护士请假的时间到了，她只得回到自己病房，等着医生来查房。
之前不觉得什么，可是静下来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疼得要命。
青木岚把江小城骂了一通，让她不要再乱跑，脱臼的地方刚接好不能乱动。江小城做了各种保证，才让青木岚消气。随后，江小城又问青木岚王硕的情况。
青木岚说王硕过两天做皮肤修复的的手术，然后注意防护和少碰伤口就行了。
江小城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很简单，别的整容医院也能做到啊。青木岚却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江小城：“别的医院绝对做不到我的水准。别拿野鸡和凤凰比。”
“……”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江小城翻了个白眼默默的不说话了。
青木岚检查了一下江小城身上的伤，说有几个地方在发炎，就给护士打了个消息让江小城再打一瓶消炎的点滴然后就去“看”王硕了。
虎子听说江小城住院，带着一大堆花来看江小城。什么野菊、百合、康乃馨摆了整整一个房间弄得护士差点儿以为虎子是开花店的。
江小城问三爷呢，虎子说三爷这两天忙着断玫的事，实在是抽身不了，四天就睡了三个小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江小城想，算了，自己还是去看三爷吧。
虎子那里似乎还有事，说了一句“三爷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然后就走了。
江小城摸摸手边的花瓣，沾着清晨的露水弄湿了她指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感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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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n°269：你的心真大（）
……
打完药之后，江小城想到小舒她们还要来找她，就小憩了一会儿。享受着午后如猫爪一样暖融融的阳光。
刚去睡没多久，江小城又被推门声吵醒，她以为是护士来换纱布了，就没有睁开眼。
可是那个人绕过旁边的床，走到江小城旁边。然后江小城的脸上痒痒的，有人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脸，指腹的糙纹摸着她的皮肤。
是谁，为什么指尖冰凉的可怕。是谁，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江小城动动酸涩的眼皮，看到一个少年背对着阳光，他深邃的瞳孔像是蔚蓝色的大海，浓密的睫毛交织出一丝哀伤，棱骨分明的五官让他有着无法直视的帅气，可眉心陷入阳光之后，让他看起来不尽忧伤。
那一瞬间，江小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情的抓住男子的手，错然的喊到：“季戈……？”
男子瞳孔深处猛地怔住，继而绷住表情，冷冷的抽出自己的手：“我不是季戈。”
江小城动动酸涩的眼睛，看着连承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才知道自己是认错人了。
“抱歉啊。”江小城垂下手，刚才的连承佑真的有季戈的影子，意外的温柔就像每次季戈面对她的时候。
季戈……我好想你。
连承佑没有说话，但是脸色一直不好看。他提着一袋吃的，放在江小城的床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江小城瞬间就明了了。
原来连承佑是来给她送吃的。可是怎么不喊醒她还摸她的脸？
江小城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刚才连承佑摸过的地方，脸庞有些发痒，有些发烫。
“你不是左崎久的女朋友么，为什么还用那种语气喊别的男人。”连承佑冷着脸，他没有戴眼镜看上去更帅了，但是也更似远山寒冰冷冽。
江小城知道他果然是误会了，赶紧连忙解释：“你别想多了，季戈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他忽然不见了，我只是有点儿……”
“你想见他么。”
江小城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连承佑眼底的光芒似星光零碎：“左崎久呢。”
江小城同样回答：“也想见。”
“你的心真大，可以装的下这么多人。”连承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是语气越听越冷。
“他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知道他们在遭受什么，我感觉自己好没有用。”江小城低下头，揉着自己的指尖。连承佑看到屋子里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鲜花，他眼底的光芒顿时黯淡如山谷深渊。
“你出院后去找布老师正式接管城田。”
“那学生会呢？”
“与我无关。”
连承佑扔下这句话，背影立刻消失在门外。
江小城摸摸床头还热乎乎的吃的，心里很不明白，这个扑克脸怎么比左崎久还喜怒无常，明明来给自己送吃的，最后生什么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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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n°270：接手城田学校（）
……
袋子里有几个胖嘟嘟的肉包子和米粥，还有几个爽口小菜。连承佑知道病人不宜吃太多油腻，但是江小城也不喜欢太过清淡的就选了这个中国千年至今老少皆宜的食物。
可是江小城明明记得离安佑医院最近的包子店要走半个小时呢，而且那家的包子附近有名要排好久队。
一丝感动萦绕心头，心中对季戈也是思念了不少。他对她，其实也是这样。因为江小城半夜来月经肚子疼，就跑去药店非要睡了的医生起来开止痛药。还有左崎久，虽然霸道又任性，可是却对江小城出奇的好。
唉，真想他们。
江小城吃完东西，小舒就来见她了，一进门小舒就抱怨：“我说我这是什么命啊，先是王硕住院，又是你住院。我是医院上下楼两回跑。”
小舒这两天为了照顾江小城和王硕，连家也不回了，几个弟弟妹妹都没有人照顾。
江小城想搬到和王硕一个病房，但是王硕是外科，江小城是骨科，如果两个病人放在一起医生查房会诸多不便。
庆幸的是，江小城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被连承佑掰折的左臂还有点儿疼。
“连承佑怎么这么狠，你看你的胳膊，没有几个月好不了了。”小舒看着江小城肩膀上淤青的地方，愤愤的埋怨。
“也不怪他，如果不狠点儿怎么让城田的人对我这个新老大心服口服。是个女的本身就很有争议了，我就得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伤口。”
“不过我也很震撼，以前你赢左崎久是左崎久让着你。可是这次和连承佑的一战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左臂脱臼还死死的立着。”小舒每次想到那天的一战，雨下的好像整个天都要塌了。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连承佑想把城田给江小城，不得已找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方式，虽然很偏激很冒险但是却很有用。
可江小城才十五，高一的新生，无论怎样也没有接管一个学校的意思。
学生会的会长是季戈，江小城会留着学生会等季戈回来。就像连承佑说的，这是一种传承，保护这个学校的传承。
王硕做修复手术的那天，正好是江小城出院的时候，住院的事没敢告诉父母，用的是“死去活来”的钱。
江小城看着王硕被打着麻药推进手术室，穿着主治医师、带着口罩和头套的青木岚冲江小城点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江小城郑重的对他说：“王硕就交给你了。”
如果王硕在旁边，她一定张牙舞爪趴在江小城身上的，拧着江小城的胳膊在她耳边大声咆哮：“啥玩意儿？！交给谁？！”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虽然知道只是让王硕的皮肤再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坐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走廊外面，看着弱淡的灯光突加心焦。
猛地手机振动，江小城抱着手机往远处走。小舒因为太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江小城就不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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