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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渊撩衣跪地,闭目坦言:“臣,梦属京城。”
三宝公公听着从御书房传出的笑声,内心安然,觉得谢侍卫来了之后,圣上比原先松快多了,圣上才十八岁,本就该这样,弦绷得太紧是不成的,还是得多笑笑。
翌日,在百姓的围观下,一顶披着佛幡的二十人大轿从宫城内徐徐抬出,轿中是穿着一套黄『色』法事僧服的顾缜,在风吹开写满佛经的帷幕时,能看见他手腕上显眼的赤红舍利珠链,许多人一路跟,一路磕头,就为了风吹开帷幕的那一刻拜到了凡大师的舍|利子。
谢九渊穿着一身为他特制的金吾卫月白『色』吉福,打马跟着轿子,他身后,才是京卫统领领着的京宿两卫。
于是,谢九渊和顾缜一起承担了这一路的大部分风头。
谢九渊耳聪目明,听见有百姓嬉笑说“比娶新娘子还好看”,不知不觉联想到自己打马跟在新娘的轿子后,新郎却是应该打马在前引路的。回过神来,对自己是万分无奈,甩去杂绪,策马跟上。
他身后,宿卫们和京卫们正在八卦。
京卫守京城,宿卫守宫城,他们注定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结果,陛下随口封了个金吾卫,才几天,就把他们的风头抢得半点不剩。
凭良心说,他们也并不想像谢九渊那样天天跟着陛下,毕竟伴君如伴虎,而且不光没假期,宫都出不了几次,连花|酒都喝不上,这个风头不是白出了?
但他们关注谢九渊,虽说有一大半是因为谢九渊抢了他们风头,还有一小半,是因为圣上赐给他那把剑。
京卫和宿卫大多是父子相传,或者是世家子弟进来混军功、混脸熟,可以说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个世面说的不是战场,而是纨绔专精的各『色』玩意儿,随便拉一个京卫出来,都会鉴宝赌石相马盘核桃,这,就是世家的底气。
所以,谢九渊那把剑,他们都看出是好东西,奇怪的是,这么些天过去了,他们竟然没一个人搞明白,这到底是哪来的好东西,更不要说剑名了。
他们感受到了尊严上的挑战。
于是赌局还在继续,谁先搞清楚谢九渊那把剑的来路,谁就能赢走三百两银子。
可谓豪赌。
轿子到了岫云寺门外停下,京宿两卫挡着围拢的百姓,不让他们过于靠近。
岫云寺的地上已经铺上了洁白的毡毯,两名僧人对轿一礼,从毯外绕到轿前,拉开了帷幕。
身穿僧服,手挂舍利,启元帝如世外高人一般,赤足走出轿内,踩着毡毯,一步步走向岫云寺的大门。
长老站在岫云寺大门口,对着启元帝合掌,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顾缜停步,以大拇指扣住舍利珠链,亦是合掌,回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他声音清清冷冷,如同云外纶音。
有百姓纳头便拜,高声呼喊:“灵童陛下!陛下万岁!”
有人起了头,看呆了的百姓们也都跪倒在地,跟着呼喊起来。
万众一声的呼喊,震慑得人心震『荡』,连混不吝的京宿两卫都下马跪拜,谢九渊亦是下了马,撩衣跪倒,低声跟着百姓们的呼喊附和。
顾缜似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身环视一周,看到了正跪拜自己的谢九渊。
百姓们都以为他在看着自己,呼喊声更为嘹亮。
没有君王向百姓行礼的道理,顾缜略微点头以表心意,得到如此“礼遇”,百姓们越发如痴如狂。
顾缜进了岫云寺,百姓们仍然跪在地上不肯离去,要在这里等待灵童陛下出来。
寺内,顾缜换了黑『色』法事僧服,在几位得道高僧的持护下封禅,岫云寺的九九八十一声钟响响彻京城,昭告着灵童陛下正式得到佛祖的承认庇护,赶来跪在岫云寺外的百姓越来越多,除了岫云寺方圆范围,整个京城其他地方竟像是一座空城。
出寺时,顾缜穿的是那套深赤如墨的木兰『色』僧服,衬得他的白肤黑眸像是照着光一般扎眼,俊美得不似真人,百姓们自发跪拜,这一次没有人呼唤口号,所有人只是安静而虔诚地跪倒在大轿经过的路边。
这样寂静而又狂热的场面,就是始作俑者岫云寺长老也未能料到,而朝中官员甚至京宿两卫,都被这样的情景骇得后怕,他们本是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怕的人,面对这样虔诚的力量,心虚胆小的自然就漏了气。
经此一事,岫云寺香火鼎盛,而更重要的,是百姓对启元帝的崇拜,从京城向外辐『射』蔓延开来。
是夜,谢九渊忍不住询问:“陛下,臣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顾缜:“说。”
谢九渊:“陛下,您,信佛吗?”
顾缜不自觉捂上了自己的心口,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我敬佛,但不信佛。若说要信,那我只信那个帮了我、给我留下这个红印的神佛,不论他是神是佛,是妖还是鬼。”
不知怎么从顾缜的回答中听出一丝惶『惑』,谢九渊放柔了声音应道:“我明白了。”
顾缜看向他的方向,问:“你信吗?”
谢九渊断然回答:“不信。我信天行有道,不信天上有仙,更不信苍天做主。”
顾缜低声笑了起来,转而说起:“爱卿家中几口人?”
谢九渊回答:“幼年亡父,家中,还有母亲与幼弟。”
顾缜:“有这么个探花哥哥,爱卿的幼弟定然也是栋梁之才,可曾下场应试?”
谢九渊回答:“家规严厉,十六方可下场,去年才考了乡试。”
顾缜:“几名?”
谢九渊:“头名。”
顾缜:“果真如此。开春可考会试?”
谢九渊:“说是今年暂缓,想游历些日子,增长见闻。”
顾缜:“聪明,有主见。叫什么名字?”
谢九渊:“谢光,尚未取字,在族中排行十一,就叫谢十一。”
顾缜:“十一,倒也可爱。爱卿排行第几?”
谢九渊:“第九。”
顾缜:“可有十一这样的唤名?”
谢九渊:“有。九郎。”
“九郎。”
顾缜似是唤他,也似是只是重复他说的话,谢九渊拿捏不定,无可奈何。
顾缜带着笑,又喊他:“九郎。朕喊你呢。”
谢九渊张了张嘴,最后竟只是呆呆应了声“是”。
顾缜心情愉快,才道:“不许吵,朕要睡了。”
也不知道刚才问人家家里几口人的是谁。
十天休沐转眼即过,再上朝时,群臣都有些躲避顾缜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岫云寺的长老不知何时就开始准备,献上全国各地善男信女按了指印的请愿书,说是灵童陛下皇恩浩『荡』,佛祖慈悲,望陛下准许岫云寺在京郊修九层琉璃塔,为陛下祈福,为大楚祈福。
无人异议。
望着不敢言语的满朝文武,启元帝勾着唇,道:“准。”
第9章 任代巡钦差()
第九章
会试在即,这日朝会,文相敦促顾缜定下主考官员,审议后,就要让他们尽快出发了。
顾缜一抬手,『露』出右腕上的赤红舍利,众臣都下意识低眉敛目,像是已经被训练出了习惯。
顾缜缓缓开口,道:“众位卿家商议出的主考官员,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朕同意文相定下的人选。只是”
这个“只是”一出,群臣都竖起了耳朵。
“只是,朕歆慕江南日久,却不能亲至,这次江南科举考场,朕有意派一名钦差,代朕出巡,监察科举,回京后,钦差能将江南风物细细与朕说明。”
乍一听,并不是大事,但“钦差”这个职务毕竟是“钦差”,于是文谨礼也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只问:“陛下想让谁作为这个代巡钦差?”
顾缜看向谢九渊,问文谨礼:“朕想让谢侍卫前去,文相以为如何?”
哦~原来谢侍卫,群臣都觉得自己懂了,这是找个由头放人回家探亲,以示圣恩浩『荡』哪。
文谨礼也是如此认为,直言道:“自然以陛下属意为准。”
“好。”顾缜命道:“三宝,念旨。”
“众臣听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宝展开一张密密麻麻的圣旨,从最北边的科举考场主考官员,一路念到最南边的科举考场主考官员,最后,念出了图穷匕见。
“另,特命金吾卫谢九渊为代巡钦差,监察江南科举,凭尚方宝剑,代天子行权!若有扰『乱』科举,祸『乱』考场之辈,不论平民重官,准许谢九渊先斩后奏,不受其咎!钦此!”
谢九渊从侍卫队首出列,在百官怔愣的目光中,缓步行至奉天殿中央,撩衣跪地,大礼叩首,应道:“臣,谢九渊接旨领命,定不负圣上重托!”
“好!”顾缜心中大快,重重拍了三掌,沉声道:“朕等着爱卿监察归来,与朕细说江南科考盛况!”
“是!”
文谨礼的直觉告诉他必须立刻阻止事态发展,可是启元帝并无一出疏漏,将这件事明着定下来,找不到可质疑商榷之处。
只是个代玩的钦差,文谨礼如此安慰自己。
百官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的官员还觉得谢九渊当真是受圣上宠信,而有的官员已经明白,启元帝这是要扶植自己的朝臣势力了。
殿上的宿卫都惊掉了牙,万万没想到那么随随便便赐给谢九渊的剑,竟然是尚方宝剑,他们看向谢九渊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考量,他们虽是纨绔,却有着比普通官员灵敏太多的嗅觉,这些人已经敏感地察觉到,这谢九渊,日后必然不可限量。
而此时,谢九渊手握身侧的尚方宝剑,内心,却是一片安然。
他已经看清了,启元帝要他走的路。
他安然地走了上去。
谢九渊要随着江南监考的官员出发,过两日就要启程。
顾缜思来想去,派给他小队宿卫,并一个三宝举荐的小太监。这些宿卫虽不一定能防身,多少是个威慑,而且论起官场上人情往来,再没人比他们精通了。
这个小太监就是那日在涤龙池冒犯了圣颜的那位,见了顾缜头磕得咚咚响,有这么一层纠葛,顾缜心下稍安,为他赐名小宝,刚出炉的小宝公公谢了恩,就听顾缜沉声嘱咐:“你这次,跟随谢钦差出宫,他就是你的主子,懂吗?”
小宝毕竟年少,不觉得这个说法有何不对,忠心耿耿地领了旨。
三宝却是终于将近日种种想了个明白,惊出一身冷汗。
这、这这算是个什么事?
“三宝?”
三宝一抖,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启元帝,定了定神,躬身应道:“奴婢在。”
“沏杯温水来。”
“是。”
罢罢罢,他是个端茶倒水的太监,安于本分就是。
谢九渊跟启元帝报备过,临行前出宫走了一圈,回到宫里,也没懈怠侍卫职责,到了御书房守着。
顾缜听禀告说谢侍卫回来了,就把人宣进了御书房。
他知道谢九渊此行,危机重重。
江南自古繁华,前朝旧都金陵城,绕着一条秦淮河传出了多少佳话,连『妓』子都出口成章,何况寒窗苦读的学生。江南考场设在金陵贡院,苏浙徽的才子们都得来这应试,相当于把东南的人才都圈在了一块搏斗,所以纵使江南考场的录取名额最多,比起其他考场,依旧是鱼跃龙门一般艰难。
如此重地,相应的,监考也最严格。
饶是如此,大楚开朝以来,最严重的舞弊案就出在江南,甚至,最严重的贿考案,也出在江南。究其原因,也还是因为江南考场的难。江南考场考出的进士,说出去究竟是不一样的,日后同朝为官,见面报出同为江南考场出身,单单是这一条,就有了亲近之情。
前世,刚回朝的谢九渊,就撞上了本朝最严重的贿考案,他察觉到了案件下的盘根错节,竟是毫不怯懦,一心为蒙冤的举子彻查真相,这一查,就查到了文相身上。
其实这事,倒也真不是文谨礼的主意,是他的心腹浙江巡抚冯伟象做出的糊涂事,只是,贿选的银两文谨礼得了大头,也是他授意查案的官员“往‘下’查”,只拿学生的错处,想用金陵知府来替冯伟象顶罪。
谢九渊抗命不从,但也不是有勇无谋的意气书生,他知道自己扳不倒文谨礼,半句没提文谨礼,只拿了冯伟象,拉去贡院门口当着举人们的面剁了,然后一面飞马送出奏折,一面让差役锁了自己,进京请罪。
他坐着囚车离开金陵那日,金陵城外跪了一地的考生学子。
进了京,文谨礼竟是半点没有为难,只是拿出了冯伟象的“亲笔供词”,说谢九渊亦是贿选同党,反水求名,同时拿出的,还有十数名御史文官写好盖了印的弹劾奏折。
次日,满朝文武都知道,谢九渊拜了文谨礼为师,口称“师相”,十分亲近。
而那时顾缜以为终于来了个清流,没想到这么快就进了文党,因此对谢九渊多有不满。
阴差阳错。
谢九渊还穿着那身金吾卫侍卫服,进御书房先是一礼,等了半日却没听见启元帝说话,于是恭谨地又喊了一声:“陛下。”
顾缜回过神来,望向谢九渊。
他明白,不经历磨练的谢九渊,永远不会是令他倾心的谢九渊。只是,谁会安心令自己的爱人涉险?
顾缜点了点书桌上的一个墨『色』锦囊,对谢九渊说:“挂上。”
谢九渊依言行事。
“若是身处险境,再打开看。”顾缜犹疑着说。
谢九渊略一思忖,跪地道:“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开。”
顾缜一怔,低头笑笑,想了想,又嘱咐道:“凡事仔细着些。不可轻信宿卫。”
谢九渊眼神一暖,应道:“是。”
顾缜思及谢九渊进京时惹出的事,又挑了眉,问:“爱卿可赏过秦淮美景?”
谢九渊一本正经地回:“臣有公务在身,无心秦淮风月。”
顾缜挑眉道:“爱卿,可要记住自己说的话。”
谢九渊正『色』:“君子一言。”
顾缜:“若是违反了呢?”
谢九渊想了想,道:“那就,任陛下处置。”
“好。”顾缜笑着应了他的话,谢九渊背后一凉,不明所以。
冯伟象这个浙江巡抚,最爱的就是歌舞玩乐,到了秦淮,没上秦淮画舫,他是绝对不做正事的。
顾缜收敛了神情,赶人道:“爱卿不必继续守卫,今晚就去别枝馆住着,明早在玄武门与众主考官员一起拜别。”
别枝馆就在宫城外,供地方重臣、异族来使等要客居住。顾缜安排谢九渊住在别枝馆,意在不令他过于突出惹眼。
谢九渊本该即刻领旨谢恩,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有些不舍。
定了定神,谢九渊躬身一礼,“谢陛下。陛下保重,臣办完差事就回来。”
宽大的朝服袖下,顾缜捏紧了自己的手。
“去吧。”
去给你自己挣出成绩名声,去给朕挣出革清吏治的基业。
谢九渊跪地一拜,转身离去。
“谢大人,请。”
“王大人,请。”
大清早,谢九渊穿着木兰『色』的钦差服,腰间挂着尚方宝剑,身边是圣上赐的小太监,身后是一帮吊儿郎当的宿卫,这么一亮相,主考官们都很给面子,亲热地跟谢九渊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