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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楚国最后的一任大司命,也是庆国如今的大司命,青岚。
当年刺帝离去之前,前大司命荏苒不知所踪。大司命失踪前没有收下弟子,刺帝便将她的师姐青岚任命为大司命。这一做,便到了如今。
钟离朔当然认得她,在她为帝期间,和祖先们一样,靠着大司命的占卜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凶险。只最后一次,乃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正因如此,深知大司命能力的钟离朔再次看到对方时,竟有几分忐忑。钟离朔想了想,起身拱手朝青岚行了一礼,言道:“在下误入此地,多有得罪,还望阁下谅解。”
钟离朔记得她看见了皇后,但如今皇后不在,眼前只有青岚,那么这衣服……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青岚说道:“是我看顾不周,令公子落水了,救你上来的是这屋子的主人,我只是客居于此。只这主人不常来,这次恰好救了你之后便又离去了。对了,你身上这身衣物也是她换的,不用谢我。”
她口中的主人便是皇后,皇后乃是一国之主,如此说法并无不妥。只钟离朔听到身上的衣物时皇后亲手换的时候,对方白皙的身体在脑中一闪而过,顿时热血上头,涨红了一张脸。
她们前世相敬如宾,大婚当日根本没圆房。前世她与皇后相互扶持,是最好的战友,就算后来有了心思,也不好意思下手。正因如此,她至死都没见过皇后的身体,反倒是因为病弱的时候,赤/身/『裸』/体的被皇后瞧了好几次。
不曾想,前世想过却没有看过的,这短短的一年里她竟然也做到了。
想起这个,钟离朔就又想到自己的身体又被皇后看光了。一遍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又不差这一次,一遍却又通红着脸捂着心中『乱』跳的小鹿让她安静。
钟离朔镇定了好一会,朝着青岚又施了一礼,说道:“那还是要多谢阁下了。”
青岚摆摆手,取出一个空杯倒满茶,说道:“小公子过来喝杯茶吧,暖暖身子。”
“是。”钟离朔应下了,走到青岚跟前坐在了禤景宸之前的位置上,取过了那杯茶。茶一入口,甘甜无比。钟离朔喝着熟悉的茶水,心里想着大司命果然是很修身养『性』,那么多年还是雷打不动地喝着红枣泡枸杞。
“味道如何?”
“很好喝,先生是位很养生的人。”钟离朔点点头,又问:“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青岚看了她一眼,眼中满含笑意,说道:“方外之人,不值一提,喊我青岚便是。”
“青岚先生。”钟离朔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青岚摆摆手,说道:“公子是镇北侯的幼子吧,叫溯对吗?”
“是。”钟离朔醒来便听到了她那句乐正公子,向来青岚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乐正溯考虑,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先生怎认识我的?我入冬前才来到源州,并不太熟悉此地。”言下之意,便是自己『露』面极少了。
“我只是恰好认识乐正侍郎,你与侍郎十分相似,故而认出来了。”青岚微微一笑,又言道:“更何况公子贵不可言,想必祖上乃是厚德之辈,轻易就猜出来了。”
钟离朔今日已将这番说辞听了两次,心想果然是师徒,看相都差不多。镇北侯也是侯爵勋贵,说贵气也说得过去。更何况祖上世代从军,为国建功立业,自然是厚德之家。
司命们糊弄人的时候都有理有据,让人没办法觉得她就是个大忽悠。
钟离朔笑笑,说道:“今日也有一姑娘这么说我,难不成先生也会测字不成?”
“略懂一二,我住在太一观下,自然学了一些。”青岚笑了一声,说道:“就如公子这个溯取得很好,追本溯源,重头开始,我说的对吗”
“今日见着公子这般福气深厚之人,在下觉得开心。”青岚说道,从小榻旁取出一罐枸杞,递给了钟离朔,言道:“虽不知公子是如何寻到此处的,既然是有缘,在下便送公子一罐家去吧。”
钟离朔心里咯噔一下,她望着青岚的双眼,在那双眼睛里好似看到了星辰。对方的眼睛深邃辽阔,竟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灵魂。
钟离朔楞了一下,忽而笑道:“先生初次见面便赠我礼物,我该拿什么回赠?”
青岚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笑道:“公子觉得今年的梅花开得如何?”
“自然是甚好。”
“我亦如是。”青岚微微一笑,说道:“花有重开,人无少年,今日得遇公子这般的少年时,我亦觉得甚好。花常开常新,人常活常新,万望公子珍惜好时光。”
青岚要说什么,钟离朔已隐约明白了。就在这一刻,钟离朔才敢相信,原来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她望着榻上的那罐枸杞,看着故人眼中闪烁的欣喜,张了张嘴欲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青岚看着她激动的神情,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第68章 六十七()
此为防盗章 她已经见到自己的皇后了。反应过来的一瞬; 钟离朔心中涌起了万分欣喜,却又在刹那之间泛起了无限的遗憾。她终于再一次见到皇后了,遗憾的却是没有在刹那之间就将她认出来。
装扮成金袍卫里的侍卫,想来也是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更快; 待反应过来之后,钟离朔拔腿朝着与皇后分开的地方奔去。
“溯; 你又去哪里?”
去哪里; 那当然是去找她的皇后啊。她穿越了火海,她从死亡中新生,她从遥远的澜州跋涉而来,是不是就为了再见皇后一眼?
“我等你回来。”这句话钟离朔说了,而且并没有食言。
穿着红衣的少年穿梭在鱼龙阁中,那莽撞的身影看起来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被幼弟没头没脑的动作闹得发愣的乐正颍,看了看左右,顾不上其他; 也跟在钟离朔的身后追了上去。
“溯,溯……”乐正颍快步跟着钟离朔; 低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钟离朔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只顾一个劲的往前。就好像在那场大火里; 被火光包围窒息而死的时刻一样; 朝着只能回想的过去伸出了手。
“‘天子守国门,君王守社稷。’ 这句话; 是梓潼与我说的。你且去北方; 孤就镇守皇城; 保君后方安然无恙。”
“臣定不辜负陛下期望,定会凯旋而归。”
……
“你觉得我会是个好君王吗?”
“只要殿下用功,以殿下体恤万年的心,一定会成为千古明君。”
……
“东宫的樱花开得真好,我想这个时节皇城外的景『色』会更加美。大将军若是嫁给我,这辈子能看的就只有这一园的樱花。将军,就算是这样,也愿意嫁给我吗?”
“太子殿下多虑了,殿下在我眼里,是个良人。”
……
一幕一幕的过往在脑海里掠过,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她们在云州破庙初见的模样。衣衫褴褛的见鹿公子托着一个黑瓷『药』碗,背对着一庙的受伤士兵和难民看向了身前骑着越崎黑马穿着银甲的年轻将军问:
“阁下何人?”
马上的将军在看到她的时候利落地翻身下马,半伏在她身前行礼道:“臣禤景宸,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垂首,将军抬眸,四目相触的瞬间,钟离朔觉得自己见到了此生除了尺八之外唯一能令她追赶的美。
钟离朔跑到了之前到的那个栏杆旁,急慌慌地左顾右看,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芒。
梓潼……
梓潼……
她的目光四下搜寻,却半点没有见到那人的痕迹。彼时乐正颍恰好赶来,看着幼弟慌张搜寻地模样,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溯,你在找什么?找方才那位大人?”
钟离朔惶惶然点头,浑然没有反应过来,乐正颍惦记着她打娘胎时就不好的身体,心下有些着急起来,拉着她耐心细致温声劝道:“姐姐回去就给你打听那位大人,阿溯不要着急。告诉姐姐,你身体有没有哪里哪里不舒服?”
乐正颍在父母亲的信里,隐约知道弟弟发病时的症状。前几年还躺在床上的乐正溯会莫名地起来,朝外面跑。她此刻十分担心乐正溯是否是发病了,忧心万分。
医工们都说乐正溯需要静养,不能思虑过重。方才是不是就是惦记着给人回礼,所以起了担忧。是了是了,溯都没怎么和人有过接触,乍然遇到一个对她示好的人,心里一定存了好好报答人家的意思。
毕竟母亲说,溯是如此的单纯善良,有着一颗热忱的赤子之心。
这么想着,乐正颖不禁多劝了几句,抱着弟弟说道:“好了溯,别想了,别想了。”
身体被人抱紧,扯回了钟离朔的注意力,她抬眸,便看见长姐抱着自己一脸担忧的模样。一股歉意涌上了心头,她做事向来随『性』了些,却不想令人担忧了。
她垂首,低低地说了声:“溯没事,溯错了,又让长姐替我担心了。”心下不免一叹,收起了再见一面的心思。钟离朔庆幸地想,好歹今晚还和皇后说了好几句话呢。
乐正颍看着她终于回神,免不了松了一口气。正欲启唇说些什么,一声钟鸣落地,奏乐声消失,一道温温柔柔地声音传入耳际。
“今夜阖家团圆的日子,诸位应邀前来,朕很开心。方才在鱼龙阁走了一遭,见到许多大庆的青年才俊,倍感欣慰。”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女皇四平八稳的坐在至高的王座上,以一双温润的眼眸看着自己的臣子,温声细语道:“今夜的舞乐也很好看,平安,你做的很好。”
平安长公主乃是枢密院院长,率领枢密院一干臣工,负责给陛下起草政策。但同时,长公主还身兼数职,比如这次宫廷大宴都交由长公主与礼部来安排。这原本应该是皇后或者皇夫的职责,可鉴于今上后位空悬,就交由长公主了。
平安长公主闻言,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言道:“陛下谬赞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鱼龙阁三楼最显眼的位置上,钟离朔也没有例外。她挣开了长姐,趴在了栏杆上,看着出现在斜上方尊位上的女子,目『露』欣喜。
那是她的皇后,她的梓潼。
与前楚所有女帝都束冠穿红黑两『色』的正统龙袍不一样,身为帝王的禤景宸今夜穿着绣金龙的大红长裙,那张清冷的脸透着艳压群芳的高贵疏离。
隔了好远的距离,钟离朔辨认着皇后的眉目,看着她翳动的唇瓣,熟悉的眉眼,看着她未曾有过变化的容颜,倍感满足。
她什么都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透着令人追寻的光彩。钟离朔开心得想放声大笑,又想开口喊她的皇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万人齐声高呼陛下的时刻淹没在唇齿间。
最终的最终,她只想能和对方轻轻说一句——
孤等到你了,梓潼。
少年的异样被乐正颖注意到,她顺着少年的视线看着高座上的女皇,扭头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光彩,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她知道年少成名,百战百胜的女帝在所有少男少女眼中,是怎样被追逐的对象。难不成她的弟弟,也被陛下俘虏了吗?
心里想到这一点,乐正颍皱紧了眉头。伸手扯住了弟弟,又唤了一声:“溯。”
“嗯?”钟离朔回头,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分明写着欣喜和崇拜。乐正颍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心想算了算了,可能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弟弟对陛下的崇拜。而且就算是情意,那也要看陛下能不能回应这个孩子啊。
许是自己的欣喜太过明显,怕被长姐察觉出什么的钟离朔思索了一瞬,便回头亮晶晶地望着乐正颖,说道:“长姐,陛下长得和传说里一点都不一样,但是果然很好看。”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思吧。乐正颍这么想着,回复道:“阿溯,不可拿陛下随意说笑。”
“可陛下的确很好看,姐姐。我能在这里待到宴会散尽吗?”她希冀地看着乐正颍,努力装出了一副好奇少年的样子。
乐正颖能拒绝吗?当然不能的。于是接下来,她陪着钟离朔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
这是上天给她眷顾,让她能够再看见皇后一眼。她短暂的一生里,几乎没有什么明亮的『色』彩。生她的刺帝,在她出生之后杀掉了父亲和父亲所在的源州大贵族杨家,便把她抛在了冷宫,与那个温柔的养母为伴。
后来养母去世,刺帝将她踢给了老云中王抚养。可是好景不长,中州叛『乱』,祸及云州,老云中王战死,她在逃难的时候走丢,流落街头,直到被禤景宸找到,回到源州入主东宫。
在她枯枝落叶般被人抛弃的一生里,只有皇后从来没有离开过她,陪伴着她从少年成长到青年。皇后是她见过的最为鲜活,最为中正,最为忧国忧民的一个人。
是她此生最为尊崇的英雄。
或许是上辈子东皇大人觉得对她亏欠太多,所以给了她再一次见到皇后的机会,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更加用力地活着,然后鲜亮地走到皇后面前。
不管会不会有结果,也想将一个一直不敢问出来的问题说出来。
你是否愿意,和我就这样走过一生呢?梓潼。
趴在栏杆上的少年闪着憧憬的光,坐在王座上的女皇专心地看着底下的歌舞,偶有一次扭头,一眼撞上了异常俊美的少年。
少年在望着她,专注而又认真。女皇心头一跳,一股丢失已久的情绪忽而漫上了心头。
女皇知道少年是谁,她们实在太像了,想到会让女皇分神。
她忽而想起了那个人的模样,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好像一层不变的模样。永远透着苍白之『色』的病容,瘦弱高挑而挺拔的身躯,以及那一双无论如何都闪烁着光芒的黑亮双眸。
第69章 六十八()
此为防盗章
谁也不曾想到,被所有人都惦记着女皇陛下; 此刻穿着普通金袍卫的樱草『色』制服; 腰间挎着长刀随着金袍卫的小队在各个小队巡逻。她易了妆容; 与身旁的景明小公主一道查看赴宴的青年男女。和所有的贵女一般; 小公主仔细地打量了那些有可能会与长姐成亲的男女,暗暗在心中做了评判。
“姐姐; 姐姐,你可有瞧上的了?你看那边那个小姐姐; 长得十分好看; 给你纳入宫中可还行。或者那个小哥哥; 长得风流俊俏,瞧着很会说话的,也能逗你开心啊。”在金袍卫的制服下显得腰身纤细的禤景宁靠近了女皇,在她耳边低低说着话。
女帝目不斜视; 只朝着前方散漫前行。听得妹妹这么说,笑道:“这岂是见一面就能决定的事情?”
“可你连看人一眼都不可; 难不成皇姐你真的要回去看那些老头子们准备好硬塞给你的人。”公主嘟着嘴,不满地嘀咕几句,“你这样子,可就没什么意思啦皇姐。”
“出来散散心,也是挺好的。”女皇专心地做好了一名金袍卫的职责; 并不打算继续公主的话题。
她原本就没有再成婚的打算; 只是争不过大臣们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场大宴她只存了欢庆大庆越发鼎盛的心思; 对于大臣们说的会在宴会推荐几位俊杰的事情并无兴趣。
幸而之前礼部尚书出了一个花期相会的主意; 她便顺水推舟借此好好打量大庆的人才,得以逃脱那些令人厌烦的举荐和会面。
大臣以为她会大婚,皆都令各家青年男女奔着皇夫皇后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