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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刚那几只,似乎是窜到对面巷子里去了。
戚相思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却又抓不住,她想了想问严从煜:“小王爷,您到这儿有几天了?巷子里这些东西是不是近几日才丢的。”
严从煜到这里有五六天了,起初巷子里还没这么脏乱,但这儿安置的百姓越来越多,棚子内潮湿,外头还下着雨,别说是巷子内,就是路上都脏乱得很。
戚相思听他简言意骇说了几句,大概了解了这里的情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来的路上她也翻阅过好几本医书,有关于过去疫病的记载,其中就有关于鼠疫的,如今水涝严重,棚内潮湿,本来生病的人就不少,这时就该忌着人畜之病。
“能不能把这些人往上游再迁些,今天我们到的时候那边还挺空的。”戚相思抬头询问他,“有些人只是染了风寒,现在还出了霍乱,不能让他们再住在潮湿的棚子里了。”
戚相思话说完还没等来他的回答,那边院子门口姜应看到了她,忙喊她过去,戚相思拎起木桶赶去,到了门口,姜应已经拎好了一桶煮好的姜药汤,专门用来驱寒预防,分发给这边的百姓。
“这一桶够了?”戚相思沿路过来看到的都有好几个棚子,加上附近民居内的,哪里够分,“我进去煮,你去分。”
“也行,刚刚罗太医那儿派人送了吃的过来,你先去吃点。”姜应拎着木桶朝下面的棚子走去,戚相思走进院子,那边会诊的地方,时不时传来痛哀。
罄竹在煎药,戚相思把木桶内的水兑了兑,用纱布滤了下泥沙,倒入大锅中,放入陈太医配好的两剂姜药汤,捂上盖子,转身时才发现小王爷进来了。
戚相思顺手拿起挂在柱子上的布,又从架子上拿了饼朝他走去,把两样东西递给他:“没吃吧,这个你戴上,里面就别进去了。”
连宫女罄竹都吃不大下去的饼,戚相思一口姜汤一口饼也给兑下去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很快半个饼下肚,等她再抬头去看时,小王爷已经不在了。
“早知道这儿这么辛苦,我就不过来了。”罄竹靠在那儿小声道,她才进安乐堂多久,难怪那些年长的宫女都不肯来,这里的活比安乐堂内辛苦的可不止几倍。
“你现在也回不去啦。”戚相思拍拍她肩膀,“吃饱,把这喝了,今晚我值夜,你好好休息一晚。”
罄竹转头看她,眼底还闪着不可思议,这个跟着陈太医前来的学生,竟然是官家小姐,她的亲伯父是太医院内的院判大人,她居然还要被派到这儿来。
“怎么了?”
戚相思起身掀开锅子看了眼,转头见她盯着自己,笑道:“我脸上有什么?”
“你干嘛去太医院吃苦。”罄竹掩不住心里的疑惑,她要没记错,她的父亲应该是个四品官,这官儿也不小啊。
戚相思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转身进棚内看了看,有几位喝了药的病人看起来好了些,里面陈太医看完最后一个,也累的直不起腰来。
“老师。”戚相思搀了他一把,“我去给您煮杯茶吧。”
陈太医点点头,他就一个喝茶的嗜好,现在大半天没碰,就跟犯了烟瘾一样难受:“淡的泡一壶放着就行。”
戚相思转过身去箱子内取茶叶,直接压了一壶放在哪儿给陈太医喝,就这时,院子门口姜应背了个人进来,一面走着一面还喊:“老师,这人吐血了!”
。。。。。。
王麟上前搭手,把人从姜应背上扶下来,陈太医这边喝了一口茶起身过去,姜应的肩膀上都沾满了血迹。
他背来的是个中年男子,脸颊火烫发着热,皮肤下像是透着血丝。
放下之后那男子又侧过身咳了一口血,陈太医压住他,拨开眼睛看了眼,眼底充血。
跟来的还有中年男子的妻子,看到这样早吓呆了,问她好几遍才絮絮叨叨说起这几日的症状,发烧已经有几天了,上吐下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滞。
咳了几日后今天中午忽然开始咳血,但她就给丈夫喝了一碗前几日从村里大夫那儿抓来的风寒药,直到姜应去了后才把人背过来。
陈太医伸手在他脖颈上按了按,最后诊脉,越诊脸色越沉。
“你们这些天吃了什么。”
妇人怕的抓着丈夫的手不肯松开:“就吃了家里的余粮,地里的东西都没了。”
“喝的水呢?”
“就。。。。。。就外头打的,柴火都淋湿了,就留生火做饭的。”妇人停停顿顿的说着,吃的是半生不熟的东西,喝的还是生水,地里赶着救上来的菜放在那儿不舍得扔,能吃的自然也吃了,戚相思听到她提到厨房,“这些菜放在哪里?”
“篮子放在地上,底下架了板子的,不会沾水。”
戚相思没再往下问,而是看向陈太医,心中有猜测却不敢肯定:“老师,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在巷子里看到很多老鼠,这些老鼠生的奇大,在巷里窜走,要进棚子也是很容易的事。”
鼠识水性,如今这边水涝未退,生水都是不干净的,那些家中储粮也不一定能逃过这些老鼠的啃咬爬行,那人一旦喝了这些水。。。。。。
陈太医初看症状也是像,但确诊带来的后患是比眼前的要更严重,他回头仔细给男子检查,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衣襟内的汗竟透着黄。
陈太医抬起头:“王麟,你去把宋大人请来。”说罢,陈太医又让姜应去把衣服换下,很快,前面在和几位属下商议安置问题的宋大人过来了。
几个太医聚在一起,戚相思走到门口,对面的开着门的屋檐下坐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一点的哥哥护着妹妹,两个看起来都很消瘦。
哥哥手里拿着刚刚不知在那儿捡到的半个馒头,他小心用袖子擦了擦,大半个掰开都递到了妹妹手中,刚要张口咬时,戚相思走到了他们面前,阻拦了他们:“这个不能吃。”
男孩飞快的把馒头藏回去,警惕的看着她,戚相思摸了摸身上,刚刚还有半块饼她给了那个妇人,遂她和善的看着他们解释:“这是捡来的对不对?不干净,吃了会生病。”
男孩子不信,怕戚相思是来抢的,抬手就要往嘴里塞那馒头,也就是刹那间,男孩子的头顶忽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嘴巴,强行让他把馒头吐了出来。
下一刻,小女孩怀里的馒头也让陆勤给收了过去。
男孩子的下巴都让箍红了,他怒目瞪着他们几个,把妹妹挡在身后护着,冲着他们喊:“你们要干什么!”
严从煜看着两个脏兮兮的孩子眉头就皱的老高了,在戚相思的注视下,他把之前她给他的饼拿了出来。
戚相思脸上一喜,从他手中接过递给那两个孩子,尽量笑着安抚他们:“这个给你们,你们记住了,外面捡来的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生水,不然会生病。”
男孩子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看了严从煜一眼,从戚相思手中抢过饼藏到怀里,拉起妹妹躲入了屋子里面,戚相思无奈的看着小王爷和陆勤,两个煞面,这还不把人吓跑呢。
想罢戚相思记起自己给他的白布:“你来这儿做什么,我给你的白布呢?”
严从煜脸上闪过一抹情绪,翻手拿出她给他的布,戚相思正要开口让他蒙上,院子内两个官兵正好抬着刚刚那中年男子出来。
戚相思心里一急,嘴上还没开口,手上的动作已经快了一步,她踮起脚,用白布直接替他绑上捂住了口鼻。
第066章()
淡淡的药香味窜入他的鼻息,不知是白布上还是她身上散出来的。
她的脸凑的他很近,踮起了脚身高也不过到他嘴边,手臂努力环过他的脖子,轻轻架着,气息更浓。
从来没有与人如此靠近过,严从煜下意识要避让,只听耳畔传来她轻轻的提醒声:“不要动。”
严从煜身子微僵,不过是绑个布的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独属于女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浓浓的药香气息中严从煜还分辨出了那幽香,却又不知是什么,搅的他气息跟着不稳。
微凉的指尖触及脖颈,严从煜身子一颤,戚相思打了结松手之际,正好抬头看他,四目相对,避之不及。
细雨轻轻打落在她发丝上,悄然落在她的脸颊,细露的水珠极近才看得到,长长的眼睫毛上似乎了沾了些,伴随着她微微扑闪的颤动,像要掉落下来。
漂亮的眼眸底下都是他的样子,淡冷的神情里有些局促?有些仓皇不安?
姣好的容颜下未施粉黛,面颊上透着些粉,好像越来越红润了,细到那呼吸,夹杂在宋大人一声“小王爷”中,乍然清醒过来。
戚相思反射的松开了手退开来,在她低头之际,严从煜忽然有些失望看不到她的反应,也就是几息之间的功夫,他转过身去,冷漠的看着宋大人他们,白布遮住了他半张脸也遮住了情绪:“嗯。”
“小王爷,百姓之中发现新疫症,下官即刻派人送您回京。”宋大人凝着脸低声禀报,说是新疫病不过也是怕吓着小王爷,他为官多年也就在很多年前听说过鼠疫,当时死了不少人,诸多人遭受传染,小王爷身份尊贵,可不能在这儿出事。
严从煜看了眼官兵急速抬出去的人,脸上的布还散着药香味,新疫病?什么疫病是要她这么急促的就替他戴上白布。
宋大人见小王爷不语,也揣摩不准这言传中脾气古怪又难相处的王爷是什么脾气,越发恭敬的喊了声:“小王爷,请。”
严从煜看向戚相思,她已经朝着院子走去,脚步急促,和主人的心情一样。
他收回视线,转过身朝着上面临时搭建的屋子走去,没有说走,也没有说不走。
。。。。。。
戚相思进了院子后险些撞上王麟,回过神发现他拿着一些衣物出去扔,她帮着一块儿抬到了外头空地上,王麟见她脸颊绯红,出于好心问了一句:“怎么了?”
戚相思飞快摇头,其实替他系上布也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打结时顿了顿,戚相思此时心里却莫名觉得怪,她怎么会伸手去替他系上白布,她当时怎么想的。
王麟见她又失神,笑了:“老师说你刚刚反应的很快,若不是你提到了那些鼠患,恐怕也没这么快能确诊。”
王麟笑的很善意,戚相思这才真的缓过神来,手里捏着大篓子一端倾倒出去:“老师确诊了?”
“罗太医处两位病人患了出血热。”王麟看着这边扔出来的这么多衣物,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戚相思听,“这一回,怕是难了。”
回到院子后忽然增多的病人让气氛越发沉重紧张,此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点着灯,外头路上的灯稀稀拉拉,几盏还都被雨水打灭,宁静中最多穿来的就是棚子内各异的声音,还有官兵匆匆从泥泞路上抬人经过的动静,有人从棚内往外看,都开始惶恐。
四处都是药味,戚相思面颊上裹着用药熏过的布,就着油灯在屋子内寻药,屋外的院子里已经送来了很多病人,都是官兵从各处的民居棚子内找来,他们的症状多和之前几位病人相似,有些较轻,有些更重,抓药时还要应症而下,这就增加了他们的难度。
戚相思有过好几次距离死亡很近的时刻,在寨子内也曾亲眼见着被带去的孩子生病过世,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棚内的百姓病痛缠身,四处都隐藏着死亡的危机。
鼠患引起的这些病会传染,而鼠疫更是可怕。
几百年前先祖皇帝打江山,曾攻破一城,破城之后就是一场大疫,当时死伤无数,短短三十二日就死了万余人。
因为攻破初城内混乱,更是少大夫救人,初始判断为伤寒的大疫到后来才确定为鼠疫。
戚相思在来的路上看的不少书中都有提及,如今这些病人其中就有几日暴毙的,又有鼠患引起的,水患之下各种各样的病,难上加难。
抚了抚脸颊上的布,戚相思把选好的药拿出去交给姜应,棚子内陈太医他们一经确诊就即刻让人把病人隔离开去,外头宋大人已经收拾出了几处专门用来安置这些病人。
确诊为鼠疫的发病太快,几日之内就会死亡,只是受鼠患传染得的疫病,及时发现还有的救治,安置这些病人的地方多选在了民宅内,傍晚时宋大人快马加鞭派人回京,请求加派人手。
夜深了,雨终于停下,院子外的路已经泥泞不堪,所有人都蒙着脸,戚相思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麻衣。
棚子内咳嗽声不断,陈太医他们已经忙的双眸腥红,从到这儿开始就没歇过,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戚相思按着陈太医所说给几个情况好的病人喂了些煮的药汤,外面忽然有摔东西的声音传来,戚相思放下碗出去一看,白天的小男孩背着妹妹,怀里还捏着个包裹,在下台阶时不小心踢翻了屋檐下的瓦罐,急匆匆想要离开这儿。
看到戚相思后他脚步更快了,还试图去遮掩自己背上的人,戚相思一眼就觉得背上的小姑娘不像是睡着,快步上前要拉她,小男孩不肯,逃的飞快。
可他毕竟背着个人,戚相思很快追上了他,抓住他的手臂往旁边一拖,靠墙压住,飞快转过小姑娘的头,一捂额头,烫的惊人。
戚相思二话不说直接从他背上把小姑娘抱了下来,男孩子当即来抢:“你要干什么,把妹妹还给我!”
戚相思腾出一只手直接压住他的肩膀呵斥:“你想害死你妹妹不成!”
男孩子一愣,凶狠的神情淡了些,可还是要抢她手里的妹妹,戚相思干脆直接把他按过去贴着墙壁,抬起膝盖把他固定在了上面,抬手轻轻捂了捂姑娘的额头,翻下她眼皮,已经充了红,上胸口也发红。
“你放开我!”男孩子看她翻看妹妹,狠狠的挣扎着要翻过身来,戚相思不客气的用力压住,他背着手动弹不得,开始大喊,“我不会让你们把我妹妹送去那里的,你放开我,你放开她!”
“这事你说了不算。”戚相思看到远处有官兵过来,喊了声让他们抓住这个男孩子,随后抱着女孩进了院子,放在里面的板**上转头找陈太医,“老师,好像是出血热。”
陈太医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姑娘也许是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了,恶心的泛着干呕,难受的脸都纠到了一起,陈太医看过之后和戚相思的判断一样:“比之前的病人请,小孩子抵御差,你把她抱到前面的棚子里去。”
这时男孩子冲进来了,看到戚相思把妹妹交给别人要带出去,外头姜应拦住了他:“这是在救她,你要是还拦着,不怕你妹妹死了?”
“那边的人都死了,我不要你们把她送去那里。”男孩子满是恐惧,他说的是安置鼠疫病人的地方。
戚相思放下小女孩交给王麟,走出来拎住男孩子的衣襟,用力按他坐下,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们吃了什么。”
男孩子不理她,眼里尽是倔强,戚相思也不怕搞不定他:“你不说我就把你妹妹送去上面,那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
姜应转头看她,哪有人这么威胁的。
“就吃了你给我们的饼。”男孩子眼底蓄了泪,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把妹妹抢过来,也许是太害怕了,绝强的抿着嘴,眼泪往下掉着,却连抽气都不肯。
“这些天喝的什么水,还吃过什么。”戚相思不为所动,冷冷的问他,男孩子心里急,说的也杂乱,喝河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