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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坐着无聊,非要拉着众人到外面玩。楚锦瑶初来乍到,轻易不肯说话,杨绮霞就帮着丫鬟劝:“宝珠,现在天气还没转过来呢,地都是冻着的,出去能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在这里陪着长辈说说话。”
县主还是一副不愿意的模样,杨绮霞耐心又细致地继续劝。楚锦瑶悄悄问林宝环:“杨姐姐似乎和县主很是熟悉?”
“对啊,她是王妃的内家侄女,时常来王府小住,就连祖母这里的人和杨表姐也十分相熟。”
楚锦瑶了然,这就说得通了,怀陵郡王府从亲家里给县主跳玩伴,既然找上了二儿媳楚珠的娘家,没道理会漏过王妃的娘家杨家。虽然不知为何说好的两个伴读成了三个,但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到底留几个人,不就是老王妃一句话的事么。
县主被杨绮霞劝的十分扫兴,她说:“好吧,那就不去外面了。祖母这里也太闷了,坐着难受,不如去我的屋里,我们下双陆棋吧。”
杨绮霞还是不想走,但是其他人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杨绮霞只好将肚子里的话都咽下。众人商定好主意后,纷纷起身,各唤各的丫鬟。一时间,暖阁里穿披风的,塞手炉的,好一通忙乎。
县主是个坐不住的,刚刚系好带子,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剩下的丫鬟慌里慌忙地追出去。楚锦瑶抚平披风上的褶子,也紧随其后。杨绮霞最后才出门,兰泽看到杨绮霞,笑道:“霞姑娘,你怎么也要出去?”
老王妃身边有两个得力人,一个兰泽一个夏波,尤属兰泽最会说话,很得老王妃喜欢。兰泽虽然是丫鬟,但是做的都是伺候老王妃的精细活,平常最常做的就是端茶倒水、陪老夫人逗逗趣,打扫擦洗等粗活是一概不沾手的。所以细论起来,兰泽的吃穿用度比起闺秀小姐也不差,一双手养的又白又细,若是小户人家的小姐,指不定还不如兰泽呢。
因着兰泽在老王妃面前得脸,整个王府内外的人,见了兰泽都得停下来客客气气说两句话。杨绮霞听到兰泽问话,也停下身,笑着回答道:“县主闹着要回去玩双陆棋,我不看着不放心。”
兰泽笑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霞姑娘对县主这样尽心尽力,比起亲生姐姐都不差了!便是寻常嫂子对小姑,恐怕都不及霞姑娘的一半心呢。”
杨绮霞抿嘴,一笑而过:“兰泽才是老王妃身边的得力人,以后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得你这个贤内助在内帮衬。”
“霞姑娘这可就折煞我也,我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天生伺候人的命,哪敢以贤内助自居。”兰泽笑道,“唯有霞姑娘这样的体面人,才能称得上一句贤内助啊!”
杨绮霞笑:“你又埋汰我了。罢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县主估计走远了,我得赶快出去追她。”
兰泽亲自给杨绮霞打帘子,将她送到屋外。临别时杨绮霞又是一番推让,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很久。
而另一边,楚锦瑶发现杨绮霞没跟上来,说道:“先等一等,杨家姐姐还没追上来。”
县主等人只得站在原地等。县主等的百般无赖,就过来问楚锦瑶:“我听说上次你好像把什么东西落在王府了,后来找到了吗?”
其他人听到县主的话,眼光都朝楚锦瑶的方向看来,楚锦瑶趁着这个机会,故意说:“找到了,说起来是我唐突,我把东西落在家里了,等到了王府才想起来,还以为落在了王府。叨扰了大家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楚锦瑶的随身荷包涉及到她的名节,她不敢冒任何风险。那个荷包她让人好生收着,再也不用,可是为了永绝后患,楚锦瑶还是编出一套新的说辞,只说自己丢在家里,当着众人面说出来,省的其他人再用这件事做文章。
县主点了点头,显然没放在心上,而楚锦妙唇边却溢出一丝冷笑。
然而楚锦妙自己也很害怕提及当日的事情,所以即便她知道楚锦瑶撒谎,也不能跳出来拆穿。恐怕楚锦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吧。
楚锦瑶三言两语解释了荷包的事情后,就掠过这个话题,引着县主说起新的事情。她说着说着,突然心头一寒。
不对,那日楚锦妙和三姑娘都说,她们在更衣院子门口遇到一个小厮,觉得对方很奇怪,这才拉住对方纠缠。既然楚锦妙这样说,那这个小厮就不是楚锦妙安排的人,六姑娘只是坐收渔翁之利,并没有干涉楚锦妙的计划,所以这个小厮也不是六姑娘的人。
能莫名出现在女眷更衣的院子门口,还是一个明摆着有问题的院子,可以说这个小厮绝不是偶然当差路过。如果不是楚锦妙也不是六姑娘,那么这件事情就有些严重了,这个小厮,是谁的人?
“楚锦瑶,你在想什么?”
楚锦瑶被县主的声音唤回思绪,她勉力笑了笑,说:“我没事,刚刚想事情走神了。”
“站着还能走神。”县主嘟嘴道,“行了,霞表姐已经跟上来了,我们走吧。”
到了县主的屋子,她们几个热热闹闹地下棋,而楚锦瑶总有些神思不属。
她似乎漏了一个人,还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幕后之人。六姑娘设计中计,以为自己全身而退,其实真正全身而退的,另有其人。
螳螂捕蝉,黄雀却不止一只黄雀。
那日幕后人将小厮安排到院子里,看到没人才急匆匆往外走,那么他们本来,想做什么?
楚锦瑶光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县主又输了一盘棋,恼羞成怒将棋子一把推倒,赌气道:“没意思,不玩了。”
其他人赶紧围过来说好话,而这次县主却没那么容易被哄好,她见楚锦瑶一人呆呆地坐在窗户口,干脆跑过来跨上坐塌,斜坐在楚锦瑶对面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会下双陆棋,不好过去败兴,就在这里观战。”楚锦瑶尽力让自己笑的毫无破绽,说道。
“看多没意思啊,你不会的话我教你!”
楚锦瑶赶紧推辞,她即便不懂,也能看出来县主下的非常烂。楚锦瑶可不敢让县主教她。
县主坐在塌上,晃着腿说:“现在都二月了吧!正好,等再过几天,就该准备我祖母的六十大寿了。到时候才是真的热闹呢!”
老王妃的六十大寿,楚锦瑶也有所耳闻。这算得上是整个太原,更甚者整个山西的大事了。楚锦瑶可以想象到那个场面,必然是宾客云集,名流荟萃。
不过今天还没开课,县主就已经开始惦记老王妃的大寿,她们当真是过来陪县主读书的?
楚锦瑶的担忧没错,王府的闺学没上几天,整个怀陵郡王府都陷入筹备大寿的忙碌中,丫鬟下人都急色匆匆,王府里人来人往,喧闹非凡,这种时候,怎么能奢求县主给你好好读书?
因着老王妃的大寿是绝顶大事,一个月内整个王府都在忙这件事,府里又是大兴土木又是搭棚子,直到快四月了,花园里的动静才消停了一些。
此时,楚锦瑶屋后的蓝花楹已经开出清梦一样的蓝紫色花朵,荷池也早已解冻,泛出柔柔的春波来。同时,距离老王妃的六十大寿,也非常近了。
四月初五,怀陵郡王府的客房已经全部住满了,每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老王妃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每日请安都能看到许多人,她笑的嘴都合不拢。今日距离正式大寿还有三天,但是客人已经来齐了,住的太远、或者实在脱不了身的,都托了下人送来寿礼,而其他离得近的客人,也遣人上来提前走动。
能来这么多人,老王妃和郡王妃都很开心,老王妃作主,今日准备十张席面,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她们也能提前热闹热闹。夫人太太们自然拍手称好,寿宴的席面厨房早就准备好了,郡王妃吩咐了一声,厨房便连夜捣鼓出十桌席面来。
女眷们都聚在老王妃这里热闹,又是吃酒又是说笑,好不喧哗。楚锦瑶这些小姑娘也没有被怠慢,她们和其他家的小姐们一起坐在阁楼里,又凑了三桌。
人一多,县主就蠢蠢欲动想要捣乱。她在席上出主意:“在这里坐着多无赖,我们去湖里划船吧,反正一时半会儿,她们这里还完不了。”
楚锦瑶暗暗咋舌,胆子可真大!以好姐姐自居的杨绮霞立刻劝告:“不行,去湖上多危险,我们不如就坐在这里,听长辈说话,多学些处事之道。这才是贞静女子应当做的。”
县主立刻摆了臭脸出来:“就你爱说教,既然你爱听她们酒后说笑,那你自己留着好了。”县主站起身,不管不顾地要出去:“都让开,我要去划船,你们爱去不去。”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郡王妃那里,郡王妃很是头疼:“你们看好她,不要把她晒着!还有,船头多备几个熟识水性的婆子,每条船备一个掌舵好手,万不能让她们有什么闪失。”
下人们一一应诺,县主如愿走到花园,去湖里泛舟。湖里的船刚才拖出来,底下缠了许多水草,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县主觉得无聊,撅着嘴道:“我想划船怎么就这么麻烦呢?这样不行那也不许,现在,竟然连船都没给我备好!”
楚锦瑶深深觉得县主在无理取闹,船一冬天没用,不清理干净怎么敢下水?杨绮霞又在劝,说来说去无外乎女子当如何如何,县主听着腻歪极了。楚锦瑶轻轻拉了拉县主的袖子,指着湖边的一栋小楼说:“县主,你看那边那栋小楼,你既然等着不耐烦,不妨去阁楼上坐一会,既能吹风,还能看一看花园的景色。”
县主一听,立刻高兴地应允,拉着楚锦瑶就往阁楼跑去。杨绮霞追在后面,一边唤一边暗暗想道,请县主去阁楼小坐,为什么她就没想起这个主意呢?这次被楚锦瑶抢了先,下次她一定要扳回来!
楚锦瑶和县主一行人上了楼,县主立刻欢呼一声,朝窗口跑去。丫鬟追在身后喊:“县主,您跑慢些,小心滑脚!”
玲珑也低声提醒楚锦瑶:“姑娘,您小心脚下,这里毕竟是二层楼,小心些总没错。”
楚锦瑶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里离地面虽然算不得高,但毕竟是个二层阁楼,若是冷不丁背人从身后推一把,那也够受了。
楚锦瑶因为心里记着这件事,就一直站在离窗户不远不近的位置。县主浑然不顾地倚在围栏上,对着外面指指点点。
前来做客的小姑娘都围到县主身边,小心讨县主的欢心。楼外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个婆子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还没当站稳就高声问:“县主在这里吗?”
楚锦瑶站在外面,听到问话,连忙应道:“在。嬷嬷你找县主何事?”
县主听到有人唤她,不悦地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叫我回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婆子拍着大腿高声叫唤,“您赶紧回去吧!老祖宗和王妃刚刚收到世子爷的传信,说是太子殿下要来王府,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太子?”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好些女子甚至直接吓得站了起来。就连县主也不敢大意了,她匆匆忙忙收回身体,跑到婆子面前,甚至有些扭捏地揪了揪裙子:“你说真的?是那位太子吗?”
“哎呦县主唷,皇太子还能是哪位?这位爷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兴起,想来王府给老祖宗随一份寿礼,郡王爷和世子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县主您快随老奴回去,趁现在绞脸梳妆,换一身衣服,正好还能赶上太子爷进府。”
县主是真的有些慌乱,她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如梦初醒,赶紧应好。
不说县主,就是其他人也浮躁不安。太子殿下要过来了,这种要紧当口,谁还有心思游湖?女眷们俱有些神思不属,眼神飘忽,但无疑,所有人都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谁都想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玲珑悄悄拉楚锦瑶的袖子:“姑娘,我们也回去吧,你换上那身妆花衣裳,发髻也重新盘一个。”
楚锦瑶听了,很是想告诉玲珑,她们和太子差距巨大,这种场合哪有她们露脸的份,换衣梳妆只是白忙乎罢了。然而楚锦瑶往四周一扫,竟然发现好多人都像玲珑一样蠢蠢欲动,几乎按耐不住要先走了。
楚锦妙尤其明显,她频频看向楼梯口,手指不停地绞着手帕。
她们在阁楼上吵吵闹闹,并没有主意,一行人由随从簇拥着,渐渐从远处走来。因着县主要回去换衣,其他姑娘也没心思留下赏荷,王府的丫鬟已经动手收拾阁楼了。一个穿着黄色外衫的丫鬟探着胳膊去收窗户,楚锦瑶眼看着她摇摇晃晃,手里的叉杆更是颤动不止,忍不住上前说:“你将身子探这么外,小心摔下去。”
丫鬟听到还有些不悦:“我握着围栏呢。”
“便是你握着围栏,不会有事,可是外面的人呢?你若是一个没拿稳将东西摔到楼下,砸到了过路人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丫鬟的手就滑了一下,楚锦瑶唬了一跳,连忙去接她手中的叉杆。楚锦瑶扶住支架,回头说这个丫鬟:“你看,方才就险些掉下去,要是刚好有人经过,被砸这一下可了得?”
然而丫鬟的眼睛却突然瞪大了,一手捂住嘴,一手不可置信地指着前方。楚锦瑶好奇,也毫无防备地回过头。
“世子?”
楚锦瑶正在奇怪,林熙远怎么过来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不对,林熙远是郡王府的世子,他身边那个人年纪四十上下,威严贵气,应当便是他的父亲——怀陵郡王了。怀陵郡王在山西地位崇高,便是面对知府也不会陪衬在侧,能让林熙远和郡王都陪在一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这路人也听到了她们这里的叽叽喳喳声,怀陵郡王抬起头,眼中满含压迫,跟在郡王身后的人更是用力又小幅地冲她们摆手。楚锦瑶还没看懂这是这么一回事,队伍中的人就察觉到不对了。走在最中间的人闻声抬头,缓缓朝小楼上看来。四月的阳光倾洒而下,只见他穿着靛色窄袖长身,身姿颀长,双眼湛湛。
楚锦瑶猝不及防撞上了对方的视线,她心里猛地一惊,手上的力道毫无意识地就松了。
秦沂一挑眉,立刻往后倒退半步,木架砰地砸在秦沂衣摆前,荡起一片尘土。
怀陵郡王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看了,秦沂身边的公公吃了一惊,忙不迭上前,尖着嗓子喊道:“大胆!”
随行的官员也又惊又怒:“你竟然敢砸太子殿下!”
楚锦瑶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功能:“我他这”
怀陵郡王府的人气愤地瞪了楚锦瑶几眼,然后就连忙围到秦沂身边说好话:“太子殿下,这位是我们王府县主的伴读。她不识得太子,这才会失手冒犯殿下。”
“没错,太子勿要怪罪”
而秦沂却似笑非笑地朝楼上瞥了一眼。几个月不见,还真是胆子大了,明明都看到他了,竟然还敢朝他扔东西。
秦沂其实老远就看到楚锦瑶了。她站在阁楼上,侧身和丫鬟说着什么,背后就是岌岌可危的围栏。紧接着,她回过头,非常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下来。
那一瞬间还真是意料之外,而秦沂隐隐又觉得果不其然。
周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求情,生怕秦沂因此迁怒郡王府。然而事实上,秦沂怎么可能对楚锦瑶生气,秦沂很平静地说:“无事,不过手误而已。”
秦沂身边的公公本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