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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大大松了口气,只要能呆在家里,吃斋念佛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苦修几个月罢了。三姑娘连忙磕头谢恩,楚老夫人看着六姑娘,说道:“方才的话听到了吧,你也是如此。”
六姑娘皱了皱眉,忍不住问:“祖母,我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一同罚我?”
六姑娘敢肯定,自己一点破绽都没有留。计划是楚锦妙制定,三姑娘帮衬,她不过是看穿了她们的计谋,并且适当地引导了一下罢了。可是说到底,楚老夫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六姑娘也知道此事,并且参与其中。
她做的这样天衣无缝,楚老夫人凭什么罚她?吃斋念佛几个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楚老夫人随意地扫了六姑娘一眼,轻而易举猜到了六姑娘的想法。确实,六姑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这又如何?长辈看不惯什么人,想惩罚什么人,还需要证据不成?楚老夫人淡淡说道:“你这是不服气我的决定,想要忤逆长辈?”
六姑娘呼吸一窒,用力咬唇,可是最后,她也只能低下头,恨恨地说:“不敢。祖母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你们都是楚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长兴侯府名声有损,你们哪一个能得了好?一家人就该同气连枝,而你们却窝里斗。五姑娘,七姑娘,你们俩也不能免责,回去后抄女戒十遍。”
楚锦瑶毫无异议地应下了。七姑娘很不服,阎氏也觉得她们二房什么都没参与,凭什么一起受罚?可是出行的另外几个姑娘都被罚的不轻,她们若是毫发无损,那委实说不过去。所以老夫人为了颜面,只能将楚锦瑶和七姑娘一起惩罚。
楚锦瑶和阎氏都对此心知肚明,阎氏看楚锦瑶乖觉地应了,当下不敢再挑刺,低头默认。抄书又没什么,这其中水分大得很。反倒是如果又惹楚老夫人不高兴,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楚老夫人这才满意,她说:“行了,这次小惩大戒,若你们再敢窝里斗,下一次的惩罚就不会这样轻飘了。”
屋里人齐声应是,六姑娘、三姑娘,阎氏等人接连退下。楚锦瑶出门前,回头朝暖阁瞅了一眼。
楚锦妙还跪在地上哭,赵氏也在不断哀求,请老夫人通融。
楚锦瑶心里感叹,亲生血脉和非亲生的,果然差距巨大。三姑娘是庶女,六姑娘还是庶房女儿,但是惩罚到她们这里时,只留在家里抄书念佛就够了。这虽是惩罚,但警戒的意味更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放出来了。而楚锦妙,却被扔到府外,实打实地去庵堂里受罪。
老夫人说是不在乎血脉,将楚锦妙和其他姑娘一视同仁。可是看她这表现,这当真是一视同仁?
楚锦瑶感叹了一番,就自己走了,虽然还有些尾巴没有揪出来,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和老夫人提及此事的时机,等再找时间,单独和老夫人说也不迟。反倒是楚锦妙,唯有活该两个字送给她。
楚锦妙只觉得自己可怜,可是她当初害人时,怎么就没想过别人可怜呢?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敢做坏事,就不要怕失败的后果严重。楚锦瑶才不会因此心软,怜悯楚锦妙。
年关已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新年就到了。大年初二这天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楚锦娴早早就带着礼物和夫婿归家。
刚刚过了新年,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长兴侯府的下人看到来人,全端着笑脸喊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楚锦娴点头微微笑了笑,就随着自己丈夫赵嘉致往里走。赵嘉致是赵氏的侄儿,现在又亲上加亲,和楚锦娴成了夫妻,长兴侯府的人对他自然更加亲热。
他们夫妻回娘家,第一个要拜访的当然是楚老夫人。初二正是热闹的时候,楚老夫人屋里站满了人,说笑声隔着很远就能听到。楚锦瑶也在老夫人这里,她看到楚锦娴,连忙挥了挥手。
楚锦娴自然也看到了,她和楚老夫人坐了坐,就趁人不注意,转身到外间来。
楚锦瑶也跟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笑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在赵家还好吗?”
自从楚锦娴出嫁,除去三日归宁那次,这是她第二次回家。楚锦娴终于能见到亲人,心里也激动万分,可是听到楚锦瑶的问话,楚锦娴的神色不知不觉凝滞了一下。
楚锦瑶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心不住地沉下去:“长姐?”
“没事。”楚锦娴按住楚锦瑶的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她们俩回到了楚锦娴出阁前住的屋子,楚锦娴出嫁后,这个院子没有分给其他人,而是一直保留了下来,按时有丫鬟进来清扫。周围的摆设也丝毫未免,一切恍如楚锦娴不曾离开。
楚锦娴和楚锦瑶坐到窗前,丫鬟在她们俩之间放上了热茶。隔着袅袅雾气,楚锦瑶问:“姐姐,婆家人对你怎么样?”
楚锦娴的神色不见悲喜,很是平淡地开口:“尚可。”
楚锦瑶皱起眉还想问,但是楚锦娴却打住了她的话:“新妇加入婆家,都是这样子的。每日天刚亮便去伺候婆母梳妆用膳,白日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一站便是一天,天底下新妇都是如此。我已然算是很好的了,婆婆是自己的舅母,看在外祖母的面上,并不太为难我,表兄和我从小相识,不会给我带回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因为外祖母体恤,时常叫我过去说话,本来该立一天规矩,也变成了半天。”
楚锦瑶听着瞪大了眼,楚锦娴这样端庄淑娴的人,去了婆家尚且要这样,那其他人呢?简直不敢想象。楚锦瑶叹了口气,对未来的日子感到害怕:“姐姐,为什么女子要嫁人呢?”
嫁人后,无论婆婆再心善,说到底都是毫无关系的外人,除了一身嫁妆,新妇可以说孤身一人,加入了别人的家庭。不嫁人,一辈子待在自己家中,侍奉自己的父母,不好吗?
楚锦娴也说不上话来,过了一会,她叹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这就是女子的宿命,除了公主,天下女子没人能避免这一遭。反倒是你,这段时间在家里还好吗?”
说到这里楚锦瑶也叹气:“家里也是多事之秋”
楚锦娴慢慢拧起眉毛:“怎么了?”
楚锦瑶把前段时间去怀陵郡王府做客,三姑娘和楚锦妙买通了王府下人搞鬼,六姑娘设局中局的事删删减减,大致转述给楚锦娴。楚锦瑶只说了自己家这几个姑娘的事,郡王府的事,以及那个奇怪林姓小厮,楚锦瑶并没有提及。
楚锦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们竟敢如此放肆?竟然还将手伸到郡王府,丢人都丢到外人家里去了。”
楚锦娴很是生气,然而她的教养使然,即使再气愤,也不可能说出一句过分的话。楚锦娴平静了一会,问:“那祖母怎么说?”
“祖母也大发雷霆,她让楚锦妙去庵堂里清修几天,好好养一养脾性,三姑娘和六姑娘助纣为虐,被罚在家里抄书念经。”
这样的惩罚,可以说一眼就能看出差距来,楚锦娴露出了然的神色。楚老夫人终究是楚家的老家长,即便她作主留下楚锦妙,口上说一视同仁,楚锦妙原来什么待遇现在还什么待遇,但毕竟,亲生骨肉和外人血脉是不同的。
三姑娘和六姑娘就算犯了错,陷害同府姐妹,让家族蒙羞,但惩罚的时候依旧住在家里,并不会宣扬的外头去。可是楚锦妙说白了她又不姓楚,真把老夫人惹烦了,谁会替你的名声和未来考虑?
楚老夫人这个人,实在是理智又冷漠。楚锦妙终究在她眼前养了十三年,等得知这不是自家血脉,立刻就能放弃。
楚锦娴和楚锦瑶相视叹气,片刻后,楚锦娴说:“既然祖母将她打发到外面,那她以后不会再打搅到你了,你也不必再管她。对了,祖母这样处置楚锦妙,母亲怎么说?”
楚锦瑶摇摇头,说道:“母亲这几日郁郁寡欢,连过年守岁都没个笑脸。”
这楚锦娴也皱起眉,很是为难:“她和楚锦妙母女一场,伤情是难免的。罢了,正好这里离母亲的院子近,我带你去母亲那里看一看。”
楚锦娴出嫁前住在赵氏的跨院,东跨院是楚锦娴,西跨院是楚锦妙。等楚锦瑶被找回来以后,赵氏不想挪其他人,就把楚锦瑶打发到东北角的朝云院去了。现在楚锦娴出嫁,东跨院空了出来,但是楚锦瑶已经不想搬过来了,赵氏也没有提过。
现在从楚锦娴的院子出来,穿过抄手游廊,跨过角门就进了赵氏的院落。张嬷嬷正好要出门,看到楚锦娴和楚锦瑶两人走来,愣了一下,连忙说:“大姑娘和五姑娘来了,快请进!”
楚锦瑶身后的玲珑笑道:“张嬷嬷,该改口叫大姑奶奶了。”
张嬷嬷笑着,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是我老糊涂了,大姑奶奶,五姑娘,外面冷,快到屋里来!”说着,张嬷嬷就朝屋里喊:“夫人,大姑奶奶和五姑娘来了。”
张嬷嬷想的很好,楚锦娴和楚锦瑶是赵氏的亲生女儿,赵氏这两天一直怏怏不乐,等见到两个女儿一起过来,一定会开怀很多。
赵氏坐在内室里,脸色寡淡,眼皮发肿,看着就很没精神。正面的窗户全部都拉上了,屋里没有阳光,角落里还一直烧着炭,周围的丫鬟也死气沉沉的,一进来就让人觉得心情沉闷。
楚锦娴皱了皱眉,道:“怎么不开窗通通风?大过年的,你们做这副模样给谁看?”
丫鬟被楚锦娴说的不敢抬头,赵氏看到她们,强打起精神,说了句:“你们来了。”
楚锦瑶给赵氏行万福,一时间,赵氏斜坐在上首,她们俩站在地下,相对无言。
张嬷嬷许是没料到场面这样冷清,她赶紧给楚锦娴和楚锦瑶搬来圆凳,还张罗着小丫鬟摆放瓜果。
楚锦娴和楚锦瑶坐好,有人在眼前来来回回走动,屋子里这才有些人气。
张嬷嬷示意赵氏:“夫人,大姑奶奶难得能回家,您不和大姑奶奶说些体己话?”
赵氏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她一想起楚锦妙,顿时就索然无味。赵氏勉力打起精神,询问楚锦娴在赵家的一些事情。
赵家同时还是赵氏的娘家,因为楚锦娴嫁了过来,总是小辈拜访长辈,断没有反过来的道理,所以今年赵氏没有回娘家,而是让楚锦娴带着赵家大少爷回来给赵氏拜年。其实就算没有楚锦娴,恐怕赵氏也没心情回娘家走动。
楚锦娴将婆婆、太婆婆的近况讲给赵氏听,赵氏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总算打起些精神。赵氏大致问完了新嫁女的事情,一时又有些没话可说,她只好转过头,问楚锦瑶:“我听说,你要将孙嬷嬷打发走?”
“是。”楚锦瑶就知道赵氏要问起这件事,她回道,“孙嬷嬷年纪大了,家里新添了孙子,女儿觉得妨碍人家享受人伦不太好,于是便作主,让人将孙嬷嬷送回乡下。”
孙嬷嬷本就是赵氏听了楚锦妙挑唆,强行塞到楚锦瑶身边的。自从孙嬷嬷来了楚锦瑶院子里,指手画脚,气焰嚣张,一颗心还向着外边,楚锦瑶如何能留她?这次王府的事件里,孙嬷嬷偷偷在楚锦瑶荷包上动了手脚,配合着楚锦妙的丫鬟,偷偷顺走了楚锦瑶的荷包。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吃里爬外了,伙同外人偷换闺阁姑娘的随身物品,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楚锦瑶终究给赵氏面子,让人狠狠把孙嬷嬷打了一顿,从孙嬷嬷的屋子里将她这些年昧下的金银物件全部没收,然后就打发她的儿子来接她回乡。长兴侯府是再也留不住这等婆子了。
孙嬷嬷哭号着不肯走了,可是这次孙嬷嬷犯下的事不同以往,楚锦瑶早就禀报了楚老夫人。一个婆子而已,楚老夫人压根都不放在心上,自然就由着楚锦瑶处置。孙嬷嬷见楚锦瑶软硬不吃,私下找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孙嬷嬷彻底慌了神,只好来找赵氏。
赵氏这些天本就气不顺,看什么都觉得烦心,而楚锦瑶还这样发落她的人。即便是孙嬷嬷做错,楚锦瑶也该来求赵氏,让赵氏出手惩治。结果呢,楚锦瑶二话不说,自己把母亲送下来的教养嬷嬷打了一顿,还嚣张地要送出府外,这成何体统?
赵氏沉着脸说:“就算孙嬷嬷做的有什么不妥,你也该来请示我。你自作主张就要将嬷嬷送走,在你心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楚锦娴皱眉:“母亲,不过就是一个下人婆子而已。”
“就算只是一个下人婆子,那也是长辈赐下的人。你长这么大,可曾见过哪家晚辈,敢发落长辈赐下的教养嬷嬷?”
楚锦娴无言以对,楚锦瑶忍不住说:“她偷偷在我的荷包上动手脚,她哪里有资格做教养嬷嬷?这个婆子为老不尊,心思恶毒,怎么就不能打她了呢?”
玲珑也劝着说:“夫人,五姑娘说的不错。虽说尊老爱幼,但是既然孙婆子为老不尊,怎么还能要求五姑娘像原来那样敬重她呢?”
赵氏眼睛扫过玲珑,扫过宫嬷嬷,扫过楚锦娴,最后落在楚锦瑶身上。赵氏当然认出来了,说话的丫头是老夫人赏的,也是,楚锦瑶身边有楚老夫人排下来的体面人,为什么还要在乎她这个母亲?
楚锦娴是这样,如今连楚锦瑶也是这样!这两个丫头说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一个个心都向着楚老夫人!赵氏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大女儿一出生就被抱走,儿子是家族继承人,早早就和她隔离开,生怕内宅妇人养坏了唯一的长房嫡孙。这些年来,赵氏身边唯有一个楚锦妙而已。她们娘俩相依为命,眼看楚锦妙渐渐长大,在她身边待不了多少时候,然而即使这样,楚老夫人竟然还要将楚锦妙送走?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婆婆这样磋磨?连着她的儿女都不和她一心。赵氏都不敢奢望其他,她甚至不再指望楚锦娴和二少爷能和她这个母亲亲近起来,她只是想让不是亲女胜似亲女的楚锦妙承欢膝下,在她身边度过最后一段闺阁时光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
赵氏眼眶一红,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对楚锦瑶说:“当年把你落在外面是我的错,你何必迁怒到妙儿身上?她只是爱娇好强,爱使小性,你何必总是咬着她不放。你们一个是我的亲女,一个是我养了十三年的闺女,怎么就不能像姐妹一样,好好相处呢?”
楚锦瑶有些惊讶,惊讶之余是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感。她就知道,楚锦妙被罚到府外,赵氏一定会把账会记到她的身上。楚锦瑶说:“这是祖母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
“要不是因为你在老夫人面前说了那句话,妙儿她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田地?”赵氏恨恨地一拍桌子。赵氏现在还记得,当时楚老夫人都打算大事化小了,楚锦瑶偏偏在这个当口添了一句话,老夫人被挑拨地大怒,这才重重惩罚了楚锦妙。赵氏很是埋怨楚锦瑶:“我也不指望你替她说话,但是孰亲孰外你总分得清吧?你不向着自己人就罢了,竟然还暗中使坏,挑唆着老夫人加重惩罚。当初你被老夫人打手心的时候,妙儿可没有这样落井下石!”
听到这里就是楚锦娴也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喝道:“母亲!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是什么样的?”赵氏也愤怒地喊了回去。
楚锦娴语塞,当下真是又气又恨,楚锦娴说:“祖母下了禁口令,不许我们到外面说,我也不想搬弄口舌,免得就像我蓄意说她坏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