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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苑对水珠打湿了他衣服的事倒不是很在意,他不耐烦地胡『乱』擦了两下,又期待地把果子推到了宋阮怀里,半哄半撒娇地催促道,“你快尝尝,我好不容易采的。”
那果子很小,大约就只有一颗桂圆的大小,但是却长得非常圆润饱满,浑身通红、还带了点水珠,看上去很是诱人。
宋阮拿起一颗,在杨苑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果皮很薄,果肉饱满,一咬里面立刻渗出了酸酸甜甜的汁水,味道刚刚好。他把剩下的放进口中慢慢咀嚼,果肉的甜味和自带的香气混合,一下子盈满了口腔,几乎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
宋阮还没咽下就忍不住赞叹道,等吃完了又忍不住再拿了一颗,不过这次他吃得很仔细,每一次都轻轻地咬一点。
杨苑看他眉眼柔和,指尖握着一颗咬了一半的果子,像是握着多么珍贵的东西。
“难得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再给你多带点过来。”
杨苑眼中满是开心,他站了起来、抖抖袖子,将剩下的果子全部抖在了桌上,在桌上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乱』作一团。
宋阮哭笑不得,只得伸出手帮他把果子拢到一起,又找了个盘子装了起来,“够了够了,这么多已经很够了。果子吃多了也容易上火的。”
后面那句本来是他想劝杨苑不要再辛苦去摘的说辞,谁料杨苑却误以为是他口渴,“那我给你倒点水吧。”
说着他左看右看,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瓶极其不起眼的糖瓶上,宋阮还来不及阻止,杨苑就已经拿了起来,然而就在他的手指握上壶柄的一瞬间,他惊讶地咦了一声。
宋阮解释道,“那不是茶壶。”
“我知道,这不是九曲鸳鸯壶吗?”杨苑握着瓶子、把它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表示确定,“不过你怎么会有这个?”
“九曲鸳鸯壶?那是什么?”宋阮疑『惑』地问道。
“以前是一种用于暗杀的酒壶,一个瓶口却可以倒出酒『液』和□□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杨苑点了点把柄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珠子,拨弄了一下,神奇的是,珠子翻了个面儿,就变成了白『色』,他解释道,“这个就是九曲鸳鸯壶的机关,可以颠倒阴阳,所以这东西又被叫做阴阳酒壶。话说,不过你拿这个东西做什么?杀人么?”
“……当然不是!”
宋阮下意识地反驳道。
他从杨苑的手中接过了那个糖瓶,突然想起奖励说明上的那句‘你是想要一个会倒出白糖的瓶子呢,还是一个会倒出红糖的瓶子呢’。
系统的奖励说明虽然短小,但是从来不会出错,盐罐如此、杨苑如此,油桶也是如此。
那么……
宋阮聚精会神地提起糖瓶,将瓶口对准桌面,缓缓倾倒,片刻后,一股细腻的白沙从瓶口缓缓涌出,像是一条丝绸一般轻轻巧巧地滑落下去,散在桌面上。
第十八章()
桌上这头一堆白糖,那头一堆红糖,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杨苑大喇喇地伸出手指分别沾了点,放到口中一尝,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讶,“怎么是甜的?”
“这应该是白糖和红糖。”
宋阮看他一副没事的模样,暗自松了口气。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九曲鸳鸯壶里不是毒酒而是糖,若是杨苑一不小心中了毒,他也不一定找得到解『药』来救啊。
他声音里带着责备,但是眼中却是关心,“下次别见着什么东西就吃,万一有毒呢?怎么着也得试一试啊。”
杨苑微微一笑,似乎对宋阮这样的反应很受用,不过他还是笃定地说道,“放心,不会的。”
他不可能中毒,也不可能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不是毒。
但是宋阮脸上还是不赞同的神『色』,他眉头微蹙,皱出了一个好看的形状,而那张薄薄的唇微微张了张,似乎马上就有话要从他唇间溢了出来。
“咳。”
杨苑连忙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宋阮的思路,然后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怎么老是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初他要偿还人情,那人只说是让他保护一个凡人,但是一个凡人却轻而易举地就拥有了可以自动榨油的油桶、能倒出两种糖的鸳鸯瓶……
这一个接着一个,完全不像是凡人可以轻轻松松得到的。
“……”
宋阮嘴唇微抿,目光在空中『乱』飘、找不到焦点。
杨苑的问题一针见血,让他避无可避。
其实宋阮早就预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只是一直还未找到合适的理由。系统是他续命的法宝,也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以后他获得的物品只会有增无减,如果一直隐瞒着对方,又不太好。
但是今天他对杨苑说了谎,未来也许他会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
这该怎么办呢。
宋阮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嘴唇,脸上『露』出了很苦恼的神『色』,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杨苑看对方这副想说谎又不会、偏偏还找不出理由的模样,心里还是软了软。
其实他也只是想转移宋阮的注意力而已,也不是真要窥视人家的隐私。毕竟人生在世,谁没有一点的秘密呢?
杨苑叹了口气,想换个话题,他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忽然看见宋阮抬起头,眼睛里晶晶亮亮的,满满地写着狡黠。
那人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杨苑微微一愣,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宋阮竟然还想得出这个办法来反问他,大概真的是想了很久、绞尽了脑汁,所以脸上得意的神采怎么都掩饰不住。
啊。
怎么这么呆啊,呆得叫人觉得……还蛮可爱的。
宋阮完全不知道杨苑的心理活动,他看杨苑半天没吱声,便一鼓作气地继续道,“既然你不曾告诉我你是谁,那么凭什么要我告诉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呢?”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有责怪的意味,不禁有点心虚,还有些忐忑,他担心杨苑听见这话会生气。
“这就是你说的人类法则第二条,一物换一物吗?”
杨苑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模样,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那些字句还会溢出口,他忽然顿了顿,歪头向外面看去。
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白『色』的绸缎和柔和的烛光缠绕在一起,变成了朦朦胧胧的浅鹅黄『色』,房间里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宋阮也不知道该接什么,他顺着对方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杨苑的眼睛在这月『色』的照耀下,像是一潭完全活起来的水,『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波纹,充满了灵气。
“今晚月『色』真好。”
杨苑伸出手,手心里立刻盛满了一汪月光,他合上手掌,然后将那只藏着月光的手慢慢地放到了宋阮的耳边。他距离靠得有点近,宋阮甚至下意识地微微侧让了一下。
但是他没有介意,手指轻轻地捋了捋宋阮的长发,唇间渐渐『露』出一个浅笑,“送你一朵花。”
“花?”
宋阮疑『惑』地抬起手,再自己的脑袋上『摸』了『摸』,没『摸』到又慌慌张张地去找身边的镜子,照了半天也没看见,他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杨苑。
杨苑嘴唇浅抿,『露』出一丝笑意。
他看见宋阮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宛若瀑布,更衬得肤若凝脂、面若冠玉,而他那双精致的眉眼中含着疑『惑』,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在他耳边夹着的那一朵,还沾着水珠的、朦胧娇俏的白『色』月光花。
“没有啊……”
宋阮对着镜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花,再转过头的时候,杨苑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还以为是对方和自己开的玩笑,也就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等到第二日清晨,一间干净整洁的饭馆在雄鸡的报晓声中悄然地打开了大门。
宋阮出门的时候没忘记把奖励的牌匾也给取了出来,虽然昨天的奖励说明上并没有具体标注牌匾的功效,但这毕竟是系统赠送的东西,怎么着也是会有作用的,只是作用不清楚罢了。
他和杨苑一起抬着牌匾到饭馆的时候,门大敞着,张书生正拿着一块抹布、勤勤恳恳地在那儿打扫卫生,看见他们进来了,连忙走过去帮宋阮把牌匾抱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掌柜的,这是你新做的牌匾吗?”
张书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牌匾,『摸』完又忍不住拿干净的抹布把上面的指痕擦干净。
宋阮点头,“对。这就是咱们店的牌匾,你来题字吧。”
“好啊。题饭馆的名字吧。”
张书生顿了顿,疑『惑』地问,“不过咱们饭馆叫什么?”
叫什么,这个问题一下子难倒了宋阮,他这个人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取名字。
他嗯嗯唔唔地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忍不住开始目光『乱』飘起来。这一飘,他正好看见了窗外隐隐绰绰的终南山,他灵机一动,拍手道,“就叫,南山饭馆吧。”
饭馆的名字就这样被拍板定下。
张书生极其用心地帮宋阮题了字,用得是上等的好墨,在光线的照耀下泛出了好看的光泽。他等字干了以后就帮宋阮挂到了大门头上。
他挂得高,得稍微仰头才能看见。自然没人注意到当牌匾被挂上去的那一瞬间,它的边框轻轻闪过一圈微弱的白『色』光芒。
宋阮拒绝了大哥和家里的友情协助,西郊本来就地偏人少,更不用说这里这么荒凉,都听不见什么声响,所以新店开张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一个客人。
好在他也不是以赚钱为目的,一点都不着急。
宋阮在柜台那儿坐了会儿,等到张书生已经闲得把店铺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并且征求了他的允许、开始背秋试的书了,他才稍觉无聊,打算去后院沏一杯茶慢慢喝。
水刚烧开,滚烫的开水还未倒入沉淀着茶粉的青花小碗中,宋阮忽然听见前堂传来了张书生的喊声,“掌柜的、掌柜的!”
宋阮看了一眼手上将倒未倒的茶壶,叹了一口气,还是放了下来。
这杯茶,还是没喝成。
他走进大堂,看见张书生愁眉苦脸地站在柜台后,前面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宋阮光看见书生的头摇成拨浪鼓了。
“……”
宋阮慢吞吞地走过去,问道,“这位是?”
张书生急得满头大汗,他看见宋阮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一瞬间松了口气,连忙冲他招手,“掌柜的掌柜的,你来和他说吧。”
那中年人转过身来,看见宋阮,大概是没想到掌柜的居然这么年轻,眼中很明显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过片刻后,他便了然了,大概是有钱的子弟出来随便开店耍耍的。
纵然如此,中年人还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拱手道,“老夫姓王,是专门做古董生意的商人。”
他顿了顿,又打量了宋阮两眼,吹捧道,“掌柜的好生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开个饭馆能做什么英雄?
宋阮也回了个礼,看他不像是来吃饭的模样,便打了个哈哈,“不知王老板大驾光临,是……”
“鄙人来京城是为了做生意,今天进店里来,也只是想和这位小哥问问路。”
话归正题,中年人快步地走到柜台旁边的装饰架上,小心地指着之前杨苑送给他的一尊小马,婉婉到来,“却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尊小马。”
他满脸苦涩地说道,“实不相瞒,鄙人的祖上是木匠出身,这尊小马便是我的祖爷爷所做,送给我祖『奶』『奶』做传家宝的。只是后来我家家道中落,为了生计,家中长辈不得已只得典当掉了这尊小马来维持生计,这才得以维系。后来鄙人家中的生意也逐渐好转,只是想赎回这只小马的时候,已经不知下落……”
“长辈仙去的时候,唯独惦记这只小马。这些年来,为了完成先人的遗愿,我也四处找寻,没想到在您这里遇上。”
说到此处,他已百感万千,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掌,毫不犹豫地说道,“掌柜的,您若是能割爱,我愿意出五十两来赎回这匹小马!”
第十九章()
王老板伸出一只手掌,毫不犹豫地说道,“掌柜的,您若是能割爱,我愿意出五十两来赎回这匹小马!”
“……”
宋阮有些为难,他婉拒道,“王老板,不是我不割爱,钱也不是问题,只是这尊小马也不是我自己买下的,而是一位朋友转赠给我的。若是我现在卖给你,恐他会生气。”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杨苑生气的样子。
从他们刚刚认识开始,杨苑在他面前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点戾气和攻击『性』都没有,平时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很温柔。但是宋阮此刻莫名预感,倘若他真把这尊小马让给这个古董商人了,杨苑嘴上也许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吧。
王老板『露』出了明显的很失望的神『色』,他斟酌了一番,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掌柜的可否告知您那位朋友的住处?我好亲自上门和他解释。”
“他是我店里的伙计,只是现在有事外出,我也不知道他什么回来。”
宋阮说的也是实话,杨苑和他一起过来后,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聊,所以看着他们挂完牌匾后就走了,至于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他一概不知,杨苑也没有告诉他。
“这好办。”
王老板却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他激动地摩挲着手掌,道,“只要他还回来就好,其余的倒不是问题,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他又问道,“掌柜的,你这儿可以住店么?”
“……”
宋阮面『露』窘态,他这总共就只有一层,外面是大堂,供吃饭和喝茶,里面则是他们的小厨房,中间夹着一个小院子,哪儿有空给他腾出个床位来?
他只得道,“王老板,我这店小,只摆得下吃饭的桌子。”
王老板也有些尴尬,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弥补道,“那也没事,我们有马车,睡车上也一样。说起来跟我一道的也都饿了,我这就去把人都叫来,正好就在这里吃顿饭。”
说着,他便匆匆地出了门去。
而王老板说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少。
随行的女眷便有三人,梳妆打扮华贵富丽,个个头上『插』着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还有服侍女眷和王老板的丫鬟好几人,另外还有随行的小厮、车夫。
粗略估计也有十几二十余人,这一大帮子的人涌了进来,瞬间桌子坐得满满当当,佣人们都快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好在王老板也知道自己人多,这小店怕是忙不过来,于是主动提出分桌分批吃饭,他和女眷们先用餐,几个丫鬟帮他们布菜,其余的人喂马地喂马,休息地休息。
张书生也被这情景唬得不知所措,这店开了之后半天都没个人影,他还在为宋阮的成本而忧心,没想到掌柜的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弄来就是这么一堆人,还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鉴于杨苑不在,他便自告奋勇地充当起跑堂的职务,兢兢业业地拿起小本子,去记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