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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适黎微笑着点点头:“然也!”
黄小波哈哈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只打一个冷家,咱们还是不虚他的(就是不怕的意思),不是我胆小,朝廷……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啊。嗯,这么说来,现在咱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打败冷家!”
安明庭补充道:“眼下的关键就是冷跃那两万多精锐大军,我等如何应对。”
话题又转了回来,但这次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晁适黎,现在晁适黎的才智已经得到了他们三个的公认了。
晁适黎也不矫情,微微一笑:“此番冷跃前来,四卫大军合为一路,颇有些锐不可当之势。我等手下虽有十二万之众,但多是刚刚汇聚而来的贫苦农民,若是与之硬拼,只怕前军略有不济,全军便有溃散之虞,如此殊不可取也。我军之长,在于民心士气可用,周围郡县之民竞相归附;敌军之长,在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若我等集中兵力与其决战,则正中敌军下怀也。若依属下愚意,我等可将兵力分成三路,大领率军六万,三领和属下各率三万,如此三路分散而去,敌军眼下虽然兵锋锐利,但其实兵力不多,我们大军一旦分散,则敌人就要陷入犹豫,若是也分为三路各自追击我等,则每一路兵力不过数千……三位领莫要以为这样分散以后敌我实力其实没变,其实不然,要知道他们的兵力乃是常备兵力,战损之后,轻易得不到补充,而我们的兵力却是沿途民众投靠而来,我们带着他们绕的圈子越多,去的地方越多,我们手底下的兵力反而会越充足,这样一来,对我实力对比就会慢慢地变化,等到我们的实力反过去……”
“好主意!”黄小波一拍巴掌,赞道。
黎长顺则有些郁闷:“好是好,可咱们就一直这么跑路也不是个事儿啊,这兜圈子能把冷家给兜没了么?”
晁适黎呵呵一笑:“自然不会没有仗打,不仅要打,而且一打就要打出点名堂来。”
黎长顺眼前一亮,惊喜道:“有仗打?那太好了,晁大哥我听着呢!”
晁适黎摸出一张画在羊皮上的简易地图,铺开在地下,道:“三位领请看,这里是江源,这里是成都,江源因是防御吐蕃的前线,所以和成都之间有官道相通。官道好走,最是方便大队人马行进,我料冷跃的大军定然走这官道直接来攻我江源。那么我们如果按照刚才属下所言,弃守江源,兵分三路而去,则冷跃就必须在分兵和不分兵之间做出选择。方才属下是按照他分兵来推测的,现在再看看他如果不分兵会有什么结果。三位领请想,如果冷跃不分兵,他会追着谁走?”
黎长顺一拍大腿:“那还用说,肯定追我姐夫去了!这岂非不妙?”
晁适黎摇了摇头:“冷跃不分兵的话,追击大领的可能性是很大,不过却也没有什么不妙的。大领多在西川活动,这边的地形十分熟悉,只要不反过身来跟冷跃开打,带着人‘牵羊’应当没有什么难处。”
黄小波问道:“我引他们走,这个没有问题,但引走之后怎么办好?再说,你们干什么去呢?”
晁适黎笑道:“大领问得好,我们干什么去,这才是关键了。”他正了正面色,道:“大领此去,有两个选择,一是往东北走,做出攻击茂州之势,二是往西南走,拿下雅州。不论大领选择哪一路,只要冷跃跟了过去,那么前往成都的道路上就没有了阻碍。这个时候,三领和属下的两支军队,就有机会打一个勾拳,奇袭成都,一举端了冷家的老巢!”
黄小波三人顿时把眼睛睁得老大,奇袭成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黎长顺,他大喜过望:“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冷跃要是走了,成都就空了!这时候咱们打过去,不怕拿不下成都!万一要是抓了冷翔老儿,啊哈哈,大事济矣!”
安明庭也面带喜色:“不错,这个办法可行!”
不料晁适黎却忽然朝黄小波下拜,歉然道:“属下此计,将大领至于险地,罪也!请大领责罚!”
黄小波摆手一笑:“哎,哎,哎,罪什么罪呀,你这是为了咱们大家伙好,有什么好罪的?再说,这西川的道路,我还真不相信那冷跃能比我熟悉了,在西川绕路子,他下辈子也绕不过我黄小波!不用多说了,这‘牵羊’的事情就归老子去干了!……不过宜生兄弟,你们奇袭成都……这个真能成功吗?成都可是冷家的老巢,没理由没有防备的。”
晁适黎笑了笑:“防备肯定是有的,成都府被冷家经营了一百多年,其防御能力自然不容忽视,不过再好的防御设施,也得有人在里头才能起到作用。眼下蜀中冷家军大举出动,成都府已经没有兵力了,咱们只要把路绕得好,让他们没有多少防备,奇袭成都还是很有几分把握的。”
安明庭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宜生,冷跃如果出来,成都府现在自然是没有什么兵力了,可是汉中的兴元卫和贵州的钜州卫肯定正在朝蜀中聚集不说,单说渝州的成渝卫第三卫和第七卫,现在也肯定正在往成都赶来,这样的话……”
晁适黎笑了起来:“所以这就要看咱们谁的脚长了,只要咱们赶在了成渝第三卫和第七卫之前到达成都,则成都必然到手,若是咱们慢了……那也没有关系,咱们大可以放过成都,顺江而下,去取渝州,总不会叫冷家好过。”
黄小波哈哈一笑:“如此倒是可行。不过宜生兄弟,若是你们取了成都,我这里的大军该怎么办?”
晁适黎微微笑道:“若是果然拿下了成都,冷跃岂能继续跟着大领晃荡?定然是要回援蜀中的,这样的话,他只能掉头走人。等他转身,大领跟他就反过来干了,先前是他追着大领走,现在大领则可以追着他走了。不过就算如此,大领也不要逼得太紧,要小心他反戈一击。”
黄小波感慨道:“宜生兄弟,你真当是天下大才,若是我等心愿能了,你乃第一功!”
晁适黎肃然道:“大领严重了,若非大领收留,适黎便是心比天高,也只能坐困深山,如何能有今日之景象?大领于适黎有知遇之恩,这些话便不用再说了罢。”
黄小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拍了拍晁适黎的肩膀,看着安明庭和黎长顺,决然道:“此番作战,便依宜生兄弟的计策,我等兵分三路……我自领六万大军,北上进攻茂州,顺子和宜生兄弟先假装一路,往西南做出攻击雅州之势,待冷跃做出决定之后,再看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走。顺子,你智计不如宜生兄弟,此番何兵一路而去,凡是需听宜生兄弟安排,不得鲁莽,明白吗?”
黎长顺拍拍晁适黎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道:“放心,放心,我顺子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这个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晁大哥去操心,我就老老实实听安排,他叫我往东杀,我保证不管西边的家伙……怎么样,这可以了吧?”
黄小波点点头:“那是最好,要是这回因为你不听吩咐坏了事,你看到时候我怎么办你!”
黎长顺挠了挠头:“姐夫,我就那么不叫人省心么?”
“你以为啊?”黄小波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朝晁适黎道:“宜生兄弟,顺子我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敢执拗,你就代我抽他,他要敢说半句废话,等我们会师,我亲自来抽!”
黄小波虽然这么说,晁适黎可不敢就当真了,黎长顺虽然对黄小波这个姐夫恭顺得很,那是因为他其实算是黄小波带大的,所以不敢跟黄小波顶撞,换了其他人可就没这个待遇了,哪怕是安明庭,他也就是面上还算尊重,其实要不是因为黄小波跟安明庭关系好,他只怕也不见得给多少面子。不过现在毕竟是黄小波撂下了话,晁适黎估计这次去黎长顺还是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的,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大事上黎长顺不擅自做主,其他的也随他去了,真要自己这个四领去管三领,那也是扯淡。
义军很快行动起来,江源县库存的粮食,他们带上了一批,剩下带不下的全部分给了当地百姓,这一举动倒是给义军带来了相当好的名声——当然他们的名声本来就还不错,毕竟分了许多地主的财物下去,人是最实际的,东西一到手,自然就觉得义军是好人了。
成都,冷家帅府。
冷翔面色阴冷,看着手中的信,冷笑起来:“朝廷里面有些人,就是这么不安生,张焕之这饭桶吃了个败仗,他们就以为我们冷家拿区区泥腿子都没办法了,居然公然在洛阳叫嚣,说我冷家压迫过甚,所以才有这次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这专营之法来的……要不是林宥(万昌皇帝)为了稳住我们外四家,放宽了一部分经营之权,我冷家又怎会去搞这茶叶专营?”
他面前的人,乃是一个跟他长得有些相似的中年人,此人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精神极好,一看便是长期生活于军旅之中的人。他便是冷翔的亲弟弟,成渝卫副都指挥使兼任第一卫指挥使冷跃,也就是此番进剿义军的行军总管。
冷跃常年呆在军营,军人气息比冷翔还要浓烈,他听了兄长的话,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冷翔倒好像是习惯了弟弟这副模样,又道:“二弟,我知道你的能力,由你去剿灭乱军,哥哥我是放心的。不过二弟,前次张焕之大败亏输虽然是他轻敌之故,但以为兄观之,那乱军中只怕也不全都是酒囊饭袋,或许也有那么一两个能人。你这次去,也要小心一些,虽然为兄相信你不会出什么大的状况,但眼下因为张焕之这一败,朝中的风向对我们颇为不利,如果不能尽快控制局面,剿灭乱匪,则我冷家在朝中的威势将会受到损害……更重要的是,我冷家在朝中的威慑力一旦下降,四王爷得到圣上亲睐的可能性就要降低,离大位也就越远,若是四王爷失去了机会,则不论是太子登基或者岳阳王上位,对我冷家来说都相当不利,届时……嗯,二弟明白为兄的意思了吗?”
冷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明白了,我会尽快击败乱匪,大哥放心。”
冷翔点点头,微笑起来:“二弟既然清楚如今处境,为兄也就不多说了,明日为兄亲自送二弟出征,祝二弟早日凯旋!”
冷跃冷峻的脸上总算挂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多谢大哥。”
冷翔点点头,拍拍冷跃的肩膀:“好了,你军中怕也有事务交待,为兄就不多耽搁你了”
冷跃站起身,朝冷翔一拱手:“小弟去了,大哥保重。”
嗯,川中这一战,影响会比较大,所以着墨多一点,主要是因为这边将会是一个大乱的开头……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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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西川惊雷(三)
这天清早,义军齐聚江源,在大领黄小波的带领下,斩原江源县县令齐耀威祭旗之后,十二万大军浩荡出,起“东征之战”,目标直指成都。
与此同时,冷跃所率两万余精兵,也在成都誓师,在渝国公冷翔的亲自礼送之下,兵锋西指,沿官道向江源县进。
一场决战,似乎即将打响。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情况生了:义军前军探马和成渝卫前军探马远远相望之后,义军忽然弃了当面的冷跃,转而朝北挺进,似是往茂州去了。
义军这一掉头,顿时给了官军一拳打空的感觉,很不痛快,原本应该是一场决战,现在却成了跟在义军**后面吃灰的局面,官军内部本就急于给第四卫报仇——当然更多的是为成渝卫雪耻——现在人家直接掉头走人,不跟他们玩儿,如此官军心里岂能不急?
但冷跃不是张焕之,他虽然也瞧不起义军,但在作战中却不会轻视对手,一见义军虚晃一枪往北去了,并没有立即挥军追赶,却派出大量探马打探消息。
探马打探到的消息十分令人惊喜:据叛军内部起了纷争,两名颇有实力的领不服大领黄小波的安排,当面跟黄小波顶撞,黄小波大怒之下要“拿下两人下酒”,不料这两人早有防备,被自己的嫡系人马救了出去,然后便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叛出义军,彻底跟黄小波分道扬镳了。只是这样一来,这两人的部下以及义军内的一些人都感到义军成不了事,星星点点地又跑了不少人,最后结果是黄小波出时的十二万大军几天之后就只剩下六万左右,也就是,他们一仗未打便只剩下一半了。
冷跃接到报告,冷笑不已,这就是所谓的义军,果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没把他们当多大事的时候,他们展迅,仿佛不日便能席卷天下一般,但一旦调集精兵准备进剿,则纷纷溃散,根本没有战斗力。如此看来,自己再加把劲,赶上黄小波的主力,当可一战而下。
冷跃转过身,吩咐身边的亲兵:“将此信立即转呈帅府,令全军转向,往北加快度,追上逆贼黄小波!”
洛阳,皇城。
“皇上驾到──”
一个二十余岁的宫廷贵妇连忙起身,带着十余个宫女太监赶到门口相迎。
“臣妾恭迎皇上。”
“棠妃请起。”万昌天子闷声道。
这贵妇便是林宥的爱妃之一,大魏朝的当今德妃卫棠。她见林宥脸色有异,眼珠一转,起身道:“皇上请这边坐。”
林宥哼了一声坐下,旁边一宫女端过茶来,林宥接过便喝了一大口。不料那茶乃是新沏的,入口滚烫,林宥哇地一声全喷了出来。那宫女顿时花容惨变,忙不迭跪了下来,磕头不已:“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卫棠亦是一惊,对那宫女怒斥道:“你这贱婢,怎么这般粗心!”
“来人!”林宥一股火气全撒在这宫女身上,“将这贱婢拖出去,杖……”他原本想“杖毙”二字,可不知为何突然改口道,“杖责三十!”
几个太监应了声,过来将这已吓呆了的宫女拖了出去。卫棠对其余人等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待所有人都出去了,卫棠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似有何心事?”
林宥长出了一口浊气,眉头依然深皱:“朝上又吵翻天了。”
卫棠有些惊讶:“又吵翻了?皇上如此支持秋临江,那些人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反对新法吗?”
林宥恨恨地道:“原先倒是被朕压服了,不料冷家丢掉江源的消息一传到京里,那些人立即又冒了出来,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冷家精锐败给一帮泥腿子,就是因为他们听朕的意思搞了专营,所以老百姓都反对他们!因此得出结论,专营罪大恶极,一直搞下去,得有亡国之祸,要赶紧停了,整个新法都得赶紧停了。”
卫棠嗤笑道:“他们不过是找借口反对新法罢了。那茶贩们不能卖茶了,难道就不能种地么?除非他们没有地可以种,但是没地可以种,那得问冷翔,冷家的地,臣妾听是多得量都量不过来了。”
林宥点点头:“这个朕知道,成都附近的地最好,听大多都是冷家的,整个四川,上等和中等良田至少有一半是冷家的。哼,那蜀地百姓能不闹事么?偏要是新法的问题!”
“皇上既要振兴大魏,当然要有些与往日不同的手段。臣妾就不明白了,秋阁老的新法,里里外外都是为皇上考虑,为天下百姓考虑,怎么就不好了?”
林宥冷哼一声:“就是因为这新法乃是为朕考虑,为天下苍生考虑,而不是为八大家族考虑,所以它就不是好法,不是善法,不是仁法!所以它就应该被废除,甚至应该连提出新法来的秋临江也给千刀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