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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老成地笑了一下,“什么专利?”
“血液技术方面的。”
“现在血液方面的技术都已经很成熟了,还能有什么新鲜玩法?”
善泽颇为自豪地哈哈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一下谢微时:“小子诶,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信大哥我一回,这个技术的前途大大的有。”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道:“好好好,我马上就来。”搁下手机,对谢微时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我很看好你。等你想清楚了,确定想要和我合伙,打我的电话。我到时候再和你仔细讲讲这个专利。”
临走前,他又重重地拍了谢微时一下,说:“相信我,有人拿五千万美金买这个专利,我都没卖。”
方迟看着谢微时向她走过来。她取下耳中那颗圆润如豆的隐形耳机,挂在了项链上,俨然只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装饰品。
刚才谢微时和善泽之间的对话尽收耳底,湄平河的河水很静,映着稀疏的灯色和天上的一轮缺月。方迟微微抬头,看见夜风中谢微时的面孔清俊而无害,鹿一般的眼睛中仍然是不曾摇曳的平静。
“你遇到过的诱惑,应该不少吧。”
没有哪条路是越走越窄的。只是越走,面临的分岔越多。
专心致志的耕耘者哪里会缺少金钱呢?他们清贫,大多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已。
“想必你也是。”
方迟望着他,忽然觉得余下的话不需要说下去。
……
回到酒店,依然是各住一间。方迟想到白天谢微时说的那句话,觉得不知从何处回答。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疑问句,她也并没有应答的义务。于是平淡道别,各自回房。
这是一个五星级酒店,酒店中配置有全套虚拟现实眼镜及力反馈设备。方迟洗完澡后,例行登陆查看信件,更新近期新闻事件。
然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官方悄无声息地屏蔽掉了冰裂,眉间尺在这期间也没有再出现。
风平浪静。
令人不安的风平浪静。
方迟有些焦躁。说不清她在等待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中不应该这么平静。
她轻车熟路地下载了一个可靠的版本洋葱路由器,进入了暗网。
这是一个完全隐形的世界。用户身份隐形,ip地址隐形,服务站点隐形——一切都无从追溯。
暗网之中,方迟的avatar变成了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形。她所能看到的其他avatar,也和她是完全一模一样,无从分辨彼此。
这个世界和的正常世界相比,几乎没有任何色彩,宛如一个死气沉沉的水泥棺,所有建筑都仿佛简陋的集中营,从形态上无从区分,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气泡忽然浮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是暗网中匿名消息系统发来的消息。
她戳开气泡,看见了她最想看到,也最不想看到的几个字眼——
【g…】(支付1000比特币,给你盛琰的死亡录像)
下面是一个暗网中常用的支付系统入口,确保双方能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般带有这个入口的交易,通常都是真实可信的。而在气泡附带的附件中,她看见了几张截图。
尽管还没有点开放大,但仍然能够清晰地辨别,是盛琰。
盛琰被摆成一个十字,绑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方迟骤然感觉无法呼吸,猛地脱下虚拟现实眼镜,强行退出了系统。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行李箱边,一口气将一把a抑制剂全部吞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迟惨白着脸从行李箱边坐起来,目光血红,却有一种可怕的平静。她重新又戴上了虚拟现实眼镜和力反馈设备,进入了系统。
比特币是互联网中独立且通用的虚拟货币。1000比特币按照现在的价格,大约相当于500万人民币,也就是500万m币。
这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价格。或许也可以说明,这个人确实是想要完成交易。
方迟并没有什么积蓄。过去仅有的一些钱,都贡献给了大富翁。
但,盛琰的币。他曾经将自己的金融账户取款口令共享给了她,只是她至今从来没有使用过。
这一次,无所谓了。
使用取款口令,她很快进入了しと的金融账户。账户显示,上一次登陆还是在去年9月,猎狐行动之前。看来掠夺者侵入账号的本意,确实不是为了金钱。
方迟取走500万m币,兑换成1000比特币,再一次进入了暗网。支付结束后,系统自动推送给了她一个视频压缩包。
暗网中并不适合观看视频。方迟检查过压缩包中没有夹带病毒之后,存储视频,离开了暗网。
然而当进入中,明亮的光线取代暗网中了无生气的铅灰色时,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しと!
又是他!假使徒!掠夺者!
这一次,掠夺者仍然没有给她任何抗争的机会,在她还不能自由移动她的avatar之前,就将sa彻底控制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惊讶到无法理喻——
しと向她发来了一个好友申请。
她仍然在挣扎——“放开我!你这个¥!”情急之下,她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然而しと从她背后锁住她——他力大无穷ar根本无法抵挡。他使用了非常特殊的锁死技巧,很像a的格斗技,让她的四肢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扭曲状态,让她甚至无法解开自己的力反馈设备、脱掉虚拟现实眼镜以强制性脱离系统。
他控制着sa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强迫着她摆出恰当的姿势,方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选择了“通过好友申请”!
他这算是劫持账户吗?!
在不入侵avatar的情况下,强迫avatar做出系统选择!这需要对的手势命令极其熟悉才能做到!因为他并不能看到sa这边的用户界面,然而只有sa做出完全正确的手势之后,系统才会作出响应。
方迟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盛琰这种资深默认的手势命令,而是要进行自定义。她曾经的那个avatar“夜莺”就是在盛琰的指导下进行了手势命令的自定义的。她那时候还不明白,以为自定义手势命令,只是更加方便和“酷”而已,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定义手势命令,更是为了避免在其他avatar的挟持之下,被动地执行命令……
她的系统默认手势命令的avatar。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掠夺者再一次扭动她的手臂,拉开了“装备箱”菜单。
当她看见那个尚未被打开的视频压缩包时,她忽然明白了掠夺者的目的——
“停下!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
然而掠夺者彻底无视了她软硬兼施的请求,依然一言不发,逼迫着她点选了“将所有装备赠送给好友しと”,又在弹出的对话框中,选择了“确认”。她硬着手指想要避开点选的位置。然而掠夺者对的交互界面竟是那般的了解,掰着她的手指,精确地点了下去。
“唰”的一声,装备箱空了。所有装备,连同那个视频压缩包,瞬间消失了。
就在这时,她浑身的禁锢被解除了。
紧跟着,她看见一个对话框弹出在她的视野里:
“您的好友しと赠送给您装备……”
所有其他的装备又重新回来了。
唯独没有了盛琰的死亡录像。
第38章 十字与玫瑰()
阴魂不散。
如果说方迟一开始是盼望着しと的avatar出现,但当他露出掠夺者的真面目之后,方迟便越来越觉察到这个人的可怕。
他阴魂不散。
方迟推断,他一定也是在这个时刻登陆,然后sa动用他金融账户的提示消息让他知道她将有所行动。
一次性提取这么大笔的金额,除了买东西,一定还是买东西。买完东西就会进入物品箱,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将她物品箱的所有东西“转移”给了他自己。
而金融账户的提示消息还有一个功能,就是能够提供非主账户提款者在中的定位,以防资金丢失。
所以掠夺者能够这么快地找到她。
しと的avatar仍然在她不远处。方迟自知sa去挑战しと,不啻于蚍蜉撼大树,只得走过去和他交涉。
看他的动作,单手操控,像是在在检查那个视频。
sa说:“请你把那个视频还给我,对我非常重要。”
“しと”看了她一眼,换了一只手操作他的主界面,右手中出现了那把熟悉的乌黑长刀。他依然在基岩的地面上刻字,刻出来的字依然是正对着方迟——
【你那个视频中,含有追踪定位代码。】
她看完之后,“しと”刀锋一扫,字迹全部消失。
因为a抑制剂的缘故,方迟并不觉得惊讶和惧怕。她说:“有又如何,我现在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即使被追踪到,大不了离开这个酒店就行了。
方迟又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しと”忙于操作,并不回答她。看他的动作,手指在空中敲击如飞,应该是调出了软键盘,在去除其中暗藏的追踪程序。
方迟也放弃挣扎了,站到“しと”旁边,说:“这个视频我也不能不让你看了。我只希望,你看完之后,给我看看吧。”
“しと”仍然没有说话。他不再动作,看他凝神屏息的神情,应该是在自己的主界面上观看那个视频了。
方迟静静地观察着“しと”的表情。
他面如止水。只是越看,面色越是沉重。隐隐的,竟然是郁怒之色。
她的记忆中,掠夺者是一个极其冷静之人。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表情波动,这一次,应该是特例了吧。
视频持续了十二分钟。
看见“しと”做出了关闭视频的动作,方迟问道:“你是盛琰的什么人?”
“しと”刻字:【无可奉告】
“你为什么能进入他的avatar?”
【无可奉告】“しと”直接点了点刚才刻下的字。
“问什么问题你不会说’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吃了大剂量a的方迟此时无比的平静。这样的平静赋予她无穷的耐心。
“你侵入盛琰的avatar是为了保持他avatar的活跃,调查他的死亡,对么?”
“しと”沉默。刀尖划过基岩,“无可奉告”四个字消失。
“从视频中,你能判断出是谁直接杀死了盛琰吗?”
“しと”划下一个字:【能】
方迟缓缓地握住了拳头。“给我看。”
“しと”:【你确定要看?】
“要。”方迟坚定地说。
一分钟后,一条消息在方迟的主界面中弹出来:
“您的朋友しと想要向您赠送视频,是否接受?”
方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传过来的视频长十二分钟,看来“しと”并没有删节。但方迟打开之后,发现并没有声音。
“本来没有声音,还是你去除了声音?”方迟质问“しと”。
【你不需要声音】
方迟咬牙。
这个回答,相当于承认他去除了音轨之后才将视频发给她。她不知道“しと”这样做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但是眼下,她只能接受。
画面并不是十分的清晰,使用的是老式相机拍摄。现在的电子设备都有系列号登记,能够追踪到使用者。但是使用老式相机,就避免了这个问题。
盛琰躺在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被摆成十字形。他的身体有多根电极连接到一旁的心电监护仪上。
若干分钟之后,方迟将不敢再回头看开始的一段。
因为这开始的两分钟内,盛琰的人是完好的、健康的。心电监护仪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心跳、血压、血氧、呼吸等的数据,都是正常而强壮的。
那是一个她记忆之中的盛琰。
一个完美的、无比美好的盛琰。
床头有一个大的圆形挂钟,乳白色,显示着日期和时间。视频是六个片段拼接而成,日期从19年10月3日持续到10月8日。方迟对那段时间已经没有了记忆。因为她醒来时,已经是20年的1月份了。
从第二个片段开始,方迟看到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完全没有人性的酷刑。
欧洲中世纪的酷刑——木靴子。
10月3日,一个穿着白色的屠夫服装、白色橡胶靴子,带着白色头套的人出现在镜头中。在随后的两分钟之内,他用两块厚木板夹住盛琰的左腿,以绳索束紧,从大腿根部到脚踝,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下十二个圈。然后向镜头展示锤子和十二根铁楔子,转身,将那六根铁楔子顺次从那十二个圆圈上猛烈地敲入盛琰的腿中。
不太清晰的镜头中,能够看见盛琰激烈的挣扎,头颅极力向上抬起,颔骨与颈部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张大了嘴,喉结极度突出,在叫,但是,视频中听不见声音。
这也许是掠夺者删除音轨的原因。
方迟的印象中,盛琰也是个很顽强的人。她观看过他的疼痛训练和身体极限的训练。他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忍耐力在整个十九局中,都属于上乘。
怎样的疼痛,才会迫使他做出这样的动作?
末了,白衣屠夫拔出铁楔子,拎起盛琰的脚。他的整条左腿就像一个松垮的袋子。
10月4日,对盛琰的右腿重复酷刑。经过一天,他的左腿已经黑紫得有平时的两倍粗,基本已经坏死。
酷刑过程中,盛琰昏迷,被强制清醒,继续接受刑罚。
10月5日,盛琰的双腿被齐大腿根部锯下,装入放满冰块的木箱中。以方迟的了解,这个木箱随后被冷冻空运至十九局。
10月6日,对盛琰的左臂执行酷刑。盛琰多次昏迷。
10月7日,对盛琰的右臂执行酷刑,盛琰的精神已经处于恍惚状态,双目无神地睁着,嘴唇松弛而微微翕动。
10月8日,白衣屠夫在镜头前展示电锯,从盛琰锁骨下方一直锯到髋骨,用扩张器扩开盛琰的胸腔、腹腔,从中完整地掏出正在跳动的心脏、缩张的肺部、肝脏,放置在托盘上,呈现到镜头正前方。心电监护仪的数据显示,盛琰已无生命体征。
视频结束。
方迟恍惚地、久久地站着,仿佛做了一场梦。
她曾经想象过一百种盛琰可能的死亡方式。没有想象过是这样。
她捂住胸口,心脏仍然在胸腔中稳稳地跳动,没有快一下,也没有慢一下。
如果没有a抑制剂,她现在会不会已经猝死了?
“しと”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刻字:
【你认为,是谁杀死了盛琰?】
方迟机械地张开嘴:“神经玫瑰。”她又说,“但我不明白,神经玫瑰为什么要这样虐杀盛琰。这已经不是残忍,是心理变态。”
【你可以认为是神经玫瑰,但也并不是神经玫瑰】
方迟滞重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你看到挂钟下面的东西了吗?】
方迟一怔,隐约地记起,挂钟下面,有一束玫瑰花,插在一个乳白色的花瓶里。她重新又打开视频,放大依次去看六个视频片段中的玫瑰花——
第一天的玫瑰一共有五支,新鲜的、鲜活的,甚至带着清澈的露水,是那个房间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这个房间中冰冷而残酷的刑具,愈发衬得那玫瑰花娇艳而美丽。
娇艳的玫瑰花很快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