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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江南,赵云便将第一条锦囊拆开,和刘备细细的一看。
刘备便令人赍着花红酒礼,到南徐去拜见乔国老。乔国老乃二乔之父,他听刘备说吕范为媒,将孙权的妹子嫁给他,自是十分欢喜。刘备便与赵云一同进城,由张昭等招待至馆驿安息。
周瑜听说刘备已到,便和孙权定计道:“如今他既自己前来送死,明天主公可在会文堂上请客,两廊预伏刀斧手,一声令下,将他剁成肉泥,然后再去假着他的命令,前去袭荆州,这不是一举两得么”我此刻还要到柴桑去办理预防事宜,主公三天之内,都要将情形火速地告诉我,以便相机行事。“孙权答应着。
周瑜星夜赶奔柴桑去了。
再说乔国老得着这个喜信,连忙进城到吴国太那里,见了面,忙贺喜道:“恭喜国太,如今得着佳婿了!”吴国太听他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忙道:“国老这话从何说起?我的女儿尚未有门当户对,哪里来的佳婿呢?”国老哈哈大笑道:“你用不着来逗趣了,难道你瞒着我,我就不讨喜酒吃了么?”吴国太忙道:“和谁家结亲的,谁做媒人,谁作主的,怎的我一些儿也未曾知道呢?”乔国老听她这话,才知道她实在不知道,便将吕范做媒的一番话,对国太细细地说个究竟。把个吴国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忙命人立刻将孙权召来,气呼呼地问道:“谁给你作主,将我女儿许配刘备的?我养的,我倒一些儿不能作主,你们简直眼睛里没有我了,好好好!”她说罢,老泪纵横地号啕大哭起来。吓得孙权扑地跪下,忙道:“母亲息怒,这事不干我事,完全是周瑜的主谋。他想将刘备骗来杀了,藉此去将荆州夺回,并不是真将妹子嫁给他的。”
吴国太听说这话,越发火高万丈,指着周瑜骂道:“这个坏透心肠的畜生,自己没有本领去将荆州取来,就生出这种不要面皮的主意来,将我女儿做引子,去骗刘备杀了他,我女儿不是做一世的望门寡么?”
乔国老道:“周瑜这计,未免忒失算了,照这样的做去,便是得了荆州,也不免天下的耻笑,美人计的主人,便是吴侯的妹子,你想这事,丢得起这个面了么?
在我看事已如此,不若将雪英小姐就嫁给刘备罢!刘备是堂堂的汉室的嫡裔,而且又是当世的英雄,和吴侯结亲,正是门当户对,也不为辱没你家的。”
吴国太道:“明天叫他到甘露寺去,让我亲自去看一下子,如果合我意的,我便将我的女儿嫁给他,谁来干涉一句,先将他的狗头砍下来再说。万一我看不中式,便随你们怎生去处治便了。”
孙权听说这话,心里虽然是一百二十分不情愿,无奈母命难违,而且孙权又是个大孝的人,到了这时,只是唯唯称是。
到了第二天,暗中与吕范、贾华等商议,预先派了五百名刀斧手在甘露寺的两廊埋伏,等候刘备一到,击桌为号。国太、国老早就到了。孙权亲自到馆驿里去请刘备。二人相见,孙权见刘备堂堂一表,英气逼人,不禁有几分畏怯。他两个出门上马,赵子龙跃马横枪在后面保祝不多时,到了甘露寺门前下马,赵云插枪提剑,紧紧地随着刘备,寸步不离。走到大雄宝殿下,刘备对国太倒身下拜。国太见他生得龙眉凤目,美髯过胸,方面大耳,果然是个俊俏豪杰丈夫,不禁心花大放,忙呼:“免礼!”对乔国老笑道:“这才是我的女婿呢!”这时赵云见两廊内藏着无数的刀斧手,便知事情不妙,忙向刘备一捣,又使了一个眼色。刘备会意,趁势往吴国太面前一跪,哽咽着说道:“国太要杀我,就请直接杀了罢。”吴国太大惊问道:“这是什么话呢?”刘备道:“要是不想加害刘备,两廊下又何必埋伏着无数的刀斧手做什么呢?”吴国太听得这话,不禁勃然大怒,忙将孙权喊来,骂道:“你这畜生,居心不良!如今他既是我的女婿,当然就是我的儿女,谁叫刀斧手在两廊下埋伏的?”吓得孙权连忙回答道:“这事我委实一些不知道,请母亲问吕范他定知道的。”
国太又将吕范喊来。谁知吕范又推贾华,国太又将贾华喊来。骂得狗血喷头,忙命人推出去砍了。慌得刘备又跪下来求饶。国太又将贾华臭骂了一顿,才算消气。
吓得那廊下的刀斧手,抱头鼠窜,走得一干二净。
当日刘备回到馆驿,孙乾向他说道:“主公在这里简直是和虎口一样,如不早些结婚,必生别变。”刘备道:“我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想什么法子好早一些儿脱身呢?”孙乾道:“明天主公去哀求乔国老设法完姻,礼成之后,主公就可以和新主母一同回荆州了,到那时还有谁来阻止呢。”刘备称是,到了第二天,见了乔国老,便请他去对国太说,早日完姻,免生意外。
国老便如言去告诉国太。国太怒不可遏,忙命人将刘备的行李马匹等搬到内宫里,就叫刘备住进来,又命赵云也搬进来,择定吉日,大排会宴,举行结婚的礼仪。
乐人奏乐,傧相扶着一对新人出来,交拜天地,然后又拜国太、国老。国太坐在上面,望见这一对佳儿佳妇,不禁将她嘴笑得和鳜鱼一般的大,合不拢来,喜洋洋地向孙权说道:“我的儿,你看你的妹子几多的福分,竟和一个帝胄英雄配偶,不怪她成日价地目空一切,东家不愿意,西家不合适的拣着,原来还等着这样的一个如意称心的夫婿呢!”乔国老道:“雪姑娘平日谁给她做媒,谁便要碰她个一鼻子灰,今天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伏伏帖帖地听人作主,这不是件奇事么?”他这两句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霎时将各种仪式做过,由管家先扶新娘进房,然后又引新郎进房,同饮交杯。
刘备进了房,抬头一望,不禁吓得退走几步,倒抽一口冷气。你道是什么缘故呢?原来新房中众婢女个个持枪佩剑,雄赳赳气昂昂地侍立两旁,宛然逢着大敌的一样。刘备站在洞房外面,呆呆地进退两难,暗自打算道:“此番性命一定要送掉了。”他想到这里,那额角上的汗珠黄豆般地滚个不祝管家婆凌妈见了这种情形,她便走到刘备的跟前,低声说道:“吉时到了,请贵人进房去,同饮交杯罢。”刘备好像陡然得了一个寒热病似的,那三十六颗牙齿,在嘴里兀地不住捉对儿厮打。
停了半天,才勉强说道:“洞房里既非战场,又何必插剑佩刀,杀气森森的作什么来?”
管家婆不禁笑道:“怪不得新郎迟疑着不敢进房,原来还是为着这个玩意儿呢。
没事没事,我们家公主平素好武,所以新房中不脱兵器的。”刘备忙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洞房里从来没有听说过陈设兵器的,赶紧撤去。”
管家婆听他这话,狗颠屁股地跑进房,对雪英说道:“新郎看见房中陈设兵器,十分惊疑,要求公主撤去,方敢进房来呢。”她微微地一笑,说道:“好男儿在沙场上厮杀半生,难道还怕兵器么?”管家婆忙道:“并非是怕,实在是不知公主什么用意,故惊疑不定。”她道:“好,命她们换起宫妆。”
说着,自己也将腰里的宝剑除下。那些侍女连忙换妆,轻描淡抹的,越显出众香国里的风光来了。刘备这才进房和她同饮交杯,鱼更三弄,携手入帏,说不尽千般慰贴,万种温存。
良宵苦短,永昼偏长,曾几何时,又是东方发白。他两个起身,梳洗已毕,携手去参见国太。国太见了当然欢喜。
这时孙权万不料竟弄假成直,又羞又气,暗地里派人去飞报周瑜。周瑜得报,也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赶紧写一封信交给来人带回来。孙权拆开一看,上面大略是:前计不成,弄假成真,只得作罢。
惟现在不妨就前计施行第二步软禁的方法,盛筑宫殿,藏着美女,使备耽沉声色,不思回荆,以离诸葛、关、张之心。
彼等心一离,则事可图了。孙权看罢大喜,便在静安宫之东,新建一所迷香别野,内藏乐女百余人,将刘备移居在内,镇日筝琶激楚,笙管嗷嘈,真个是脂天粉地,五光十色,众美争妍。
刘备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到了此时,也就沉溺在这里,乐不思归了。
赵云在外面,一无所事,成日价骑马射猎,看看年终,心中好不着急,又听不见刘备提起回去一字,暗道:“先生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的这三条妙计,第一条是在南徐开拆的,第二条须到年终开拆,现在主公沉迷酒色,看看要到年终了,也未曾听他提起回去的一个字,何不将第二个锦囊拆开来看看呢。”
他便在背地里将第二个锦囊计放开来一看,忙走进迷香别墅,对守门人说道:“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赵云要见我主,有要事面谈。”
守门人不敢怠慢,连忙进去报与刘备。刘备忙出来向他道:“什么事,这样的要紧?”赵云故意大惊失色地问道:“主公还不晓得么?于今曹操要复赤壁的深仇,统领雄兵五十万,直杀向荆州来了。主公成日价居在这深宫大苑里,关于自己利害存亡的大事,还不晓得,这却如何是好?”刘备听得,好像半天里突然起了一个焦雷一样,忙道:“你且退去,我自有道理。”这正是:温柔乡里风光好,能使英雄壮志磨。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七回出虎穴雌威能解厄夺美人壮士起争端
话说刘备听得赵云这番话,吓得心慌意乱,忙转入后堂。
只见孙夫人独坐窗前,向鹦鹉调弄。他便往孙夫人旁边一坐,也不说话,月是低头垂泪。孙夫人见他垂泪,吃惊不小,忙问道:“夫主什么事情这样伤感?”刘备忙道:“我一身飘流异地,既不能侍奉双亲,又不能祭祀祖宗,眼看到年终腊尽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怏快不乐。”
孙夫人听他这话,微微地一笑道:“你不要尽在那里瞒我了,哪里是为祖宗堂上而伤感的,不过是为着荆州危急的缘故罢了。”
刘备听她一口道破,吃惊不小,忙道:“你怎么能够知道的?”她道:“方才你和子龙在外边讲的话,全被我听见了。”
刘备趁势扑地往孙夫人面前一跪,口中说道:“这事危急了,务要请夫人替我设法,放我回去方好。万一荆州失了,不独被天下耻笑,而且我向后就没有立足的地步了,无论如何,都要望夫人体贴我才好呢。我本想一个人回去,无奈又舍不得你,所以现在处在两难的地步。”
孙夫人忙道:“君家放心!我不嫁你则已,既然嫁给你,当然是你的人了,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就是了。”刘备忙道:“愿意随我走当然感谢不尽,但是国太怎准你随我同走呢?”
她听说这话,柳眉一锁,计上心来,忙道:“君家不须多虑,我用好言对国太恳求,谅无不允的道理。”刘备又道:“纵然国太准允,吴侯恐怕也要来为难的。”
孙夫人沉吟了一会子,才向他说道:“我们此番去千万不能彰明较著的动身,最好在元旦日,等我家哥哥宴会的时候,你假托到江边去祭祖,我随你一同去就是了。”刘备大喜,到了元旦日的清晨,刘备暗中嘱咐赵云叫他带领五百名亲兵,到城外去候着,赵云受计去了。
孙夫人进了内宫对国太说道:“夫主思念祖宗,昼夜烦恼,要到江边去祭祖,请国太的示下。”吴太忙道:“这是他的孝心可感,我的儿,你如今也是刘家的人了,他去祭祖,你应当也要随他一同去才是个道理。”
她听这话,正中心怀,却不即应,便吞吞吐吐地故意说道:“他去便罢了,又何必要我去作什么?”国太慌得说道:“我儿,这是个礼数,哪能不去呢?”
她微笑着答应。国太又叮咛她早一些儿回来。她唯唯地答应出来,和刘备指挥着贴身的侍女收拾细软。一会子收拾停当,孙夫人上车,刘备上马,悄悄地出城,会同赵云向南徐趱程而去。
再说孙权元旦日大宴百官,开怀畅饮,饮得酩酊大醉,由侍者将他扶入内宫,沉沉睡去。再是众臣探得刘备走了,天色已晚,孙权酣呼如雷,还未兴醒。众官急煞,虞翻不能再待,直入后宫,着力将孙权推醒,对他说道:“主公,你可知道刘备和郡主私自逃走了么?”孙权听说这话,将酒吓醒了一半,揉开睡眼,忙问道:“这话果然么?”虞翻道:“谁敢骗君侯呢?”孙权霍地起身下床,召集众谋士,商量办法。
张昭道:“事已如此,只好着人去追回,别无他法了。”
孙权忙命陈武、潘璋选了五百精兵,不分昼夜务要将刘备和孙夫人追回要紧。
二将领令,飞也似地前去追赶了。虞翻忙道:“二将此行,恐怕不一定能达到追回的希望。”孙权听得这话,怒气填胸,将御案上的玉砚摔得粉碎,气冲牛斗地说道:“难道他们还敢不听我的命令么?”虞翻道:“并非是他们违令,郡主平日好观武事,刚毅严正,诸将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她既肯顺从刘备,必然同心而去,所去之将,若见郡主,岂敢下手的?”
孙权大怒,忙在身边拔下宝剑,呼周泰、蒋钦听令,他将宝剑交给二人,务将吾妹和刘备的头取来,违令者立斩。周泰、蒋钦得了令,哪敢怠慢,旋风似地来追赶刘备了。
再表刘备和孙夫人走了一天,息在路侧,二更将近,猛听得后面喊声大起,火光烛天,刘备大惊,忙道:“追兵到了,如何是好?”赵云忙道:“主公!且请先行,后面的来兵,自有我去抵挡。”
他们方才走到小芹山下,一声鼓响,一彪军从山脚下转了出来,火光中见丁奉、徐盛跃马横枪,厉声大叫道:“刘备快快下马受缚,免得我们动手。”刘备忙向赵云说道:“我们活该要送命了,你看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我们便生出翅膀来,也难飞掉了。”赵云忙道:“主公休慌,我临走的时候,先生曾嘱咐我的第三个锦囊,须到急难时方可开拆。如今到这生死的关头,且将锦囊拆开,自行有退敌的妙法。”
他说着,在怀中取出锦囊,拆开和刘备一看。刘备忙不迭地赶到孙夫人的车前,翻身下马,扑地跪下,对她哽哽咽咽的地说道:“敝人有几句实话,到现在不得不说了。”孙夫人忙道:“夫主有什么话,只管讲罢。”刘备道:“我此番来得夫人和国太的垂爱,真是万幸了;原来吴侯不肯将夫人真心嫁给我的,不过想借夫人为香饵,钓我上钩的。如今国太不准,将婚事弄假成真,他和周瑜已经恨我入骨,你看前有拦截,后有迫兵,夫人要是不肯助我出险,我便自刎了。”
她听得这番话,勃然大怒,忙道:“夫主且请上马,凡事都有我来就是了。”
说着,叱车直出,到了盯徐二将的面前,卷帘大喝道:“你这两个狗头,意欲何为?”
丁奉、徐盛见了她,慌忙滚鞍下马,曲背弯腰,不敢仰视,连声说道:“郡主且请息怒,我们奉着周都督的命令,前来专候刘备的。”
孙夫人大怒喝道:“刘将军是大汉皇叔,我的丈夫,你们要想杀他,我就杀不得周瑜么?哦!我晓得了,你们这班丧心病狂的贼子,莫非知道我们要回去,你们来抢劫我们夫妇的财物么?”
丁奉、徐盛听得这话,吓得将脑袋缩到腔子里,连称不敢,忙喝开一条大道,放他们过去。
才行了五六里的时候,陈武、潘璋也就赶到,见了盯徐二将,忙问他们为何将刘备等放走。盯徐备言前事,陈、潘二将说道:“现在吴侯有令在此,怕得谁来,我们且并